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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南派三叔]大漠蒼狼[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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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5:4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三、大翻滾

說實話,這時我還是半懂不懂,不過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怎麼會走錯? 難道這空洞裡還會有岔路不成?不過我知道現在已經沒時間錯愕這個了。 兩個問題放在一起,表示我們有大麻煩。

“那你有什麼辦法?你是功勳飛行員,如果你沒辦法,你不會和我說這些。”

“不,對於飛行員來說,告知戰友我們正要犧牲也是義務之一。”他鎮定地道,“不過,確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只不過那樣的話,成功的概率很小很小。”

“說!”我拍了他一下。

他道:“左右的距離不夠,但是上下的距離是足夠的。我可以做一個大翻滾。”

“用轟炸機可以嗎?”

“你忘了我是乾了什麼被開除的嗎?那樣是很難,但是這一架體形小了很多,我想成功的概率會大些。”

“怎麼個大翻滾法?需要我們做什麼?念經嗎?”我問道。

伊万顯然聽不懂我的玩笑,繼續用手演示:“翻到反位,也是飛機肚子在上的狀態以後,飛機會失控,然後沉下去,這個時候如果能控制好飛機的姿態,我可以借慣性把飛機翻過來,同時馬力全開重新把飛機拉起來。

飛機沒法往前翻跟頭,因為我們這麼翻直接是墜毀的姿態,高度不夠我做拉升,所以我們只能往上做空翻。 為了爭取足夠的高度,我們得重新降到霧裡去,我需要你們所有人幫我目測。 ”

我點頭,問道:“什麼時候開始?” 他看了看油表:“最多還有十分鐘時間給你考慮和準備。”

我心中暗罵這個死蘇聯佬太慢性了,也不早說,立即拍椅子退回後艙,對那些還在辯論的人大吼:“都他娘的係好安全帶,抓住能抓到的任何東西,每人負責一個窗口,我們要沉到霧裡去。”

所有人都嘩然,王四川道:“你瘋了?!”

“沒時間再解釋了。”我道,“如果不聽我的,那我們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我上去拍他們讓他們馬上照做,然後自己重新回到砲塔上,把副駕駛拉下來:“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這裡我來。”

這時伊万打開了話筒,在裡面說:“無論看到什麼都要叫出來,飛機翻過來的時候我什麼也看不到。”

“翻?什麼翻?”王四川問,話沒說完,飛機已經整個往下急降而去。

我在砲塔上差點被扔下去,一邊穩住自己,把住兩邊,​​一邊咬牙,狂風吹得我感覺頭都要被吹裂了。

“吳工,你最好能解釋得通,否則我一定打你小報告。”王四川在下面大叫。

我心說你大爺的,隨便你打我什麼,只要能活下來,打我反革命都行。

飛機幾乎是一頭扎進了霧裡,能見度極速下降。 比起上次,這一次簡直可以稱為野蠻,伊万在耳機裡不停地叫著高度。

我是露天的,視野最大,那種經歷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五分鐘後,我已經看到了霧氣深處的黑影,對伊万大叫道:“可以了沒?”

“這裡比剛才那裡淺,我們還需要再降一點。”伊万的聲音很平靜。

我幾乎是迎面看著濃霧深處的黑影越來越清晰,那感覺幾乎像是要馬上墜機,就在我們感覺要完蛋的那一剎那,機頭忽然拉起,開始爬升,裡頭的伊萬開始念起一句俄文。

“那是什麼玩意兒?”我叫道。

“我上次的求婚詞。上次翻成功就因為念了這個,希望這次也能走運。”他道,“真希望喜樂能聽到。”說話間飛機的機頭已經拉起,機身開始旋轉,飛機失去速度,我在砲塔上天旋地轉,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

飛機幾乎是豎立著衝出了霧層,我死死地抓住一邊的邊緣,眼看著自己開始頭朝下,不由得大叫出聲。 伊万這時還牢牢地控制著飛機的姿態,飛機往一個地方側翻,如果順利,飛機會在墜落的過程中重新翻過來。

這叫做泰格爾空翻,是戰鬥機才能做的特技動作,這位前蘇聯空軍的教官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已經完全放棄了希望,這時的聲音竟然還是相對冷靜的——至少和耳機裡王四川的叫罵、老田的嘔吐聲比起來,他的聲音更像一個旁觀者,而不是詭異動作的控制者。

在飛機失控與非失控的臨界點上,我反而變得非常平靜,這超出了肉體的控制。 你知道,那時,你下一秒鐘能不能控制著龐然大物完全取決於你身外的東西,這時你會感覺到命運、神、信念,無論你用什麼詞形容和稱呼,只有在那種時刻,你才能看到它們真實存在的痕跡。

飛機緩緩地扭了過來,我們重新墜進霧裡的時候,飛機已經幾乎能成功地翻過來了,這時,裴青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岩山!”同時我立即看見,飛機下方左側的霧裡,出現了一個猙獰的黑影。

那一刻的飛機處於失控狀態,根本沒有辦法做動作,我看著那黑影朝飛機撲面而來,一眼看去距離幾乎在毫釐之間,不知道能不能避過。

我閉上了眼睛,完全明白了伊万那番話。 我們這一代人真的經歷了太多大是大非的東西,往往感嘆蹉跎的命運,但是命運到底是什麼,誰又能說清楚。 但在那時候,那一剎那最多十秒的時間裡,我能告訴別人甚麼是命運。

等我再睜開眼睛,就直直地看著那座岩山貼著我的腦門掠了過去,瞬間我們飛過了那道岩山,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王四川又是大叫,“啊!下面!左邊有障礙物!”

我一看,只見飛機靠左的方向,邊上的岩山上有很多嶙峋的凸起,剛說完飛機翅膀就撞上了一塊,飛機立即劇烈震動,火星四濺。 還好只是擦過,但前面還是有很多凸起的牙齒一樣的石錐,一看肯定躲不過了。

我心念一轉,大叫:“把那些玩意兒打掉!”說完自己先上彈,對著前面的凸起開始掃射。 機砲的威力很大,前面瞬間碎石飛崩,後面也開火了。 從飛機各個部位射出的子彈拖著尾巴射向前方的凸起,瞬間第一根石錐被連根打斷。 還沒等我緩過來,後面成片的石錐就又出現了。

“完蛋了!”王四川在耳機里大吼,我沒工夫思考他說得對不對,只能用盡全力大吼:“不要停!” 此時顧不了害怕,也管不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前面凸起的岩石就是我們最兇惡的仇敵,所有的子彈就像瀑布一樣傾瀉了過去。

亂石飛濺中我也不知道前面破壞得如何,瞬間飛機就已經撞上了那些凸起的岩石,我在巨震中摔翻在地,接著就听到了幾道岩石同時劃過機腹的聲音。

幾秒鐘後,飛機已經撞了過去,以一個非常小的偏差角度開始轉動,機身漸漸遠離岩山,往上飛去。

我爬起來看著身後,只看到後面岩石鬆動,大塊的石頭被我們撞得往下滾落。

看來我們的掃射起了作用,如果沒被子彈那麼密集地破壞,這種花崗岩絕對不可能輕易被撞碎,現在從山體上滾落的就換成了這架飛機的殘骸。

伊万在耳機裡笑了起來,笑得非常放肆。 “我愛你們!”他大笑著道。

我是第一次聽到伊万發出這種笑聲,在那個年代,需要多麼開心才敢發出這種笑聲。 我虛脫一般,靠保險繩掛著才沒有倒下,這瞬間想到了袁喜樂——她答應伊万以後,這個蘇聯毛子肯定也曾經發出過這種能穿透天際的笑聲。

這是個屬於天空的男人,袁喜樂怎麼可能拒絕這種男人呢?

“老吳,你下來解釋一下,你們唱的是哪出?”王四川在下面罵道。

“等下。”我道,實在沒了力氣,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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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6:0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四、人影

我在砲塔上發呆,看著四周的黑暗,一生中,從沒有哪個時刻那麼想抽一根煙。 我不是很能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我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個月前我們在佳木斯集合時的情景。 當時我能想到會有這樣的未來嗎?又想幾個月後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我能分清現在的這些經歷是真實的,還是夢境嗎?

我幾乎能肯定,只要有人堅持現在是夢,我一定會懷疑自己,雖然現在抬頭看四周,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了。

王四川又在耳機裡催促,說再不下來,就上來把我拖下去,我才懶洋洋地下去,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

老田吐得不成人樣了,竟然還對我說他也是負責人之一,這種情況為什麼不和他商量,沒經過他的同意,這要是他報上去,我就犯了嚴重的錯誤。

我心說驢日的,怎麼沒把他給吐死。 我之前對老田的印象並不壞,他是老派的,我們自己培養起來的知識分子,一本正經,凡事都遵守著他習慣的那套等級制度。 這本來沒什麼大不了,在當時的單位裡,有點知識的人都是這樣子。 有些人是真心把這套東西當成綱領的,另一些人只是披著皮而已。

不過這時我真的懶得和他扯皮了,不去理會,自顧自走開。 老田本身也不善於應付我這種人,嘟噥了幾聲看沒人幫腔也就不說話了。

我當時並不知道,就是這一下默默地走開,改變了很多東西,我以後的人生,也因為這個發生了我完全想不到的變化。 這在以後的故事中,我會陸續提到,和這個故事無關。

之後我們便踏上了歸途,為了節約燃料,我們關掉了一些探照燈,以後的三個小時,是相對平靜的。

就在這三個小時裡,我萌生了把這件事情記述下來的念頭,那是突如其來的衝動,像是有人把這個念頭塞進我的腦子裡一樣。 對於文化課並不出色的我來說,這個想法讓我自己都有點吃驚。

在這架已經殘破的飛機裡,我們已經連續七個小時不吃不喝,小便都是盡快解決。 這些還不是最難熬的,在這種情況下,大家的煙癮都犯了,抓心撓肝,幾乎生不如死。 王四川想著辦法隔著頭罩抽,打發了一些時間,我和裴青一直在閉目養神。

平靜只持續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多一點,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飛機的一聲異動,接著飛機裡的燈全滅了。

起初我們很緊張,但是副駕駛出來招呼了一下,說只是照明的電路壞了,然後開始檢查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這下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聽見發動機的轟鳴聲。

我走進駕駛艙,這一次老田也非要跟我進來,我看到飛機前方也是一片漆黑,只有幾盞綠色的儀表燈亮著,把伊万照得陰森森的。

“有麻煩嗎?”我問。

“暫時沒有,油料消耗在我控制的範圍內,其他的在上帝手裡。”他對我道。

我指了指前面的黑暗:“你這麼開害怕嗎?”

“這是飛機,又不是汽車,在夜空裡我們一般都只靠導航。”他道,“而且照明線路又不復雜。” 剛說完前面的燈亮了幾下,又滅了,好像很快就能修好。

我放下心來,剛想走,忽然就感到,剛才燈光閃過的那一剎那,外側幾十米的地方有什麼東西。 我看向那個方向,現在卻什麼都看不清楚,本想算了,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對。

這時不可以有任何差錯,我跑回去對王四川大叫,讓他打幾發曳光彈看看右前方有什麼。

王四川驚魂未定,以為又有什麼情況,罵了幾聲立即跑了上去,很快曳光彈開始打向飛機的前方。

瞬間飛機右前方被照亮,我在駕駛室湊到舷窗邊看,在片狀光源里,我看到黑暗裡果然有東西,我竭力去看,立即就腿軟了,我發現那竟然是一對巨大的凹陷的眼睛,正在註視著我們。

那對眼睛無比的巨大,深凹在眼窩裡,那種大小,只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聽到王四川在耳機喃喃自語:“天哪,什麼東西?”

飛機越開越近,我們很快看到了那眼睛之外的部分,那是一張巨大的黑色怪臉,眼窩深陷,臉奇長無比,目測了一下,足有五層樓那麼高。

這時飛機飛得很平穩,就這麼看著,有一種它緩緩從黑暗裡探向我們的感覺,那瞬間的感受用語言完全沒法形容。

“看來這就是膠片裡那個影子。”伊万淡淡地說道,“沒想到居然這麼大。”

“曳光彈增加照明。”我對後面喊了一聲,另一桿機砲也開始發射,無數曳光彈射向那張臉的前方。

光亮增強之後,這張巨臉的身體也顯現了出來,我立即確定了,那的確是我們在膠卷裡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影子。 它呈現著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站立在濃霧裡。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耳邊只剩下機砲打出曳光彈的聲音,而我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臉上。 隨著巨大的人影越來越近,我看到整個巨人身上竟然滿是細小的黑孔,密密麻麻的,好像被蟲蛀過了一樣。

說那些黑孔細小,那隻是因為距離的原因,事實上那些孔洞應該會非常大。 我靜靜地看著,渾身冰涼,想起了在那條完全被封閉的隧道裡看見的屍體,那些屍體腐爛完了之後,也是完全變成黑色,上面充滿了孔洞。

不過我已經肯定,那是一座巨大的石質雕像,因為它身上的光澤和四周岩壁的石頭光澤一模一樣。 這是被人雕刻出來的。 看到這奇怪的石雕的臉,那不是佛像,也不是我能想到的任何時代雕塑的臉。 這張臉看上去非常的粗糙簡陋,我想不出它是什麼,它好像只是一個“巨人”而已。

飛機安靜地飛著,我發現自己沒法思考,這東西是怎麼產生的?難道真的有古人進入過這片深淵?而且在這裡的巨石上雕刻出這麼巨大的一座人形雕像?

那是誰?即使依靠現在的科技,我們也不可能如此深入到深淵裡,到底是什麼古人有這種力量,能做出這種奇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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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6:2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五、裴青

“這是遠古時期的雕像。”沉默了一會兒,老田在耳機裡喃喃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能是從上面坍塌下來的。”裴青道,“這個'夸父'也許是在地面上雕刻出來的,然後因為地質災害沉入地下,最後洞穴坍塌又掉入了這個深淵裡。”

“可能嗎?”

“比古人進入到這個深淵去雕刻的可能性大很多。”裴青道。

真的是這樣嗎?我無法肯定,但我意識到這個深淵裡,一定還隱藏著大量的秘密,是我們永遠沒法觸及的。

飛機緩緩地從“巨人”身邊飛了過去,甚至一度我們距離那“巨人”才十多米的距離,我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孔洞,竟然每個都是能容納一人的大小。 我看著,總覺得那些孔洞裡,好像藏了什麼東西。 可惜,飛機幾乎是一瞬間就飛了過去。 我們來不及細看,“巨人”已經在我們身後,消失在了黑暗裡。

“可惜,我們不能停下來看看。”王四川道,“誰要是發明個能停下來的飛機,我一定給他頒個獎。”

“也未必需要停下來。”裴青說道。

“拍下來了嗎?”老田問朱強,朱強道:“拍下來了。”

“好,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老田嘆了口氣,好像一樁心事放下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連串聲音,飛機外部的照明又恢復了,探照燈又亮了起來。

“奇怪?”伊万說了一聲。 我拍了拍臉,讓自己放鬆下來,剛才我看到的情況,可能是我這輩子看到的最詭異的情形,這種詭異實在太怪,使得我現在反而非常安靜,只是有點難以思考。

伊万看了看我,搖頭笑了笑,好像覺得我的反應很好玩。

我問道:“你不覺得驚訝嗎?”

“我们现在还活着,这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他想了想又道,“对了,我需要减轻飞机的重量方便最大程度节省汽油,你让他们清点一下,我们需要把能扔的東西都盡量扔下去,這要盡快做,你先去準備,等下我打開投彈艙。”

說起這個,我腦子里首先出現的竟然是王四川,不由得好笑,退回去和他們說。 其他人都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來,被我拍著手才一個個反應過來,但動作還是很遲鈍。

我只有自己來,這裡比較重的東西是機砲和子彈,於是開始拆卸。 王四川很是捨不得這些武器,對於從小用鐵銃打獵的人來說,他們對於槍的感情是很難理解的。

投彈口打開,東西搬到了投彈艙,裡面的氣流非常猛烈,我把整理出來的重物推到軌道上,然後推了下去,看著它們飛滑入黑暗之中。 我又把子彈打成捆也推了下去,另外還扔了一些本來不是很有用的物資。

從投彈口看,下面連濃霧都看不到,也不知道那個巨大的影子還在不在,我有些發怔,但還是強迫自己收斂心神。

這時聽到後面有聲音,原來是裴青走了下來。 他提著一個帆布包,好像是他找出來要丟的東西,之後,他反手關上投彈艙的門,走了過來,突然點起了一根煙。

我看他的表情有點奇怪,問他幹嗎? 他朝我笑笑:“和你說點事情。”

我看他的样子,更加奇怪,这小子干吗,难道又有什么企图? “我听说过你的背景,你也算是个黑五类。你也知道你老爹要花多大力气,才能脱掉這層皮。”他道,“我從小沒有父母,在養父母身邊長大,他們沒有虐待我,也沒有真正關心過我,院裡的人都對我的母親避諱不提,連她的名字都不說。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懂事以後,我才發現這個世界很不公平,自己比別人低了一等,而那些都是我的母親帶給我的。”

那是这个时代的固有特征,我心里明白。 但他忽然和我說這個乾什麼?

“我一直都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我是日本人的孩子。”他道,“你知道一個一直接受抗日教育的孩子,知道自己是日本人後是什麼感受嗎?”

1945年日本軍隊從中國撤離後,留下了很多遺孤,這些大部分都是戰時日本僑商的孩子。 我沒有回答裴青,只是突然有些同情他。

“如果我是日本人的孩子,為什麼要把我留在中國?如果我是中國人養大的,為什麼要給我一個日本人的血統?”裴青冷冷地道,這些話一定在他心裡說過很多遍。 他不是憤怒地說出來,而是把他心中淬煉過的東西慢慢地拿出來。

“成年以後,我開始尋找我父母的下落,我需要一個答案,要么告訴我他們死了,要么讓我找到他們。我查了很多資料,回訪了很多地方,最後在老資料裡找到了我父母的名字。我發現他們是一對日本地質工程師,參加了一個內蒙古考察項目後,失踪了。我被寄養到了我父母的朋友家,在三歲的時候,他們離開了中國,把我丟在了這裡。因為知道了這個,我才會進入到這個體系裡來。” 我看了看投彈艙下的深淵,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父母難道是——” 他笑了笑,側臉看了看窗邊的黑暗,眼中既有茫然,又有一種熱切的希望。

我看著他,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了在膠片裡看到的那個日本軍官身邊的女人。 當時就覺得看到的時候很不對勁,難道,她是裴青的——想著,我看見他把帶來的帆布包背到身上,我才意識到,那竟然是降落傘。

“我相信,他們最後一定是下去了。”他道。

他轉身再次朝向我:“機艙裡有我的背包,裡頭有我存下來的全國糧票,你交給我的養父母,我下去以後,你幫我爭取一下烈士的待遇,我的弟弟可以靠這個上大學。”

“你瘋了,這麼多年了,就算他們真的下去,在下面也肯定死了。”我叫道。

“對於我來說,死了還是活著又有什麼關係?”他道。

“你的食物太少,下面那麼大,你可能在找到他們之前就死了。”我道。

“我有七十個小時。”他道,“你記得那片燈光嗎,我想,應該在那裡。” 我無言以對。

“我下去之後,別人不知道我出了什麼情況,如果你把我的話說出去,你知道你一定會被審查懷疑,不如你說我中毒瘋了,這樣誰也不受牽連。”

我堅決地搖頭朝他走去,忽然他掏出了一把小手槍,在我朝他撲過去時一槍打在了我身上,我一陣劇痛摔倒在地,同時就看他跳出了投彈口。

裴青瞬間消失在了黑暗裡,我連他的降落傘打沒打開都沒看到。

我發了一會兒呆,回到上面,把其他人一個個解開,胸口的劇痛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王四川趕忙檢查我的傷口,我不敢讓他動,因為這裡的毒氣不知道會不會侵入我的傷口。不过裴青显然没有对准我的要害,否则打向我的脑门我必死无疑。 但即便如此,這也是我第一次受槍傷,我從沒想過會這麼痛。 電影裡那些果然是騙人的。

王四川问我事情的经过,我大致说了几个重点,但没有把裴青的话说出来,他最后那套说辞我深以为然。

在那時候我心中的震驚遠遠大於任何感情,甚至對於他打傷我我也無所謂,我只是想他能落到哪裡去?下面的巨大岩石之下,可能是深達數十里的地下峽谷,他只有最多七十個小時來尋找那個信號,而且沒有了任何歸途。 值得嗎?說實在的,我無法評判裴青,我知道那種被稱為黑二代的孩提遭遇。 無論在哪個時代,人們對於戰爭創傷的憤​​怒都會在這些不幸的孩子身上延續。 對於幼年的裴青來說,“你媽媽是日本人”這句話一定有如巨大的詛咒,使他夜夜在夢中驚醒。 石塊、口水更是家常便飯。 所以,他一定對自己的母親有一種複雜的感情,從來沒見過親生母親,對於母愛的渴望和那“詛咒”所帶來的憎惡,使得他在查到那支隊伍神秘地進入深淵消失了以後,一定想知道更多。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那個細節——裴青看到那具女兵屍體的時候哭了。 我想他一定是想到了他母親可能也有類似的遭遇,而對於屍體的褻瀆,很可能讓他想到了他童年遭遇到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裴青在那個時候跳入那片深淵已經成為了事實,對於他來說,這個故事已經結束了。 他自己的故事開始產生,而我們還得繼續。

繼續下去,直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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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6:4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六、黑暗的寂靜

之後的過程乏善可陳,三個小時後,伊万告訴我們,我們接近了大壩。

用肉眼還沒法看到迎接我們的燈光,但是四周的黑雲母花崗岩洞壁告訴我們,我們回來了。 油箱已經見底,不可能再有什麼改變。

我被王四川扶到座位上綁好,所有人都歸位,經歷了那麼多,我對伊万的信心非常強。 對於一個能用轟炸機翻跟斗的男人來說,降落在地下河的跑道上好像不值一提。

飛機平緩地靠近,我閉上眼睛,想著腳踩上地面的感覺,我們終歸是大地上的土鱉,只有回到地上才會安心。 這時卻聽到了伊万在耳機裡說了一句:“不對勁。”

“怎麼了?”我問。

“我收到了返航的信號,我們已經很靠近了,但我沒有看到導航燈。”

我不是很明白,解下保險,跌跌撞撞地走向駕駛艙。 伊万指了指飛機的前方,那裡一片漆黑。 “還有多遠?”

“最多三公里,本來應該能看到燈了。”他道。 但是前頭什麼都沒有。

“你確定你飛的方向對嗎?”我道,“別搞了那麼多事,最後我們自己擺了自己一道。”

“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多的方向可以供我弄錯,而且導航信號絕對不會錯。”

這時飛機前方的探照燈光暈裡,出現了大壩的影像。

我看到了灰白的水泥,大壩矗立在前方,然後,好像一切都有些異樣,因為所有的燈都滅了,那裡是一片黑暗的寂靜。

這情景太不尋常了,因為以我們離開時的陣勢,無論是怎樣的故障都不可能使得所有的燈都滅了。 這個樣子,竟然好像他們撤離了一樣。

我心中湧起極大的不祥,但沒有時間再推測了,我們正在急速靠近大壩。

“沒燈也得降了,否則撞山了。”伊万拍了拍我,讓我回去坐好。

我回去後飛機開始下降,王四川和老田問我事情怎麼樣了,我實在不想解釋。

伊万在耳機里道:“不要再站起來了,我們準備降落,不過好像沒有人迎接我們。”我轉頭,看著岩壁急速收攏,然後大壩在一邊閃過,我鬆了口氣,心說成了。

忽然伊万少見地大吼了一聲:“上帝!為什麼沒有跑道?!”

“什麼?”我大驚。

伊万大叫了一聲:“抓好!”飛機猛烈地震動著,接著以難以置信的角度降落。

我看到整個機艙在瞬間扭曲了起來,所有人在那一剎那都彈了起來。

接著我的頭以極大的力量撞到了金屬樑上,眼前一黑,立即失去了知覺。

走運的是,很快我醒了過來,劇烈的腦震盪讓我嘔吐,有那麼幾秒我覺得自己已經暈了很長時間了,但當我睜開眼睛,發現飛機還在不停地震動。

其他人好像也失去了知覺,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爆出的火花作為照明。 我花了好幾分鐘才解開保險帶,踉蹌著爬過去,看到王四川和老田摔在一起滿頭是血,搖了幾下根本沒用。

我忍住隨時要昏過去的目眩,咬牙把他們一個個拖出下沉的飛機,上帝保佑,這麼劇烈的墜毀,飛機竟然沒有爆炸,也許是那些緩衝袋和地下河水救了我們。

飛機幾乎已經完全變形,我的大腿血流如注,逐漸開始失去知覺,但我知道更多是被這裡冰冷的地下河水給凍麻的。

幾個人死屍一樣躺在一邊的鐵網橋上,我暫時筋疲力盡,靠在上面喘了幾口氣,手上沾滿了銹水,乍一看還以為是血,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時駕駛艙朝天的玻璃處傳來了砸玻璃的聲音。 我咬牙站起來,幫著裡面的人把玻璃片砸掉,拉他出來,發現是副駕駛,他臉上全是細小的傷口,嘴裡也全是血,左耳朵掛在脖子上只剩下一張皮連著。

我扶他下到地上,他對我說:“老伊,去看看老伊。”

我趕緊爬上去,跳進駕駛艙,看到伊万坐在那裡,解開了自己的頭罩,滿臉都是血,好像剛才被卡住了。

我爬過去,想去扶他,他卻朝我擺了擺手讓我別過去。 我發現他的胸口上全是血。

“機艙受到了正面的衝擊,我在最後關頭抬起了機頭,但是拉不起來,日本人造的東西果然靠不住。”他躺在座位上,說話斷斷續續。

我失笑:“你是在為你的墜機找藉口嗎?”

“我沒被人打下來,也沒在降落的時候有什麼漏洞,事實是這裡沒有跑道,你們中國人也很靠不住,講話不守信用。”

我朝下看去,這裡的水面上什麼都沒有,來之前那麼多的吊裝設備都沒有了,四周一片寂靜,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好了,別廢話,我等下會弄清楚這裡的情況。”我道,“你是自己爬出來還是我來扶你?”

伊万沒理我,只問我道:“如果查出誰拆了鐵軌,替我揍他一頓。現在你別理我,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我看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看我不動,接著道:“讓蘇聯人一個人待著,中國人去幹活。蘇聯人要想些事情。”

我點頭,心中已經感覺到什麼,但還是退了出去。 跳下飛機的時候,他最後喊了一句,我沒聽清那句話的意思。

三十分鐘後,王四川再去看他,他已經永遠睡過去了,在他最熟悉和熱愛的駕駛艙上。 他胸口的傷是致命的,折斷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胸口。

伊万諾維奇,三十七歲,犧牲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他並沒有什麼大義,單純追隨著他那份沉默同時又熾熱的愛來到了這裡。

他還是保持著他一貫冷靜的表情,瘋狂的伊万在死前,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成功了,那麼我擁有了她,如果我失敗了,至少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我了。” 沒有人能忘記一個為了自己敢拿轟炸機做泰格爾空翻的男人,我想不僅是袁喜樂,我也無法忘記。

我們沒有移動他,事實上也無法移動,我們沒有過多地悲傷,我總覺得伊万這樣的男人不會領情,而且伊万也不是唯一的犧牲者,朱強、副駕駛後來也犧牲了。

事實上,朱強可能在被拖出飛機殘骸的時候已經死了,只不過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很可能是內傷死亡。 副駕駛一開始還很精神,等我處理完老田,他已經渾身冰涼了,估計也是內傷。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坐在那裡,等待可能的救援。 然而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生。 王四川恢復體力後,找了一圈,回來後面色蒼白,對我道:“這裡非常不對勁,所有的東西都被拆掉拿走了”

我很佩服王四川的抗壓能力,如果不是他過於強調個人喜好,這個領隊應該是他最合適,而我已經接近了極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

在他的催促下我才站起來,和他去巡視了一圈,立即發現,這裡的變化,不僅僅是不對勁。

如果只是這裡的人莫名其妙地撤走了,我倒能抗壓想出很好的理由來,不管正確與否,先說服了自己再說,但是這里四週的情況太不尋常了。

我不僅沒有在四周看到任何遺留下來的設備和廢棄物,甚至連之前記憶裡很清楚的一些焊接痕跡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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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7:0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七、噩夢

所有的地方都一層濃銹,沒有任何修理或者是被加固過的痕跡。 這裡看上去,不是沒有人,而是好像從來沒有人到來過。

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完全消除痕跡,而且是在這麼大的一片區域裡。

“你怎麼想?”王四川點上煙問我,“狗日的這地方究竟是怎麼了?”

我想他心中早有了和我一樣​​的判斷,但是,他無法從這判斷中得出結論。

事實上結論可能只有一個,但是說出來實在太難讓人接受。

不管怎麼說,我只能自己說出來了。 我道:“看樣子,我們降落錯地方了,這地方不是我們出發的地方……日本人在深淵附近造了不止一個大壩。”

“你是認真的?”王四川問。

“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我道,但心裡還是不信的。 大壩四周的各種附屬建築看上去如此眼熟,還有水下的屍袋,我無法精確地記憶這些凌亂的細節,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是我們來時的地方,除非小日本偏執地把所有的基地都造成一樣的,否則實在太奇怪了。

“跟我來。”王四川想到了什麼,他把煙頭一丟,往邊上跑去,那裡有一座水泥塔。

“你幹什麼?”我問。

“我在那座塔里關了三天禁閉,為了打發時間,我在牆上一些隱蔽的地方刻了些東西,他們不可能知道。”他道。

我們一路衝進了關他的禁閉室裡,那是個很小的房間,他跑到牆邊,挖出了一塊磚看。 “沒有!”他面色蒼白,“真的沒有!這裡真的不是……但是這房間,和關我禁閉的那間一模一樣!”

我看著禁閉室的牆壁,上面有日文標語和很多的霉斑,另一邊是透氣窗,能看到下面的水面和我們墜機的現場。 邊上有一個探照燈,但是沒有任何的光,我只能藉著飛機上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看到墜毀現場的全貌。

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

看著還在燃燒著的飛機殘骸,我忽然覺得整個場面非常熟悉,好像眼前的墜毀現場,我之前也看到過。

這種熟悉感非常強烈,我知道不是錯覺,等我仔細回憶,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劇烈的毛骨悚然頓時讓我如墜冰屋。 我發現,剛才我們墜毀的那架飛機殘骸在水中的位置和姿態,非常的眼熟,那突出水面上的翅膀,燒焦的機身,和之前在水下看到的那架二十多年前墜毀的深山,竟然一模一樣。

我無法理解,我以為我看錯了,又以為我在做夢。

但我冷靜了一下,再去看,確實是一模一樣。 不管是機頭還是翻起的機翼的角度,都和我記憶中那架二十多年前的殘骸吻合。 甚至飛機墜毀的大概位置,我都覺得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我立即走回到飛機邊上,希望我面前的景像是幻覺。 但走到下面,相似的感覺反而更加的強烈,唯一感覺不對的地方,是機側貼住的部分。

飛機來不及噴漆,本來用膠布把日本人的標誌都貼住了,現在因為墜毀,幾塊膠布已經燒掉,露出了下面的太陽塗斑,像一隻瞪大的血紅眼睛。 還有一塊膠布也被燒掉了一半,後面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我走過去看,發現,那是一個“7”字。

我僵在那裡,看著那個“7”字,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王四川莫名其妙地問。

“我們剛才乘的是這架飛機嗎?”我已經語無倫次。

“你瘋了?當然是啊。”

“那原來在這裡的那架飛機殘骸呢?”我問,“日本人那架深山的殘骸呢?”

“肯定在附近,我記得那架爛飛機也沉在了這個地方的水里,不會離我們太遠,他們總不會把那架爛飛機也搬走。”

“真的在這附近?”我喃喃道,王四川去找了一圈,回來時臉也綠了:“奇怪,它不見了。哪裡去了?難道真被搬走了?或者在我們墜毀的時候被壓扁了?”

我搖頭,指了指我們眼前還在燃燒的飛機殘骸:“它在這裡。”

我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解釋,也無法看透其中的貓膩,但是,我幾乎可以肯定,我之前看到的沉在地下河裡的日本“深山”,和剛才墜毀的轟炸機,是同一架飛機。

如果是這樣,這裡就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我們怎麼會在飛機墜毀之前,看到了飛機墜毀後的殘骸?對當時的我來說,我的知識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其中的緣由。

我感覺,一定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我們可能在深淵裡飛行的時候,還是吸入了不少毒氣,我們已經瘋了。 這是唯一的解釋,汞中毒會產生神經病變,這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瘋子看出來的事總是毫無理由的。

“那不用擔心了,也許我們現在已經被搶救躺在了帳篷裡。”王四川道,“伊万也沒死。”

“也許其實還沒降落。”我冷冷道,“裴青也沒跳傘。”

“我們睡一覺醒過來,也許都好了。”跟過來的老田竟然當真了。

“那你可能要面臨更多的問題,我們其實從進洞開始就暴露在了這種毒氣之下,那麼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瘋的?也許我們在找到袁喜樂的時候已經發瘋了,甚至是吊在洞口的時候就瘋了。”我道,“那表示我們身邊的人全瘋了,你一覺醒來還是瘋的。”

“再往回想,你怎麼能保證你原來不是瘋的?既然這麼真實的感覺都可能是假的,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你可能是個老瘋子,躺在床上,我們和這裡都是你瘋想出來的。”我繼續道,“認為這一切都是整個故事,往往是真正變瘋的開始。”

“那這裡怎麼解釋?”王四川道。

“如果是無法解釋的東西,我們不強行解釋。”我道,“我老爹告訴我,想不通別想,做該做的事情。我們應該冷靜下來,想一下如果這一切都沒發生,我們應該做什麼?” 說完我們所有人都看向了地下河的上游。

“我想看天。我們多久沒看到天了?”王四川說道,“我恨死這個洞了。”

“那麼走吧。”我道,“也許他們會在洞口等我們,會像上次一樣拉住我們的手。”

“然後給我們一個解釋?” 我心說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不想去想這些事。

我們收拾起東西,飛機上本來沒有準備多少干糧,有的也基本甩下飛機了,所有人都輕裝上陣。

順著鐵絲往回走,這裡的水位非常低,我們踩著沒膝的地下河水,往上游走去。

“這裡不是我們來時的道路。”王四川道,“我是在一號川下來的。”他用手電照了照洞的頂部,“我們最好能回到上面去。”

“從上面走我們得最後爬一百多米的懸崖,他們說,從這條零號川走,會好走一些,最後會從一個涵洞裡出去。”我道。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正確,但是我不相信我能爬上那麼高的懸崖。

一路進去,沿途看到了大量的標語,兩天后,在我們又餓又冷的時候,我看到前面出現了一道詭異的顏色。

有一剎那我沒認出什麼來,但是王四川大叫了一聲,狂吼起來,我才想起來,那是陽光。

我衝了過去,然後一陣目眩,刺眼的色彩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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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7:2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八、人間

出來的地方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刀切口一樣的山洞,被隱蔽網繩掩蓋,但網已經腐爛,有幾個巨大的口子。 網繩上掛滿了藤蔓,陽光從那裡照下來,美得讓人無所適從。

我們一個一個爬了出去,外面是滿目的森林和山。 一瞬間,各種各樣的色彩撲面而來,在一個黑暗壓抑的洞穴裡生活了那麼長時間,我接觸到的顏色只有無盡的黑暗、晦澀的灰黃,以及燈光的慘白,再次看到大自然所有的色彩,金黃的陽光、寬闊的藍天、墨綠的樹木,我無法形容那些顏色的炫目和飽滿,幾乎暈眩了過去。

王四川放聲大吼,對著藍天跪倒,我們都癱倒在他身邊,讓陽光肆意地照在我們身上,把幾個月的陰冷潮濕除去。

我從來沒有覺得,曬到太陽會是如此的舒服和幸福。 原來我們早已經擁有了那麼美好的東西,最不可或缺的東西,往往因為習慣而不被人注意。

休息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才逐漸適應了這個世界,這些我曾經認為無比枯燥的樹木和藍天,如今無比的鮮活。

我爬起來開始打量四周。 這個山洞處在一個山谷山腰的陽面,我不清楚這裡距離我們進入的那個口子有多遠,但根據我們走的時間,直線距離不會太遠。 地面上的後勤部隊營地應該就在附近。

零號川是地下河的主幹,但出來的洞口卻是這麼小,真是讓人想不到。

王四川第一個招呼了一聲,指著一邊的懸崖,那裡有一條小瀑布流下,後面還有一道緩坡,我們在那裡洗了臉,然後往山上走去。

山並不高,半個小時後我們到了足夠眺望四周的高度,老田筋疲力盡地坐下來休息,我踏上崖邊一塊凸起的石頭,看向遠方。

四周沒有軍營,沒有炊煙,只有一望無際的樹木。

北方的林子沒有南方雨林那種遮天蔽日​​的茂密,但這裡的樹木都異常高大,顯得凜然而不可侵犯。

我心中剛剛湧起的力量又微弱了下去,我們坐車進這個森林用了幾天時問,如果想徒步走出去,恐怕此後的辛苦危險不會比我在洞裡的時候差。

森林裡不能抽煙,可我這時什麼都不在乎,點上狠狠吸了兩口,感覺總算有股力量從肺裡瀰漫開來。

不過,無論如何,藍天讓我感到無比的神清氣爽,天是如此廣闊,難怪王四川認為天是神明之主。

重新在天空下行走,感覺是從地獄返回了人間。

當晚我們就在山上露營休整,之後一共休息了三天時間。

我們先是挖了一些野菜煮湯充飢,到了晚上就擠在篝火邊上,看著漫天星空進入​​睡眠。

第二天王四川又用樹枝做了幾隻布魯,打了幾隻野雞回來烤了吃,我們逐漸恢復了體力。

三天后,我們開始尋找出去的道路。

為了避免迷路,我們留下老田看守篝火,在山頂燃煙作為標誌,我們每天出去尋找,傍晚以燃煙作為目標返回。

兩天后,我們找到了那座廢棄的日本軍營。 它已經完全被荒草淹沒,整個營地裡的雜草有齊腰深,屋頂的落葉幾乎要把房子壓垮了。

鐵絲網上全是藤蔓,和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大不相同。 營地裡一個人也沒有。

我無法相信地撥開雜草走進去,看著四周的一切,我清晰地記得那時候我們大部隊駐紮在這裡,四周的雜草幾乎全部被清光,屋頂的落葉也被清理乾淨了。 現在怎麼會這樣?

我不相信僅僅幾個月時間這裡會重新變成這樣,這裡看樣子最少有幾十年沒人到過了,我們是到這裡的第一批人。

那一剎那,我甚至以為這是另外一個被廢棄的營地。

“為什麼好像之前的一切,我們來過的痕跡都消失了?”王四川道。

我低頭不語,走進軍營進到那些木房裡,看到一片狼藉。 所有的東西上都積滿了灰塵,木板的縫隙裡也全是小蟲。

那種程度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正如王四川說,我們來過這裡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了。

這簡直像是一場夢,在夢裡我們乾了很多事情,但醒來以後發現那些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也就真當是夢了,可惜我們有這麼多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真的進入到一種瘋狂當中了嗎?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老田低聲抽泣起來,我們無法解釋這一切,我們連提出假設的辦法都沒有。

王四川並不信邪,說也許是這裡的草長得快,他拉著我們到四周探索,然而越找越不對勁,不僅四周沒有我們活動過的痕跡,來的時候工程兵開路砍出來的車道也沒了。

那些被砍掉的樹,是不可能這麼快長出來的。

“我們瘋了,我們都瘋了。”來到軍營的木屋裡休息,老田一直喃喃自語,忽然笑了起來,“你們都是瘋子,沒救了,我還知道自己瘋了,我還有救。”

我看著他的樣子嘆了口氣,老田是一個死腦筋,思想僵化,遇到這種事情,他有點倒不過來,我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好。

在老田的笑聲下,氣氛更加的詭異,我感覺再這麼下去,不僅是他,我也非瘋了不可。

我決定不去想這些奇怪的事情了,比起這裡難以解釋的現象,我現在更擔心的是我們該怎麼辦。

原本我想著即使找不到部隊,找到車道我們也可以出去,但看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幾乎是被困在這裡,一切只能推翻重來,而且得更加小心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進來的路本來是對我們保密的,我們不僅不知道自己在這片原始叢林的什麼位置,連這個叢林在哪裡都不知道。 如果是在國境線外,那我們就算走出去也可能會被抓起來。

事情開始嚴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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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7:4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九、不太對勁

無論如何,首先要確定自己的位置,王四川說:“如果我們在蒙古,萬一走錯了方向也許會走到蘇聯去,而且不管是哪個方向,離有人煙的地方都很遠,在森林裡太容易迷路了,看來我們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理論上只要一路向南走,一定能出去。”我道,在藍天下多走點路我現在並不抗拒,“咱們以前摸林子的時候來回是好幾個月,時間倒不是問題。”

“問題是你受了槍傷。我們沒藥,你的傷口不可能自己好起來,肉會從子彈周圍開始發臭。”王四川道,“除非把子彈挖出來,但處理不好傷口會發炎,死得更快。而且,我們沒有食物,餓肚子走不了多遠。”

“你有什麼主意?”我問道,我看他好像也不是特別擔心。

“這裡離林區肯定很遠,你看這裡的樹這麼茂盛,往遠看哪裡都一樣。說明幾十年內這裡都沒有被砍伐過,這地方的偏遠程度肯定比我們自己想的還要厲害。我們都知道這種山路有多難走,你受了傷,老田又是這副樣子,我們應該就地休養一段時間,以靜制動。”王四川接著道,“燒點濕柴,附近如果有獵人或者護林的,看到煙會以為森林著火然後趕過來,同時,我們打打獵,曬曬乾果,儲備足夠的食物。”

我想了想,王四川沒說錯,我們現在確實不太適合長途跋涉。

以前我們走林子,雖然會在林子裡待很長時間,但離最近的補給點都會保持在三到四天的路程內,還有騾子和驢幫忙運輸物資。

這一次性質不同,沒有槍,王四川只能打一些山雞野兔之類的東西,每次都要消耗大半天時間,這樣邊打獵邊趕路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出去,他要是在路途上生病或者受傷,我們就死定了。

我們是在深秋進入叢林裡的,休整了一個多月,當時的天氣已經非常冷,又在洞穴裡熬了幾個月時間,前後算算,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1963年的春天。

我相信按照王四川的計劃做,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我們把露營點移到了軍營裡,畢竟這裡有房頂,當晚王四川燒出了一些草木灰,嘗試拔出我的子彈,可沒成功,只能用皮帶扣把子彈挖了出來。 那比中彈的時候還疼,用文字絕對形容不出那種痛。

之後,王四川便開始實行他的計劃,先是他自己一個人打獵,我傷好了一些後,他也開始教我。

和王四川打獵還是很有意思的,投擲布魯是從小就需要鍛煉的技術,而且需要天賦,我不可能學會,只學了一些製作陷阱的方法。

我們每天收穫的獵物除了當天的伙食,剩下的都用煙熏幹處理。

這個時期的北方,林子裡的野生動物還是很多的,基本上每天都有收穫。

我們的進展很順利,很快房樑上的熏肉都快掛滿了。

老田沒有參與我們的行動,他一直在想一切是怎麼回事,我們打獵的時候,他就在附近轉悠,想找出什麼線索。 但他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經常半夜跳起來和我們說一些匪夷所思的假設,慢慢人就變得一驚一乍,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我覺得他真的有點不正常起來,給他做思想工作也沒有用,只能讓他看家。

打獵的時候,我們有幾次經過了一個區域,我覺得很像當時我們下去的那片垂直洞口。 但是,我們在那附近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那個天坑洞的入口,整片區域不知道怎麼回事全是落葉。

我記得當時開會時說過,那個洞口是被落葉埋住的,我不知道是自己認錯了,還是那個洞口確實被埋在了落葉下面。

更讓我奇怪的是,我發現,在這段時間裡,這裡的天氣開始明顯地變暖。

在我的計算裡,我們現在處於春天,但是,猛烈的日頭卻告訴我不太對勁。

王四川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北方其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四季,春天和冬天沒有太大區別,夏天倒還很涼快,入秋之後就會很快變冷,10月就開始下雪,現在這種溫度明顯已經是夏天了。 如果現在是初春,只可能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遇到了暖春。

王四川分析,我們現在也許在靠近海邊的地方,被太平洋暖氣流影響。

如此一來,我們便錯誤地估計了我們的時間,北方的暖春是少見的天氣。 天氣一熱草木生長,這種地方會有狼群,我們沒有武器,會比較棘手。

當時我們算了一下,熏好的肉只能支撐一個多月,我們原本打算準備兩個月的食物,現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已經有的熏肉,再加上路上順手打點東西的話,我想出去不會是什麼大問題,於是決定提早出發,趁狼群還在草原上的時候出去。

沒有想到,就在準備出發的前兩天,這個節骨眼上,天卻開始下起冷雨。

雨一下就沒完沒了,總是停一下就又繼續,外面頓時泥濘不堪,根本無法行走。 我們只能整天待在那些木屋裡避雨,那種潮濕陰冷讓我後來發了燒,迷迷糊糊的幾次都以為自己還在洞裡。

那幾天,我們逐漸冷靜了下來,感覺形勢會越來越好,倒不用著急。 老田不魔怔的時候,也說了一些靠譜的話,他說以他在北方的經驗,北方本來就乾,這雨下透了會有很長時間的好天氣,也不會下太長的時間,與其冒雨出去,不如等雨停了再說。

我們一直祈禱等待雨停,王四川每天看雲色,總說還有五六天好下。 可五六天又五六天,雨倒沒停,卻等來了其他東西。

大概在第三週的第二天半夜,我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我迷糊了一會兒,就發現那是木板被敲擊的聲音。 我第一反應是起風了,心中就一凜,然而等我再聽了幾聲,才意識到不是,但這麼一來卻更加驚訝了。

因為那竟然是敲門聲。 我看了看躺在身邊的兩個人,他們全部都在,就出了一身冷汗,在這種深山老林裡只有我們幾個人,怎麼會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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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8:0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十、森林中的來客

我驚醒以後,花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王四川睡眠淺,也坐了起來,輕聲問:“誰他娘的半夜出去了?”

“沒人。”我看了看老田道,“所有人都在屋裡。”

我們看著門板,緊接著又“砰砰砰”響了幾聲,很明顯是有人在敲​​門,這種本來普通的動靜,在這種場合下聽起來非常詭異。

我們面面相覷,“難道是狗熊在敲門?”王四川道。

“狗熊沒這麼有禮貌。”我道。

敲門的聲音並不重,而且有些遲疑,聽起來陰森森的。

王四川對我使了個眼色,抓起一邊篝火裡的木棒當火把摸了過去,我們一個左一個右,來到了門邊。

王四川一把拉開門,火把一下捅了過去,緊接著發現門外什麼都沒有。

我探出頭,看到門口地面上有兩隻巨大的泥腳印,心裡咯噔一下,剛想說話,王四川阻止了我。 他走出門外,把柴火往前探,順著火光,我看到了有幾團站立著的“泥巴”站在遠處的大雨裡。

我也走了出去,就發現這些竟然都是一個個滿身泥漿的人,人數還不少,正在奇怪,一邊的一個“泥巴”叫了我一聲:“吳用?是你?”

我一愣,吳用是我的一個外號,凡是姓吳的人全都有這種麻煩,無論自己的名字有多威風,一旦攤上這個姓就會玩完。 而且十有八九會被安一個“吳用”的外號。 因為《水滸傳》是當時很少有的幾本小說。

不過自從我成為正連以後很少有人這麼叫了,我們的組織結構很鬆散,我的上級管的事太多,估計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王四川他們都沒太多文化,所以這個外號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了,現在被叫出來我相當吃驚。

不過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個名字從“泥巴”嘴裡說了出來,接著所有的泥巴都動了,他們卸下雨篷,一個個人頭露了出來。

我看著那些臉,上面沾滿了泥漿簡直看不清五官,我把頭轉向剛剛叫我的那個,突然一下我僵住了,我看著她的臉,腦子一片空白。

我竟然看到了袁喜樂。

雖然她也一臉泥,但我一看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是那麼明亮,她沒有瘋,她笑著朝我走過來。

我呆住了,王四川看見也呆住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都湊了過來,有幾個手裡還端著衝鋒槍,袁喜樂對他們道:“是自己人。”

他們才把槍放下來,其中有人對著我們身後的木屋就道:“老天保佑,終於有個乾爽的地方了。”

目瞪口呆中,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把一行滿身是泥的人讓進屋裡,眼睛還是一直看著袁喜樂。

這些人脫下雨披,我看著他們的裝備就知道他們全是地質隊的,我不是很熟,但所有人看到老田都非常驚訝,老田也看著他們,那一刻我腦子很混亂,總覺得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他們脫掉衣服,立刻圍到火邊取暖,王四川看著我,他也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拿出最近打獵剩下的肉,他們接過吃起來。

“你們怎麼在這裡?”有一個人問,我一看他,又愣住了。

這個人我也不認識,但我卻見過,我記得他的名字叫蘇振華,他是特派員,我們在大壩的倉庫裡找到了他。 當時他已經瘋了,怎麼現在也是好好的? 而且還和袁喜樂在一起?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用力捏了捏臉,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接著我又被一個人吸引了注意力,他是這些人裡年紀最大的一個,正在咳嗽,袁喜樂遞給他毛巾,他擦去臉上的髒泥。

我驚訝地發現,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老專家,一直傳說他在蘇聯,但我驚訝的是,我也見過他,那是在落水洞下,我發現了他的屍體。

接著,我看到了第四個我能認出來的人,我看到老貓在人群中不起眼地抽著煙,那張老臉一如我看到的那樣世故。

“毛五月。”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老貓驚訝地看向我,就問道:“您是哪位,我們見過?”

我皺著眉頭看他,看著他的表情,我無法分辨他的疑惑是真是假,但這已經無所謂了,如果說單純看到袁喜樂和特派員還可以想辦法解釋,但看到了那個老專家,就沒有辦法逃避了。

雖然我打死我沒法相信,但我還是意識到了,我眼前的這幫人,是七二三工程的第一支勘探隊伍。

在那一剎那,我好像摸到了事情的關鍵。

根據以前老貓告訴我的情況,當時我們進入洞穴之前,還有一支隊伍進過洞穴。 這支隊伍由袁喜樂帶隊,蘇振華是特派員,老專家是協助,總共九個人在洞裡遭遇了各種危險,幾乎全軍覆沒,老貓是唯一一個回到地面上的。 此外,只剩下袁喜樂和蘇振華還待在洞裡,但他們兩個都吸了太多的汞蒸汽以致神誌異常。 可是現在,這支隊伍裡的所有人,都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而且,比我知道的人數要多得多,這是什麼情況?老貓沒有對我說實話嗎? 而且,看他們的裝備,他們正在這裡進行地質勘探活動,應該就是在尋找那個洞穴。

我們和這支隊伍見面的可能性存在嗎?我們是他們的後備,老貓把洞穴的信息帶出來之後,才會有後面的計劃,我們才會被調入七二三工程,我們怎麼可能和他們在這種地方相遇?

如果不是我們真的瘋了,那難道,我們回到了大半年前? 我想到了我們遇到的一切,我們降落的時候,原本假設好的緩衝跑道不見了,大壩裡所有的人和設備都消失了,而我們回到地面上之後,也發現所有我們到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如果我們真的回到了從前,那這一切倒是說得通了。 如果我們回到了我們還沒有來過的時間,當然就不會看到我們來過的痕跡。

這麼說來,我們在深淵裡飛行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出了什麼問題? 但是,這可能嗎? 這是怎麼做到的?要讓我相信這些,我覺得還是老田說的,還不如我們都瘋了好接受一些。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我師傅和我講的一件事情,他說他在塔克拉瑪幹找石油的時候,聽當地人說,那裡的沙漠有一塊奇怪的區域,人經常在裡面失踪,然後在相隔很遠的地方出現。 兩邊的距離有可能超過幾百公里,但相隔的時間不過一個晚上,不靠飛機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那樣的情況的。

而當事人自己並不知道,只是說自己在一片沒有邊際的沙漠裡迷了路,走了幾天幾夜才被發現——而他的幾天幾夜,卻實實在在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醫生都說那是因為缺水引起的錯覺,但我師傅說肯定不是。 他們在那個區域勘探的時候,他們勘探隊後來有人失踪,後來發現了屍體,也是離營地有幾百公里遠,除非那個人自殺,否則他如果發現不對勁,原地待著等天亮,也比亂走幾百公里要保險。

難道,我們在那片深淵裡,也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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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8:2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十一、套話

我一邊想,一邊出冷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著總覺得不對勁,這其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讓我覺得哪裡有問題。

真的是這樣嗎?我看著那些人的臉,但是,我從面前這麼多張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

如果這是真的,那袁喜樂的隊伍應該在我們到來之前不長時間來到這裡,我們並沒有錯開“太遠”或者說“太久”。 對於他們來說,我們出現在這裡是非常奇怪的事情,而我也不可能和她說這些我們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

這麼一來事情就會非常尷尬,因為他們執行的是秘密任務,我們莫名其妙出現在秘密任務的區域,弄不好,我們的處境會很麻煩。

現在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應該怎麼辦怎麼說,也不知道王四川有沒有想明白什麼,這時應該做的是先糊弄過去,再從長計議。 我看向王四川,就發現他表情正常,我看他,他也看向了我,我知道他至少也準備先混過去再說,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時我反倒很怕有點糊塗的老田會說出奇怪的話。 但是老田居然很在乎機密,他看著那些人,本身就有點神誌不清,如今更是迷惑,他縮在一邊,只是對著那些人不停地點頭。

特派員看我目瞪口呆、無法反應的表情,就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轉頭去問王四川同樣的問題:“你怎麼在這裡?”

王四川是個機靈人,不可能把情況交底,胡亂找了個理由,說我們是哪個大隊下的臨時任務,後來迷路了,具體內容也是機密,不能透露。

聽完王四川的話,那個特派員用一種很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我們,面色並不像其他人那麼放鬆。

袁喜樂顯然沒有想那麼多,洗掉臉上的泥漿,又沖洗了頭髮,對我們道:“這麼深的林子居然會出現個房子,房子裡還有火光,我還以為遇到什麼妖怪了。太巧了,說出來誰都不會信,在這種地方會碰到同行。”

“我們是這幾天往冒著煙的方向找到這裡的。”有一個年輕人說道。

王四川照實說我們困在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東西都丟了云云,說完他就問道:“你們來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這裡離城區到底有多遠?”

這個問題本來很簡單,一問卻發現袁喜樂的表情很尷尬,也沒人回答我們。

“不會吧?你們也是迷路到這裡的?”我問。

袁喜樂搖頭:“這倒不是,只不過這個地方的位置很機密。你們無意中到了這裡雖然沒問題,但我們沒法告訴你們這裡的位置。”

王四川和我對視了一眼,袁喜樂說話的時候,眼睛不經意地看了“特派員”一眼。 我意識到,這種保密一定是這個特派員強調下的結果。

老田是老資格,這時就道:“至少也要想個辦法吧?我們要治病,我們已經瘋了。”

其他人都以為是個玩笑,都笑了起來,一個年輕人道:“他娘的雨一下這麼多天,誰不瘋。我也快瘋了。”

我看向特派員,看他如何反應。

“這事情我們做不了主,我們要請示總部,讓他們作決定。”特派員道,“別擔心,最多我讓小聰明送你們出去,等天氣好轉,我們就發電報。”

小聰明是個很面嫩的小伙子,眼神很堅定,和其他人的氣質很不相同,一看是個當兵的。 他背著一隻電報機,對我們笑了笑。

特派員接著問道:“你們困在這裡多久了?”

“從發覺不對到現在,怎麼也有一個月了。”王四川回答道。 “那你們在這附近都走過了?”他遞上來一根煙問道,他的眼神很平靜,好像只是隨便問問。

四周的氣氛很熱烈,長途跋涉的袁喜樂他們找到了相對乾燥可以烤火的地方,又有肉可以吃,很是放鬆,老田在這裡重新受到了尊重,我們也找到了出去的希望。

在這種情況下,特派員遞煙給我們,很是正常,但是他的問題,白痴都知道他在試探什麼。

我了解這種人,懷疑一切是他們的習慣。

“我們往東西兩邊走得比較多,其他的地方有懸崖。你們是從哪裡過來的?”王四川滴水不漏地說著,反問道。

“我也不懂,沒學過這些,只懂跟著他們亂走,早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特派員笑道,“你們在這裡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王四川嘿嘿一笑:“哪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除了樹還是樹,能找到現在這個小日本修的房子就不錯了。你信不信,附近肯定還有這樣的地方。這些房子都是本地的木頭造的,左邊的幾間是倉庫,我想他們在這里肯定有什麼大計劃,否則不用蓋房子,我感覺最起碼他們是準備在這裡待半年以上。”

我本來還擔心王四川應付不來,但是看他的談吐,很是自然,東一句西一句,沒被“特派員”控制住,心裡就安定下來,暗想這小子真是個人才,不當官實在太浪費了。

人多口雜,我自問沒王四川那麼會忽悠,就起身到房間的角落裡去,一邊給他們準備床鋪,一邊琢磨接下來怎麼應付。

看樣子王四川能把第一波扛下來,他除了我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外,其他都說了實話,這樣我們就算不對口供也不會被戳穿。

老田因為保密條例,肯定不會亂說話,他這種把條例看得比命還重的人,倒最不需要擔心。 反而我得特別小心,因為我一看就是部隊裡不守紀律、心思活泛的人。

我剛才肯定表現得很可疑,特派員和王四川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但總是看我就是證據,他清楚地知道我剛才的反應是不正常的。

我現在要避開他的觀察,然後想辦法讓他覺得我的反常另有原因。

當年我的想法還是不夠成熟,現在思考那個特派員之所以會對我們起疑,理由很簡單,很可能真的因為那個地方的地理位置,絕不可能出現其他勘探隊,我們真的很可能已經過了當時有爭議的邊境線。 而之所以其他隊員沒有懷疑,很可能是因為袁喜樂他們也和我們一樣,沒有被告知這件事情。

不管是什麼原因,後來也無所謂了,因為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比這個重要多了。

當夜無話,袁喜樂他們非常疲憊,後來都陸續休息了。 我們本來休養得非常好,這麼一來很興奮,我看著屋頂到天亮才睡了一會兒。

當時我並沒有註意到這支隊伍中的一個情況,說明我的腦子還不夠清醒,但是我透過王四川的臭腳看到一邊火光下袁喜樂的睡臉,她的頭髮還沒有在洞裡見到的那麼長,我腦子思緒萬千,但看著她的臉,心裡慢慢平靜了下來。

不管這是怎麼回事,只要能見到她,就不是一件壞事,雖然,我總覺得這一定是個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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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58:59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十二、最好的歷史

第二天天亮,雨終於停了。

我醒過來,看到滿地的人,才終於相信昨晚的事情並不是夢。

有些人已經起床了,王四川不在,袁喜樂也不在,我爬起來,來到室外,又看到了久違的太陽。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去找王四川,他一般不會這麼早起來,早起一定是想找機會和我商量事情。

地上還非常泥濘,我找了個比較清澈的泥坑洗了臉,看到有比我起得更早的人在森林裡搖樹,樹葉可以被搖下來收集當柴,比地上浸濕的更容易曬乾。

此時我卻希望那是袁喜樂,我很想看到她,和她單獨說說話,同時又有些莫名的緊張。

可惜我走過去發現那是小聰明,他看上去只有十五歲,身上已經背了一大堆柴。 搖樹、捆柴,做得很熟練,另一邊還有人在吆喝什麼。

我聽到是老貓的聲音,但是看不到人。

“東北人?”我問他,南方人對付不了這種樹,南方人燒稻草。 他朝我笑笑,並不回答,我表示要幫他背一部分柴火,他搖頭,小小的身子背著大得和他不成比例的柴堆往回走。

“別理他,他個子小,可是脾氣倔得很。”我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同時我看到袁喜樂從一邊的林子裡出來,正在擦頭髮。 她的臉上有水珠,頭髮也是濕的,好像是剛洗完臉,女人一搞地質,都不會講究到哪裡去,但也不會像我這樣隨便找個泥坑湊合了。

她走到我邊上,看到我的臉就笑了,對我道:“那邊有大點的水坑,你要不要去洗洗,我看你這幾年都沒好好洗臉。”

“反正這輩子也沒指望找對象了,不浪費那個時間。”我笑道。

“找對像這種事情,全靠自己的努力,自己都放棄了,人家姑娘家當然不會來遷就你。”她道,“搞地質勘探的又不是沒有女同志,你洩氣什麼,快去洗吧,我帶你去。”

我跟著她走了幾步,果然前面有個清澈的水坑,我蹲下去,這次比較仔細地洗了把臉。

洗完她看了看我,點頭道:“這不是好多了,男人就要精神點兒。”

“怎麼精神也精神不過蘇聯飛行員啊。”我道,“你可別拿你愛人的標準來要求我。”

以前,我並不敢和她這麼說話,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看到她並沒有感到不可靠近,也許是因為基地裡發生的那些事情,讓我對她改變了感覺。

袁喜樂有點吃驚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的?”她用手帕擦了一下臉,“我可沒告訴什麼人,是誰告訴的你?”

我笑了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沒用。”

她臉紅地笑了笑:“那都是以前在蘇聯的事了,我回來以後都過去了,他也不可能來中國。”

“你怎麼肯定他不會跟來?”我道,“也許他只是慢了一點。”

“就算他來了,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這里和蘇聯雖然都是布爾什維克,但是畢竟還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他來了,我只能拒絕他。”她道。

“不可惜嗎?那麼出色的一個男人?”我問道。

“你怎麼知道他出色?”她好像覺得我有點好笑。

我心說我真的知​​道,要是他不出色,我已經死在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了。

“也許,在那時的我看來,他真的不錯。”袁喜樂的臉有些蒼白和無奈,“不過,越是熾熱的愛,冷卻下來就越有可能開裂。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她嘆了口氣,“我不想談這些。”說著加快了腳步把我甩在了後頭。

我想追上去,卻遲疑了一下,但她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盯著我道:“今天的話別講給別人聽,不管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點頭,她看了看不遠處的木屋,又道:“這一次我們的任務非同尋常,你們最好和我們劃清關係,我盡量說服蘇振華讓你們回去。”

“如果蘇振華不肯會出現什麼結果?”我問。

“你們可能被劃入我們的隊伍。”她道,“但是這次的任務很危險,你們不值得冒險。”她說完指了指嘴巴,“別亂說話,我知道你的背景,但是別人不知道,有人會對你們不放心的。”然後離開了我。

我理解她說的話,對於早已經知道結局的人來說,我知道她說得很正確。

我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進入木屋,才去找王四川,後來在木屋後院找到了他,他在曬木柴,我過去幫忙,兩個人假裝認真幹活,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

他聽完後說,他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他覺得實在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與其說我們回到了過去,他覺得還不如說這些人都是山里的鬼,特地來戲弄我們。

鬼就更不可能了,我和他合計了一下,既然想不到其他理由,我們現在只能認為,我們真的已經回到了大半年前。

那麼事情就變得非常複雜,因為,這支勘探隊,明顯是要找到那個洞口,如果我們編入他們的隊伍,那我們豈不是又要到洞裡去——我寧可死都不想回去,所以一定得想辦法,讓特派員蘇振華同意把我們送出去。

不管是哪種情況,最重要的是活著出去。

他們今天一定會商量這件事情,小聰明是發電報的,他們商量的結果小聰明一定知道,王四川就準備和小聰明套下近乎,探探口風,如果不讓我們走,那我們就得想辦法連夜跑了。

這個我不內行,只能讓他去處理,王四川於是約了小聰明去打獵,我又回到屋子裡,竭力表現得正常,希望特派員能忘掉我昨天的反應。

中午的時候,王四川和小聰明帶了大禮回來,那是頭鹿,用槍打的。 這只鹿肥得很,吃完後還剩下很多,王四川就讓我幫忙熏肉,我們原來準備的干糧,根本不夠這麼多人吃的,袁喜樂他們的消耗很大,不可能再把糧食讓給我們,反而還要消耗我們的。

我知道王四川打獵的目的,除了和小聰明套近乎,還同時在繼續準備我們出去時的食物。

我越來越佩服這小子,能文能武,精力旺盛,除了性格衝動點兒,幾乎沒什麼大缺點​​,蒙古族的血統讓人不得不佩服。

當天下午勘探隊開始去四周工作,只留了幾個體力沒恢復的人,我們在屋外,王四川一邊切著肉條,一邊看沒人在附近,就和我說,他打聽來,好像是要找小聰明把我們送出去,來回得一個多月,真夠遠的。 具體怎麼辦好像還在商量。

他說袁喜樂他們肯定不是走了一個多月從外面進來的,這附近一定有大型的據點,但他們不想我們知道,就讓小聰明帶著繞過大部隊。

這樣一來,我們會以為只是一次意外的兩支隊伍相遇,不會想到背後有那麼多破事。

“這正合我意,這樣我們可以找個鄉下躲一段時間,等到'我們'出發了再想辦法回去,否則沒法解釋。”王四川最後道。

這一定是袁喜樂出的主意,我心中一安,忽然就想到了袁喜樂當時在洞裡被我們發現的樣子,我對王四川道:“不對,我們不能一走了之,我們一走,這些人都要犧牲了。”

“對於我們來說,他們已經犧牲了。”王四川默默道,他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我們可以提醒他們一下,也許會好很多。”我道。

“不行。”王四川馬上搖頭,“如果我們真的是在幾個月之前,我不能想像,提醒了他們會有什麼後果。在我們的歷史裡,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了,繞過改變了歷史,那麼我們的歷史也會改變,我想像不出會是怎樣,但很可能是我們沒法接受的。這一次倖存的是袁喜樂和蘇振華,但是你一提醒,倖存的就可能是其他人。”

我想了一下,忽然就毛骨悚然,確實如此,假如袁喜樂他們全部倖存了下來,我至少可以保證一點,那麼飛入深淵的計劃就一定輪不到我們,而是由袁喜樂他們參與。 他們還是會飛回到大半年前,墜毀在大壩裡,袁喜樂能不能在這次墜毀時倖存,很難說。

我們已經經歷的歷史,算起來是我們能接受的最好的歷史。 我想著袁喜樂的模樣,她的未來是一場噩夢,我可以改變這一切,但為了她,我卻要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嘆了口氣,決定妥協,我不是上帝,在這種命運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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