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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1:21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接下去,這是一個什麼概念,不言而喻。

二十年前,日本人肯定也會想到類似的問題。 在他們第一次看到這片虛無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問自己:這裡是什麼地方,裡面有什麼,如何下去?

現在我們面臨的局面,顯然表示,他們應該已經解決了最後一個疑問,而且發回了消息。

此時的我腦海裡對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晰的概念。 二十年前日本人發現並在這裡進行了大量的基建改造,並且成功地使用戰略轟炸機進行了空投。 雖然轟炸機在最後降落過程中墜毀了,但這整個過程,已經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我甚至可以推測出很多的細節。 比如說,這架墜毀的“深山”必然不會是第一架飛入深淵的飛機,為了測試可行性,我們之前在水下發現的小型戰鬥機殘骸,必然是進行飛行可行性試驗的第一首選。 日本有著相當成熟的航空母艦技術,在這裡飛起一架戰鬥機比一架巨型轟炸機要簡單的多。

我問老唐接下來的打算,他就說了他的計劃。

我和老唐他們不同,工程兵必須嚴謹,所以他們必須去求證一些東西,以使得自己的報告百分之百正確。 這是毛主席當年批示的工作準則,工程兵永遠在軍隊的前方,開山鋪路,遇河架橋,任何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戰略意圖敗露,所以無論幹什麼都必須嚴謹。

所以老唐對我們說,他們必須完全確定這信號是從深淵中發出的,只有事情屬實才能下這個結論,否則會給組織上帶來極大的誤導。

搜索救援工作也必須繼續,大壩外部的情況我們不得而知,過於具體的計劃也沒有用處,還是以不變應萬變。 搜索大壩的工作,將由工程兵完成,我們勘探隊不應該走散了,勘探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我心說地質勘探隊的任務早就結束了,這片虛無之下,肯定不會是幾十萬公頃的石油湖。 這邊日本人的活動,顯然和地質資源的勘探關係不大,從進入這個地下暗河一開始,我們的任務其實就已經結束了。

這樣說無可厚非,確實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已經無法插手,我們沒有繼續前進的道路,也沒有後退的地方。

於是就沒有人反對,老貓並沒有表態,他默默地喝著茶,聽我們說話。 看他的表情,似乎感覺我們在談的這些都很可笑。

我當時無所謂,沒有想到,不久之後,我自己也有了這樣的感覺。

帶著夢魘一般的震驚,我進入了夢鄉。 在這樣的刺激下不可避免地做了一個長夢,夢裡那巨大的虛無好比一張巨大的嘴,而我站在大壩的頂部,迎著狂風看見它朝我蔓延過來。 四周的岩壁慢慢被那種看似沒有盡頭的黑暗腐蝕。 又夢到我坐在飛機上,在虛無中沒有目的地飛行,四周什麼都沒有,怎麼飛都飛不到頭。

這種惶恐比第一種還要可怕一些,不過我沒有因此醒過來,一直睡了十小時,到吃飯的時間,才被王四川推醒。

老唐他們已經帶著人出去了,老貓也走了。 我已經預料到就算我們不動,老貓也肯定會跟著工程兵活動,因為他肯定有其他的身份,否則不可能逼著榮愛國派衝鋒舟進來救我們。

直覺告訴我,這裡的事情已經全部超出我的理解範圍,我已經不想再思考任何一部分。

我一邊吃飯,一邊聽裴青和王四川講這大壩的事情。 他們在猜測這裡的冰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對整座大壩的結構,只有一個模糊的認識,特別是這種用於特殊用途的大壩,我們完全不知道在這裡有些設施是用來做什麼的,自然也無從推測可能的結構。

現在唯一明了的是,大壩的兩邊有沉入水下的沉箱運送物資,大壩的水位之下,是一個巨大的凍著大量砲彈的冰窖和囤積著大量物資的吊裝倉庫。

王四川吃著蔬菜泥對我們說:“我感覺,我們所在的地方應該已經是大壩的底部。因為這些大口徑彈頭如果是用來最後時候炸毀大壩,那麼,它們就應該安置在大壩的底部,這樣爆炸的時候才能保證有效地把壩基以上的部分完全摧毀。”

但是,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要把這些彈頭全部冰凍起來? 只有硝化甘油需要冷凍,但硝化甘油無法用來做砲彈,在出膛的時候高溫肯定會使彈頭比砲彈殼更快爆炸,而且運輸的危險太大了。

說起來,要低溫保存的東西,好像只有一種,那就是細菌彈頭。

日本鬼子在中國的細菌戰,有相當多的史料記載,但大部分的老百姓只知道731。

只有一小部分,比如說我們這些經常鑽林子鑽洞子搞地質勘探的人才能夠知道,731只是冰山一角。 我們在幾十年的地質勘探過程中,在東北的叢林深處發現過大量日軍侵華時期遺留下來的水泥建築。 這些建築基本上已完全被焚毀,但從建築結構來看,都有地牢和解剖室的痕跡。 我的一個戰友曾經告訴過我,細菌戰的規模,在中國絕對不只這麼點。

外面不太可能是細菌彈,這和這裡的環境沒有什麼交集,日本人探索這片區域,目的明確,不會莫名其妙地堆一堆細菌武器在這裡。 這些彈頭到底是乾什麼用的?

我當時有一個念想:如果這些壓縮機停止工作怎麼辦? 這裡的氣溫雖然很低,這些冰塊也會逐​​漸融化,那麼,彈頭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顯然誰也猜不出來。

老唐帶人出去,外面的冰窖應該不會很大,我能聽到一些大的動靜,不時有人回來。 這些新兵蛋子凍得鼻涕直流,這時候看上去真的還是孩子。

等得相當無聊,我們聊了一會兒,王四川坐不住了,吆喝我們也出去看看。

我們裹緊大衣,走到外面的冰窖裡,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走了十幾步我覺得不對,這裡好像更冷了,我的眉毛上都結了霜,早先沒有冷到這種程度。

我們搓著手跺著腳,像大興安嶺冬天起的白毛風的感覺,不久看到前面有了人影,走過去,就看到老唐一邊跺腳一邊在吆喝什麼,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在砸什麼東西。

這裡是冰窖的中段,我們走近,立即發現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正在冰面上砸坑。

幾個小兵舉著簡易的工具,正賣力地砸冰,不過似乎效果不大,地面上並沒有出現很深的凹陷,只有大片被砸碎的冰末。

我感覺有點危險,下面是炸彈,也不知道老唐這麼做是什麼意圖,就走到他邊上,讓他小心,又問他在幹嗎?

他凍得嘴都紫了,哆嗦著讓我看冰面下,那裡是一大片的影子,因為冰面已經被砸得坑坑洼窪,很難看清是什麼,不過能肯定那不是彈頭。 這個彈頭體積很大。

順著影子走了一圈,我才認了出來,不由得又吸了一口涼氣——這影子的形狀,好像一隻巨大的回形針。 但並不是實心的,回形針的四周可以看到很多的U形的突起。

我認得這形狀,這是一條大型的發報天線。

雖然我知道這東西肯定存在,但當時我也蒙了,我奇怪這玩意兒怎麼會​​被凍在冰裡?

仔細一看還不只這些,天線的黑影外,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巨大的比較淡的影子,應該是埋在冰層更深處的東西。 這個影子有那天線的三倍大小,看形狀,是一個巨大的漏勺一樣的圓盤。

“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哆著問老唐,“是你們在找的天線?怎麼會在冰裡?”

“這不是天線。”老唐指了指幾個角上的U形突起,“這東西有一個綽號,叫做'威爾茲堡巨人'。”

“什麼?”我又冷又詫異,愣了一下,“什麼巨人?”

老唐說和我解釋這些有點困難,他是很熟悉這些東西,但是要給我講明白,得說到技術上去。 反正往簡單裡說,“威爾茲堡巨人”是一個諢號,是日本人從德國進口的一種跟踪雷達,主要是用來夜間防空的時候自動控制探照燈。 日本人在中國不需要那麼先進的夜間跟踪技術,所以這些雷達數量不多,大部分被佈置在蒙古和太平洋戰場。 中國初期嘗試仿製過這種雷達,但是沒有成功,後來這種技術被淘汰了。

在當時,這種雷達應該是最先進的追踪設備。

這是他們搭雷達站時普及的知識,後來雷達兵從工程兵團中獨立了出去,成了一支專門的雷達部隊。

老唐說他們是搜索這片冰窖時發現這巨大的影子的,他吃了一驚,不過影子應該沒有我們現在看上去的這麼大,這種大小的錯覺是因為盤子四周的冰和外環的冰密度不同造成的。

他們認為這台雷達應該是當時的備用導航雷達,確實,如此艱鉅的飛行任務需要精密的導航。

我聽了個大概,王四川問那你們想把它刨出來幹什麼呢? 難道這和那電報有關係?

老唐道倒不是光因為這個,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上面用鉛筆很粗略地畫著幾個圖形,說他們分了幾個組分別搜索這裡,一組由老貓帶著,往吊裝倉庫的四周搜索,那裡裝配瞭如此巨大的一架“深山”,肯定有巨大的升降裝置通往上面。 他的這組搜索這個冰窖,尋找我說的那些沉箱的製動裝置,同時對冰窖的情況進行一個初步了解。

幾個圖形就是他們畫出的冰窖平面圖,工程兵都有繪圖能力,即使是寥寥幾道,也顯示出他的專業來。 四周的壓縮機和線路圖都標了出來,不過我更在意的是,他們繪出了冰下陰影的分佈。

老唐用鉛筆指著幾個地方道:“你說的砲彈。分佈冰窖的四周,成一個環,數量非常多,而在中心部分,就是我們發現的'威爾茲堡巨人'。你看這邊非常淡的紋路,這些大概手臂粗細好像梯子一樣的影子,是“威爾茲堡巨人”的滑動鐵軌;同時我們在'威爾茲堡巨人'的邊上又發現了四個解放卡車頭大小的黑斑,這應該是和'威爾茲堡巨人'配套的兩組探照燈。”

我點頭,他繼續道:“你不覺得非常的奇怪嗎?在一堆炸彈的中間擺上了一套雷達導航系統,這意味著什麼呢?”我已經完全被凍得無法思考,王四川打了個噴嚏,就道:“難道這是個套兒?”

當時王四川講出這句話之後,我立即理解了他想說的意思。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這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所謂的套兒,不用解釋也能理解,就是一個放著吸引物的陷阱。 王四川說,這情形不就和工程兵埋地雷差不多嘛,做一個假目標,四周埋上了地雷,引敵人靠近。

這裡的砲彈全部都去掉了引芯蓋,處於激發狀態,這確實有點像;但中間的雷達有什麼用處呢,難道這就是“餌”? 我無法想像雷達能吸引什麼東西來,這是導航雷達,難道他們最後想引自己的飛機撞向大壩,摧毀這個水利工程嗎?

這就一點邏輯性都沒有了,鬼子為什麼要這麼幹?

實在太冷,我們堅持不下去了,老唐讓我們回去,實在想幫忙可以幫老貓去。

我們回到休息地,喝了幾口熱水就哪裡也不想去了,我越發感受到一股不安的氣氛。

我忽然開始想日本人廢棄這裡的原因,是否真有我們想的這麼簡單?

整個地下體系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軍事破壞的跡象,顯然他們是非常有秩序地撤退,大量物資堆積在這裡,即沒有爆破,甚至連文件都沒有被焚燒的跡象。

我們在“深山”中看到了一具​​駕駛員的屍體,“深山”嚴重損毀,但是其他機組成員呢? 那具屍體又為什麼會被留在機艙裡?

不知道是外面的寒冷透進了倉庫內,還是我的想法讓我不舒服,我繼續打戰,怎麼也止不住。

那種感覺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那不是害怕,而是之前無數發現給我帶來的震驚,一起冒出來的戰栗。

我腦子裡閃過的是,難道“深山”回航的時候,這個基地已經被廢棄了?

想到這個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古怪,使得王四川和裴青都抬頭看我。 王四川還以為我不舒服,問我是不是要再睡一下比較合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要硬熬。

我搖頭,問他們道:“你們說,那架'深山',在那深淵裡,飛了多久才回來?”

王四川問我是什麼意思? 我道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性,這架“深山”依靠飛行員的能力自己迫降,才會墜毀。 所以飛行員的屍體才會被遺留在飛機殘骸裡,活下來的機組成員自己離去,不知去向。

我說的時候並不了解“深山”的巡航能力,事後查證:“深山”滿速度飛行,可以巡航十到十四個小時。

如此巨大的地下要塞,完全撤離最少需要上百小時。 “深山”回航的時候,他們再快也無法完全撤離。 所以我的想法應該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誰也沒想到這些細節。 王四川說有道理。 裴青就對我說:“這裡不像有什麼緊急情況的樣子,他們連發報機都沒有拆掉,密碼本都在,這比迫降還從容。”

這感覺好像不是撤離,而是整個要塞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一樣。

老唐也提過這個概念,他們來到這裡的過程中發現過很多用帆布掩蓋的文件,顯然日本人沒有想過從此不回來,好像只是在作一個臨時交接準備而已。 但顯然,他們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我們無法想像的事情,這個地下要塞最後十幾小時,絕對是處在一種我們無法推測的狀態。 而這一切應該是“深山”飛入那片深淵之後開始發生的。

我越想越不明白,又站起來去看那隻沙盤,想從中找點什麼線索。 這時候,王四川忽然嗯了一聲,抬起了頭,往四周去看。 我也被他感染得抬頭,卻發現他不是在看,而是在聽,在我們頭頂相當遙遠的地方,又響起裡防空警報聲。 在室內,這警報聽起來很沉悶,而且很輕,不仔細去聽很容易和排風扇的聲音混在一起。

裴青看表,警報連續響了很長時間,然後嘎然而止。

他鬆了口氣道:“三分鐘長鳴,這是警報解除的頻率。”

我心中一鬆,心說阿彌陀佛,看來上面的情況有所好轉。 還沒想完,四周的牆壁深處又傳來機器運行的巨大動靜,連綿起伏。

我們正在詫異發生了什麼事,幾個小兵興沖衝的從倉庫深處走出來,對我們道好消息,大壩的洩洪結束了,上游大雨漲起的大水已經全部洩入了那片深淵中,相信很快濃霧會退到警戒線下。 我們可以想辦法回去了。

王四川剛想問他們怎麼知道的,另一邊又出了狀況,冰窖方向老唐的幾個小兵抬著什麼東西進來,對我們大叫幫忙。

那東西死沉死沉的,四個人抬著幾乎只能在地上拖。 我們立即上去,看到那是一團冰坨子,有棺材那麼大。 王四川大叫一聲我來,上去咬牙托起來才把這東西抬離地面。 我和裴青上去,那邊小兵大叫不用不用,我們夠了,後面還有!

立即又有人從冰窖裡抬出一塊冰坨出來,我招呼其他人上去,咬牙上去托住,感覺還不是一般的沉。 接著就看到冰裡凍著一團東西。

抬到裡面放下,感覺腳都被壓短幾分,我問他們挖出了什麼東西,那幾個兵翻轉冰塊讓我看,我一下就看到,冰裡凍得竟然是個死人。

冰中的死人抱著手臂,形容枯槁,眼睛緊閉著,確實一眼就能知道是在低溫下昏迷後死去的。 在不規則的冰面下,面部有些扭曲,屍體的上身披著大衣,可以看得出這具屍體體形很小,似乎還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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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2:14
第四十二、女屍

日本在戰爭後期兵員非常窘迫,最後派到內蒙的新兵年紀都非常小,日本人普遍個子小,否則也不會叫他們小鬼子,這麼看來屍體的這個身高也許還是正常的。

一個小兵道:“下面還有好幾具,全掛在雷達上,哎呀我的媽呀,挖著挖著冰裡出來一張黑臉,老嚇人了,俺洋鎬都打在自己腦袋上。”

我們都大笑,副班長過來嘖了一聲:“瞧你那熊樣,還有臉說,還不快收拾一下,繼續去幫忙。”

這兵大概是他帶的,有點害怕他,立即不笑了,把冰坨子堆好,又跑了出去。 我本來也想出去幫忙,但副班長說不用了,外面太冷了,他們也待不下去,搬完了就得回來。 我們只好作罷。

很快老唐也回來了,把頭髮上的霜一抖落,都整片整片掉下來,一回來立即蹲到火堆邊上取暖。 他的臉都凍裂了。 接著又有兩三個冰坨子被抬了進來,之後,人員陸續回歸,把冰窖的鐵門關上,才明顯感覺溫度有所上升。 老唐說還有幾具死人,實在挖不出來了,再弄下去要凍死了。

外面的溫度肯定還在下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們往火裡丟東西,燒得更旺一點,那批小兵喝了好幾碗溫茶,才感覺緩過來。

有幾個一邊喝一邊圍著這些冰凍的屍體好奇的看著,裴青特別的感興趣,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翻,把他們的臉都露了出來,累得直喘粗氣。

我在邊上看著,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忽然他翻過一具屍體後,楞了一下,接著蹲了下來。

我端著茶杯走過去,問他有什麼發現。 他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個女人。”

剛一說完,擁在一起的小兵本來鬧鬧嚷嚷的,一下全定住不說話了,都把頭轉向這邊來。

氣氛有點怪,我們互相看了看,工程兵的表情都很奇怪,其中一個站起來走過來,其他人也全圍了過來看。

當時感覺有點尷尬和古怪,後來想想也是正常的。 工程兵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常年在深山老林中跋涉,鋪線架橋,這種工作太艱苦,幾乎不可能有女人,所以任何一個看到女人的機會,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這個年紀對於異性又有著魔一般的憧憬,所以即使是一具女屍,也足夠讓他們面紅耳赤的了。

更何況在我們那代人的記憶裡,日本女兵的印象就一個,那就是川島芳子,那幾乎是一個妖艷淫穢的代稱。 這裡不上綱上線地說,小兵們的躁動是很正常。 不是有一句俗話嗎? “當兵三年,母豬不嫌。”

我也走到那具屍體邊上,這裡的溫度仍然很低,冰坨子基本上沒有融化,能夠看到裡面的屍體和其他幾具穿著很相似,但是身材更小,能夠一看讓人發現她是女人的,是她的髮髻。

中國的女兵總是剪個學生頭,或者乾脆就是假小子,很少有看到留著髮髻的,似乎日本女兵都會留髮髻。

能看到的也只有這些,工程兵們看了幾分鐘就發現和他們腦海中的川島芳子完全是兩回事,百無聊賴下都紛紛回去。 只有裴青還盯著看,我叫了他一聲,他抬頭,有一絲很難察覺的奇怪表情閃過臉龐,但稍縱即逝。 我感覺有點奇怪,他隨機就嘆了口氣:“還是個女娃子,這些鬼子也真狠得下心。”

一旁四川道:“戰爭從不讓女人走開,你知道她殺了多少中國人?有什麼可憐的。”

裴青澀然笑笑,忽然對我道:“老吳,來幫個忙燒點開水,咱們把她融出來,我想看看她身上有些什麼東西。”

我問道:“怎麼?你又有什麼想法?”

他解釋道,這裡出現女兵很不尋常,這些女兵一般都在日本的特殊部隊工作,要不就是佐官的秘書,別看都是年紀很小的女人,但軍職都很高。 他想看看這個女人來自哪裡,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可以當成線索的文件之類的東西。

老唐就道不能用開水融,這些冰的溫度太低,開水一澆就會爆裂,到時候裡面的屍體全毀了,等到融化就是一地的血水。 抗美援朝的時候這種例子太多了,很多志願軍戰士的遺體在雪地裡被挖出來,沒法入殮,最後都用熱毛巾一點一點融掉。

我在大興安嶺待過一些時間,知道這種現象,那邊的老鄉說,冷得往冰上尿尿,冰就會炸開。

裴青沒有辦法,只好作罷。 在這種溫度下,要等這些冰自然融化,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 他讓我幫忙,把女屍推到近火堆的地方。

我心裡對這個沒興趣,但理由正當,我也不好反駁,就幫了他這個忙。

冰坨子砸出來的時候很不規則,我一推就滾了一下,屍體翻了過去。 裴青怒道:“你小心點。”忙去翻過來。

我眉頭一皺,當時覺得心裡十分彆扭。 那時的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不過可惜我並沒有細想,隨機注意力就被冰塊裡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只見在屍體的背面,可以看到背著一隻很大的、形狀非常奇怪的鐵盒子,這只盒子是圓形,簡直有她半個身子大。 整個東西第一感覺是一隻鐵做的蝸牛。

我一看到就愣住了,直覺告訴我這玩意兒不尋常。

第一感覺是什麼地質儀器,或者是某種地雷,我招呼老唐來看,老唐就道不是地雷,地雷會有引芯。 他也沒見過這種地質儀器,看著就是一個鐵殼子。

我感覺這東西就是不正常,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直覺,反正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但就只有這種感覺,到底是哪裡一點記憶也沒有。

小兵們精力旺盛,又圍過來看熱鬧。 我讓他們都看看,集思廣益,到底什麼盒子會是圓的,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一小兵說會不會是餅乾,又被副班長罵了一聲。 老唐說他:“吳工不是說集思廣益嘛,你這樣帶兵誰還敢提意見?”

上級壓話副班長才沒話說,不過也不太岔氣。 我感覺這人就是太實在,凡事都是死心眼,所以才升不上去。 我拍拍他說別緊張,別把我當軍官。

馬在海就道:“這種盤子像盒子,像咱們的電話佈線盒啊。你看盒子的中間有一個凹陷,這是軸承的痕跡,電話線繞在上面,一邊走一邊放,這盒子肯定是個線盒,裡面應該是捲著什麼東西。”

另一個小兵道:“不對吧,機槍子彈也可以捲成這個樣子,佈線盒的話這種規格太大,會影響行動。”

我知道馬在海說得沒錯,這玩意兒肯定是卷東西的,但絕對不會是電話線或者機槍子彈。 那玩意兒太重了,其他人身上沒背這東西,讓一個女兵背,那是不符合邏輯的,這裡面的東西應該​​不是太重。

這會是什麼呢?

正琢磨著,王四川嘖了一聲,走過來道你們這些夫子少爺就該待在研究所裡做學問,和一日本女鬼子客氣什麼,來砸成幾塊把那東西拿出來看不就得了,說著掏出地質錘就過來了。

裴青立即站了起來,攔到他面前,冷冷道:“王四川,你還有沒有紀律?”

裴青在隊伍裡一直是個不陰不陽的人,也沒見他和我們太熟絡,又不見太孤僻,平時我們商量事情,他也是有事說事,所以他這舉動實在是讓王四川納悶。

王四川脾氣也不好,裴青這種高調壓過來,他最膩煩,立即就瞪大銅鈴一樣的牛眼:“你幹什麼?踩到尾巴了你?你說說我看犯了什麼紀律了?”

裴青和他對視道:“一,你這是在褻瀆屍體。二,冰中的屍體情況不明,萬一有什麼危險,是你負全責還是如何?”

王四川愣了一下,就笑了:“褻瀆屍體,褻瀆個屁,這人是你娘還是你媳婦,你小子該不是日本人的種吧?”

我一聽懵了,王四川這臭嘴,這玩笑有點過了。

一般我們開玩笑都很有分寸,王四川雖然我們這裡最大大咧咧的,但到底也是大學畢業來的,沒見過他說過太過分的話,但這一句話就超過了我們可以接受的玩笑的度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

果然裴青臉一下就陰了,一下就跳了起來:“賊你媽。”上去就是一腳,但他怎麼可能是王四川的對手,一巴掌就被撂地上了,他又爬起來抄起邊上一砸冰的鐵棍就上。 我一看動真格的了,立即上去拉住裴青,老唐上去走到他們兩個中間,開始罵人了。

我把裴青拉​​到一邊,裴青逐漸冷靜下來,把東西一扔,掙開我往倉庫的一邊走去。 王四川的臉更黑,眼珠都紅了,還想罵人,被老唐硬喝住了。

我回頭看看老唐,心裡直罵街,老唐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過去看看裴青,別走丟了。

我只好離開他們,遠遠地跟著裴青走,看他就走到幾堆物資中間,坐了下來。 我想讓他冷靜一下,沒過去找他說話,就遠遠找了個地方看著,卻見裴青把頭埋到雙膝間,好像抽泣了起來。

看到這情形有點讓我起雞皮疙瘩,裴青的這種反應過激了,也是他的童年對於日本人有什麼特別的記憶,也可能是因為這裡實在太壓抑了,我們一路過來不知不覺中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到剛才那個臨界點就爆了。 這個我不便多問,也不可能去安慰他,只覺得看見一大男人哭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他稍微緩了下來,才看他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我跟在後面,回到休息的地方,氣氛變得很尷尬,幾個人都不說話,裴青拿了自己的東西,換了一個地方,原本他睡得離王西川很近,王四川張嘴就要罵,我忙踢了他一腳,喝到:“行了行了,同事一場你少說兩句。”

王四川把話嚥下去了,轉身去睡覺,不久就打起了呼嚕,這氣氛總算緩和了一點。

我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心裡想到老貓怎麼還沒回來,這才想起剛才回來的那兩個兵,轉頭去找,找了一圈兒,卻發現人群中沒有他們。

我就納悶了,剛才沒看到有人走啊。 難道他們回來轉轉又去找老貓了?

於是抓住每一個人都問,有沒有老貓隊裡的人,他們都搖頭,說一點印像也沒有,全是老唐的兵。

事情有點不對了,我搖醒了王四川,和他說了這事情,他轉頭往小兵堆裡看了一圈,也認不出來。

我心說難道是我們剛才弄錯了,這些工程兵都穿著日本人的大衣,剛才和我們打招呼的兩個不是老貓的人? 再問有沒有人和我們說過大壩洩洪完成的事情,還是搖頭。

老唐看我們面色不對,問我們怎麼了,我就把這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在場的人都感覺到異樣,雖然這事情不算多詭異,但是有兩個工程兵突然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這說起來總是有點問題。

副班長就道要么找找,也許看我們忙的時候又回去老貓那裡了,人多眼雜,看不清楚。

我就點頭道:“說起來老貓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們怎麼樣也應該回來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說起這茬子我們才感到不對勁,老唐點了副班長,叫了幾個人往倉庫裡頭找去。 副班長立即就出發了。

這倉庫的縱深相當大,堆滿了物資,我們還沒有往裡面深入過。 我看著黑黢黢一片,心裡有點發怵。

副班長進去之後,不久我們聽到他們的叫喊聲,沒聽見老貓的回應,只聽得叫喊聲一路深入,顯然沒有進展。

老實說當時我有點神經緊張,老唐讓我抽他的“鐵鷹”說沒事情,這地方能出的事情都出了,不會有什麼,他們一定是走得太遠了。

“鐵鷹”是很老的煙了,解放初期的國防菸廠最老的牌子,我都看直了,心說這年頭居然還有人能搞到這煙,抽了一口,味道不純,但是帶勁。 我再轉頭往倉庫裡頭看,這時連副班長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我們也不知道倉庫到底有多大,現在想來,那吊裝倉庫的結構之複雜,也很難用預言完全形容出來。 那不能用什麼形狀或者多少平方米來描繪,那是一個立體的相當不規整的空間,倉庫的頂相當高,頂上還有一層一層堆著物資的鐵柵欄板,有鐵軌可以拉著活動,下面的物資也疊得很高。 顯然鬼子研究大壩的形體,已經最大限度利用了這裡的空間。

我們等了大概十分鐘,副班長音訊全無,既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但老唐卻還是讓我們等著,說帶著槍呢,要真出事肯定會開槍。

我有些心神不寧,但是不能把這種情緒傳染給別人,只好走開去看那些屍體。 裴青就坐在那具女屍邊上,一邊看著上面的冰融化,一邊發呆。

我遞煙給他,他也沒要,我越發鬱悶起來,看工程兵們沒注意,就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裴青沒理我,看了我一眼繼續看著冰,似乎根本不想和我說話,我推了他幾下他還拍開我的手。

我沒辦法,又去找王四川,他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推他他也不醒。

我徹底沒轍了,心說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又安慰自己——老唐經驗豐富,對副班長他們也很了解,他說沒事應該沒事,而且確實沒有聽到什麼槍聲,也許他們有什麼重大發現暫時回不來,也是相當有可能的。 我被這裡的環境搞得過於緊張了。

於是我縮到火邊上,躺下來休息,看著倉庫頂上雜亂的線纜和絞索想事情。 火光照上去,那些線纜的影子不停地抖動,一會兒我就又睡著了,這一睡又是六小時,,醒來的時候,副班長還是沒有回來,連老唐也不在了,四周只剩下馬在海和幾個不熟悉的工程兵。

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壞了。

我問馬在海人呢? 他道老唐見副班長老不回來,自己也帶人去找,這不也兩個小時了,也沒有了動靜。 他正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也想跟進去看看。

我心說這倉庫會吃人還是怎麼的,心裡就打起了鼓,推醒王四川就讓他們收拾一下,我們必須要干點什麼。

王四川醒來也蒙了,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抽了一根煙說這事情恐怕糟了。 老貓做事情很精明,出去這麼久,如果有什麼耽誤,肯定會派人回來報信。 現在這個狀況必然出了事。

我說這不是廢話嘛,問題是現在怎麼辦?

王四川撓頭,說要不我們也去找找? 負重給養全在這裡,他們如果沒出事肯定得回來。 要不就在這里幹等,不過這是個沒頭的事情。

這沒什麼可猶豫的,我看了看,裴青遠遠地也睡了,留下的工程兵有三個,我讓馬在海跟著我們,這傢伙機靈能辦事,裴青就讓他睡著,我們三個打著手電往倉庫深處探去。

我原本沒想過這種倉庫能大到這種程度,還以為其中的黑暗後面就應該是牆了,不過走了走就知道大壩壩基的空間是很大的,能夠容納非常多的物資。

王四川拿著他們砸冰的鐵棍,四處敲那些物資,發出聲音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因為物質堆放得不規則,走不了多久,後面我們休息地方的火光就看不到了,氣溫驟降,地上都有冰花,相當滑,難走得要命。

我們小心地前進,地下也能看到其他人走過的痕跡,轉了幾道彎,幾個人都一愣,我發現前方到頭了,前面出現了一面混凝土牆,上面刷著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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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2:52
第四十三、倉庫的盡頭

標語寫的什麼我也不認識,可能是安全生產之類的話,當時也沒有過多的注意。 我心裡吃驚的是,倉庫竟然到頭了,看來也沒有大到我想像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如果倉庫到這裡就到頭了,那麼老貓他們到哪裡去了? 四周已經沒​​有可以繼續深入的地方。 這麼大小的倉庫,並不足以讓人搜索十小時都不回來。

混凝土牆相當長,貼牆沒有堆放物資,我們沿著牆壁走,一直走到盡頭,仍舊沒有什麼發現,也沒有了痕跡,這些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馬在海有點犯嘀咕,王四川不信邪,又回去了一趟,就說不可能,人是活的,還真能變戲法變沒了了不成。

我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這時候就看到那些篷布遮起來的物資了,心說難道這些篷布下面有其他的出口?

於是原路回去,注意邊上的物資有沒有什麼痕跡,果然發現牆邊上的物資固定網全部被揭開過,邊上的固定鉚釘都鬆了,顯然有人也像我們這麼找過。 我們開始挨個兒一塊一塊地翻,忽然馬在海叫了一聲,其中一塊篷布下面的混凝土地面上,有一道鐵門,這道鐵門和我們在洞穴裡看到過的那一道有點相似,但是小了很多,沒有被焊起來,上面有個褪了色的奇怪圖形。

王四川想去開門,被馬在海攔住了,對我們說道:“王工、吳工,還是我來,這是高壓危險的記號。這下面可能是電纜層,這裡的線路可能都在下面走。”說著讓我們退後,自己用邊上的篷布包著手,用了吃奶的力氣把鐵門翻了上來。

鐵門足有半米厚,他抬到一半就吃不消了,我們兩個立即上去幫忙才把鐵門推正不會掉下來,另一半就算了。 手電往裡一照,發現馬在海說的沒錯,下面全是碗口粗的電纜,而且溫度非常低,電纜全被包在冰殼裡,能看到一邊的鐵絲梯上冰已經被人砸掉了。

馬在海道:“他們真的下去了?”

我問他道:“這地方能通到哪裡?”

他道:“所有的地方,電纜坑是用來鋪設電纜的,所有用電的地方它都會通到,這樣便於檢修。一般用在固定的工事裡,臨時工事都掛在坑道上,一顆手榴彈就全斷電了。但是這兒不同,這個坑道顯然有隱蔽需求,鬼子造大壩的時候顯然預計這裡要用到二十年以上。”

我點頭,日本人沒想到蘇聯人這麼剽悍,更沒想到原子彈,要真沒有這兩方面,他們確實至少還能再抵抗十年。

那麼老貓他們從這裡下去是正確的。 王四川朝里面叫了幾聲,只有迴聲。 我忽然明白了:“會不會他們在這些線纜道裡迷路了?”

馬在海說說不好,一般不會,因為裡面結構不會太複雜,而且標示會比較清楚。 王四川爬了下去,說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陸續下去,為了避免迷路,我們用地質鎚敲掉牆壁上的冰做記號,然後往一個方向摸去。 這裡極難走,雖然不會碰頭但腳下全是電纜,滑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下面溫度低得離譜,而且還有一陣一陣的風。

顯然這里和那冰窖是通的,而且有排風扇往這裡運送冷氣。

我們裹緊大衣,還是不住的哆嗦,這風簡直是無孔不入地往我領子裡跑。 王四川就問,到底那冰窖是乾什麼用的? 這種抽風式的通道,怎麼好像是冷卻裝置? 馬在海說有可能,不過他只是個小兵,這些都是技術兵的事情,他是不懂,他只管拆和造。

王四川自言自語道:“什麼東西能用到這麼牛逼的冷卻裝置?”就在這時候,忽然我們聽到身後,砰的一聲悶響,好像是下來的鐵門被關上了。 我和王四川對視一眼,心說糟糕了,立即往回狂奔,連滾帶爬地起來,回到下來的地方,發現鐵門果然關上了。 王四川爬上去用力推,但鐵門紋絲不動,他就看了看我,面露驚恐和憤怒之色,立即大罵。

我幾乎呆住了,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外面有人把門關上了,而且鎖上了。

敵特! 真的有敵特,我們被暗算了!

我忽然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媽的怎麼就這麼大意,剛才也不想想這鐵門為什麼會被蓋在篷布下面,顯然是有人不想我們發現。

人總是有犯迷糊的時候,我一直認為自己還算是一個聰明人,那一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能是因為我發現鐵門的時候,篷布已經被馬在海翻開了,就沒有往某些方面想,看來是腦子裡事情太多了。

馬在海跟上來,王四川拿過他的槍就想朝上打,我立即和馬在海把槍搶回來。 這鐵門有半米厚,估計和之前洞穴裡看到的門一樣,中間全是防爆材料,別說槍了,連手榴彈都沒用。 而且門上包著鐵皮,子彈可能直接彈回來,這麼短的距離我們三個肯定穿葫蘆。

用力網上又推了兩把,又大叫了兩聲,我就知道老貓他們出了什麼事了。 他們也被人暗算了,這裡既然可以防爆,那麼隔音措施必然非常好,我們在這裡叫破了喉嚨也不可能有人聽到。

王四川不信邪,爬到鐵絲梯上,用肩膀撞了兩下,差點扭了腰。 這門本身就太重了,這種撞法基本不會對門閂造成任何傷害。

王四川爬下來,又罵了一連串蒙古話。 一陣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寒戰,情勢急轉直下,看來必須快點找路出去,否則會凍死在這裡。 此時心中不由得擔心,老貓他們被困起碼也有十小時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路出去。

又是一陣風吹來,吹的我喘不過氣,鼻子都塞了。 我們三個人知道再無選擇,立即往背風的地方走去,一邊王四川開始大叫老貓和老唐。

我先來想想怎麼稱呼我們走的地方,這應該叫做電纜渠,現在城市裡也有很多,經常積水,通信光纜都是往地下走,每一個樞紐分流的地方,有一個深井,井口有蓋子通往地面。 我們就是從其中一個井下來,然後走入渠道內。

剛開始的一段沒有分流樞紐,所以我們一路向前,琢磨是否應該是反向迎風去走,這樣說不定能動冰窖裡出去,不過想想實在是吃不消,這兒的溫度比起冰窖還算可以忍受。 要是靠近冰窖,溫度降低風力還越來越大,肯定會出事,是人呢都不會選擇這條路線。

躲避寒冷尋找溫暖是身體的本能,無法違抗。 現在想來,當時的人身體其實都很好,即使像我這樣的,在那麼嚴酷的環境下也堅持下來了。

在冰渠裡走了大概半小時,我們遇到了第一個樞紐。 王四川爬上去頂了幾下鐵門,紋絲不動,也鎖著。

馬在海道:“一般情況下,怕打仗的時候這裡被敵人利用,所有的口子都是規定要鎖上的。”

王四川罵了一聲:“要是全鎖著該怎麼辦?”

我拍了拍他道:“放心,天無絕人之路。”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其實也沒底。 我們找了個方向,砸上幾個記號,繼續往前。 我祈禱不管是如來還是長生天一定要保佑哪個日本人迷糊有一個半個鐵門沒鎖上。

長話短說,這電纜渠其實並不復雜,但長度極其長,看來確實是整個大壩的佈線全部都在這裡走。 我們每找到一個井起碼要走半小時。 走了三小時,只找到四個鐵門,一個比一個鎖得結實。 前方的溝渠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我們眉毛都凍成了一條,頭髮上都是冰屑,手腳都麻木了,意識到了情形比我們想的要糟糕得多。 這不是開玩笑的,如果再有十幾小時蹲在這裡,我們全部會得低體溫症。 王四川手裡的鐵棍沒注意都粘在了他手上,一換手就撕下一層皮。

老貓他們肯定是和我們境遇一樣,希望他們已經找到路出去了,否則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在這裡也沒有過多的辦法好想,一邊是混凝土後牆,別說打洞,磕出個印子來都困難,我們只有繼續往前。

又走了幾小時,終於有了轉機,只見一邊的混凝土牆上出現了好幾個圓形的洞,半人高。 沒有電纜通向裡面。

“通風口。”馬在海道。 我們往裡看了看,盡頭有光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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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3:25
第四十四、外沿

燈光很暗淡,應該是之前看到的那種應急燈的燈光,不知道下面是什麼地方。

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能離開這裡,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去闖。

三個洞口顯然通向同一個地方,無須多選,我們從中間那個鑽了進去,爬了有十幾米就到了頭。 另一頭是通風口的鐵柵欄,凍得全是水,柵欄之間都堵實了,成了一塊冰板子,光從後面透過來,但看不到具體情形。

馬在海退下子彈,用槍托去砸鐵柵欄的四角,這裡非常狹窄,用不出力氣,砸了半天才把柵欄砸下來,後面吹進來一陣狂風,刮得我幾乎窒息。

我立即轉頭喘了幾口,然後用大衣蒙住口鼻,往外看去只看到一片黑暗,外面什麼都沒有。

我們三個人互相看了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洞外根本不是什麼房間,而竟然是大壩外,外面就是那片無盡的深淵,從這裡看去,一片虛無,只有那讓人眩暈的狂風直往這洞裡灌來。

這通風管道是朝室外的,這倒也合情合理。

外面的霧確實散了,手電照出去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馬在海大叫著說他探頭出去看看,我們就扯住他的大衣衣擺,他探頭出去,一出去風把他的衣服全吹了起來,人就往外好像有人在扯他一樣。

他大驚失色,我們立即把他扯住,他才沒摔下去。 王四川道:“你快點,先掃一眼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趴在出口用手電吃力的照了一遍四周,然後被我們拉了回來,就道:“這裡是大壩的底了,我們下面十米左右就是山岩,邊上有鐵絲梯能爬下去。”

我問他有沒有老貓他們的痕跡,他就說怎麼看得見,上面能看到他之前打出的那一支探照燈,但是距離相當遠,顯然這裡確實是大壩的最底部,全是混凝土和岩石的交錯層,手電照不了多遠,什麼都看不清楚。

王四川問他能不能順著鐵絲梯爬上去,他就說有點玄,風太大了,比我們在大壩上蒙著的還要大,而且這些鐵絲梯已經腐朽了,如果爬到一半斷裂,那後果連提都不用提。

不過我覺得這個險可以冒,主要是這裡面的溫度實在太低了,在這通風口上狂風灌我都覺得比里面暖和。 如果我們再在電纜渠內找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 這里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而且並不是所有的鐵絲梯都不能負重,這種鋼筋有大拇指粗細,非常結實,副班長那一次,應該是意外。 我們爬的時候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至於出事。

三個人一合計,王四川說先別作決定,咱們先試試看,如果不行我們再回來。

於是馬在海搓暖雙手,第一個探身出去,單手抓著鐵絲梯掛了過去,大衣立即被吹了起來,他用力貼近大壩的混凝土面,對我們大叫,但就是這麼點距離,我們就听不清楚了。 他只好做手勢讓我們過去,自己往上爬。

我第二個,探出通風口的那一剎那,確實有點恐怖,這外面就好比是宇宙空間一樣,什麼都沒有,下面那個深淵,摔下去不知道有沒有底,能感覺到的只有狂風。 我抓住鐵絲梯,吊過去的那一剎那那人都飛了起來,但是隨後我就適應了,立即調整了動作,貼在大壩外壁上,然後往上爬。

接著是王四川,我用手電照著看他爬出來,他體重大,比我穩多了。

全部站定了之後,我開始觀察四周,手電照去,一邊就是大壩的外壁,能看到手電光在大壩表面滑過的長條光斑。 長條光束只能照出一塊表面,遠處逐漸融入黑暗,大壩的混凝土外牆非常粗糙,上面有一層發黑的物質,看上去和霧氣的顏色有點像。 鐵絲梯上也有,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有薄薄的一層,像液體又不像液體,立即在自己的大衣上擦擦,然後翻起袖子保護手,心說鬼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毒。

另一邊就不用說了,什麼都沒有。 當時的感覺,就是我們趴在整個世界的邊緣。

這時候我有點後悔了,從這裡爬上去要在這種狀態下堅持多久,實在無法估計,這絕對不會是美好的記憶。

鐵絲梯可以往上也可以往下,照出去可以看到遠處也有,不止一排,但是兩排之間相隔很遠,中間有一種特殊的鋼筋突出,下面的鋼筋可以跺腳,都打了釘子,可以抓手,顯然這些鐵絲梯和鋼筋互相組合成了在大壩外活動的構架。 這是在施工或者檢修時使用的預留路徑。

這時我想到一點,這裡已經是大壩的底部了,他們應該不需要檢修什麼東西,怎麼會留著些“通道”?

馬在海看王四川也站穩了,就咬住手電,開始往上爬,我們立即跟了上去。

狂風中我們無法思考,連呼吸都要絞盡腦汁去找角度,爬了幾步、走了多遠都沒有什麼概念,那種感覺,根本無法形容,在那種情形下,你既無法冷靜,也無法激動,心情非常奇怪,回頭看看無盡的黑暗,我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可能就是“悟”。 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麼信息,一種來自神蹟的信息。

我真懷疑如果那種狀態繼續下去,我可能直接就會皈依了,不過,馬在海的靴子把我的這種心境打斷了。

我抬頭看,原來他停止了往上,我的頭撞到了他的靴跟。

我知道他必然發現了什麼,轉頭去看,一下就看到我們左邊的大壩外壁遠處,“趴”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東西離我們大概二十米,由混凝土和鋼筋澆注而成,呈現一個複雜的形狀,看上去,好像是趴在大壩外壁的一隻長滿刺的刺猬,鋼筋就是那些長刺;但是這個形狀肯定是混凝土鑄件做出來的,不是工程粗造導致的。 整個東西極大,好比一幢三層樓的房子。

與整個大壩比起來,它還沒有下面突出的岩石顯眼,但在這個距離看起來,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從我們這裡,有一條之前說的“通路”可以到達那裡,扶著鋼筋可以過去。

馬在海望了一下,爬到了那通路上,開始往那個地方爬。 我的原則是少生事端,所以我一看他爬過去就有點急,爬到他剛才站的地方,對他大叫幹什麼,他也朝我大叫,聲音飄忽不定,說:“那就是天線!”

我對他大叫道你管它是什麼,現在我們首要的是離開這裡! 但他好像有什麼想法,讓我待著別動,他要過去看看。

王四川在下面拍我腳,問我怎麼回事。 我心說我怎麼說啊,這個小兵也太無組織無紀律了,想了想,我也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

橫著走受到風的阻力更大,幾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看著馬在海到了那邊想跨過去,我卻只爬了一半。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把我壓到大壩壁上,我閉著眼睛躲過去,再轉頭看馬在海,卻發現他不在了。

我心裡驚了一下,以為他掉下去了,一晃眼卻見他在下面六七米處的鋼筋條上,顯然剛才他確實出了事,可能是狂風來的時候脫手了,這小子太不小心了。

我對他做手勢問他有沒有受傷,但他沒有手來回應我,手腳並用吃力地拉住鋼筋條往上爬,他的手可能受傷了,用不上力氣,爬了幾下直往下滑。

我立即靠過去,大叫挺住,摸到邊上,把手伸過去我才發現為什麼他會掉下去。 這一邊伸手到那水泥“刺猬”的鋼筋刺上,距離很長,我能夠夠到,但手已經繃直了,要掛過去需要相當大的臂力和勇氣。 我把手縮回來,調整了一下姿勢,再伸過來還是不對,我心裡就罵小日本偷工減料,就這麼一點距離都不肯多放幾個。

王四川跟了過來,也是氣急敗壞。 我往後縮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一盪,一下就蕩了過去,立即用力穩住身形,單手掛在半空。

這個過程十分的勉強,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要是剛才再來一陣風我肯定要遭殃。

吊在那裡移動雙腳踩到另外的鋼筋上,我穩住了身子,然後爬了下去,拉住馬在海我就大罵:“你狗日的爬過來幹什麼?”他拉住我的手,用力爬了幾步帶能站穩的位置,就喘氣道:“天線,這裡就是天線。”

我看了看四周的鋼筋,這裡的鋼筋確實和一路爬過來看到的不同,這裡的鋼筋細,而且沒有生鏽。 我有點吃驚,這玩意兒竟然這麼大,分岔這麼多,看來接收功率相當的強悍。 但這並不是他爬過來的理由。

我罵道:“天線就天線,你也不用爬過來啊。”

他朝我笑了笑,撓了撓頭。 我以為他不好意思,沒想到他把槍從背後轉了過來,拉上了槍栓,對準了我,對我道:“不好意思,吳工,要委屈你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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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4:17
第四十五、控制室

都是當兵的人,打靶前無數次教官都會提醒,槍口不能對著人,也都聽說過走火打死人的事情,即使是空槍,裡面的撞針如果彈出,也會有殺傷力。 所以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我頓時覺得無比的刺眼,立即用手去擋,同時喝他道:“怎麼回事?把槍放下去,別等下走火了把我崩了。”

他絲毫不以為意,“沒事,子彈我卸下來下來,保險也扣上了。”說著就把槍頭遞給我。

我抓住槍頭一看,子彈匣確實沒了,心中奇怪,心說他什麼時候卸掉的,動作這麼快。 就問他:“幫什麼忙?你到底想幹什麼?看到天線就不要命了?這玩意兒又不能帶我們出去。”

他又解下自己的武裝帶,係到步槍的背帶上,道:“唐連長他們說下來就是為的找這天線,如果他們和我們走的是同一條路,他們肯定也會發現這天線,他們肯定會爬過來查看的。如果他們不是和我們走同一條路,我先查證一下,咱們找到他們後就可以直接回去,不用再來一次了。”

我心說有道理,他繼續道:“而且,我們是工程兵,論學問當然是你們大,但是有些工程架設上的細節,只有我們知道,等我看看這天線的佈置,我也許能猜出唐連長現在在哪兒也說不定。”

看他說得信誓旦旦,以及他以往機靈的表現,我感覺靠譜,這時候王四川也跳了過來,到了我身邊,問我幹嗎? 老是節外生枝,這地方有啥好玩的?

我給他解釋了一下,馬在海已經把武裝帶的一端係到了自己的腰帶上,然後讓我抓著槍管,自己開始朝天線的突起混凝土堆下方和大壩外牆的地方爬去。 混凝土堆猶如一隻不規則的碗扣在大壩垂直的壁上,天線刺出的角度隨著弧度的延伸逐漸難以落腳,​​所以越到下面越難攀爬,到了一定角度後就等於半身要懸掛在空中。

還好馬在海身手十分靈活,只有幾個地方需要我抓住槍管提起他讓他借力盪過去,很快他就到達了我們看不到的位置,沒多久他大叫了一聲“有了!”,接著傳來什麼東西敲擊天線的聲音。

敲了一會兒後他讓我們也爬下來,我拉了一下,另一頭似乎被他固定住了,於是把槍卡在身邊的天線上,順著槍帶和武裝帶也爬了下去。 王四川緊隨其後。

下去後才十米左右就能看到潮濕的洞岩,被沖刷得好似打著蠟,我沒空仔細觀察,只看到在碗狀混凝土包和大壩外牆的交接處,有一道一米長寬的正方形小窗。 電纜從混凝土包裡伸出,通到小窗內。 一邊的武裝帶綁在電纜上。

馬在海縮在小窗裡,對我們道:“這後面是電報房。”

“電報房不是在老唐發現的那個山洞裡嗎?”王四川問。

“那機器我看了,太小了,肯定不是總發報機房的發報機,工程上不可能把發報機和天線離那麼遠,一旦發生戰鬥,電纜很可能被切斷。總發報機房一定會在天線附近。”他道,“在地下掩體的設計中,除了總機房外,會架設小型電報機的都是臨時指揮所,所以,唐連長他們找到的山洞應該是一處臨時指揮所,只有在這兒——大壩被攻克的時候才會使用,平時收發電報,應該都會在總發報機房內。”

“你小子,你剛才怎麼不說?”王四川道。

“實話說了吧,唐連長說是要找天線,其實我感覺,他真正要找的就是這個總電報室,他比我經驗豐富多了,根本不需要我提醒。”馬在海往窗裡面縮去,給我讓出位置,我也爬了過去。

“已經找到了一個發報室了,也證實了電報是從那台發報機裡發出的,還要找這里幹嗎?”我問。

“我也不敢肯定,不過,一般情況下,總發報室其實就是總司令部。”他道,“可能和這個有關係。”

說話間我已經擠進了那隻小窗內,說是小窗,其實也不算小,只是裡面的電纜非常多,不平均的分佈在狹長的空間內,於是顯得局促。 每條電纜都有手腕粗細,絞在一起,好比怪物的觸鬚。 王四川在外面大叫我們小心,別觸電了。

往裡面爬五六米就到頭了,盡頭是一面牆,牆上有電纜孔,電纜從孔內穿入,間隙都被水泥封死了。 馬在海說,我們現在處在外部維修通道,裡面是內部維修通道,這面牆是第一面密封牆,這麼做應該是因為這兒外部空氣有問題。

我說你別給我們上工程課,這裡有面牆,我們是不是過不去了?

馬在海也不多說,拿起自己的水壺開始砸牆,很快牆竟然開裂了:“為了維修方便,這種隔離牆一般都是白灰澆的,看著很敦實,其實用指甲都能扒開,最多里面還隔一層鐵網,直接剪開就行了。”說著,果然牆就被敲通了,“這連鐵絲網都沒有,要塞內一定沒老鼠。”

我們花了十幾分鐘,把破口擴大到能通過的大小,繼續深入,又如法炮製砸開了兩道同樣的隔離牆。 在隔離牆之間有供通風用的風散口,防止毒氣積壓,與沈箱的一樣,非常狹窄無法使人進入。

最後,我們進入到了電纜通道的盡頭,所有的電纜到了這里後開始通入到一隻一隻的電纜鐵盒內,然後變成細小的電線向下通出。 馬在海指了指身下的鐵皮翻蓋,抓住一邊的電纜,用力踹了幾腳,鐵蓋就撞開了。

翻下去後下面一片漆黑,用手電一照,發現我們是在某個房間的天花板內,下面有幾張椅子和桌子,上面堆滿了東西。

馬在海跳了下去,照了一圈後沒發現什麼,我和王四川也跳了下去,環視一圈,這房間和一路過來看到的房間很不一樣。

這是一個四方形的房間,大概有籃球場那麼大,四面都擺著東西。

第一眼先看到一排古舊的巨大儀器,都是比人還高的鐵箱子,上面全是紅紅綠綠的指示燈和一下電閘,非常敦實和巨大,靠四邊牆壁擺放,鐵皮都已經銹跡斑斑,但比起外面那些鏽的掉渣的機械部件,這裡的鐵鏽算是非常輕微的。 現在看來這些鐵箱儀器都做過防銹處理。

其中一面牆上掛著巨大的鐵板,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線條印著整個大壩的切面圖,不過圖很簡略,在圖上配合著圖示以及很多指示燈。 鐵板下面的鐵箱上,比其他的鐵箱多了很多按鈕,像是一隻操控台。

房間的中間部分,列著四張長寫字桌,上面整齊地擺著電話和一沓沓文件,厚厚的覆蓋著灰。

之所以覺得和一路看到的房間很不一樣,是因為這裡有精密的儀器,不像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大型機械和混凝土部件,不是冷庫就是倉庫,電纜渠,這裡總算是像技術人員待得區域了。

我問馬在海,這些東西都是乾嘛用的,馬在海一一對我們解釋。 他說大型的鐵箱儀器應該是控制大壩的設備,鐵箱上全是日文,他不知道具體用處,但那裡頭肯定有壓力監控,水位監控,控制大壩大閘的電路,以及每台發電機的控制。 這一邊的大壩切面圖,應該有大壩內部管道的控制,這些二極管都代表著管道關閉與開啟,不過,整個大壩牽扯到的東西太多了,具體這些是什麼管道,他也說不出來。

簡而言之,就是他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但不知道怎麼用,可以肯定的是,這裡是大壩的控制室,至少是控制室之一。

意外的是,我們沒看到預想中的發報機,也沒有發現這個房間有通往別處的門,竟好像是密封的。

馬在海用手電照著天花板看電線的走向,從天花板看到牆上,然後從牆上看到地上,最後指著地上的一塊帶著手腕粗細插銷的鐵板,把它翻了起來。 那鐵板竟然是一扇非常厚實​​的翻門,下面出現了一道垂直的梯子,似乎下頭還有一個房間。

“隱藏式的翻門,即使攻克了這裡,也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找到這個控制室。”馬在海道,“日本的軍事建築都這樣。”

下面的房間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古怪,我心裡還惦記著其他事情,準備速戰速決,於是準備下去,一邊的王四川拉住了我:“等等等等,有情況。”

“什麼情況?”我問。

一邊的王四川對鐵板上的大壩剖面圖很有興趣,指著問道:“你看,這大壩兩個角上,那兩道豎的指示燈,是不是代表我們下來的沉箱? ”

馬在海順勢看去,那兩道指示燈比其他的大,顏色也和其他的不同,他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對,應該是。”

“這麼說,控制這沉箱的開關,也應該在這裡?”他道。

我心裡一個激靈,知道他想到了什麼。

王四川走了過去,用手電去照鐵箱儀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鈕。 每個按鈕下方都有日本的標籤,但我知道他要看的不是這個。 他靠近那些按鈕後朝我招手,我湊過去一看,發現非常明顯,這些按鈕上,灰塵被擦掉的痕跡非常明顯和新鮮,好像不久前有人使用過。

“有意思。”王四川道。 “難道這兒還有日本人?”

王四川想到了我們在沉箱內發生的事,沉箱內沒有任何操作裝置,我們進入沉箱之後,是誰啟動沉箱讓我們降入大壩底部? 我不認為這是殘留的日本兵幹的,第一,我們一路過來沒看到任何的生活痕跡;第二,這個地方到處是灰塵,之後這塊操作面板上的灰塵被擦掉了,顯然不是經常有人活動。

我對他解釋道:“看上去,好像是有一個人,在近段時間來到這裡,然後按下了按鈕,操作了某些東西。”

我看了看地面,本來應該能看到腳印的,但現在我們到處亂走,已經無法分辨出什麼。

王四川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會是誰呢,他肯定比我們先到達,難道是上一批勘探隊裡那個我們還未找到的女人?”

“暫時只有假設是她。”我道:“實在想不出別的可能性。”

馬在海道:“不對啊,我們能從外面進來是因為砸掉了隔離牆,這兒除了電纜口就只有這道翻門可以進出,那麼這個人應該是從下面一路找上來的,這樣一來不太可能靠運氣找到這兒,除非這個人事先知道這個大壩的結構。”

確實如此,我繼續分析:“她到了這里後,可能靠這塊鐵板找到了控制儀器,並且掃去儀器面板上的灰塵,讀了那些標籤後找到控制沉箱的按鈕。她知道鐵板下的機器可以控制沉箱,所以沒有一台台找,而是掃掉灰塵尋找哪個按鈕來啟動和關閉——這些細節告訴我們,她一定遵循了某種指引,目的性很明確,但對於細節不熟悉。 ”

“看來,不管這人是誰,背景肯定有點問題,說不定是日本人的特務。”我道,“第一支勘探隊的人員中有人被槍殺,可能就是這個特務幹的。他們勘探任務的失敗也可能是敵特破壞的原因。”

三個人都點頭,王四川說:“這個女人踪跡不明,如今被我們發現了她活動的痕跡,說不定她就在附近,我們豈不是很容易就碰到她?”

馬在海的槍還掛在外面,我說要不拿回來防身吧,馬在海說咱們現在還不能確定下面能出去,萬一走不出去,還是得從原路返回。 如果把槍拿回來,就很難再爬回這裡了,於是我只好作罷。 王四川說那麼我們現在得加倍小心。

繼續往下搜索,馬在海先從梯子上爬了下去,確定下面沒有人了,我們才下去。

下面幾乎是比上面大兩倍的一個房間,靠大壩外牆的方向是六台發報機,機台上還凌亂地堆放著電報,其他地方都是鐵做的桌子,到處是蓋著灰的文件。

這應該是大壩的指揮中心,牆上掛著巨幅的地下要塞平面圖,和老唐繳獲的那份如出一轍,但是更大,在其中一張靠牆的長桌上王四川還看到了一隻麥克風,應該是廣播台。

“當年日本天皇的投降書,應該就是在這兒朗讀的,朗讀完後就開始撤退了。”王四川道,嘗試著想讓馬在海啟動廣播,但是調了半天,連電源燈都沒亮,看來是完全損壞了。

下來之後,我特意讓他們不要走動,果然就看到地上有凌亂的腳印,一直通向兩個方向,手電一照,一邊是一道雙開鐵門,一邊是一道暗綠色的木門。

雙開鐵門明顯是防爆的密封​​門,外面應該通往其他地方,木門後不知道是哪裡,難道是廁所?

我們走過去打開木門,裡面竟然是一間辦公室。

整個屋子都是灰,擺設、裝飾都非常的樸素,顯然當時的日本兵也沒心思打扮自己的辦公室,牆上能看到原來掛飾的痕跡,也許是日本刀。 在辦公室的角落裡有一個衣架,上面是一件不知類型的軍裝,積滿了灰塵。

灰塵中到處都是被翻動的痕跡,留下了手印,我們順著它一路看去,除了大量的文件外,沒有其他發現。

抗戰歷史學家或者懂日文的人也許能夠在其中找到什麼線索,無奈我們這兩樣都不是,只得作罷。 不過根據到處都是的手印,這人應該在漫無目的地找什麼東西。

又回到外面的指揮所,走向另一個方向的鐵門。

推開雙開鐵門,不出所料,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漆黑一片。 手電照去,腳印一路過來又回去,顯然這裡有出口。 當時也沒多想什麼,急著出去的我們順著腳印進入黑暗之中。

不久後出現了幾條岔路,而且都有腳印的痕跡,拿捏不准的我們只得一條一條走。 第一次選擇是錯誤的,盡頭是一間配電房,裡面全是電閘。 王四川說要不要試著拉幾個,我說千萬不要,要是關掉了什麼重要的設備,比如說冰窖的壓縮機,鬼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我們回到分叉路口走第二條走廊,很快就到了一扇鐵門前,同樣是一道三防門,厚的要命。 這裡的每一個空間在戰鬥的時候都能變成很難攻克的掩體。

王四川將鐵門推開,裡面是一個獨立的大廳。 照例用手電一掃,我們都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嘆氣。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解釋這一段我們找到正確房間的過程,是因為它實在太關鍵了,最後我們總結的時候還有些後怕——如果當時在三岔路口就選對了正確的路,那麼,這座埋在地下的巨大掩體所隱藏的真實面貌,就可能永遠無法為世人所知。

很多時候,一次選擇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那扇鐵門之後,我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房間,我感覺它非常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看到過,但毫無概念。

在房間正前方的牆上,掛著一塊大概5乘以5厘米的幕布,房間裡有很多低矮的座位,在房間後方,有一台奇怪的機器架在那裡。

一直走到機器面前後,我才意識到那是什麼,這是一台小型膠片放映機——這裡竟然是一個膠片放映室。

我是在地面上的帳篷裡開會看《零號片》時,才知道世界上竟然可以有這麼小的膠片放映機,這裡難道是這個地下基地的電影院,日本兵平時在這裡進行娛樂活動?

在現在看來,也許是真的,但是當時那個年代,日本人在我們的意識裡是不可能有這種正當娛樂活動的,這里肯定是對日本軍人強化軍國主義思想的地方。

我對這種小型放映機非常好奇,仔細看發現上面擦拭的痕跡很重,顯然那個先於我們進來的人對這個機器也十分在意。 我上下左右仔細觀察,忽然就發現不對。

放映機上有一個凹槽,似乎可以卡什麼東西,我總覺得這個凹槽非常面熟,這不同於剛才的似曾相識感,而是讓我有一種必須想起在什麼地方見過的緊張,感覺非常關鍵。

叫了王四川過來,他比畫了一下,三個人一起回憶,馬在海立即想了起來:“鐵盒子!是那具日本女兵的屍體上發現的鐵殼盒子!”

這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我記得那是一隻有點像蝸牛殼的鐵盒子,再一比畫,果然是,頓時茅塞頓開。

不會吧,這麼說,那鐵盒子是卡在這裡的,難道,那竟然是放映機的零件? 我愣了愣,忽然意識到不是,不對,老天,那個鐵盒子,是攝像機的膠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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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5:08
絕地勘探第四十六 膠捲盒

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感覺忽然有些啟發,我坐下來,逼迫自己冷靜思考,各種線索因為有了這隻鐵盒子的匯合,我逐漸明白了一些東西。

難道,事情是這樣的?

前面的事情已經非常清楚了,日本人建立這個基地,並且運入一架巨型轟炸機的目的,就是那個巨大的虛空的深淵。

我們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這裡的,也許是他們在勘探石油和煤礦時,發現了這個巨大的空間,又或者他們僅僅是出於好奇心,在探索這條暗河時,發現了暗河盡頭的巨大虛無。 是什麼動機都不重要,顯然他們最後非常堅決地想要知道,這片中國大地之下,猶如宇宙般的黑暗中,到底有些什麼?

而要實現目的,他們選擇使用深山轟炸機,而他們自然不可能用肉眼來記錄觀測的結果,在深山轟炸機上,肯定裝有偵察機用的航拍設備,其中很可能有當時最先進的航拍攝像機。

然而,飛機起飛後,整個基地因為某種原因,忽然就被拋棄了,當深山飛回大壩內,因為沒有導航,墜毀在了地下河內、當時河內鋪滿了中國屍體做成的緩衝包,所以飛機沒有完全損毀,可能有人受傷,但死亡的只有一個駕駛人員,就是我們在飛機殘骸中看到的那具奇怪的屍體。 其他人可能活了下來。

那膠捲盒我們是從冰層中的屍體上發現的,那麼說,冰層裡的屍體可能就是當時的機組成員? 他們迫降後倖存了下來,拿下了膠卷,但之後又不知道什麼原因被凍死在冰窖裡了?

是不是他們在飛機墜毀之後,還發生了一些事情? 這些飛行員沒有離開,反而到了大壩底層,在那隻雷達附近堆砌彈頭。 最後因為某種事故,被凍死在那裡。

而雷達和彈頭排成的形狀,正如王四川說的那樣,很像一個套,一個陷阱。

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是因為,他們在深淵中看到了什麼,或者說,難道他們認為,深淵中有某種東西,被深山吸引了過來?

想到這裡,我的背脊開始發涼,有點起雞皮疙瘩。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在這些人被凍死幾十年後,我們的地質勘探隊也發現了這個空洞。 於是,我們來了。

我們不知道第一支勘探隊發生了什麼事情,假設一切都是那個敵特在搞鬼,顯然這個敵特來自日本,他知道下面的一切,也知道中國人發現了這裡,於是混在了第一支勘探隊裡,殺害了隊員破壞了任務。

從他在這裡留下的痕跡來看,他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很可能,就是那個膠捲盒。 但是他不知道膠卷竟然被凍在了冰裡,所以一直到我們進來也沒有找到。 為了拖延時間,他把我們降入冰窖,也想凍死我們,可惜,他沒想到第一支勘探隊裡有人竟然沒死,還利用電話線設置了發報機,使得老唐他們拿到了要塞平面圖並且找到了冰窖。

幾乎是直線,我把推測和王四川一說,三個人想的都差不多。

“如此說來,這敵特居心叵測,十分的厲害。竟然把我們這麼多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王四川道,“他把我們降到冰窖之後,竟然還想殺掉落單的你,但是明明第一支勘探隊是個女人失踪,為什麼你感覺殺你的是個男人?”

我咬了咬下唇,就道:“很明顯,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我弄錯了,或者,那人是男扮女裝,日本人身材不高,所以不是沒有可能,還有就是,這個人,混在我們的隊伍裡進來了。”說到這裡,我又想到了那幾張紙條。

這個人,他在冰窖中想把我活埋,也是他關上了電纜渠的鐵門,想把我們困在這裡。

“你覺得,這個人是誰?”我問王四川。

他搖頭,這些工程兵我們都不了解,說實在的,誰都有可能。

“要我說,要么是陳落戶,要么是裴青,這兩個人最可疑。”他道,“我看八成是裴青。”

王四川對裴青有情緒不假,不過我現在心裡也有些懷疑裴青,只是不想說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馬在海問:“那現在怎麼辦?敵在暗,我們在明。”

“我沒有反特的經驗,咱們三個都曾被困,顯然咱們三個應該是清白的。”我道,“我們現在繼續和他們周旋,恐怕勝算不大,既然已經知道那膠卷是他們的目的,謹慎起見,我們應該先找到膠片,然後離開這裡,到地面上,讓組織上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這個提議,現在想起來是當時我們個人利益和組織利益乃至國家利益高度統一,所以立即一致通過。

王四川道:“不過,如果真是我們想的那樣,現在倉庫里人那麼少,很可能那傢伙已經得手了,膠片已經被搶去了。”

我道也有這個可能性,但事實是怎樣不能靠推測,我們無論如何必須想辦法先回倉庫。

另外,老唐他們肯定也在找路回倉庫,我們也有義務在倉庫留下信息,告訴他們我們的去向和敵特的事情,否則他們很可能還會找我們,旁生出許多枝節來,要是因此導致更多的人員傷亡,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最合適的做法,應該是我們中有一人留下,兩個人拿到膠卷後離開,留下的人負責傳遞情報,但這時候誰留下都是個敏感問題,所以我一時間也沒說什麼。

總之,倉庫是第一站,必須先回去。

一共三條岔路,兩條已經知道是錯誤的,那最後的那條肯定就是出路。

接下來的事情非常枯燥,這塊區域應該是大壩的核心所在,大壩成員的宿舍,食堂,武器庫,都在這層,包括無數的控制室,小型辦公場所,廁所,我們在其中穿行了足有兩個多小時,繞了無數的彎路,最後終於找到了一條樓梯。

這是一條應急樓梯,應該是沉箱無法使用的時候撤離用的,非常狹窄,我們往上走了二十級後聽到了風聲,又走了十級,推開一扇鐵絲門,我們終於回到了大壩頂部。

一爬出來,強風直灌入口鼻,那道孤零零的探照燈還在,另一邊的虛無深遠而又寧靜。 經歷了那麼多,再次看到這片深遠,感受更加複雜。

另一邊,水位已經下降,原本淹沒在水面下的東西全部露了出來,我們看到了小山一樣高的屍體袋,巨大的深山折戟其中,能清晰地看到飛機墜毀劃過的痕跡。 同時,更多的水下建築露了出來,幾處地方甚至還有燈亮著。 應該是馬在海打開探照燈的同時打開了這些。

地下河並未完全乾涸,水位降得非常低而且能聽見水流的聲音,大壩的閘門關上了,這裡開始蓄水,過不了多久,這些水流會使得水位重新上升。

馬在海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那兒就是過濾閘,我們的船就在那兒,應該還在。”

“如果我們靠這船出去了,那你當班長的心願肯定能了了。”我道,心說即使沒有船,趟水我也要趟出去,哪怕幾乎等於送死。

沒有時間過於關注這些,我們商量了一下如何找到倉庫,想沿著大壩的外沿爬下去,現在剛才我們繞彎的地方再找找看。

正要行動,馬在海忽然噓了一聲:“你們快看!”

我轉頭,看他正望向大壩的內側,立即湊過去:“幹嘛?”

“有人!”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大壩內側的黑暗處,一隻手電光正在快速移動,有人想在那些鐵絲板上行走。

“是誰?”王四川道。

馬在海看著,臉色焦慮,“不知道,不過他在朝我係皮筏艇的地方去。”

“糟了。”三個人頓時意識到不好,只有一個手電,孤身一人,難道是那個敵特? 他往皮筏子的方向跑,難道是他得手了,準備偷偷離開?

這時候我們根本沒辦法細想,不管這人是敵是友,我們必須抓住他。 還沒等我說話,馬在海和王四川已經衝了出去,開始攀爬鐵絲梯。

巨大的大壩的另一邊,沒有強風,下面也不是萬丈深淵,我們爬得飛快,如果我們搶不到前頭,很可能我們就出不去了。

走運的是,我們很快就爬下來大壩,地下鐵絲板搭​​建的通道四通八達。 不過視野不太開闊,一時間看不見那人在什麼方向。

正在猶豫,王四川眼見,他說前面有手電光,離我們大概五六百米。

“追!”我叫道。 但他立即把我拉住了:“我們沒槍,萬一是敵特,他背的是自動步槍,我們怎麼說都不是對手。”

“那怎麼辦?”我急道。

“我們得一擊制敵。”王四川很沉著,“聽著,這不是開玩笑的,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特務。這兒你是技術兵,小馬是工程兵,都沒正兒八經打過仗,絕對不能莽撞。”

我怒道:“你就打過仗了?!”

“老子雖然沒打過仗,但是五歲起就跟我爹騎馬,十五歲能結伴上山打狼,我們蒙古族的小孩子玩兒什麼都拼命,怎麼也比你們強點。”他看著那手電光道,“我們現在和打獵差不多,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我們三個人必須有分工,一個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一個人打掉他的槍,另一個人在這個間隙制服他。我負責打落他的槍,老吳你身體最單薄,你負責吸引他的注意力,小馬,你在那一剎那偷襲他。”

我說:“你又沒槍拿什麼打落他的槍?”

王四川四處尋找,想找稱手的玩意兒,但這裡是鐵絲板做的通道,什麼都沒有堆積,他最後探出去,從手裡的麻袋中拽出去一根大腿骨,道:”蒙古人在草原上也是什麼都沒有,只要手藝精湛,任何東西在我們手裡都是武器。“

我看著他拿著腿骨的姿勢,就明白他是準備投布魯,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打他的腦袋將他打倒?“

王四川說:“這是不可能的,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我往那邊看過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裡照明不足,那個人只有手電的部分能夠看清,其他部分隨著他的動作都若隱若現。

”如果他把手電放在船上,那麼我連他的上半身都看不到,所以你必須讓他開槍,我才能知道他槍的位置。”

平時我對他的技術倒有信心,但這次是這麼關鍵的時候,絕對不容許失誤,我道:“不成,單純押寶在你的布魯上,要是打不中怎麼辦?”

王四川道:“你哪那麼多廢話,再猶豫這傢伙就跑了,咱們可能要在這兒待一輩子。”

我抬頭一看,光點已經停了下來,不知道在幹什麼,王四川的話讓我毛骨悚然,明白此時只能賭一把了,於是點頭。

三個人關掉手電,繼續小心翼翼往前,利用很多東西作掩護,迅速朝手電靠近。 前面的人也清晰了起來。

最後大概離他只剩下十米,我們看到一個穿著日本軍裝的人,正在往皮筏子上搬東西,不時警惕地看四周。 接著,看到了那卷膠捲盒,已經被搬到了皮筏子上。

我縮在幾隻麻袋後面,只露出半個腦袋觀察,那人竟然戴著防毒面具。

媽的,都到這時候了,還不露出廬山真面目。

王四川給我使了個眼色,悄悄做了幾個手語,讓我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馬在海潛水,他準備投擲布魯。

我一旦發出動靜,對方立即會警覺然後開槍,他在對方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時候,甩出布魯打掉他的槍。 然後馬在海突然出水,把對方拽到水里,我們三個再一擁而上。

我把過程想了一遍,沒問題,就點頭。 王四川剛想動手,忽然,對面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警惕地看著四周,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我和王四川立即縮回頭,心說真他媽警覺,果然是專業特務。 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再次探頭出來,對方手上加快了速度,顯然有所害怕。

王四川不再和我商量,使了個眼色,馬在海倒是非常沉著,立即潛水而去。 我窮盡目力判斷著,一直看著他到了皮筏子下方,做好了準備。

王四川對我點了一下頭,我深吸一口氣,心裡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接著,猛地狂奔起來,大吼道:“不許動!”

手電光迅速朝我這裡照來,跑了兩步之後,對方開槍了,子彈呼嘯著從我腦後飛了過去。

我頓感不妙,因為子彈貼我腦後的距離太近了,這傢伙顯然射擊的技巧非常熟練,他可能根本看不到我,只是聽著聲音就能大概判斷我的位置,而且開槍的速度太快了。 幾乎是本能,一下滾倒。 之後,看到兩道火光掠過我剛才站的地方,再晚一秒我就沒命了。

好在王四川那邊也不慢,我臥倒之後聽到了布魯破空特有的聲響,那肯定是王四川說的最凶狠的用來擊倒野牛的投法,然後是一連串猛動和落水聲。

我知道我們成功了,我馬上跳起來,往水聲傳來的地方跑去。

王四川比我更快,我看到水中水花四濺,剛想跳下去,卻看到皮筏子上赫然放著那隻黑色的鐵皮膠捲盒。

我上去抱住它,抬起掉在另一邊的步槍,對準了水里。

兩個打一個,而且其中一個是王四川,應該不用我了,我還是先保護重要的資料比較靠譜。

水里扑騰了半響,先是馬在海探出了頭又沉下去,我端起槍瞄準水里,大家絞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也不敢貿然開槍。

也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忽然平靜了,一個扑騰馬在海先爬上皮筏子,大口喘氣。

我差點就一槍托砸下去,看到是他才收手,問怎麼樣了,他根本說不出話,拼命的喘,連我去拉他手都沒力氣接。

幾秒後,王四川也出水了,他肺活量大,沒有那麼喘氣,在水里劃著四處看。

四周的睡眠非常平靜,我用手電掃過,看不出一絲異樣。

“媽的,被他跑了!”王四川罵到,“東西拿到了嗎?”

我揚了揚鐵盒子,他搖了搖頭,爬上皮筏子拉起馬在海:“功虧一簣,本來咱們肯定都是一等功。”說著爬起來。

我看著漆黑一片的水面,知道肯定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們,再看馬在海的神情,顯然他很想離開了,他問:“現在怎麼辦?要么直接上路?”

說實話,我看到這皮筏子,只剩下立即離開的慾望了,幾乎不容我思考,立即點頭。 “不管了,為了膠卷的安全,我覺得我們應該馬上離開。”

馬在海大喜,開始解纜繩,我看向王四川,認為他肯定和我想法一致。

沒想到他沒有動。

我心中咯噔一下,看著他,問他幹嗎? 難道還想等老唐出現,現在形勢有變,應該隨機應變了。

當時我也知道,就這麼出去了對老唐他們是一種不負責任,但是由於有一個巨大的藉口在手上,我完全管不了那麼多了,王四川的正義感非常強,我很怕他在這個時候鑽牛角尖。

他看著我,表情有點奇怪,猶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想,我們是否應該先回放映廳。”

”放映廳?”馬在海也驚訝,“回那兒乾啥?”

王四川拍了拍鐵盒子:“如果把這東西就這麼交上去,我們這輩子都可能不知道,裡面拍的是什麼。”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立即明白了。

“你說,等我們三十年,四十年之後,會不會後悔當時沒有耽擱這幾個小時的時間?也許,幾個小時後,我們會看到人類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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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5:40
絕地勘探  尾聲

在那一年的那一個時刻,我點頭答應了王四川的想法。

我們兩個小時後回到了放映廳,在馬在海的幫助下,我們啟動了放映機。 隨著膠卷的轉動,屏幕上開始出現了圖像。

事實上,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我只知道,若干年後,我想起當時看到的東西,還是感覺到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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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6:0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 引言

如果我在四十年前的當時,帶著那隻膠捲盒,立即原路返回,順著水勢逐漸低落的地下河離開,那麼以後的一切事情,可能都不會發生。

然而,在黑暗的地下河上,我們卻作出了完全相反的決定。

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那個決定是否正確,但是我相信,即使時光倒流到那一刻,我還是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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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6:2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一、航拍

1962年與1963年的交匯,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想必很多人都有記憶,那是三年自然災害的尾聲,“大躍進”悄然結束,中印邊境的戰爭局勢已經明朗,很多人都以為混亂的局面已經過去,國內會迎來一段相對穩定的時期。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些大事件上時,沒有人能夠想到,在中國邊境線的地下深處,我們正在面臨一個抉擇。

幾十年前,日本人在那條深埋在地下一千二百米處的地下河裡,建設瞭如此巨大的工程,只是為了在這條狹窄的河道裡飛起一架飛機,飛進那片好似無窮無盡的地底虛空中。 並且,這一次飛行記錄下來的秘密,全部都在眼前這卷膠片裡,這份東西如果上繳,那麼,以我們的級別,我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日本人在這個巨大的深淵裡究竟看到了什麼。

而我們就算立即離開,最少也需要跋涉十多個小時,才能回到洞口。 另一方面,能夠放映這卷膠片的機器就在身後的大壩裡,只需要耽誤一兩個小時,我們就能知道日本人在這里活動的目的,甚至是了解到這個深淵裡隱藏的秘密。

那麼,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是走是留,對於我們這些農村出來的孩子來說,並不是很難的選擇。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決定無疑有點冒險,當時逃進水里的傢伙肯定還在附近潛伏著,如果繼續在這裡逗留,這傢伙一定會是一個麻煩,但是,我們沒有考慮太多。

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沒有考慮太多,成了整件事情的轉折點。

決定了以後,我們一邊防備著身後是否有人跟踪,一邊走上了回途。

按照我們來時候的路線,我們很快就回到了大壩裡,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也許是因為路線熟悉,沒出現什麼意外,我們順利地回到放映室裡。

我們重新打量這間放映室,比起之前的走馬觀花,我發現這個放映室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小。 可能是裡面局促的長木椅給出一種錯覺,所有的東西上都有一層極厚的灰塵,這讓我擔心放映機還能不能使用。

放映機在整個放映室的後方,是一台鐵皮的大概彈藥箱那麼大的機器,有兩個轉輪連接膠片的轉頭,上面全是灰。 王四川拿著鐵棍守在門口,以防被偷襲。

我沒有擺弄放映機的經驗,幾乎是一身冷汗地研究著那隻鐵皮機器,害怕一不小心弄壞。

其實,放映機的構造並不復雜,當時的機械大多是簡單的輪組結構,但是,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什麼,我無論如何也沒法把膠捲盒裝上去。 忙了半天,手上全是汗也沒有什麼進展。 最後還是馬在海幫我裝了上去。 也許因為他是工程兵熟悉機械原理,他只是看了幾眼,就摸到了竅門,接著又找到了開關,啟動了機器。

前面滿是灰塵的白布上突然出現了黑白色的圖案,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航空攝像技術非常不成熟,模糊的黑白畫面有點抖,什麼都看不清楚。

然後,馬在海搖動著膠片輪軸,白布上開始出現活動的畫面,我突然興奮起來。 日本人當年為什麼要在這裡建設這座大壩,以及他們在深淵裡帶回了什麼影像,很快就可以有答案了。

最早的畫面是白色的,帶著黑點,應該是膠卷上的廢片,好比照相機膠片最開始的部分總是黑色。 馬在海緩緩地搖動輪軸,畫面上的黑點跳動著,讓我們知道膠片在往前走。

走了大概有一分鐘,屏幕上卻沒有任何變化,我有點著急,不知道是馬在海不敢加速還是放映​​機有問題。 正在我擔心能不能放出影像時,幕布上有一行字一閃而過。

馬在海好像愣了一下,停住手慢慢往後退,把那行字倒了出來,那一行字定在了幕布上。

這是一行很潦草的“日文字”,摻雜著一些“漢字”,我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能看出,這是一行非常嚴厲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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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16 20:36:4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特情絕密的任務

黑色的字在白色的底布上很清晰,那幾個“漢字”我認出是一個警告,署名的部分是“特情07絕密築城工程部隊”。

“工程部隊”這幾個字,使得我一剎那間以為是我們自己的抬頭。 日本人也用漢字,“築城工程部隊”這個雖然很像中文句式,但我們一般稱自己為建設兵團,或者“內蒙工程部隊”。 “築城工程部隊”聽起來非常奇怪,可能是日本人在這裡建設要塞的部隊自稱。

讓我覺得有問題的是,這一行字並不是字幕那種工體字,而是手寫的,像是拍完之後用筆寫在了膠片上。

那行字很長,我猜想這警告會不會是說,這是一盒絕密膠片,你沒有權力觀看之類? 這行字肯定蘊含了其他信息,因為它只是這麼寫在膠片上,在幕布上顯示的時間不會超過一秒,等別人意識到它,膠片早該看完了。

“絕密”兩個字讓我覺得呼吸困難,我想到了下來前發的誓言,想不到日本人也用相同的字眼。

我對馬在海打了個招呼,馬在海反應了過來,又開始轉動搖柄。 幾秒鐘後,上面終於出現了畫面,我們再次屏住呼吸看起來。

有連續畫面的部分長短不一,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少,我們看完全部的膠片,只用了一個小時時間。 但是播放完後,沒有人去理會靜止的屏幕,只是靜靜地坐著,心中的驚駭難以形容。

膠片大體可以分為兩個部分,前面是大概十分鐘的各種零散的資料片段,之後是整體的航拍片段。

整段膠片其實質量不高,解放前各種空中偵察中進行的所謂航拍,一般都使用航空照相機。 當時的航空攝影機因為各種技術限制,在空中拍攝得到的畫面都抖得非常厲害,這從美國拍攝轟炸長崎的黑白膠片上就能了解。

慶幸的是,這份膠片還算可以基本表現出畫面的各種細節,我能分辨出白布上的圖像。 只是沒有聲音,不知道它是不是本來就是默片,還是這裡沒有喇叭設備。

膠片本身的內容十分的少,感覺沒有去鋪陳氣氛,更注重於記錄一些信息。 這份膠片中包含的很多細節、每一段拍攝的東西,時間都非常短,而且都和之後的事情有關係,無法省略,我需要全部記述出來。

這卷膠片,應該是日軍的隨軍攝影師拍攝的,當時的日本是一個戰爭機器,隨軍攝影師負責記錄的戰爭側寫片段,有些會被作為戰爭資料保存,有些會在軍事會議上使用。 現在的日軍侵華資料,基本上都是這批人留下的。

我想那個攝影師可能想不到,我們會是這段影片的第一批中國觀眾。

第一部分畫面,是地面上的情景,黑白畫面上出現了一個機場。 那是個白天,能看到非常明亮的天空。 當時我們處在地下河的深處,舉頭就是漆黑的岩石,看到幕布上映出蒼白天空那一剎那,我心中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渴望。

機場上停著幾架飛機,四周有很多的飛行員和日本鬼子在搬運東西,鏡頭拍攝到那些鬼子後,又一下轉過來,改為拍一個穿著軍官服裝的人,重複了好幾次。 這組畫面被快速切換,再加上多餘的抖動,給人一種非常急促的感覺。

沒等我看清那個日本軍官的模樣,這些鏡頭又飛快地跳了過去,變成了兩個日本飛行員在飛機的翅膀下談話,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拍著飛機的起落架,一副哈哈大笑的表情。

沒有聲音(就算有我也聽不懂),這些畫面讓人產生很多的聯想,接下來,鏡頭變成了從飛機舷窗往下拍的景象。 能看到地面的村莊、森林和河流。 那是真的在天空裡,不是在地下河。 這應該是他們來這裡的前期過程,當時東三省還被日本控制著,他們在這裡可以從容地調動飛機。 之後鏡頭一會兒掃向舷窗外,一會兒拍攝飛機的內部,我能猜到這是一架運輸機,​​裡面蹲著很多的鬼子兵和成堆的東西。

所有的鬼子都低頭不語,隨著機身的晃動而晃動,看上去非常疲憊,很像我們當時在卡車後斗里的情況。

畫面快速切換,這一部分很快就放完了。

這些鏡頭看上去沒有什麼意義,但卻包含了很多的信息。 第一,在抗日戰時期,只有相當緊急的行動,才會使用飛機運兵,說明攝影師應該是從離目的地很遠的地方趕來的,而且很緊急;第二,攝影師拍了很多生活化的畫面,這也許可以推測出,他在拍攝這些畫面時,還不知道自己在執行真實的拍攝任務——否則,我相信他絕對沒有那種閒心。

往後,畫面立即變成他們進入叢林的片段。 我看到了那幾棟現在已經腐朽在林子深處的日本木房軍營。

在影片裡,那裡應該是剛剛搭建完成,這時我又看到了那個日本軍官,黑的畫面使得他的面色看起來非常蒼白。 他正在呆呆地漫無目的地看著忙碌的人群。

這一次,鏡頭停留的時間長了一點,我看著畫面上那張臉,心裡覺得有點毛毛的。

也許是因為電影裡的日本人都長得非常可笑,臺本戲裡的鬼子也都是找丑角來演,但這個真正的日本鬼子,卻長得十分正常,

要仔細去看,卻發現他的臉上透出一股很怪的氣質,這股氣質,遠遠比影裡的那些反派演員給我的感覺可怕得多。

我的童年經歷過抗日戰爭的最後階段,那個時候,我聽說過無數關於日本鬼子的傳言,他們就是最凶狠的怪物。 又因為當時在非戰區,我沒有實際見過他們,所以鬼子再可怕也只是一個想像中的東西而已,從小到大看到、聽到的,都是電影裡的角色、老人的口述,和宣傳隊臺本戲的東西。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看到,原來真正的日本鬼子,是這樣的。

他們並不是醜陋的怪人,看上去也和我們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卻讓我更加的厭惡。

鏡頭停留的時間很長,我以為這是出於對這個軍官的一種尊敬,但我很快就知道不是那樣,因為有一個女人來到軍官身邊,他們開始交談起來。

鏡頭開始拍攝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顯然也發現了自己正在被拍攝,衝鏡頭的方向看了幾眼,但也沒有在意,還是繼續和軍官說著什麼。

這個女人談不上漂亮,身形很修長,也穿著軍服,鏡頭還拍到了她的臉。

這個時候,看著這女人的表情,我忽然感覺到一股異樣,腦子裡閃過一種奇怪的感覺。

沒等我仔細去品,關於木屋的幾個鏡頭已經快速閃過,軍官和女人都消失了,幕布上又回到了一片漆黑的狀態。

我覺得不對,剛想讓馬在海倒回去看,幕布一下再次亮起,我又看到畫面上出現了奇怪的圖像。 這個圖案頓時把我對於那個女人的奇怪感覺壓了下去。

那是一個光球,有臉盆那麼大,光球內部,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我不明白那是什麼,難道是月亮? 仔細看那形態就知道不是,那光球太圓了,中秋節的月亮也沒有那麼圓。

難道這已經是深淵裡的景象? 我緊張起來,那這是什麼? 深淵裡面,怎麼會有一個月亮一樣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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