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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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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21:06:05
一百五十一章 惡婦?

  老太爺看著眼前的一行人,他的震驚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了那麽長長的一串人也就罷了,可是趙府的長媳頭上有傷,臉色蒼白的樣子一看就應該躺在床上休息才對,居然也被五花大綁著——這可是趙府的主母!老太太瘋了嘛,居然綁了趙府的主母!

  老太爺的怒氣在心中剛生未生時,看到車子上探出了一個人來,他皺了皺眉頭:這人是是誰?被傷得如此重,那小臉又紫又脹;那模樣依稀像是、像是自己的小孫女兒韻兒!

  老太爺的額頭的青筋一下子蹦了起來:他震怒異常——是哪個如此大膽,把趙府的主子姑娘打成了這般模樣!

  紅裳已經跪了下去:「媳婦前來領罪,請老太爺責罰!」

  老太爺深吸了一口氣兒,強按下心中的怒火,韻兒的事情當然而問個清楚,不過媳婦也不能這樣綁著啊:「媳婦你先起來,什麽領罪不領罪的話兒先不要說;一鳴,你媳婦兒身上有傷不知道嗎?還能這樣綁著,快快解了!」

  紅裳叩了一個頭:「回老太爺,解不得。是老太太使了人綁了媳婦的人,媳婦惶恐不安,不知道身犯何事兒,所以自縛前來請罪,還請老太爺示下;媳婦在老太太熄怒以前,不敢解下繩子。」

  紅裳困為被縛著雙臂,所以她叩頭與起身都極為不便,看得趙一鳴心中一疼,老太爺看得眉頭緊皺——就算是媳婦做錯了事情,也不該如此相待。

  趙一鳴也跪了下去:「兒子願一同領父親、母親的責罰。」

  小夫妻二人還真是同心同力啊,老太爺心裏感歎了一句:老妻做得太過了,把兒子逼成這個樣子,她也不好好反省一下。

  老太爺看看紅裳,再看看車子上的鳳韻,看看那些被綁的人多數都鼻青臉腫兒的樣兒,他心知老太太八成又被人擺布了。

  他歎了一口氣兒道:「先把這些人解了吧。」

  老太爺想婢僕們地繩子解了。那紅裳地身上地繩子也就好解了:這也是給老妻留臉面。不然地話。媳婦如此進去後。老妻最後一定會鬧個灰頭土臉不可。

  老太爺又看了一眼韻兒。他想走過去抱一抱孫女兒:傷得這麽重。想來嚇壞人吧?可是媳婦這裏地事兒還是要處理一下。他強忍住了要移步地念頭。

  紅裳繼續叩頭:「請老太爺示下媳婦做了什麽錯事兒。然後媳婦領了老太太地責罰再鬆綁也不遲;不然媳婦心裏忐忑不安。怕老太太看到媳婦違了她地意思而氣壞了身子。」

  老太爺現在也不清楚老太太為何會做出這樣地事情來:傳了出去。趙府地笑話兒大了還是小事;大事是——紅裳已經要被封誥命了。老太太卻把人給綁了起來。如果被禦史得知上奏他們趙府一本兒。他們趙府還真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老太爺對自己身旁地人吩咐道:「吩咐人快去請大夫。還呆著做什麽。不上前解了你們夫人地繩子。」

  紅裳叩頭不止,連聲說著不敢:「沒有老太太的話兒,媳婦萬不敢解了繩子——等媳婦領了罪責後再解不遲。」紅裳堅持著。

  老太爺看看紅裳的樣兒知道無法勉強她,便問趙一鳴:「韻兒的傷,是怎麽回事兒?」

  老太爺這一問,鳳韻在車裏立時大哭起來,雖然向外伸著雙手,卻並沒有下車來。老太爺看得又是一愣,他的心中升起了不妙的念頭:小孫女兒的腿——?

  趙一鳴輕輕地道:「韻兒是被鳳舞和宋氏那賤人命人打的,腿——,被打斷了一條。」

  老太爺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連連晃了晃幾晃:「宋氏呢!鳳舞呢!這些綁了的是不是就是打了鳳舞的人?!來啊,給我拖下統統重重打斷了她們的腿!」

  紅裳和趙一鳴,還有鳳韻都急呼道:「老太爺,不是,不是這些人打得。」

  老太爺急忙擺手:「停,停,先不要動手。一鳴,你說是怎麽回事兒?綁得人不是打鳳韻的?」

  趙一鳴道:「綁起來的大都是鳳韻的人,是在保護鳳韻地時候被人打了;還有一些是裳兒的人,是裳兒得知有人鬧事趕到時,命她們上前解救鳳韻時,被宋氏那個賤人和鳳舞的人也打了。」

  老太爺又吸了一口涼氣,他的聲音已經顫了起來:「打、打人的人呢?」

  紅裳輕輕地回道:「回老太爺,打人——的,就跟在後面。」

  老太爺擡頭看去,後面跟著一大群人,人人面如土色,不過她們倒是行動自如地。老太爺氣得胡子都快翹起來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些人卻好好的,沒有被綁起來呢?!

  趙一鳴輕輕地道:「鳳舞到老太太跟前哭訴了,老太太不知道信了鳳舞的什麽話兒,使了人來綁起了韻兒和裳兒地人。」

  老太爺看了看紅裳,又看了看鳳韻,他跺了跺腳兒,心疼萬分的看了一眼鳳韻,轉身向上房而去:她想綁便綁了,可是到她想鬆綁時就不是那麽容易了吧?這個死老太婆,一日不鬧點兒事兒她就過不去!

  趙一鳴扶了紅裳起身跟在老太爺身後進了屋。

  老太太正坐在那裏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鳳舞坐在那裏,神色倒是平靜,不過她的樣子卻很有些狼狽:她的半衣襟和一只袖子上都是血,胳膊上也包了長長的棉布,看樣子似乎受傷且傷得也不輕。

  紅裳看到鳳舞的樣子,立時明白了趙一鳴為什麽會如此相信鳳舞的話,並且看到鳳韻的傷後,便大大的發作了自己——只是鳳舞的傷是怎麽回事兒?紅裳心中吹過一絲涼風:不會是鳳舞自己傷得自己吧?

  紅裳的臉色又白了一分:鳳舞小小年紀就對自己如此下得去狠手?看她一身的血,那傷怕是不輕。

  趙一鳴看到鳳舞,眉頭皺了一皺:大女兒身上也有傷,可能裳兒絕不會動她一個汗毛的,她的傷是怎麽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鳳舞身上有傷,趙一鳴也不會輕易相信了宋氏二人的話,也不會如此生氣,也不會看到鳳韻地傷也認為是紅裳所為,而氣得失了心神。

  鳳舞看到老太爺進來,臉色一變,不過立時又鎮定了下來,對著老太爺哭泣著拜了下去:「老太爺安。」

  老太爺看到鳳舞身上的傷與血迹也是一愣,他擺了擺手讓鳳舞起來,便坐了下來。

  老太爺還沒有開口問鳳舞是怎麽一回事兒時,老太太便看到了紅裳和趙一鳴,她的氣一下子沖了上來——對於紅裳身上的傷與綁縛,她是視而未見:「你這惡毒地婦人,居然下得去如此狠手對待舞兒、韻兒。來人,給我們掌嘴!」

  鳳舞也看清楚了紅裳的樣子,她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大部分是高興;在她看來紅裳傷得還是輕了些,最後傷得躺得床上休養個一年半載的才好呢。

  對於紅裳地綁縛,鳳舞認為是綠蕉所為。

  只是現在綠蕉除了傷心就是傷心,對於老太爺的反應都沒有怎麽往心裏去,她滿眼中只有一個趙一鳴,滿心滿腦只在想一件事兒:老爺居然待她一絲心思也沒有。

  聽到老太太的話後,兩個婆子上來就扯紅裳想打她。

  趙一鳴一面急喝婆子道:「你們下去!」一面向母親道:「母親,您聽兒子說,事情根本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樣兒。」

  老太爺也喝道:「住手!」那兩個婆子才住了手——趙一鳴的呼喝,兩個婆子根本不聽。

  鳳舞在趙一鳴說完後掩面痛哭起來,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便是她的委屈是人人都看得出來。

  老太太更是氣得指著趙一鳴罵道:「虎毒還不食子,你居然寵妻寵到要滅女的地步了嗎?你給我立一邊兒去,一會兒我再找你算帳!你們愣著做什麽,給我打,狠狠的打!」

  老太爺聽老太太地意思,鳳舞似乎是被紅裳所傷,他一面喝止兩個婆子,一面看向老太太:「你先不要急著發落人,好好問個清楚再說。」

  老太爺現在也也是壓著滿腹的怒火勸說老太太——老太太不該綁了這麽多的人是一,鳳韻那裏還一身是傷呢!

  老太太卻急道:「問清楚?還有什麽好問的,你沒有看到舞兒一身的血嗎?我先打了這惡婦為舞兒出口氣兒,再同夫君好好說一說這個惡婦如何對待舞兒的。」

  紅裳已經叩頭道:「老太太息怒!只是老太太所言兒媳不明白是何事兒,還請老太太示下。如果是媳婦做錯了事情,甘願領罰。」

  老太太一聽紅裳的話,氣得拿起桌上的茶盞就砸向了紅裳:「你這惡婦!居然還敢說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來人,給我打,給我打!」那兩個婆子本就沒有下去,聽到老太太地話便又上來扭紅裳,一個婆子已經揚手打了下去。

  趙一鳴急得上前一手去攔兩個婆子,一手把紅裳拉到了自己身後。那婆子的一掌便重重的打在了趙一鳴的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兒,滿屋子裏地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婆子一下子愣住了,趙一鳴一腳踢倒那婆子喝罵:「你是個什麽東西,主子你也敢打!」

  老太爺也終於怒了,他在婆子揚手時便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住手!」婆子卻已經打了下去。

  老太爺看到那婆子打了趙一鳴時,他氣得指了指婆子,又指了指老太太,然後又一掌拍在桌子上。

  父子二人的怒喝終於讓屋裏安靜了下來,鳳舞不再大聲哭鬧,老太太也沒有再喝罵著讓人再去打紅裳:兒子挨了打,而老頭子也拍了桌子,老太太一時間也有些呆住了。

  老太爺恨恨地看了一眼老太太,他知道現在最好先問清楚事情,不然事情會越鬧越亂越大,最後便不好收拾了。老太爺喝道:「人呢,都是死的,為什麽五姑娘還沒有請進來!」

  鳳舞聽到老太爺地話後,她的哭聲一窒,然後又繼續抽泣起來:鳳韻來了,鳳韻來了又能怎麽地?哼,自己也有傷在身,我就是咬住不承認命人打過鳳韻母子,老太爺也拿我沒有法子。

  老太爺注意到了鳳舞剛剛的停頓,他掃了一眼鳳舞,問趙一鳴道:「宋氏呢?那個賤人呢?!把她給我拖了來。」

  鳳舞的身子一震,隨即便明白宋姨娘看來是保不得了——賤人二字都罵出了口。她咬了咬牙:今天的事情自己和姨娘都料錯了,如今只能保自己一人了。

  趙一鳴回道:「父親,宋氏賤人已經被兒子命人打斷了她地雙腿!」

  老太爺點了點頭,猶是一臉的怒氣:「還是便宜了她!來人,拖了她過來,我還有話要問她呢,如此賤奴,一定不能就此饒了她!」

  鳳舞聽到趙一鳴的話後,臉色一白:居然發落的如此之快,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然後又呼疼叫痛地哭了起來顧不得許多,只能先顧自己了。

  老太太聽得也是臉色一變,她喝道:「什麽宋氏,哪個宋氏?!一鳴你打斷了哪個的腿兒?!」但是,老太爺和趙一鳴都沒有理會老太太的這句話。而鳳韻這時也終於被人擡了進來,老太太看到鳳韻也一下子呆住了,也就間忘了再追問宋氏地事情。

  不過鳳韻沒有哭叫一聲兒,丫頭們把她抱到一張安放好的軟榻上坐好後,她欠了欠身子:「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安,韻兒行動不便,行不了全禮,還請老太爺和老太太恕罪。」

  一旁坐著哭泣不休的鳳舞,被鳳韻一比,更加讓人相信她是故意在哭鬧了——九歲的小姑娘受了這般的傷都不哭鬧。

  老太太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的道:「韻、韻兒你、你怎麽了?」然後怒氣沖沖的道:「是不是那個惡婦打得你!韻兒你不要怕,一切有我給你做主!今兒我就剝了欺辱你的人地皮!」

  鳳舞聽了心裏更是不安起:鳳韻極不得老太太歡心,平日老太爺也對鳳韻沒有過什麽表示,怎麽現在老太太和老太爺好似都極為看重她一樣呢?

  鳳舞一向自視過高,不承認鳳韻是她的妹妹,而老太太也在她的挑撥下不喜鳳韻是真,所以鳳舞已經漸漸不把鳳韻當成一回事兒了,也認為趙家的人沒有人把鳳韻當成一回事兒——所以她才同宋氏多年來欺辱鳳韻和陳氏,認定不會有人為她們出頭。

  趙一鳴代鳳韻答道:「韻兒的腿,斷了。不過不是——」

  老太太聽到這裏面色已經變了,她不再聽趙一鳴說下去,回身轉頭對著老太爺就怒喊起來:「如此惡婦你還護著她?!就算她是誥命又如何?我也是誥命,我就是上殿告禦狀,也要——」

  老太爺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住口,住口!」老太太下面的話如果真說了出來,滿屋子的丫頭婆子聽了傳出去,他們趙家就真得成了京城人的笑柄兒了。

  老太太也急了:「我還住口?你兩個孫女地性命,在你眼中比不過一個誥命嗎?!」

  老太爺氣得喝道:「有哪個說鳳韻的傷是媳婦傷的?哪個說的?是鳳韻說的,還是一鳴說?!」

  老太太被問的一愣,然後道:「就算沒有說又如何,不是她還能有誰?!」

  老太爺氣得全身直抖:「你問過韻兒了嗎?韻兒她親口告訴她地你親,她的傷與她地腿都是被鳳舞和你那個好臘梅打的!」

  老太太完全呆住了,過了一會兒她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定是惡婦血口噴人!」

  鳳舞已經哭倒在地上:「老太爺,您不能聽惡人地一面之詞啊,孫女不是跑得快,就是第二個鳳韻了!老太爺為我做主啊!」

  老太爺看了看老太太也不再說什麽,看向地上的鳳舞道:「你起來說話,大家閨秀如果能做出這等樣子來?」

  鳳舞本不想起來,可是看到老太爺的目光心下一虛只得爬起身來,有些不安的自坐到了一旁。

  老太太這時又想起了剛剛趙一鳴的話來,心中一驚便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喝問:「一鳴,你把、把臘梅的腿打斷了,是不是?」

  趙一鳴欠了欠身子,雖然沒有開口,但等於是默認了,並且沒有一絲慚愧之色。把老太太氣得全身發抖,她指著兒子罵了起來:「臘梅伺候我多年,就算是她有什麽錯兒,你也不能連問也問過我就打斷了她的腿吧?!你的眼中可還有我這個母親?!臘梅是我給了你的,你平日裏不高看她一眼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把她的腿打斷了!你是不是要氣死你的母親!你聽了哪個的挑撥,臘梅她一向是個——」

  老太爺恨恨的打斷了老太太的話:「她把韻兒打成了如此模樣,只要了她的兩條腿還是便宜了她!我趙氏的子孫是可以容人隨意欺淩的嗎?我不但是打斷她的腿,還要把她送官司,一定要讓人狠狠的懲治她!」

  老太太聽得在椅子上跳了起來:「不可能是臘梅所為,定是這個惡婦陷害於她。夫君你來得遲有所不知,你只要聽聽舞兒的話,你便會明白這惡婦的惡毒了!臘梅的為人我一向是知道的,夫君你如何能——」

  老太爺抓起茶鍾兒一下砸在了地上:「你給我坐好!你知道,你知道什麽?!自現在開始,你不準說話,在一旁聽著就好!」

  老太太不服氣正待再争執,老太爺立起喝道:「要不要我現在就使人送你到莊子上靜養,你才能安生一會兒!」

  老太太這才坐了回去,卻已經氣得白了臉:怎麽可能是臘梅所為?老太爺真真是中了那惡婦的毒,居然把一個蛇蠍之人當成了好人!

  老太爺想了想,事情要由何處入手問個清楚才好呢?他沉吟了一會兒對韻兒道:「韻兒你把事情同我和老太太說一說吧,不要害怕,有什麽就說什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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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2 21:06:29
一百五十二章 斷念想,嫁禍根

  雖然鳳舞年長,但老太爺沒有先問鳳舞:他對於孫女兒厚薄之分,但是韻兒小小年紀居然不哭不鬧,更讓老太爺憐惜了三分,也更是高看了一分——沒有孫子嘛,看到一個孫女居然英氣勃發,心裏也是極安慰的事情。

  鳳韻便把今日的事情,還有原來鳳舞和宋氏欺辱她和陳氏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老太太聽著聽著臉色便紅了起來,最後漲得臉都有些發紫了。

  老太太不是傻子,雖然說宋氏和鳳舞指使人打傷了鳳韻她不相信,但宋氏和鳳舞欺辱陳氏姨娘,還有克扣了陳姨娘的月例,這卻是極有可能的。老太太暗自咬牙:臘梅什麽都好,的確是有些太過貪財了——月例銀子也是能扣得?只要人有心一問一個準兒,不成氣的東西,沒有見過銀子嘛!

  老太太咬完了牙看了看鳳舞,又看了看鳳韻,最後看了一眼紅裳道:「老太爺,雖然鳳韻是這樣說的,可是鳳舞卻說得與鳳韻不相同。鳳舞說鳳韻是被這個惡婦打得怕了,所以什麽都聽惡婦一個人的吩咐;也許鳳韻是被逼才會如此說話也說不定,臘梅先不說她,鳳舞是韻兒的大姐,她如何會讓人去打她的幼妹?」

  老太太故意忽略了克扣月例的事情:宋氏出了錯兒,她也是極失體面的事情,所以她想暫時保下來宋氏,回頭再狠狠的教訓她一番。

  鳳韻聽完老太太的話氣得臉都白了:「老太太,韻兒身上的傷都是今日剛剛被人所打,哪有什麽被母親打怕了的事兒?!而且我地人個個都面目全非,難道也是她們自己打得嗎?」

  鳳舞聽到鳳韻的話卻大哭道:「韻兒,大姐平日裏是管你管得嚴些,但也是為了你好,你怎麽能這樣害你的姐姐呢?你的那些人就是她們自己打得呵,你就實話實說了,好不好,算姐姐我求你了。」

  鳳韻聽了鳳舞地話氣得全身發抖:「你才是血口噴人!」

  姐妹二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老太爺地眉頭也皺了起來:宋氏也就罷了,鳳舞要雖鳳韻的姐姐,她會使人真得打鳳韻嗎?老太爺也有些不太確定起來。

  紅裳一直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的聽著,就連老太太一口一個惡婦的叫她,紅裳都沒有開口辯駁。紅裳看老太爺的眉頭皺了起來,便輕輕開口道:「雪語她們身上地傷是自己打得?那麽,請問大姑娘是不是親眼所見?」

  有些事情老太爺和趙一鳴應該早就能想到地。一來可能是他們和鳳舞血脈相連。怕是在心底不願意相信鳳舞做出如此狠毒地事情來;二來老太爺和趙一鳴地心情想來很難受複雜。所以才會沒有想到吧?不然。是他們做熟了地事情。應該不用紅裳提醒地。

  鳳舞聽到紅裳地問話。愣了一愣後答道:「當然是我親眼所見。就是你讓她們自己打自己地。很多人都看到了。」

  紅裳沒有讓人來對質。她平靜地看著鳳舞:「她們是如何自己打得自己。大姑娘可以說一說嗎?」

  老太爺與趙一鳴都看向了鳳舞——紅裳想說什麽。老太爺和趙一鳴都想到了。鳳舞原不想說得也只能說了:「她們就是自己把頭抓亂了。然後就自己打自己。」

  趙一鳴聽到這裏。眼睛裏流露出沉痛。卻還是輕輕地問道:「怎麽自己打得自己?用沒有用東西。還是只是用手打得?」

  趙一鳴看鳳舞現在地神色。也知道鳳舞八成說了謊:他極不願意看到事情真是鳳舞所為。可是紅裳已經受了太大地傷害與委屈。他不能再只顧著女兒看紅裳受冤而不說話了——女兒也該好好教教了。不然日後必會弄出大事兒來不可。

  鳳舞心下有些驚慌,可是卻也不能不答:「她們先、先是用手,然後就、就用得東西。」

  紅裳沒有再問鳳舞,只對老太爺一叩頭:「請老太爺給丫頭婆子們驗傷。」

  老太爺點了點頭,讓人把雪語等人帶上來。而鳳舞看紅裳如此鎮定,想起祖父和父親都是為官之人,心裏開始不安起來: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嗎?

  雪語等人上來後,老太爺仔細看了看她們臉上和身上地血痕,然後神色更是惱怒;不過老太爺卻沒有發作,他又讓人把鳳韻擡了過來,仔細看過鳳韻身上的傷後,又問了問鳳韻挨打地詳情。

  鳳韻便把丫兒的事情及後來的混亂場面細細說了一遍,老太爺聽完後抱了抱鳳韻:「可憐的韻兒,你受苦了!」然後,老太爺放開了鳳韻,對鳳舞道:「舞兒,你過來。」

  鳳舞忐忑不安走了過去,老太爺讓人解開了鳳舞胳膊上的棉布,只看了一眼鳳舞的傷口便勃然大怒:「這傷是哪個刺的、劃得你?」

  鳳舞答道:「是夫人。」鳳舞認為老太爺是看到傷口心疼自己所以才發怒的,她並沒有驚慌半分。

  老太爺聽完鳳舞的話後先揮了揮手,屋子裏的丫頭婆子們都在言梅的帶領下出去了,連陳氏也轉身出去了;屋裏只餘下了趙家的真正主子們—老太爺、老太太、趙一鳴,紅裳還有鳳舞和鳳韻。

  老太爺看人都走了,他的怒氣再也忍不住,先揚手給了鳳舞一個耳光:「我們趙家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老太爺含怒出手打得極重,鳳舞一個趔趄就跌倒在地上。

  老太爺的怒氣依然沒有發作出來,他起身想過去再打鳳舞時,老太太拉住了他,惱怒的喊道:「老太爺!你什麽也不問就打舞兒是何道理?!舞兒身上帶著傷呢,你沒有看到嗎?」

  老太爺一把推開老太太,「你還要護著她?!是不是她哪天做下大事兒我們包態不起時,你才會知道自己錯了?!看看鳳韻的傷,你心裏不愧疚嗎?那個宋氏,這個鳳舞,哪個不是你寵的、慣的?宋氏與鳳舞如此惡毒地心腸,你居然還被蒙在鼓裏!鳳舞的傷是她自己刺的,絕不是他人所為!」

  老太太頭一陣眩暈,差一點兒站不住坐倒在椅子上,她不相信:「不可能!老太爺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

  老太爺甩開了老太太的手,懶得再同她多話。可是老太太卻又趕上前去一步,想再拉住老太爺好好問問他。

  趙一鳴看父親地臉色,知道他已經怒極,急忙上前拉住了老太太:「母親,父親說得對,鳳舞地傷口是她自己刺傷的。如若是他人所刺的話,那傷口不應該是那個樣子;」趙一鳴說著指著鳳韻臉上的一條傷痕道:「傷口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而且刺下去地那個傷口應該是較直的才對,而鳳舞地刺口是自上而下。」

  說到後來趙一鳴閉了閉眼睛:為什麽女兒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實在是不想說這些,可是又非說不可。

  鳳舞聽到這裏,撫著臉後呆呆坐在地上,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完了,全完了,全完了!當她看到紅裳時心裏立時浮現一個念頭:不,不可以,不可以輸給她!還有法子的,一定還有法的。

  老太太看著鳳舞,滿臉的不相信:「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不,不可能!」

  鳳舞卻又跳了起來:「是那個惡婦抱著我,在我後面刺傷我的,就是這樣!所以,所以傷口才是這個樣子的。」

  老太太呆呆地看著鳳舞,她驚呆了:這便是她一向乖順懂事兒的孫女兒嗎?她怎麽會有如此深地心機?如此惡毒的心腸?!

  老太爺氣得咬牙,又要上前打鳳舞。鳳舞知機退到老太太身邊,牽著老太太地衣服道:「老太太,真得是那個惡婦在背後捉著我刺下來的,您要為我做主啊!」

  老太太看著鳳舞那張滿布淚水地小臉,她再看看一旁榻上滿身上下無一處完好的鳳韻,她心中的怒火騰騰的冒了上來,揚手便狠狠的對著鳳舞扇了下去:「你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狠的心腸!那是你的妹妹你可知道!」

  紅裳只是一個深閨女子,身子又不能如何強壯,她如何能在背後抱住鳳舞的同時,再刺傷她呢?老太太就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才會對鳳舞失望通頂:都被祖父和父親識破了,居然還不知道悔改,還想利用自己的祖母繼續陷害繼母,陷祖母於不義!

  老太爺看著鳳舞,忽然長歎了口氣坐倒在椅子上,喃喃的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如此心性如何能嫁作人婦,日後豈不是要被人笑我們趙家枉為書香門第,連自己家的女兒都教不好嘛。」

  老太太聽了以後也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起來。

  鳳舞撫著臉坐在地上也不哭也不鬧了,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現在她是真得無法再想了。

  趙一鳴過去扶紅裳起來:「裳兒,不是你的錯兒,老太太也知道了,你起來吧。」

  趙一鳴這樣一說話,老太爺和老太太都看了過來:「媳婦,快快起來。」

  紅裳不起身,只是叩頭:「兒媳不孝,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看向紅裳,她一時間老臉漲紅,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便轉頭看向老太爺,向他求救。

  老太爺長歎一聲兒:「媳婦,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委屈了你。是老太太的不是,讓一鳴代他母親向你賠罪吧。」

  紅裳低頭輕聲道:「媳婦不敢,老太太只要莫生媳婦的氣就好。」

  老太爺瞪向老太太,老太太只得道:「媳婦,是我被鳳舞的話哄騙了,再看到她一身的血和傷,我也就慌了心神。委屈你了媳婦,讓、讓一鳴代我給你賠個不是,你也不要再傷心,快起來吧,地上涼,冰壞了你,讓我心裏不是更難受嘛。」

  老太太說著話,看看紅裳身上的傷:「媳婦,你的傷也是宋氏和鳳舞所為嗎?」

  紅裳低頭著沉吟了一小會兒才道:「回老太太的話,不是。是媳婦、是媳婦不小心自己跌的。」

  老太爺和老太太聽了對視了一眼,都不相信:不過媳婦這樣說,就是為了保全趙府的臉面,為了保全他們老倆口地臉面啊。老太太的愧色更是重了一分,她看了看紅裳喃喃的也說不出什麽了。

  趙一鳴卻想開口說話,卻被紅裳悄悄一扯衣服阻止了他:自己同趙一鳴如何只是自己夫妻二人的事情,此事不必牽扯進老太太和老太爺——不定會讓兩個老地怎麽想呢,兒子終歸是自己地親啊。

  老太爺看看紅裳的傷,心下更是不忍,便喝趙一鳴:「還不給你媳婦賠禮,等什麽呢?」

  趙一鳴強拉起紅裳,扶她坐在椅子上,一躬到底說道:「請裳兒原諒。」

  紅裳急忙站起避開:「妾身不敢當。」趙一鳴是紅裳的丈夫,原本就不該他同紅裳見禮的,更何況他現在是代表老太太呢?

  禮只要行了就可以——老太太的錯兒老太爺和趙一鳴都知道了,而且老太太自己也意識到位,自己賺夠了裏子面子就應該見好就收,得理不饒人只會討人嫌。

  老太爺又道:「媳婦,你身上地繩子就解了吧?」

  紅裳躬了躬身子,卻沒有說話。

  老太爺輕輕一歎,看向了趙一鳴。趙一鳴卻什麽表情沒有,只是靜靜的回望自己地父親。

  老太爺想了想,道:「媳婦,你受委屈了,有什麽請求你就說。」

  紅裳輕輕一躬身道:「老太爺,媳婦愚笨管不好府裏的事情,媳婦想只能再勞累老太爺和老太太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很驚訝,不過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紅裳的意思。老太太滿臉羞愧,低下頭沒有說話;老太爺只能歎著氣道:「我知道今日你受得委屈太大,讓你在府裏不好做人。可是我和老太太年事已高,實在是不能再理事兒了,而且趙府早晚是要由你們夫妻打理;嗯——,我看今日的事情全由媳婦你來發落吧;既然是由你理事兒,家裏的事情,我們日後不會再過問了。當然,如果媳婦有什麽為難之處,盡管來說,我和老太太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鳳舞聽到以後大驚,可是她知道自己什麽也不可以說地,便只是咬緊了牙想心事兒:雖然自己做錯了事兒,可是誰能拿自己怎麽的?自己怎麽也是趙府地長女,正經的主子!

  紅裳推辭了幾番,就是不接受。

  老太太看了一眼鳳舞,然後對紅裳道:「媳婦,你不用再有什麽顧慮,宋氏雖然我一向待她親厚些,但她卻把韻兒傷成如此模樣,只打斷了她兩條腿是遠遠不足地!你要狠狠的懲治她,也好地讓府裏的那起子人好好記住什麽叫做本份兒!」

  紅裳輕輕躬身謝過了老太太,不過她依然還是推辭著:「一大家子的事情全交由媳婦處置,媳婦實在是打理不了,所以還請老太爺和老太太暫掌理幾年,讓媳婦跟著多多看一看、學一學,日後才好掌理。不然,府裏的的這個主子,那個姑娘有個什麽閃失,媳婦膽小是不敢挑這個擔子的。」

  老太爺又勸了紅裳幾句後,紅裳才答應了下來——老太爺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趙一鳴聽到紅裳答應再理家後,便急急給紅裳解下了繩子。

  老太爺看了看地上的鳳舞:「媳婦,舞兒的責罰一定要從嚴,不能因為她是我們府的姑娘就寬待她——日後她出門兒做出什麽錯兒,丢得可是我們趙府的顔面啊!媳婦,舞兒就交由管教了,你要多操些心才是了。」

  紅裳看也沒有看鳳舞,躬身行了一禮:「不知道老太爺想如何懲戒大姑娘?」

  鳳舞聽得心裏冰涼:祖父居然要把自己交給仇人,還說什麽「管教」?自己不過就是做錯了這麽一點子事情,鳳韻也是她硬要沖到奴僕們中間去,才被打成這個樣子,怎麽能全怪到自己頭上?

  鳳舞咬著牙支著耳朵聽著,只是她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了:她這個長女在老太爺和老太太心中就如此沒有份量嗎?!鳳舞轉念一想便明白了:祖父和祖母這裏在盼著那個小夫人給他們添丁呢!鳳舞在心底冷笑了起來。

  老太爺看著鳳舞道:「未出門的姑娘動不得杖責,那就讓她領戒尺吧,少了她也是長不了記性!我看一日領二十戒尺,先領一個月看看她是不是悔過之心吧。對了,一定要讓她當著衆婢僕的面兒向她的母親斟茶認錯兒!然後媳婦你就看好好管教吧,一定要嚴,很嚴才可以。」

  老太爺也不是心狠:他是真心的認為這樣才是為了鳳舞好。女孩兒最終的家不是娘家,是婆家,鳳舞這樣的心性到了婆家弄出什麽大事兒來,趙府丢臉還好說,到時人家真給鳳舞一紙休書,鳳舞這一生不也就毀了嗎?

  可是鳳舞已經有了年紀,現在如果不狠狠的懲戒她,不嚴厲的管教她,她怕是改不過來了,所以老太爺才對紅裳說了那番話。

  鳳舞聽得臉色有些蒼白:戒尺也罷了,只是那個斟茶認錯兒——打死我也不做!

  紅裳聽到後想了一想:「老太爺,戒尺也無輕重,姑娘畢竟是家中嬌客,萬一身上留下什麽傷痕,也有失我們趙府的禮教之名兒,這一條就去了吧;只要好好管教大姑娘,再早早為大姑娘找門親事兒訂下來,讓大姑娘在屋裏繡繡嫁衣什麽的也好收收心性兒。」

  老太爺點頭稱大善,老太太也是一臉喜色:大孫女被打得手上是傷也極不好看,能不打最好。只是兒媳心胸如此之寬,真讓老太爺和老太太非常喜歡。

  鳳舞聽完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兒去:想嫁了她,想嫁了她,這個該死的賤人居然想嫁了她!這比打她一頓更讓她難以接受。

  紅裳不落痕迹的斷了鳳舞的念想兒:打鳳舞一頓是絕不可能打得服她——鳳舞對自己狠得下心來刺得那胳膊上的傷如此之深,她還會怕被打嗎?只有斷了她的念想,早早打發她嫁出去才是正經法子。留鳳舞一日在府中,她便不會真得安寧。

  不過鳳舞的懲戒是不是止於此,全看她日後會不會安份了——不然「管教」二字的威力也可以顯現出來了。

  而鳳舞也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兒,所以她的臉色從來沒有過的蒼白:她再無翻身之日了嗎?此時,倩芊寫給鳳舞的字條已經擺放到了鳳舞的小繡房内。

  老太爺想讓紅裳早早處置完了回去休息,而鳳韻也要躺在床上休養才是正經兒,便喊道:「來人,來人!宋氏可帶過來了,把她給我拖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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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章 變故!

  言梅一直就守在門外,聽到老太爺的話後,她一面吩咐去服侍,一面讓婆子去傳話,把宋姨娘帶過來——宋姨娘畢竟是老太太屋裏出去的人,她現在兩條腿都斷了,所以被暫時安置到一旁住下人的廂房去了:也免得人來人往嚇壞了小丫頭們。

  老太爺對紅裳道:「媳婦,你盡管理事兒就是。我和老太太也要看看這一干惡奴的嘴臉,看看她們能說出些什麽來。不過,媳婦你要記得一點兒,如此惡奴決不能輕饒了她們。」

  紅裳行禮答應了,門外的婆子也把宋氏帶了上來。

  宋氏現在哪裏還有一絲驕橫?她的腿雖然讓大夫處理過了,不過夾著板子,行動不便不說,還疼得讓她感覺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宋氏的頭發也早已經被疼出來的汗水浸透了,臉上的妝因為淚與汗水已經糊了:看上去實在是老醜的可怕。

  紅裳看宋氏的樣子心下一軟:這個樣子的懲戒已經足夠了吧?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宋氏也不可能再留在趙府中,她最好的下場是會被賣為官奴吧?

  紅裳不想再難為宋氏了,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問清楚的——一府上下的人都在看著她呢,她想不問也不成啊,總不能糊裏糊塗的就把宋氏送官吧?

  宋氏上來給老太爺和老太太勉強見了禮,她來時心中還抱著一分希望:老太太能救她一救。

  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沒有理會宋氏,讓宋氏心裏便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當她再看到大姑娘鳳舞在一旁坐著,也是一臉的灰色,她更是心裏不安起來。

  紅裳已經淡淡的開口問道:「宋氏,你可打了五姑娘,你可是罵五姑娘‘是個沒有人教的東西’?」

  宋氏聞言先看了一眼鳳舞。可是鳳舞還是低著頭看著腳下並沒有看她;宋氏便有些遲。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

  紅裳沒有喝罵她。只輕輕地問了一句:「宋氏。你那腿兒看來不怎麽疼。是不是?」

  宋氏聽得嚇了一跳。連忙答道:「婢妾知道錯了。婢妾知道錯了!請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夫人饒命啊。」

  老太爺連看也沒有看宋氏。而老太太卻看了她一眼後又别過了頭去:宋氏自己不争氣。連自己地孫女兒都敢打。還打成了那個樣子。是自己一直錯看了她——老太太現在正恨宋氏讓她沒臉。哪裏肯理會她呢?

  趙一鳴卻只管和鳳韻小聲兒地說著話。對於宋氏他是恨得不行:不過已經答應了紅裳由她處置。所以他才不再說話。

  宋氏地求救沒有一絲作用。

  事實上老太爺和老太太、趙一鳴聽到紅裳問出來的話後都在生氣:宋氏如此喝罵鳳韻,就是打得他們的臉啊。

  紅裳不理會宋氏的求饒,還是淡淡的口氣兒:「宋氏,你可打了五姑娘,罵她‘是個沒有人教地東西?’,還喝斥五姑娘不是趙府的主子?」

  宋氏看衆人都不理會她,便知道今日是由紅裳來做主了——老太太居然不聞不問,那大姑娘沒有吃什麽虧吧?宋氏一面擔著心,一面喃喃的答道:「是的,夫人。婢妾錯了,婢妾該死,婢妾再也不敢了!」

  宋氏知道自己如果不老老實實的說話,夫人一定會用刑的——趙一鳴命人打斷她雙腿時,她便知道自己可能落不了好結果,現在老太太又不理會她,那她更知道脫罪無望,便不想再多受皮肉之苦:她實在是被打得怕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到宋氏的話後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趙一鳴更是回頭狠狠的看了一眼宋氏:鳳韻沒有什麽人教?那他們三人是幹什麽吃的?!

  紅裳盯著宋氏道:「五姑娘是你的主子,也是你能打得地?五姑娘有祖父、祖母,還有父母雙親,又怎麽沒有人教了?你又怎麽能侮罵五姑娘呢?你在府中多年,應該為其他姨娘做個好的表範,可是你居然上下不分,尊卑不顧,更是以下犯上打了五姑娘,你對得起老太太嗎?!」

  宋氏低著頭口口聲聲的說「自己錯了,以後不敢了」,其他的話她是一句也說不出來。直到現在鳳舞都沒有看她一眼,讓她也明白鳳舞現今極有可能自身都難保了——她地心便是一疼,自己如何倒還好說,大姑娘千萬不要失了老太太的歡心才好,不然讓大姑娘以後地日子怎麽過啊。

  紅裳又問了宋氏是不是命人打了鳳韻,是不是安排丫兒到陳氏那裏去故意刁難陳氏,是不是克扣了月例……等等,宋氏都一一承認了下來。

  老太太的臉色已經鐵黑:這個該死的丫頭,居然給她丢這麽大的臉——讓她一輩子的體面都丢了一個乾淨!

  老太太一拍桌子喝道:「來人,給我掌她的嘴!問問她我是怎麽教得她,她為什麽一句都不記得了,做下這等天理不容地事兒?!」

  有兩個婆子上前就打了宋氏幾下。婆子們打完了,老太爺這才說道:「好了,好了,讓媳婦處置完了早些回去,你就不要同她計較了。」

  老太太恨恨的道:「這個賤婢!居然打了韻兒不說,還敢侮罵你我,真真是應該活活打死!」

  聽得鳳舞身子一震:原來,鳳韻在老太太心裏如此重要嗎?自己為什麽一直沒有看出來呢?如果自己早日知道,也就不會犯下今日之錯;不,早該在多年前,就除了鳳韻!千不該,萬不該,自己就不該一念之仁放了鳳韻一條生路!不然自己哪裏會有今日。

  宋氏聽到老太太地話後真正的絕望了:她知道自己今日真得全完了。宋氏看向了一旁地鳳舞,她現在唯一不捨得就是自己生得大姑娘了——日後如果再想看到大姑娘怕是絕無可能了。只如此一想,宋氏心中的痛楚就強過了身體上地痛,她的眼中也就見了淚花。

  沒有了大姑娘,她活與不活還有什麽意思?宋氏心中一時間萬念俱灰。

  紅裳看著宋氏道:「宋氏,你的錯兒有多大你自己也是清楚地;唉——,你伺候老太代我和老爺在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前服侍盡孝,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功的。本來看在你伺候老太太的份兒上,如果你只是打了五姑娘或許還可以重重懲治後留下你,但是你卻縱容惡僕辱主,且把五姑娘的腿都打折了,如此就容不得你了!」

  屋裏屋外的丫頭婆子聽紅裳前面的話,認為夫人可能會饒宋氏一次——宋氏畢竟是老太太房裏出來的,可是最後夫人話鋒一轉居然是要嚴懲宋氏,所有地丫頭婆子心裏一顫:老太太的人兒都嚴懲了!往日那個風光的宋姨娘就是這樣沒了?!

  紅裳沒有容宋氏再開口,她又接著說了下去:「打斷了你的腿是因為五姑娘的腿斷了——這是家法;不過,你的罪過兒卻不是我們說了算的,還是讓官衙裏的老爺們來定好了。來人,拿你們老爺的名貼兒,把宋氏送官嚴懲,以儆效尤!」

  門外答應著進來了幾個婆子,對於著屋子裏的主子們見了禮。

  紅裳看向宋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宋氏看了一眼鳳舞,咬了咬牙道:「欺辱五姑娘與陳姨娘地事情都是由婢妾拿的主意,同大姑娘無關!」

  宋氏知道自己被送官後將永遠不可能再看到鳳舞,她想把錯兒把攬到身上,保鳳舞在趙府能得一個安樂的日子——沒有了老太太的庇佑,鳳舞在夫人手下哪裏能有好日子過?

  鳳舞聽到宋氏地話後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她心中卻更多的感覺到一絲好笑:宋姨娘真是被打傻了,這一屋子地人裏有幾個是傻子,會被她這麽兩句話就騙過去了?只會讓老太爺和老太太更加厭惡她和自己罷了。

  紅裳看了宋氏一眼:惡人也不是沒有一點兒心啊,就如宋氏,她疼女兒鳳舞之心同世上的所有母親沒有什麽不同吧?

  屋裏沒有人說話,宋氏急道:「夫人,真得是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與大姑娘無關。」

  老太爺看向宋氏道:「都是你做的?」

  宋氏連連點頭:「都是我做的。」

  老太爺看著一言不發地鳳舞:「舞兒身上的傷——?」

  宋氏看向鳳舞:鳳舞沒有什麽表情,宋氏便知道鳳舞地傷定是被看出了破綻,便一口應承了下來:「也是我刺的!」

  老太爺看向鳳舞:「舞兒,你有什麽可說地?」

  鳳舞沉默了一會兒道:「舞兒已經知錯,沒有什麽可說的了。」她雖然沒有承認,可是也沒有否認!

  老太爺地眉頭皺了皺、冷冷一哼:他對於鳳舞更是失望。老太太掃了一眼鳳舞,也歎息了一聲兒:這個舞兒難不成撞邪了,怎的如此無心無肝呢?

  紅裳揮手就要讓人把宋氏拖下去時,鳳舞忽然擡頭道:「我的傷是宋姨娘刺的,就是她在我身後刺的。」

  屋裏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都直直看著鳳舞——大家一時間有些呆住了。

  鳳舞一絲不懼,她回望著紅裳:「也是宋姨娘教我來陷害母親的,請母親原諒舞兒年少無知。」

  紅裳還沒有說話,宋氏已經流著淚哭叫道:「夫人,真得是我,真得是我,大姑娘只是被我哄騙了。」

  紅裳微微皺了皺眉頭:「宋氏,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你就是代大姑娘領罪也是不可能的了;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會相信,全府上下的奴僕們也不會相信。」

  鳳舞跪下道:「女兒真得知道錯了,只希望日後能夠改正。宋姨娘所說句句是真,為什麽母親一定要把錯兒都推到女兒身上不可呢?」

  老太爺聽得大怒,一掌拍到桌子上,茶鍾兒便跳到了地上,跌了個粉碎。

  鳳舞身子雖然顫了一下,但她還是直直得看著紅裳,毫不退縮——她剛剛想到了一個主意,是她唯一的生活,她當然不會輕易放棄。

  鳳舞自剛剛就沒有開口自承自己做過什麽——她只是什麽也沒有說,所以她現在想反口是極容易的。

  鳳舞就是想把主要的錯兒都推到宋氏身上,只要說得老太太和老太爺猶豫了就成——她日後就有了翻身的機會。她是趙府的姑娘,老太爺和老太太的骨血後代,想哄得老太太回心轉意,只要給她時間就一定沒有問題。

  紅裳沉吟起來:如何能讓鳳舞心服口服,再也說不出話來呢?

  魚兒和侍書等人就在廳上,看到這裏她走上前來跪下道:「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夫人,婢子有下情禀報。」

  紅裳看向了魚兒,她不知道魚兒這個時候上來要做什麽。

  魚兒繼續說了下去,她說得卻讓屋裏的衆人神色又是一變:她居然看到了鳳舞是如何用自己的钗刺傷自己的!

  侍書嘴角兒彎了彎:魚兒指著那個屋子說是自己住的時候,侍書便感覺到不對了,只是她卻沒有說破。好在陳氏的丫頭婆子們幾日就換,所以那門口的小丫頭根本就不知道魚兒在說謊。

  魚兒自袖子中取出來一把钗,小丫頭取了過去給老太爺等主子過目:的確是鳳舞常用的钗。

  鳳舞看到那钗臉色一變:她不是把钗已經丢了嗎?丢在矮樹從中的钗,怎麽出現在這個丫頭的手裏?而且她刺傷自己時,附近並沒有人經過啊。

  不過,鳳舞已經來不及想得太多,她急辯道:「宋姨娘就是取了我的钗刺傷了我!那是是我的钗沒有錯兒,但刺傷我的是我的钗,也不能就此說是我刺傷了自己吧?」

  紅裳看著鳳舞:她剛剛不過是一時沒有想到而已,卻被鳳舞小瞧了,認為自己拿她沒有法子,真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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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章 處置

  趙一鳴聽到鳳舞的話後,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雙手握又握緊—如果鳳舞不是女孩子,她現在早被趙一鳴綁起來杖責了,哪還能讓她好好的坐在那裏。

  趙一鳴把怒氣強壓了下去,又摸了摸鳳韻的頭,看她眼睛有些發澀,便讓人抱她進去老太太屋裏睡一會兒。可是鳳韻便拗著不去,趙一鳴只好吩咐人取來錦被給鳳韻蓋好——她怕是一會兒就能睡著了。

  老太爺不也只是打了鳳舞一個耳光嗎?女孩子是嬌客,打不得啊!趙一鳴看到紅裳微蹙起來的眉頭,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正要開口時,紅裳說話了。

  紅裳依然沒有著惱的樣子,她輕言細語的道:「大姑娘,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在做天在看,大姑娘,不是你想抵賴就可以抵賴掉的;」看到鳳舞還是一臉要争辯的樣子,紅裳一歎:「你看看你另外一只袖子上的血迹,再看看宋氏的兩只袖子,你明白了嗎?只要看過,大家都會明白,倒底是誰刺得你。」

  鳳舞不明所以的舉起完好沒有受傷的胳膊來,她的眼睛一下直了:那上面有她刺傷自己後測出來的血迹——這便是鐵證!

  鳳舞看著那袖子上的血迹呆住了,她完完全全的呆住了。

  宋氏看著自己除了灰塵什麽也沒有的衣袖,她也愣住了。然後她看到鳳舞的樣子,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又害了鳳舞,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來:是她,是她,是她的愚笨害死了大姑娘!

  魚兒已經悄悄的退回了侍書和畫兒身旁:她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不想在那裏跪著讓鳳舞時時盯她一眼。

  老太爺氣得臉色鐵青:當著如此多的婢僕們,鳳舞如此無理取鬧真真是丢盡了臉面!他雖然氣得五内俱焚,但還是沒有發作出來——不給鳳舞留體面,也要給趙府留顔面不是?!

  老太爺和趙一鳴都看向了紅裳:好聰慧的人兒!一個婦道人家居然懂得這些?!雖然多少有些疑慮,但這並不是什麽大事兒,不過就是在老太爺和趙一鳴的心中一閃而沒了——如果紅裳知道,一定會讓她心生警覺地。

  尤其是老太爺心中地喜要多於慮:一鳴有此賢良聰慧地妻子。他日後在仕途上必能再進一步。而趙府日後必還會有更大地榮光。想到這裏。他看向紅裳地目光更是溫和。

  紅裳看著鳳舞輕輕一歎:「老太爺。大姑娘是嬌客兒。還是由您來處罰好一些。」鳳舞怎麽說也是趙家地血脈。眼下紅裳只要不會打鳳舞。如何處置她趙府地人都不會有什麽想法——但血脈相連地人之間能有什麽不可原諒地?時間一久。鳳舞地錯兒也就在老太爺等人地心中變得小了。到時會不會怪紅裳罰得太重呢——這個還真是不好說。

  紅裳稍一思索。便決定把鳳舞交由老太爺處置比較好——鳳舞不同於宋氏。再說不論誰處置。鳳舞也得不了好去。而且依老太爺地脾性。他必會給自己和鳳韻一個公道。所以由老太爺處置最好。

  老太爺對紅裳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鳳舞:「舞兒。你所犯地錯兒不只是打了你地妹妹。陷害你地母親這樣簡單。到底錯地根由在哪裏。你要好好反省找出來。好好改過才是;嗯——。你今日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日到家廟中清心三個月吧——首飾什麽地都不必帶了。帶幾身棉布衣服就好。廟中不能著绫羅綢緞這些東西;還有。家中就算有什麽大事兒。沒有我和老太太地話兒。你也不用回來地。」

  鳳舞聽得全身一震!她吃驚地擡頭看向老太爺:如此責罰也太重了吧!父親不日就要高升。此事也不要自己來道賀?

  但是事情並沒有就此就完了。老太爺續道:「你地人兒你一個也不必帶去。服侍你地人一會兒我會同你父母商議後再定。」

  鳳舞聽了以後完全愣住了——她這是被軟禁到家廟三個月了?

  老太爺看了鳳舞一眼又道:「你在家廟中是不是三個月後能回府,還要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錯了;如果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你便寫一封信給我,還有,孝經你好好地與我抄寫上一百遍!一日沒有抄足,一日不許回府;如果你想不到自己錯的根由在哪裏,你便在家廟中繼續想下去——清心,清心,你的心沒有清好,也是不用回府的。」

  鳳舞跌坐在地上,她滿眼是淚的看向老太爺,顫聲道:「老太爺——」

  老太爺對於鳳舞已經是太過失望,所以並沒有為鳳舞地可憐樣子打動,他硬聲硬氣的道:「你不必求我或是任何人,你一日不改過一日便在家廟中吧!於其放你出來日後丢我們趙家地顔面,不如就當我們趙府從來沒有過你這麽一個不肖的子孫!」

  鳳舞地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宋氏看著鳳舞現在的樣子,聽到老太爺對鳳舞地責罰,她疼得心碎成了一片兒一片兒的,她悲呼了一聲兒「大姑娘」,便昏了過去。

  鳳舞聽到宋氏的哭聲兒,轉過身子看向宋氏,她雙目卻盡是恨意:如果不是宋氏自作聰明說了那些無中生有的話兒,自己也不會起意要推脫,那自己怎麽會得了如此重的責罰!

  老太爺不再看鳳舞,他看向紅裳:「媳婦,有一件事兒要同你商議一下。」

  紅裳急忙躬身道:「請老太爺吩咐。」

  老太爺微微搖頭:「不是什麽吩咐,只是同媳婦商議一下。宋氏的確是罪該萬死,只是讓把她送官府後,怕事情傳揚開來對一鳴官聲兒有礙啊!」

  紅裳欠了欠身子:「老太爺,那些打了五姑娘的僕婦們如何發落?」

  老太爺愣了一愣,便明白了紅裳的意思:此事已經不是想遮便能遮得起來的了。他想到這裏對鳳舞和宋氏更是惱恨了三分:兒子這幾日就要接恩旨了,她們卻鬧出了這等醜事兒!

  老太太聽到這裏也明白了過來,她也皺起了眉頭:「如此該如何是好呢?」

  屋裏衆人一時靜默了下來:這個可是事關整個趙府的前程,趙府的主子們能不好好的想上一想嗎?

  紅裳彎了彎腰:「要麽我們就任它去,此事兒對於夫君的影響應該不大;要麽……,」紅裳說到這裏卻沒有接著說下去,她歎了一口氣:「還是算了,如此不孝地主意,媳婦斷不能說,也絕不能讓二老那麽去做。」

  老太爺和趙一鳴聽到後卻一下子猜到了紅裳的意思:由老太爺或是老太太上書,自承過失——趙一鳴六七年外放並不在家中,妾室就算是管教不嚴也與他無關。

  老太爺輕輕點頭,趙一鳴卻連連搖頭,而老太太卻看著他們一臉的茫然。

  趙一鳴看老太爺點頭急忙道:「萬萬不可,如此不孝之行,兒子和裳兒如何能行得出來?」

  老太爺看著趙一鳴搖頭道:「愚孝!父母就沒有糊塗的時候?而且,此事也的確與你無關,就是我自承了下來,對於我們趙府也沒有什麽不利——我年事已高,精力不足管教不了家裏人,皇上也是可以體諒地,你的前程也不會有什麽萬一。」

  老太太總算聽明白了,她略略一想後咬了咬牙道:「老太爺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不過由老太爺去,不如由我去的好。我自請責罰,就算是收回了我的誥命,對於我們府中來說,也沒什麽實質上地損失。」

  紅裳和趙一鳴都不允許,紅裳更是跪下請罪:「都是兒媳一時糊塗,萬不該想到這個念頭,老太爺和老太太如果執意要去,讓媳婦還有何面目再見您。」

  老太太讓言梅扶起了紅裳:「這事兒與你無關。再說這個法子也是唯一可行的了,不然等禦史告上一狀,我們趙府不就完了嗎?一鳴現在是我們趙府的頂梁柱,萬不能有差錯兒的。」

  如此三番兩次的推來擋去,最後還是議定由老太太上折子到皇后與皇帝那裏請罪,把此事攬到自己身上去。

  老太太地過錯兒她也得了應有的懲戒,只是紅裳心裏卻有些不安:老太太似乎也不是那麽壞吧?知道自己錯了並有承擔的勇氣,這個老太太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的。

  鳳舞沒有心思聽這些了,她的心思全在她就要去家廟:一百遍的孝經!一百遍的孝經!還要好好地抄寫——這要抄到什麽時候?三個月????怕是半年都抄寫不完的吧!她咬著牙,現在她最恨的人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紅裳,一個是宋氏。

  還要悔過?悔什麽過?鳳舞心裏憤憤不已:我有什麽錯兒!那個死丫頭打人就對了不成?!那個小夫人是故意要攪進來的,她一心偏向著鳳韻那個死丫頭,難道她還對了不成?!

  宋氏已經醒了過來,她只是癡癡的看著鳳舞,她知道:她只要被帶離這個房間,她就再也不可能看到她地大姑娘了!鳳舞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讓宋氏心裏更是疼不可當:是自己害了大姑娘;這個念頭一直在她的頭腦中翻騰著。

  紅裳看宋氏地樣兒,心中也是一酸:只是她知道放過了宋氏,這趙府可就真沒有人會把鳳韻放到眼中,也再沒有人會敬畏自己了。她心一狠,揮了揮手讓婆子們帶宋氏下去。

  婆子們正要拖走宋氏時,趙一鳴伸手阻止了婆子們:「且慢,你們拖宋氏出去時,把她放在木板上就這樣一路拖出去,你們還要對府中遇到的奴僕說一說宋氏得到地懲處,讓府裏的人都明白哪個是主子,哪個奴才!以下犯上又是一個什麽罪名兒。」

  趙一鳴如此吩咐婆子,是想讓府中地人都知道紅裳還是趙府的主母,並且永遠都是!

  婆子們看老太爺和老太太沒有說話,便向上施了禮,拖起宋氏就走。

  宋氏被婆子們拖動時,如同瘋癫了一樣的掙紮著——她已經忘記了她雙腿的疼痛,也顧不得雙腿的傷勢了,她大哭大叫道:「大姑娘,是我拖累了你!大姑娘,是我拖累了你!」

  鳳舞自始至終沒有看宋氏一眼,她知道宋氏想得她一句話:我不怪你;可是鳳舞就是不說——她恨宋氏,就是宋氏害了她,她為什麽要讓宋氏好過?

  宋氏在被拖出門口時大喊道:「大姑娘,你要好好顧念自己的身子啊,要按時用飯,要……」人被拖走了,後面的話便聽不清楚了。

  紅裳和屋子裏的人都聽得心下有絲酸楚: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宋氏再壞、再惡,可她待鳳舞卻真是一片慈母心懷——就是因為太慈母了吧?

  紅裳看鳳舞還是一樣面無表情,心裏冰涼一片:此人絕不可交,也不可能會改變得了她的性子。

  如果紅裳知道鳳舞在三年前動著念頭要殺了鳳韻——後來,因鳳韻的一句話鳳舞又放棄了;紅裳會如何想,怕就不是心下冰涼的事兒了。

  老太爺、老太太和趙一鳴看鳳舞如此,心下更是冰冷:這個孩子沒有心的!

  紅裳自鳳舞身上收回了目光,她對著老太爺和老太太欠了欠身子:「老太爺,老太太,那些傷了五姑娘們的僕婦們,媳婦也想今日處置了;還有,大姑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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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五章 再加一罪

  老太爺對於那些惡僕更是深惡痛絕,他想得更遠更深入如果府中的奴才們,人人都有這個該死的心思欺主——只要主子年小或是軟弱便欺到主子頭上去,那麽日後趙府說不定就會被一個惡奴奪去!這樣的事情並不稀奇:現在的趙族是人丁興旺,但百年之後呢?所以,惡奴是絕容不得的。

  老太爺點了點頭:「那些惡奴,一定要重重的懲治才可以!要讓所有的僕從們都知道,主子是欺辱不得的!一絲半點兒的輕慢也不行!」

  紅裳欠了欠身子說道:「是的,媳婦明白。不過,媳婦認為只要把丫兒幾個動手厲害的送官也就是了,其餘的人我們直接打發了就好——當然不能輕饒了他們,賣作苦力奴,老太爺您看如何?」

  老太爺明白紅裳的意思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如此甚好,考慮得極為周到。送官只送二三個也就是了,其餘的都賣作苦力奴就好。」

  紅裳便又接著道:「大姑娘院子裏的人伺候不周,對主子不知道規勸,應該都打發了出去,另給大姑娘安排人才對;不然大姑娘自家廟回來,被這些人再一教唆……」

  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到後都沒有意見:大姑娘的人是真得不會服侍主子——丫頭婆子包括奶娘在内,都要對主子進得規勸的,她們卻任由鳳舞做出這樣的錯事兒,便是極大的錯誤。

  紅裳知道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會、也不願意相信鳳舞是真和壞人一個——冊此說話,一來給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台階下,二來也正好借機換了鳳舞的人:她沒有了這些爪牙,日後回來後也就會安份許多,再早早安排門親把她嫁出去也就不用再操心她了。

  老太太聞言更是咬牙道:「鳳舞的奶娘呢?給我狠狠的打她一頓!我把大姑娘交給了她,問問她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

  門外鳳舞地奶娘聽到老太太的話,冤還沒有喊一聲兒便被婆子們拖下去了——她早已經被宋氏收買得言聽計從,打她是一點兒也不冤。

  鳳舞聽到紅裳和老太太的話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不過她緊緊咬著牙關才忍著沒有開口說話:小夫人借機在清除異己,老太爺是真得糊塗了嗎,這都看不出來?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現在替人求情也是無用的,老太爺和老太太絕不聽得進去,所以她才緊咬著牙關不去「自取其辱」。

  紅裳接著說了下去:「大姑娘地院裏地人。近身伺候地都有大錯兒。賣作賤奴也是讓府中上下人等謹記本份兒;其餘人等打發出去也就是了。」

  老太太卻不同意紅裳地說法。她搖頭道:「不管哪個也不能輕饒了她們!這些人把一個好好地主子教唆成這個樣子。如此打發了她們豈不是便宜了她們?!所有人等都要杖責後再打發。至少也要賣作賤奴!那些近身伺候地更要罪加一等。統統賣作苦力奴!」

  賤奴便是伺候煙花婦子地人——那裏地人已經是人下之人。她們地奴婢更是低賤得不能再低賤。

  苦力奴便是只做工不拿錢地人:他們已經沒有了自由。只要主人發話。他們便要做工、做工。不停地做工。一般都是犯了大錯兒地人才會賣作苦力奴。也就是罪奴。

  老太爺點了點頭:「媳婦。就按老太太說得辦吧。此事不能姑息、寬容一點兒。就是要讓府中留下地奴婢們知道。應該如何伺候主子!就是要讓所有地奴婢們心中也記清楚。主子在什麽時候。不管是個什麽樣兒。都一樣是他們地主子!」

  紅裳只得答應了下來:她與這些土生土長地古代人。有時候想得東西還真不一樣。也不好溝通地——在紅裳眼中。奴婢也是人啊。即便就是錯了也要罰得得當才是。可是老太太和老太爺對這些人地處罰是加重了一等。

  趙一鳴一直沒有再說著話,他只是偶爾為鳳韻掖一掖被角;聽到紅裳的處置,趙一鳴心中地愧意更甚:鳳舞和趙氏如此不把裳兒放在眼中,裳兒卻對她們的人還要網開一面——如此柔軟心腸,如何會下得狠手傷人?自己真是糊塗地可以!

  門外打人的僕婦們已經面如土色跌坐在地上:她們這一輩子再也無法與家人相聚不說,日後地苦日子只要一想,她們的腿兒便軟了三分——她們現在才知道後悔。

  紅裳已經接下著說了下去:「宋氏的人——」

  老太爺接口道:「重重責打,然後一律賣作苦力奴!」他對於一個姨娘如此猖狂是氣惱得不行,所以這幹為虎作倀的奴才們便倒了黴。

  紅裳欠身答應了老太爺的話,又道:「老太爺,請您指定人手去清查宋氏的院子吧。」

  老太爺一愣,然後看向紅裳:「媳話此話是何意?」一個姨娘的住處用得著他使人去搜?不太讓人笑話了嘛。可是媳婦一向是個知禮沉穩之人,她說得話應該有什麽涵意在裏面才對。

  紅裳道:「宋氏經手的帳目多有不清,媳婦還沒有計算清楚倒底她貪墨了府中多少銀兩;不過,只在府中來往一項上,她每個月都有七八十兩的銀錢帳目不對。」

  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是一驚,兩個對望了一眼:府中很多銀錢都是由宋氏支出分配的——照如此說,那她這些年倒底貪墨了多少銀錢?那是一筆極大的數目了吧?

  老太爺點了點頭:「嗯,一鳴,你去宋氏房中好好看一看吧。」

  鳳舞的臉色一白,不過卻沒有太過緊張:宋氏房中雖然有些銀錢,不過卻已經是小數目了,大數目當然是在她的房中。

  紅裳看鳳舞並無太大震動,但明白自己料對了:「老太爺,大姑娘的人都要開銷出去,那院子也請老爺帶著人過去收拾一下的好。」

  老太爺還沒有說話,鳳舞的臉色便大大地變了:宋氏這些年積下的銀錢大多都給了鳳舞!鳳舞得了如此重的懲戒,她雖然惱怒卻並沒有太過沮喪——她只憑那些銀兩,只要回到了府中,再收買一些她的「自己人」還不容易?她還可以收買老太太跟前的人兒說說她的好話,她再哄哄老太太開心,時日一久老太太也就會忘了她今日地不是。

  但是,如果沒有了那些銀兩……;鳳舞咬了咬牙,把頭又低了低,她不想讓人看到她已經控制不住的神色:她當然不捨得那些銀錢!

  老太爺本不想答應地:姑娘的院子去搜就有些不好看了。可是趙一鳴也看到了鳳舞過於蒼白的臉,他開口道:「父親,我去給舞兒好好安置一下吧。」

  老太爺看了趙一鳴一眼,又掃過了鳳舞後便明白了,也就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宋氏最可惡的地方,是生出了一個如此讓人厭惡的大姑娘來!宋氏貪墨也就罷了,鳳舞居然知道不報,還私藏了那些銀錢,真真是可惡!女生外相是一點兒也不假啊,如果是孫子絕不可能會貪墨自家地銀錢;老太爺越想心裏越是難受,看鳳舞越發的不順眼起來。

  鳳舞卻在心中把紅裳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都是這個該死地小夫人,居然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絕!

  就算沒有宋氏和鳳舞欺辱鳳韻之事,紅裳也打算這兩日動手清理帳目問題了——不過要比今日費事兒些就是了。如今只要在鳳舞和宋氏房中找到銀錢,那宋氏貪默了府中銀錢的事情就不言自明了。紅裳倒真省了一番唇舌,不用再對老太爺和老太太陳述宋氏貪墨之事。

  宋氏的罪名兒又多了一項,不過這件事兒卻不會報到官府去的。

  趙一鳴就是此時也沒有想到宋氏倒底貪墨了多少銀錢,他只是對於婦人如此貪財心中厭惡而已。

  鳳歌和鳳音早已經趕到了,只是被趙娘子請到了一旁的小花廳去坐著:兩個姑娘家,最好是不要看到或是聽到那些事情為好。

  紅裳處置完了所有的人以後,臉上也出現了疲色。老太爺便讓趙一鳴陪紅裳回房,老太太讓人把鳳韻抱回了自己地房裏——孫女兒受傷如此之重,她要親自照看才能放心。

  就算這個孫女兒是她一向不怎麽喜愛的,也是相比其它孫女兒而言;在老太太地心裏,鳳韻一樣是她的骨血,她哪裏會沒有一點兒感情呢?而且老太太心裏也對鳳韻有十分地愧疚,所以更要好好的照料一番鳳韻,老太太才能好受一點兒。

  陳氏看到事情居然急轉而上,最後夫人沒有事兒,五姑娘也沒有事兒,她更是沒得到一言半語地責罵,就這樣被人扶著回房了。那平日一裏說一不二的宋氏居然就這樣送了官,不可一世的大姑娘也要被送到家廟去悔過!

  陳氏回到房中,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不敢相信:老太太居然對五姑娘如此憐愛,自己居然沒有被老太爺和老太太喝罵不說,老太太還和顔悅色的對自己說了幾句話,讓自己好好調養身體。陳氏回想著,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確定太陽沒有自西邊兒出來;擰了一下自己:唉喲,真得很痛,看來是真的了,不是在做夢。

  鳳歌和鳳音終於見到了老太爺和老太太,不過她們只是請了安說了兩句閑話便走了——老太爺和老太太也累了,而且紅裳也和趙一鳴回房了:一切都雨過天晴了,她們兩個當然不會多事兒。

  趙俊傑來到上房時,紅裳和趙一鳴已經走了很久了。他來以後和老太爺在書房裏說了一陣子話後,便匆匆匆忙忙的出府去了。

  趙俊傑本來早該到上房的,他是被趙子平與趙子書兄弟二人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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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五章 用飯與過夜

  俊傑只得請了趙子平兄弟二人進屋:「你們二位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走走?」

  趙子書一笑:「我們三人雖然都住在趙府,卻難得相聚;今日得便,我們兄弟想請大哥去吃杯酒,不知道大哥賞不賞給小弟二人這個面子?」

  趙俊傑看了看趙子書與趙子平:「你們有什麽話兒就直說,我們也不是認識了一天兩天,誰不知道誰呢,你們又何必同我來這一套。」

  趙子平撫掌笑道:「好,好,大哥果然還是爽快的人!不過,我們兄弟今日是真心來請大哥吃酒,也的確是找大哥有事兒;事兒呢,小弟我就直說了。夫人今日在府中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兒,我剛剛著人打聽了,起因是宋氏姨娘和大姑娘——這次她們母女可是要吃大虧了,大哥你說是不是?」

  趙俊傑輕輕一搖頭:「内宅之事與我無關,這些我並沒有上心,所以沒有細想過。」

  趙子平看了趙俊傑一眼,笑容不變:「大哥不關心内宅之事兒,你如此急急忙忙的要出去做什麽呢?」

  趙俊傑端起了茶來:「我只是要去書房見老太爺有事兒回禀罷了。」

  趙子平不笑了:「大哥還是信不過我們兄弟二人啊。好了,不說這些了,只是小弟愚見,大哥今日卻是去不得的内宅,更加不能去見老太爺。」

  趙俊傑放下了茶鍾兒:「這倒是奇了,為什麽今日偏偏就不成呢?」

  趙子書接過了話來:「大哥,你可是要去同老太爺談帳房的事情?」

  趙俊傑地臉色一絲不變:「不是。」不過。他也並不說因何事兒要去見老太爺。

  趙子書一笑也不追問:「不管是與不是。小弟還是要多說兩句。大哥莫要見怪才好。」趙子書說完也端起了茶來。不過沒有吃。只是吹了一口氣兒:「夫人今日是不會吃虧地。相反最後得了最大好處地人當是夫人。如果我是夫人。我必會把宋氏貪墨銀錢地事情說出來。但只限於宋氏貪墨地銀錢——夫人是一個極謹慎地人。我想大哥也已經知道了吧?她在沒有把握之前。是不會牽扯到旁人、他事兒。如果大哥這個時候去了。老太爺聽到後一定不會相信大哥。反而還會見外大哥地用心。」

  趙俊傑地臉上依然沒有變化。他彈了彈衣袍:「子書高見。」

  趙子書和趙子平聽到後對視了一眼:這個趙俊傑每次總是這個樣子。如此反應正如趙子平兄弟二人所料。倒也沒有什麽驚奇地表現。

  趙子平笑道:「大哥。您還要不要去老太爺那裏?還是同我們兄弟二人吃酒去吧——内宅地事情。我們怎好參與。說到底我們也是外人不是?」

  趙俊傑一笑:「我是有事情要回老太爺。一定要去地。晚了怕誤了正事兒反而不好;改日再陪子書、子平吃酒如何?」

  趙子書深深看了一眼趙俊傑:「大哥,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啊。」

  趙俊傑笑著端起茶來:「子書,子平,嘗嘗我這新得茶如何?」

  趙子書輕輕一歎,和趙子平一起取了茶到手中吃了幾口。

  趙俊傑接下來便同趙子平和趙子書說起了鋪子裏的事情,雖然幾次話題又被趙子平兄弟繞了回來,但每一次也會被趙俊傑再次繞開。

  最後,趙子書和趙子平告辭出了趙俊傑地院子,不過他們沒有走遠,而是閃到一旁。直到他們看到趙俊傑出了院子直奔上房而去,兩個人才輕輕歎息著走了。

  趙子平輕輕一歎:「他一直信不過我們。」

  趙子書卻笑了:「我們也一直信不過他呢。」

  趙子平看著趙子書道:「老太爺怕是我們三人一個也信不過吧?」

  趙子書還是笑著:「信不過又如何,信得過又如何?各憑本心罷了。只是他為何一定要去呢?那帳本兒還在他手上嗎?」

  趙子平回頭看了一眼:「走吧,他已經去了。如果有什麽事兒這兩日也有信了,我們只管等等看吧。」

  趙子書點頭:「走啊,這兩日有得忙了。明日夫人要拜宗祠了,可有得我們忙的——趁今日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趙一鳴在前,紅裳在後,夫妻二人進了卧房地外間。

  趙一鳴看了看紅裳,他其實很想同紅裳好好說會兒話——雖然他已經道過了歉,但他心裏總是忐忑不安,怕紅裳對他已經寒了心。

  紅裳一面坐下,一面吩咐侍書:「上滾燙的茶來,我感覺實在是有些冷。」

  趙一鳴聽得心裏一顫,他小心的看了看紅裳:是裳兒著了涼感覺冷呢,還是她的心冷?趙一鳴看到紅裳的臉色有些發白,而且身上的衣裝也淩亂堪,便道:「裳兒是不是著了涼?叫大夫過來請請脈吧。」

  紅裳輕輕搖了搖頭:「謝謝夫君,妾身很好,不用麻煩大夫再跑一次了。」

  趙一鳴有些不放心,他怕紅裳今日被折騰地真得生了病,便吩咐畫兒道:「你讓人給夫人多準備些熱水,讓你們夫人好好泡一泡,再給夫人烘些輕軟的衣物換上,看夫人會不會舒服些。」說完,趙一鳴又轉頭看向紅裳:「如果到時候夫人依然感到冷地話,還是讓大夫過來看看——著了涼可不是玩兒的,萬一傷寒了那可真就是大病了。」

  紅裳點了點頭:「謝謝夫君,裳兒知道了。」

  畫兒聽趙一鳴地話很有道理,夫人的確是要好好泡一泡,便對著二人福了一福,帶著小丫頭下去了——夫人和老爺兩個人談談也好,夫人要待老爺如何倒底是夫人地私事兒,還是讓夫人自己拿主意的好;雖然畫兒認為她們的老爺不會讓夫人幸福。

  屋裏沒有人以後,趙一鳴反而一時間更不自在起來,他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紅裳;不過也就是那麽一霎間地事兒,他很快便正色起身向著紅裳一揖到底;「夫人,為夫的今日所做之事不敢求夫人原諒,但求夫人不會把生氣、傷心藏在心裏,萬一因此生出病的更是沒有臉見夫人了。」

  紅裳沒有等趙一鳴說完,已經避開了趙一鳴的禮,然後還了一禮道:「夫君客氣了,妾身沒有傷心,更加沒有生氣。」

  紅裳越是平靜,趙一鳴心裏越發沒有底兒:裳兒不是真得對自己寒了心吧?他轉念一想,如果是裳兒如此待他,他會如何?他能不能不傷心、不生氣?如此一想,趙一鳴更是汗顔:裳兒如果寒心了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自己太過糊塗了。

  趙一鳴看著紅裳道:「夫人,為夫地知道錯了。請夫人原諒地話為夫的說不口來,只能以日後的行事來求得夫人的原諒!只是——,請夫人給一鳴這個機會。」說完趙一鳴深深又是一揖。

  紅裳同樣還了深深的一禮:「夫君如此大禮,妾身哪裏當地?夫君言重了,妾身不敢當。」

  趙一鳴看向紅裳:紅裳沒有什麽異樣,還是如平日一樣的神情,看他地目光只是好似有些不同——哪裏不同呢?趙一鳴仔細回想往日情景兒:裳兒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溫暖之情!

  趙一鳴深深一歎,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麽也不可能讓紅裳放開心懷了,只能日後好好待紅裳,慢慢的暖化紅裳的心了。

  趙一鳴便伸手請紅裳坐下:「夫人,坐下說話吧。」他沒有上前扶紅裳坐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紅裳的眼中看到了距離,他不想再惹紅裳生氣,想一切先按紅裳地心思做,最起碼可以讓紅裳不再因他而生氣。

  紅裳坐下後,趙一鳴才道:「一會兒我先讓心腹之人去圍了宋氏的院子,我呢,先去看看鳳舞,唉——」提到鳳舞,趙一鳴眼中一黯:這個女兒為什麽會長成了如此一個人呢?實在是讓他痛心不止。

  紅裳輕輕點了點頭:「夫君自去忙就是,不必同妾身交待地。當然,如果夫君有什麽事情吩咐妾身做,盡可以說。」

  趙一鳴苦澀的一笑,忽略了紅裳話語中地疏離:「我做完了事情後,先去上房見見老太爺,再看看韻兒,晚上回來用晚飯。不過,夫人不必等我,到了飯時夫人便用飯——夫人身子不太好,要記得按時用藥,還要好好調理一番才是。」

  紅裳淡淡一笑:「妾身省的,會按時用藥地,夫君放心就是。只是妾身有恙在身不方便伺候夫君,夫君晚上還是到姨娘那裏去吧,也免得妾身怠慢了夫君,讓老太太責備妾身。」

  紅裳並不是聽不出趙一鳴話中的悔意,但趙一鳴踢她時的一幕就在她的眼前——趙一鳴心中根本不相信自己吧?更何況紅裳上一世就被有所傷,被自己的男人背叛,而趙一鳴在紅裳面前待孫氏溫情脈脈——且是孫氏有錯的時候啊,讓紅裳如何能接受的了?所有的一切累積到一起,不是趙一鳴懇切的說兩句話,紅裳就能原諒趙一鳴的:紅裳的心已經完完全全的封閉了起來。

  趙一鳴原不想同意的,可是聽到紅裳最後一句話遲了一下,但他最終依然不打算依了紅裳此事:「老太太那裏我自會解釋,夫人不必擔心;正是因為夫人身子有恙,所以為夫更要在夫人身邊好好照料才是。明兒就是拜宗祠的時候,夫人經此一累身子更會疲累些,為夫的哪裏能放心夫人一人在房裏?」

  紅裳搖頭:「不用麻煩夫君了,夫君白日裏有許多的事情要忙,哪裏能為我分心誤了正事兒呢?再說房裏哪裏是我一人?不是還有侍書和畫兒她們嘛,對了,我新得了一個大丫頭名霄兒的,她懂些醫藥上的東西,會整治藥膳——我的身子有霄兒照顧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夫君自去姨娘那裏就是。夫君身邊兒要有人伺候,晚上要休息的好,也是妾身為人妻應該為夫君想到做到的。」

  趙一鳴聽著紅裳賢良的話兒,滿嘴都是苦味兒,他忽然發覺這哪裏是什麽「賢良」,簡直就是該死的,應該去見鬼的「賢良」!紅裳主動要他去其他女人那裏,他滿心不是滋味兒——他感覺他被紅裳給推走了,推向了其他女人的身邊兒。

  趙一鳴不想去姨娘那裏,他現在非常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他也許會擔心姨娘們的身子,也許在某個時候會想起姨娘們,他對她們也有感情——近十年的日子了,哪裏能沒有感情?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姨娘那裏過夜!

  趙一鳴現在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紅裳不要他了!

  可是趙一鳴看看紅裳頭上的傷,蒼白的臉色,他是怎麽也說不出自己心裏的話——他說出來紅裳也不會相信吧?現在他有何立場讓紅裳相信呢?

  趙一鳴喃喃了半晌什麽也沒有說出來,畫兒敲門說水好了倒救了他,他急急說了一句:「夫人先去好好洗個澡,水涼了就不好了。我先去忙了,晚上會回來用飯的。」說完看也不敢看紅裳——他怕紅裳說:「你去姨娘那裏用飯好了」,他站起身來急急走了。

  畫兒和侍書在門外,趙一鳴開門就向外走,差一點兒撞到了她們。兩個丫頭看趙一鳴走得急匆匆的,以為他同紅裳吵嘴了,急急的奔進了屋裏。

  紅裳好好的坐在那裏,看到侍書還嗔了她一句:「滾滾的茶呢?你就是現打柴來燒水,茶也該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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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章

  一覺醒來,已經日影西斜。她伸了伸懶腰:「花—」

  花然和心然挑簾子進來:「姑娘好睡,可是要起身了。」

  倩芊點了點頭:「讓你們去打探的事情可打探了?」

  花然一面取了倩芊的外裳過來,一面道:「已經的打探過了。宋姨娘已經被送了官,大姑娘好似要被送去家廟了。」

  倩芊聽得一愣,她看向花然:「宋姨娘送了官?」

  心然也點了點頭:「宋姨娘是送了官。」

  倩芊的眉頭皺了起來:「是表嫂的主意?她這不是要陷表哥於不義嘛——送官後豈不是傳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表哥的前程不就毀在了她的手裏?」

  花然和心然搖了搖頭,對於這些事情她們不是很懂。

  倩芊沒有來由的生起氣來,她奪了外裳過來自己穿了起來:「真是商家女,只有眼前利益,卻看不了長遠,表哥這一生全被她毀了!」

  花然和心然不敢隨便接話了,她們上前為倩芊打理好了衣服,然後又服侍重新淨了面後,扶她坐在了妝台前:「姑娘今兒想要個什麽髮式?」

  倩芊心思沒有在這裏。便隨口應道:「隨便吧。」心然便開始為倩芊梳頭。花然去給倩芊煮茶了。

  倩芊滿心滿腦都在琢磨趙一鳴地前程:她感覺她地表哥身邊真是少一個明事理懂官場地賢内助——不然表哥就要被毀在一個商家女地手裏。

  倩芊隨即對於老太爺和老太太也心生不滿:表嫂她一個商家女不明白。怎麽兩個老地也任由她胡鬧呢?就是因為她今日受了那麽一點點地委屈?老太太就算綁了她不對。但老地要罰小地就算錯了能如何?看來兩個老地是真得糊塗了。趙家就沒有一個真正能為表哥著想地人兒。

  倩芊想到這裏。眼睛瞄上了一旁地紅色吉服——那原本是紅裳地衣服。

  心然順著倩芊地眼光看了過去:「姑娘明日要穿這件吉服嗎?」

  倩芊聽到後愣了一下:「明日?明日表哥就要接恩旨了?」

  心然搖了搖頭:「不是的,姑娘。明日是趙府的夫人要去拜宗祠的日子,回來後要宴賓客的;姑娘忘了不成?」

  倩芊聽了以後臉色一黑:明日她就拜宗祠了!那她就真真正正成了趙氏地婦,而她就是再愛表哥,為表哥做再多的事情,此生也無緣進得祠堂。

  倩芊的心情更是糟糕,她看了看鏡中:頭上已經插了兩支钗,便擺了擺手道:「好了,就這樣吧。」

  心然看自家姑娘今日心情實在是不好,也不敢多言,便點頭扶了倩芊起身:「姑娘到繡房去,還是要去小花廳坐坐?」

  倩芊想起繡房裏正給紅裳做著的吉服,她地心裏便一陣煩燥:「哪裏也不去,和我一起去看看衣服——明日是表嫂的大日子,我不能失了禮。」

  倩芊忽然間想在人前把紅裳壓下去——不管是樣貌還是舉止氣派,她都想讓趙氏宗族裏地人知道,那個夫人不過是銅臭滿身的商家女,哪裏配得上表哥的尊貴身份。

  走了兩步,倩芊忽然間想起了正事兒,她差點兒想拍拍自己的頭:為什麽自己會只顧著生氣,卻忘了正經事兒呢。

  倩芊正色道:「那紙條兒可已經送到了?」

  心然點了點頭:「已經送到了。」

  倩芊還是不放心:「那紙條兒她們可放在了我們指定的地方?」

  心然道:「是的,姑娘,您放心就是。」

  倩芊這才籲了一口氣兒:「我能不擔心嗎,雖然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會看出什麽來,但還是危險些不是?而且大姑娘萬一因此看不成,豈不是誤了我地大事兒。」

  心然這次沒有說話:她都不知道自家姑娘倒底寫了些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大事兒是什麽,她有什麽話能說?

  倩芊又道:「給趙府少爺們地禮物可著人送去了?」

  心然一笑:「送去了。只是姑娘,我們與那些少爺根本不認識,如此送東西過去會不會有些不妥?而且、而且,與姑娘聲名——」

  倩芊點了一下心然:「你個死丫頭想說什麽?皮癢是不是?我是那幾個少爺的長輩兒呢,你都在瞎想些什麽?!而且,我不是依著我父親地名義送得東西嗎,與我聲名有什麽關礙?!」

  心然不敢再多說什麽:自家姑娘自幼便是個有主意的人兒,自己還是少說幾句為妙。她趕緊堆上了一臉兒地笑意:「姑娘,婢子見識短淺,只不過是白替姑娘擔心罷了。」

  倩芊笑著又點了一下心然的額頭,這才又重新扶了心然的手:「我們先去看衣服吧。」

  心然和花然雖然對於自家老太爺的主意不贊同,但姑娘也沒有法子,她們做奴婢的當然也不敢亂說什麽;可是後來自家姑娘竟然真動了心

  而讓心然和花然有些擔心起來——她們可是被買來送邊時就言明了,將來是要陪嫁的。如果姑娘嫁作夫人,做個陪房丫頭日後還有可能做個姨娘,如果姑娘入了趙家做了姨娘,還對那老爺一片癡心,那她們兩個……;心然最終只是在心底長歎了一聲兒,好多的事情她們為奴的人是做不了主的。

  花然進來催請倩芊去吃茶時,卻被倩芊一起捉了去看衣服:眼下還有什麽比明日打扮的漂亮得體又華貴更重要的事情兒呢?

  孫姨娘今日是最後一次領杖責,可是來觀看的只有小陳姨娘一人,完事兒後小陳姨娘也沒有走,同雅音一起把孫姨娘扶到了床上。

  孫姨娘奇道:「宋姐姐不來也就罷了,怎麽往日一向明小怕事兒地陳氏也沒有來呢?她不怕夫人見怪?」

  小陳氏看了孫氏一眼:「不太清楚,不過今兒一早夫人使了人來,沒有讓我們幾位姨娘過去——說是夫人今日事兒多,不在院子裏。」

  孫氏愣了一愣,看向了小陳氏。

  小陳氏看了看左右小聲兒道:「聽說宋氏和大姑娘去找陳氏的晦氣,卻把五姑娘打傷了,驚動了夫人;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又驚動了老爺和老太太,把夫人綁走了。」

  孫氏聽得呆住了,她喃喃的道:「怪不得今日的杖責到下午才讓我領了,趕情上午夫人沒有空閑啊。」

  孫氏地眼睛一下睜大了:「夫人既然想起來了來杖責我,那就是說夫人沒有被老太太責罰了?那被責罰了的人是——,大姑娘和宋氏?!」

  小陳氏多看了孫氏一眼:「這還用說?」

  孫氏卻又閉起了眼睛:她怕讓小陳氏看到她眼中的狂喜。

  小陳氏歎了一口氣兒:「宋氏聽說被送了官,大姑娘好似也要被送去家廟了。這府中啊——,只有你和我兩個姨娘了。」

  孫氏的眼睛睜開了,她聽得明白小陳氏話中的意思:陳氏現在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夫人的人了——她得了夫人的恩惠嘛!所以夫人的眼中釘只有她和小陳氏了。

  孫氏看向小陳氏:「姐姐有什麽話直管說吧?」

  小陳氏搖了搖頭:「我能有什麽話呢?我在府中沒有什麽依靠,只想著我們姐妹們做個伴兒就好。」

  孫氏點了點頭:「當然了,也只有我們姐妹兩個相依為命了。」

  小陳氏的話點到了,她便起身要告辭了:「妹妹現在是被禁了足的,姐姐也是趁這麽個功夫過來和妹妹說兩句體己地話兒,久留卻是不便的——怕又給妹妹添麻煩啊。」

  孫氏苦苦一笑:「我今日的下場便是你我姐妹的警戒,而宋氏地下場卻是我們二人都應該警醒的。」

  小陳氏也笑了笑:「也不必如此,只要我們如陳氏一樣安安份份地,暫時夫人是不會動我們的。」

  孫氏看向小陳氏:「我倒還不罷了,在府中沒有什麽,只是姐姐真得如此甘心?且不怕被夫人捉到什麽短處嗎?」

  小陳氏的笑容一歇:「走得一步是一步吧,眼下我們卻是動不得的。我們——,只能伺機而動了。」

  孫氏聽了也放下了心來,她也怕小陳氏嚇破了膽兒不敢再有想法兒,那只靠自己一人怕是報不了這三日之仇的。她輕輕一笑:「好,妹妹全聽姐姐的。我們本就是安安份份地人,其他的看時機再說吧。」

  小陳氏點了點頭:「那姐姐就先走了,妹妹好好調養,也不要鬥氣兒,就按老太爺和夫人所說地辦就是了——暫低一低頭又有何妨呢?」

  孫氏答應了:「姐姐放心,妹妹知道的,不會在這個節骨兒眼上耍性子。」

  小陳氏這才真得走了:她有她地打算和擔心,她不過是想利用孫氏罷了;有人能結盟總強過自己一人吧?

  而孫氏在小陳氏走了以後,嘴角一撇:「她想借過我過河,打得好響得算盤!」孫氏並沒有把表姑娘那日的來意告知小陳氏——她兩面結盟,豈不是得利更多?

  宋氏地院子已經被婆子們圍了起來,院子裏的人也統統綁了,仔細搜檢了身子——還真有大膽兒的,居然真在身上藏了宋氏屋裏的值錢的小物件兒。

  趙一鳴已經到了鳳舞的院子裏,而鳳舞正在内室收拾東西,聽到人來報趙一鳴到了,手裏的一件玉器玩物,如果不是茶嫣手快接住了,怕就要跌個粉碎了。

  鳳舞沒有想到父親來得如此之快,她不過剛剛開始收拾東西,還沒有來得及藏起呢,父親人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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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章 求己與生疑

  鳳舞只是呆呆的站著,而門外已經隱隱傳來腳步聲茶嫣連忙推了推了鳳舞。鳳舞這才反應過來,她一面向外急急迎了出去,一面低低的吩咐茶嫣道:「快把東西收起來,手腳麻利些。」

  雖然鳳舞還想多叮囑茶嫣幾句,可是她知道來不及了——再等一會兒,父親真要進了裏間,那她可真是沒有一絲辦法了:現在是茶嫣能藏起來多少是多少了,總比什麽也不剩強得多。

  如果屋裏再多幾個人,不,就是多一個人也好啊;鳳舞心裏感歎著,可是雨佩因為隨她去了陳氏那裏,所以現在屋裏只有茶嫣一個人了。其他的人,鳳舞還真是信不過,所以她收拾銀錢之物時,只有茶嫣一人在身邊兒。

  鳳舞並沒有告知茶嫣說她會被打發出府——知情的雨佩,鳳舞根本沒有帶她回來,所以茶嫣現在還算得上是鎮定,一心認為她的大姑娘自家廟回來後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趙一鳴已經進了屋子,鳳舞拜了下去:「父親。」

  趙一鳴低頭看著鳳舞,一時沒有開口,他的心裏分不出是什麽滋味兒,但他看到女兒時心中升起的憤怒,依然不比在上房時少多少。

  趙一鳴的怒火不只是惱鳳舞狠毒打斷了自己妹妹的腿,他更惱怒自己這些年來對於女兒的疏於管教——如果知道鳳舞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官升三級趙一鳴也不會外放了。他寧願一生仕途上無寸進,他也不希望有這麽一個女兒!

  看著鳳舞好一會兒,趙一鳴才沉聲道:「你先起來吧。」

  趙一鳴心中更多還是無奈:現在就算是打鳳舞一頓又如何,何況女兒又是打不得地。鳳舞起身請趙一鳴上座,然後親手奉了一杯茶過去:「父親,請用茶。」

  鳳舞並不是想請求父親的原諒,或是哄父親開心,她現在只想拖延一些時間給茶嫣,好讓她能找到比較隱蔽的地方兒藏東西。

  趙一鳴沒有接茶。他用手指點了點桌子:「我還不渴。你先放這兒吧。」趙一鳴現在不可能會吃鳳舞地茶:他並沒有原諒女兒地過錯。

  鳳舞聽得心裏一緊。不過也只能把茶放在桌上。然後老老實實地垂首站在趙一鳴地面前。她想了想小心地道:「父親還在生女兒地氣嗎?」

  鳳舞想引趙一鳴訓斥自己。如此一來茶嫣便會有充足地時間去藏東西了。

  趙一鳴看著鳳舞:「你小小年紀心腸如此狠毒。而且還自殘以欺騙父親、陷害繼母——你可知錯了嗎?」

  鳳舞咬著唇輕輕「嗯」了一聲兒。她看趙一鳴真得開始發作自己。她地心思便不在趙一鳴地話上了。她一心只記挂著她房裏地銀錢——不知道茶嫣找到地方藏起來沒有。又藏了多少呢?

  趙一鳴一時間沒有發覺鳳舞地異樣:「老太爺地話你好好想一想。反省你倒底是錯在了何處?!如若還不悔改。到時怕哪個也救不得你。」

  鳳舞依然還是輕輕應了一聲兒,她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剛剛忘了吩咐茶嫣把東西分開來藏,她不會把東西都放在箱子裏藏起吧?

  剛剛鳳舞想把東西收到箱子裏運到院子裏埋到花叢下地,可是不想趙一鳴來得太快了,而她也沒有來得多吩咐茶嫣兩句。

  趙一鳴又教訓了鳳舞幾句,便發覺了她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喝道:「鳳舞——!父親教訓你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鳳舞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父親,女兒、女兒正在聽。」

  趙一鳴冷冷看著鳳舞:「那你說,我剛剛都說了什麽?」

  鳳舞一時張口結舌答不出來,趙一鳴氣得白了臉,指著鳳舞喝道:「算了,算了,我也不再說你,你自己去家廟後好好反省吧!你現在就給我立在這裏等著,哪裏也不許去。」

  說完趙一鳴起身喝道:「來人,房子裏的東西有沒有清點完?還有,先把這院子裏的人全部都趕到院子裏點名兒,驗明了身份一會兒全打發了出去!」

  隨著趙一鳴的喝聲,趙娘子自内間出來回道:「老爺,大姑娘的東西已經在清點造冊了,只是、只是——」

  鳳舞看到趙娘子自裏間出來吃了一驚:自己就在外間和父親說話,沒有看到她進去啊?

  趙一鳴本來被鳳舞氣得不輕,哪裏還能聽得了趙娘子的吞吞吐吐,喝道:「只是什麽?!」

  趙娘子彎了彎身子,:「還是請老爺親自去看一看的好。」雖然她說話的神情極謙卑,但依然沒有把事情說清楚。

  趙一鳴氣得瞪了一眼趙娘子,又瞪了一眼鳳舞,轉身向裏屋而去。

  鳳舞看到後,來不及細想趙娘子如何進得裏間兒,她立時急呼了一聲兒:「父親——!」趙一鳴回身看向鳳舞:「什麽事兒?」他地怒氣已經很明顯了。鳳舞吞了吞口水,輕輕的跪了下去:「請父親原諒女兒。」

  趙一鳴緊緊盯了一眼鳳舞,他轉身拂袖而去:他當然察覺到,是自己要進内室時,鳳舞才焦急的高呼出聲兒,他豈能不起疑心——内室裏想必是鳳舞藏了宋氏所貪墨的銀錢吧?

  鳳舞臉色大變坐倒在地上:茶嫣已經被趙娘子等人捉住了吧?那些銀錢之物想來也已經被趙娘子她們發覺了,所以才會來請自己的父親過去。鳳舞的目光呆滞起來:她日後,不,她還有日後可言嗎?

  趙一鳴看著眼前不大不小的一個箱子内的銀票與金銀之物,他是真得愣住了:這些銀錢實實在在是太多了些,他被驚呆了!

  不是趙一鳴沒有見過如此多地銀錢,他是沒有想到一個姨娘不過是協助老太太理事兒罷了,居然七八年時貪了如此多的銀錢。

  趙一鳴他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宋氏是如何弄到手這些銀兩地?他們趙府每年都要虧一千多兩銀錢啊,為什麽老太太一點兒也沒有發覺呢?

  趙娘子屈膝:「老爺,已經清點完畢,這些要如何處置?」

  趙一鳴又看了一眼那個箱子才沉聲道:「封起,連清點的數目一起送到老太爺那裏去!」趙娘子答應著,吩咐人進來當著趙一鳴的面兒把那箱子封了起來,又加了鎖在上面。

  婆子們要擡出去時,趙一鳴又喚住趙娘子問道:「一共多少銀兩?」

  趙娘子輕聲回道:「加上金銀玉器,近六千兩。」

  趙一鳴倒吸了一口涼氣兒,他跌坐在床上揮了揮手讓人把東西擡走了:這個該死的宋氏,她這幾年在府裏倒底都做了些什麽!府裏的各處開銷,都被宋氏做了手腳不成?

  趙一鳴咬了咬牙:宋氏不是多報數目,就是克扣了奴僕們應得銀錢——宋氏豈不將趙府弄得天怒人怨了嗎?!

  想起平日裏宋氏一副賢良的樣子,趙一鳴第一次想到:他離府六七年,府中地人已經與原來有些不同了,也許不止一個宋氏,也不止一個鳳舞變了。

  自鳳舞地卧房出來後,趙一鳴看了一眼窗外:重重院落中,他找不到往日那種家地溫暖感覺。他忽然打了一個冷顫——這還是他的家嗎?隨後,趙一鳴想起了紅裳,想起了她現在那張有些淡漠地臉,不知為什麽他竟然有些踏實起來:至少,這個府裏的女人們,並不是人人都騙他的。

  鳳舞還呆坐在地上,看到自己地父親自屋裏出來,也沒有反應。

  趙一鳴看鳳舞如此,眉頭更加皺得緊了起來:剛剛來時她還未如此,不過是把她不該得的那些金銀之物取走了,她便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兒——小小年紀,又是一個女兒家,怎麽會如此貪財?!

  趙一鳴越發得不喜鳳舞,喝了她一聲兒:「鳳舞,你在做什麽?堂堂趙府的大姑娘,居然就這樣坐在地上,成何體統!還不給我起來。」

  鳳舞這才站了起來,斂了衣袖給趙一鳴輕輕施了一禮:「父親,我屋裏、屋裏的東西——」

  趙一鳴一甩袖子:「有什麽是你的東西?!你房裏的哪樣東西不是父母所賜所給?!不是父母所賜而你卻有的,那便不是你應得的,那是不潔之物,你還有臉說?」喝罵完,趙一鳴不再理會鳳舞起身怒沖沖的就要走。

  趙安娘子急趕兩步:「老爺,大姑娘院子裏地東西都要搬出去嗎?」

  趙一鳴回身看了一眼鳳舞的院子道:「除了書籍之外,其餘的統統搬出去!這房子裏只留下床與椅子等家什便可,其餘的都盡去——大姑娘他日回來,也只須儉樸過日。」

  走到院門時,趙一鳴忽然又停步喝道:「明日一大早就安排兩個妥當的人兒服侍你們大姑娘去家廟!」

  鳳舞如果不是扶住了一旁的樹杆,她怕又要跌坐在地上:明日一大早,明日一大早,父親居然連一日也等不得了嗎?明日是那個小夫人拜宗祠的日子,父親居然讓她一大早就走。

  宋氏那裏倒沒有多少銀票,加上一些金銀玉器也不過是一千多兩銀子——不過她的首飾倒還是很多,不,是極多!

  趙一鳴看過之後,依然讓人收起交給老太爺。

  鳳舞與宋氏的人,趙一鳴當日便喚來了人牙子,除了幾個要送官的之外,其餘地人全部都賣了出去。

  趙一鳴忙完所有的一切,天色已經很晚了。

  趙一鳴坐在宋氏院子裏的上房中,他以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他實在是有些倦了,可是他卻不想去睡。現在的時辰也早已經過了飯時,可是趙一鳴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餓。

  他實在沒有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可愛地女兒會狠毒如斯,他也實在沒有想到被老太太一直誇獎,被自己一直認為識禮省事兒的宋氏,居然背後裏做了這麽多地見不得人的事情。

  趙一鳴又搓了一把臉,才整了整衣服站了起來:不管他地女人們做了什麽,不管他心中有多少難受,他都不能消沉、不能傷心下去——他是一個男人,是一個還有父母高堂,還有妻兒的男人;他是趙府地長子,趙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要他來養,他如何能夠脆弱?

  趙一鳴走出屋子時,他的身子已經挺得筆直:他要先到父母那裏去一趟,然後再回房去看看裳兒是不是已經用過飯、用過藥。

  做為一個男人,趙一鳴認為孝敬奉養雙親與照顧疼愛妻子還有他的兒女們,是他應該做的、必須做的。

  老太爺已經讓人把所有東西都收到了庫房中:「這些東西你應該交給媳婦地,不過明日媳婦會很忙的,等過了明日吧,讓媳婦清點一下入庫,看看這些銀錢有些什麽用處——宋氏克扣了府中僕從們多年的銀錢嚼用,也是要有個說法的。」

  老太太只是陰著臉子自己生悶氣兒:宋氏居然貪墨了如此多的銀兩,實實在在是讓老太太沒有想到,這六七千兩的銀子,就等於是宋氏響響亮亮地打了老太太六七記耳光,讓老太太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羞愧不已。

  趙一鳴又同父母閑話了幾句,回了老太爺明日一大早讓鳳舞啓程的事兒。

  老太爺撫了撫胡須:「早些去也是好事兒,明日她出現在族人面前也是有損我們的顔面——我們有什麽面目同人提起她的所為?唉——!對了,今日你們剛走,我同你母親商量了一下,感覺鳳舞這孩子要下猛藥才可以教得過來—你大姨母的府上有三位宮裏出來的供奉媽媽,現今她府上已經沒有姑娘要教養了,所以我們便寫了一封信去,讓你大姨母先暫借我們一個供奉媽媽,雖然一年多出七八百兩的開銷用度來,不過只要鳳舞能改過,倒也值了;嗯,你要再安排四五個本份而又嚴厲的娘子跟著服侍鳳舞,讓她們把鳳舞看得緊些,不能再什麽事兒都由得他說了算。」

  趙一鳴點頭:「母親如此安排,兒子更是放心了,明日事畢,兒子一定備厚禮去謝過大姨母。至於服侍鳳舞的人,我已經吩咐趙娘子了,父親放心就是。」

  老太爺點了點頭:「趙娘子一向做事還是讓人放心的。這位供奉媽媽身邊兒你也讓趙娘子給安排兩個小丫頭吧,人家是宮裏出來地人,我們不可能簡慢了人家——在我們家也不過就二三年,鳳舞出嫁人家也就回許府了,許家還是不想把供奉媽媽們趕出來的。」

  老太太只是歎了一口氣兒:「宋氏是我看錯了她,鳳舞怎麽也是我們趙家的血脈,不能任她如此下去——我也只能做這些了,只希望還來及能讓鳳舞改過來,不然我日後有何面目見趙家的列祖列宗?」

  趙一鳴和老太爺急忙勸解了老太太一番,不想她為此事再生出什麽毛病來。然後,趙一鳴才答老太爺的話:「父親所想極是,兒子會一並叮囑趙娘子的。許家是有爵位的人家,她們自然是有她們的考慮。再說我們府中養個供奉媽媽,還真是沒有什麽用處——我們家的女孩子又不會送到宮裏去。」

  老太爺點了點頭:「一家有一家的想法兒,我們也不必管人家是如何想地。」然後,他長歎一聲兒道:「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你也早些回房吧。今日你行事也太過造次了,媳婦那裏你要好好賠些不是才行。」

  老太爺現在已經知道紅裳被趙一鳴踢了一腳兒的事兒,他對於紅裳在衆人面前保趙一鳴的體面,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的話,老太爺是十分帶著十分的歉意——今日實在是委屈了媳婦。

  老太爺看深深看了一眼趙一鳴:得妻如此,是兒子天大地幸運啊。

  趙一鳴聽到老太爺的話地面有愧色,躬身答應著行禮告退出了上房。

  不過,趙一鳴急急趕到了紅裳院子外時,他心裏竟然有些忐忑起來,他自己也說不上是因為什麽。他下了車子踱進院子看到一個大丫頭立在屋門兒前便道:「你們夫人用過飯了嗎?」

  其實趙一鳴想問:你們夫人在哪裏?可是話倒嘴邊兒他沒有問出來。

  這丫頭正是霄兒,她回身給趙一鳴見了禮:「回老爺,夫人已經用過飯了。」然後起身給趙一鳴打起了簾子。

  趙一鳴點了點頭,低頭進了屋裏。紅裳並不在花廳上,只有畫兒正在和幾個小丫頭收拾花廳呢。

  趙一鳴喚過畫兒來:「夫人睡下了?」

  畫兒福了一福:「是地,老爺。夫人說今日頭疼得厲害,服過藥後吩咐我們,只要她睡著了千萬莫要驚醒了她——怕是一醒便不會再睡著了;明日卻要累一日地,夫人擔心自己身子受不住。」

  趙一鳴一聽嚇了一跳:「為什麽會頭疼?可請了大夫過來?」

  畫兒搖頭:「不曾請大夫,夫人說睡一睡應該會好,怕是今日累著也未可知。」畫兒特意把「今日累著」四個字咬得特别重。

  趙一鳴聽得臉上有些讪讪的——他當然聽出了畫兒的言外之意,不過,他心下倒底不放心紅裳的身子,又問道:「夫人可睡著了?沒有睡著就請大夫過來再請請脈吧,千萬莫要留下什麽病根兒才好。」

  畫兒卻道:「回老爺,夫人已經睡著了,而且看樣子睡得極熟。要不要—,把夫人喚醒?」畫兒睜著大眼睛看向趙一鳴,好似趙一鳴一點頭,她就會立馬去把紅裳叫醒一樣。不過就連趙一鳴也知道畫兒絕不會把紅裳叫醒的。

  趙一鳴咳了一聲兒,他搖了搖頭:「算了,還是讓夫人睡吧,莫擾她了。你們伺候的仔細些,只要夫人晚上睡得不安穩了,你們速來回我——那時再去請大夫也好。」

  畫兒福了一福答應了。趙一鳴坐了下來:「夫人晚上用飯用得如何?」

  畫兒答道用得還可以,不算多也不算少。趙一鳴放了一小半兒的心下來,他摸了摸肚子,還是不太餓。

  趙一鳴想了想,認為自己就是再不想用飯也要多少用些才好——裳兒身子不好,自己絕不能再病倒了。趙一鳴如此想著便吩咐道:「擺飯吧,我在這裏用晚飯。」

  說完趙一鳴忽然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畫兒:裳兒不會吩咐她的丫頭不給他擺飯,直接把他趕出去吧?

  畫兒卻乾乾脆脆地答應了,福了福便使了小丫頭去大廚房傳飯了。趙一鳴的心終於落了地:還好,還好,裳兒還是給他留著體面的。

  趙一鳴想到這裏心裏一顫,然後就是苦澀難明:裳兒何時不曾給他留過體面?就算是自己踢傷了她,就算她已經傷透了心,可是她也在衆人面前還是言道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出來的傷——依然為自己留著體面啊。

  趙一鳴如此這般的左想想右想想,全部是紅裳平日裏為他如何著想,他越發沒有胃口吃東西了。不過飯菜擺上來以後,他還是勉強自己用了些——他是一家之主,病不得,尤其是在紅裳身子有恙的時候。

  用過飯後,趙一鳴走到卧房掀開簾子看了看,便讓畫兒把卧房外間地小暖閣收拾了一下,他便在小暖閣裏睡下了。

  趙一鳴躺下後,翻來覆去一夜也沒有怎麽睡著:先開始,女兒的事情、紅裳的事情,反反複複在他腦中閃現,再到後來,他的腦中閃現出來的全是紅裳了;這讓他更是睡不著了。

  畫兒安置好了趙一鳴,吩咐小丫頭們在外間打地鋪伺候趙一鳴晚上要茶要水,便自行回了裏間。紅裳在床上睜開了眼睛:「他走了?」

  畫兒抿嘴一笑:「沒有,老爺在外間的小暖閣睡下了。」

  紅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相信:「他會如此委屈自己?」

  畫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是老爺真得睡在了小暖閣内。」

  紅裳聽了以後輕輕搖了搖頭:「隨他去吧,總之,日後這裏間不管如何是不能讓他再進來了。」

  侍書在一旁遲疑道:「那夫人日後要如何在趙府自處呢?在府中沒有兒女,夫人、夫人——」

  侍書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可是紅裳和畫兒都聽明白了侍書的話。

  畫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是呵,夫人如此怕是日後會吃大虧的。可是,就如此原諒了老爺,那也太—

  紅裳輕輕一歎:「我們行一步是一步吧。不過,我想過兩日出去轉轉,看看有什麽鋪子可以盤下一個來做些什麽,日後我們有些積蓄傍身也是好地。」

  侍書和畫兒知道紅裳這是為日後在做打算了,都深深一歎沒有再說什麽:夫人快要成誥命夫人了,如果萬一同老爺鬧得和離了,那誥命還能是夫人的嗎?

  畫兒在心底暗自思慮著:如果誥命還是夫人的,那我們這些人就可以自立門戶了,也不用怕會被什麽無良之人欺到門上來;但如果夫人沒有了誥命,自己和夫人幾個人就算是有錢,怕也不好在外立足呢。

  雖然畫兒原來想過要帶紅裳一起走,可是她靜下心來細細想過後,才知道要出去單獨過活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可是讓夫人如此委屈過一輩子,也不是辦法啊?畫兒陷入了兩難。

  侍書不同於畫兒,她還是想著能讓紅裳同老爺能和好——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人一生的幸福都繫在老爺身上,無奈何啊。

  侍書厲害起來可以是個很潑辣的人兒,但是她卻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人,相反,她很聰慧,所以她才認為不到萬不得已,她的夫人還是留在趙府中才是上上之策——只要夫人有了兒子,那麽夫人日後便不用再去在意老爺如何了,但現在夫人卻不能同老爺鬧得太過生份。

  紅裳雖然沒有睡著,不過她卻閉上了眼睛:因為她不想再多說什麽,兩個丫頭雖然都很關心她,也一心為了她好,可是她心裏的苦痛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最清楚。

  對於趙一鳴,紅裳不能說是付出了真心,但她卻還是生出了感情的——日日夜晚相伴,沒有一絲感情可能麽?可是趙一鳴那一日在孫氏那裏時,已經讓紅裳冷了心,而今日趙一鳴地所為更是徹底的讓她寒了

  是的,紅裳依然還想活下去,所以她才沒有同趙一鳴撕破了臉;但是她卻無法再容忍與趙一鳴夜夜同床共枕、親密無間了——她成親時雖然對於趙一鳴沒有感情,可是她也不討厭他,所以她接受了他做她的丈夫;但現在已經不同了。

  有很多事情,並不是說一句對不起,再溫情脈脈的做些事情做彌補就可以揭過去地——也許有地人可以,但是紅裳卻做不到。

  趙一鳴不相信她——這是紅裳無法容忍地;趙一鳴多次說過夫妻一體,要紅裳相信他,可是他卻並不相信她。

  紅裳閉著的眼睛中滲出了一滴淚水:上一世那個男人背叛了她,可是他卻理直氣壯地說一切都是她的錯兒。她錯過一次已經足夠,不想再錯一次——趙一鳴,他就算只是合作夥伴,就已經很合格了,更不要提做為丈夫了。

  紅裳深吸了一口氣兒:求人,不如求己!她上一世深信這一句話,這一世當然也不會例外。要過上好日子,依附他人而活始終不是法子,只有自己強大才真得可以過上安心踏實地生活。

  所以,紅裳早已經有了一點兒想法,她要好好的為將來計劃一下了——因為日前她忽然明白了,她還是有錢的,只是以前沒有想到,不,是她不知道。

  她的嫁妝!她的嫁妝都是她地,只是她的。嘿嘿,這個時代也不是一點兒人權也沒有的哦,幸好,幸好。

  所以,紅裳打算這兩日抽空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已經落滿了灰塵的嫁妝——因為不知道裏面有什麽,也怕有人問起不知道嫁妝裏有什麽,或是不識得那些箱籠裏的東西被人疑心,她一直沒有動過她的嫁妝。

  現在,紅裳要好好看一看,那些嫁妝裏有什麽可以變賣的,她要買鋪子是需要銀錢的,而趙府的錢是不能動的——動了,那鋪子便不是她地了,而是趙家的了。

  紅裳並沒有睡著,當然沒有瞞過畫兒和侍書去,當兩個大丫頭看到紅裳眼中流下的那一滴淚水,兩個人的眼圈都是一紅:夫人的心太苦了吧?

  畫兒和侍書使了個眼色,坐到一旁悄悄嘀咕了起來。最終,兩個大丫頭都認為:夫人要如何做,她們就跟著如何吧;世人眼中地好,也許不是夫人所求所想呢?與其讓夫人自苦一生,還不如大家試一試——也許可以闖出一條生路來也說不定呢。

  紅裳想到這裏,便喚侍書道:「我們回來後,我地那些嫁妝都放在了哪裏?在西廂那邊兒對不對?」

  侍書點了點頭:「是地,夫人。」只是她不明白紅裳現在問這個做什麽?難不成現在夫人就想著要同老爺和離?!侍書心中一驚,她看向了紅裳。

  紅裳卻似放下了一半兒的心思一樣,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兒:「嗯,沒有什麽事兒,你們也早些睡吧,明日要折騰多半日呢——怕不累散了骨頭。」

  侍書和畫兒一面答應著,一面帶著惑就在内室的别一邊床上睡下了——今天晚上她們二人值夜。紅裳受了傷,霄兒又累了一日,小丫頭們在這裏守夜侍書兩個人不放心。

  紅裳輕輕地、帶著一絲絲的感恩歎了一口氣兒:要感謝從未見過面的父母和哥哥啊,不是他們的關愛,自己今日真是要完完全全的受制於趙一鳴了。

  改日,改日要好好寫一封信感謝這一世地父母與哥哥;紅裳睡著前有些模糊的想著。

  鳳舞院子裏的人終於走光了。鳳舞正坐在書房,手裏握著一本兒書發呆。

  趙娘子帶著一個有了年紀的婦人和四個精幹的娘子來見鳳舞:「大姑娘,這位許媽媽是老太太自許府(老太太的姐姐家)特意請來教大姑娘地;可是苦了許媽媽呢,這麽急都沒有收拾行李就趕來了我們府上,明日許媽媽的行李還要人再送到我們家廟去,大姑娘快謝過許媽媽吧。」

  鳳舞聽說後,眼睛一下子瞪大:老太太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居然把人家的供奉媽媽請了來。不過鳳舞只看了一眼許媽媽,她的心裏就哆嗦了一下:這位許媽媽的目光好嚇人,好似一眼就能看透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樣。

  鳳舞可是聽姨祖母家的表姐妹們說過,供奉媽媽是多麽可怕的人——那些表姐妹們日後不進宮,也要嫁入一些高門大戶兒:是真正的高門兒大戶兒,她們平日裏的行止都要供奉媽媽地。

  鳳舞現在雖然沒有多少精神,可是她也不敢對許媽媽太過怠慢,起來對著許媽媽行了一禮:「以後有勞許媽媽了。」

  許媽媽人看去倒很和氣兒,她避開了鳳舞的禮微笑道:「大姑娘多禮了,奴婢可是不敢當的。」然後她對著鳳舞行了一禮:「許氏見過大姑娘,以後還要大姑娘多多關照。」

  鳳舞還了半禮也就作罷了:她眼下實在沒有多少精神應付許媽媽——她的心神都在被她的父親收走的那些銀錢上。

  不過鳳舞把手中的書往身後收了收——當然沒有逃過許媽媽的眼睛。

  趙娘子看許媽媽和鳳舞見過了禮,便又指著四位娘子道:「這四位娘子是老爺親自為姑娘挑選的,日後在家廟中就由她們來服侍姑娘。」

  四個娘子上來給鳳舞見禮,鳳舞正眼也沒有瞧她們,只是「嗯」了一聲兒便又去神遊太虛了。

  許媽媽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贊同:這位趙府地大姑娘實在是托大的很,四位娘子可不是普通的奴婢,這可是她的父親指來的人,含有代父管教她地意思,她如何能如此輕慢呢?

  看到鳳舞神思不屬的樣子,許媽媽便仔細打量了一番鳳舞,眼睛便落到了鳳舞手裏握著地書上,加上剛剛看到鳳舞似乎不想讓人看到她手中的書,許媽媽心中便起了疑心:大姑娘剛剛受了懲戒,她還有心思看書?

  許媽媽笑著上前,冷不防一把抽出了鳳舞手中地書:「大姑娘在看什麽書兒?奴婢看看是不是奴婢熟悉的?」

  鳳舞臉色大變,剛想起身又強自鎮定坐住了:「許媽媽,你這是開什麽玩笑呢?!雖然不過是一本兒書,不過也沒有自姑娘手中搶東西地規矩吧?許媽媽是知道規矩的人,還給我此事就作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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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0:37:09
一百五十八章 紙條兒

  許媽媽輕輕一笑道:「姑娘不要惱了我,姑娘現在又看看是什麽書立即會還姑娘的——我也是為了能更好的伺候姑娘啊,不了解姑娘的喜好怎麽成?」

  看到鳳舞變色,不止許媽媽知道這書有問題,就是趙娘子和四位娘子都知道此書有問題了。許媽媽有了心,怎麽可能會把書就這樣還給鳳舞呢。

  鳳舞終於再也忍不住,她不再故作鎮定,一下子站了起來:「許媽媽,我敬你幾分,你也不要太過份了。把書快還給我,不然我們就去老太爺那裏說說道理去。」鳳舞拿出了做主子的款兒。

  許媽媽還是一臉善意的笑著:「姑娘不要著惱,奴婢這就還給您,一本書兒罷了,姑娘不是真得惱了我吧?說到要去老太爺那裏,奴婢倒是沒有什麽——剛剛奴婢便是自老太爺那裏過來呢;不過姑娘也累了一日,真得還要去給老太爺請安嗎?」

  許媽媽的話是什麽意思,鳳舞當然聽得出來,可是她只能咬咬再咬咬牙,假裝什麽也沒有聽出來。

  許媽媽嘴裏說著要把書還回去,手上卻飛快的翻著書頁,沒有一絲要還回去的意思。而那書就在衆人的眼前,自裏面飛出來了四張銀票,還有一張紙條。五片紙張,就那麽輕飄飄的在空中翻滾了向下,盤旋了一圈後,輕輕落在了地上。當然,五片紙落地沒有發出多麽大的響聲,幾乎可以把那輕微的響聲兒忽略不計。

  那五片紙飛舞出書冊時,鳳舞的臉色已經變了,那落地的輕微聲響也如巨雷響在鳳舞地耳邊兒,震得她臉上一下子失了所有的血色。

  許媽媽把書又抖了一抖,確定書中沒有東西後,把書本兒雙手奉給了鳳舞:「大姑娘,書還給你,你還是不要生奴婢的氣好不好?如果姑娘真得要去給老太爺請安,奴婢這就伺候姑娘過去。」

  鳳舞的臉色變來變去,已經變得讓人分不出是什麽顔色了:有紅色——那是她羞的;有白色——那是被許媽媽氣的;有土色——那是想到老太爺和趙一鳴嚇地。

  鳳舞沒有伸手接許媽媽手裏的書,許媽媽自己笑著把書放在了桌上:「大姑娘,我把書放在桌上好不好?喲——,瞧這裏亂地,趙大娘子呵,我們是不是應該幫大姑娘收拾一下。」

  許媽媽沒有看地上一眼。好似那些銀票和紙條。許媽媽根本沒有看到一樣。

  趙娘子正蹲下身子揀地上掉落地銀票等物:她先揀起了那紙條。不過也沒有看一眼。立時折起放進了袖子裏;然後才揀起了四張銀票。看了看面額。都不是很大。最大地不過是五十兩。小地才五兩而已。

  趙娘子聽到許媽媽地話後。一面把銀票交給一旁地一個娘子收起。一面答道:「許媽媽說得是。倒真是我們不會伺候大姑娘。來。來。一起給大姑娘收拾一下吧。」

  鳳舞聞言氣得渾身抖成了一團:這幾個人明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嘴裏說得好聽。其實就想當著她地面兒。搜她地書房罷了!真當她是個死人了——自己一失勢。這起奴才便要踩到自己頭上去了。

  鳳舞越想越氣。狠狠瞪了一眼趙娘子——她不敢瞪向許媽媽。雖然許媽媽看上去是一臉地笑意兒。可是。就算鳳舞氣得要命。卻也不敢說出喝止地話來:她已經理虧在前了。聽許媽媽話中地意思。只要她敢在說什麽。就要同她到老太爺跟前理論一番;鳳舞現在知道自己在老太爺跟前地斤兩。再加上那些自書中翻找出來地銀票與紙條。她能得了什麽好去?

  好在整個書房「收拾」完了,也不過是又找到了近二百兩地銀票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就連鳳舞也不明白,自己地書裏為什麽會有這些銀票的。

  許媽媽臉上地笑容還是一樣親切:「好了,收拾一下,書房就很像個樣子了。大姑娘還有什麽吩咐嗎?」

  鳳舞氣得扭過了頭去:這個許媽媽可惡到了極點。

  可是許媽媽好似完全沒有看出鳳舞在生氣:「大姑娘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那奴婢們就陪大姑娘去收拾行李吧;明兒一大清早就要啓程——明日府裏有大事兒不說,也不能讓人看到大姑娘要去家廟,對大姑娘地聲名不好是不是?明兒不能走得晚了,我們還是早些把行李收拾出來吧,也早早用些飯菜睡下;您說是不是,大姑娘?」

  鳳舞聽完後,她的臉子是要多黑有多黑,當然也就不會理會許媽媽了。

  許媽媽還是無事兒人一樣,她完全當鳳舞是答應了,笑眯眯的轉身道:「趙大娘子,我們要伺候大姑娘去收拾行李,麻煩你一會兒讓人把大姑娘和我們幾個人的飯菜傳上來吧,我們大姑娘要早些休息才成。」

  趙娘子答應了一聲兒:「一切許媽媽多費心了。許媽媽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不要同我們見外。」

  許媽媽笑著欠了欠身子:「趙大娘子客氣了,我不會見外的。不過有一件事兒還真要麻煩趙大娘子——明兒一早我們啓程前,大姑娘要按禮和父母辭行才成,趙大娘子代我們回一下老爺吧,看老爺還有什麽示下沒有?」

  趙娘子還了半禮:「好的,好的,應該的、應該的。」趙娘子明白許媽媽是想明日讓大姑娘去聽訓。不只是趙娘子聽出了許媽媽的意思,鳳舞當然也聽了出來,不過她對於許媽媽的話根本沒有放在心裏:不就是一張莫名其妙的紙條現加上二三百兩的銀票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許媽媽和趙娘子旁若無人的又寒暄了幾句,把鳳舞的臉氣得更黑了三分。一旁收了銀票的娘子把銀票取出來,交給了趙娘子身旁的一個小丫頭,趙娘子便同鳳舞行了禮,又和許媽媽道了有勞才轉身走了。

  許媽媽送走了趙娘子,回身笑眯眯地道:「來,我們請大姑娘回房收拾行李吧。」

  也不待鳳舞答話——許媽媽知道鳳舞也不會理會她們的,使了個眼色,便有兩個娘子上前扶起了鳳舞便走。鳳舞氣得喝道:「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許媽媽微笑:「大姑娘會走最好了,也省得奴婢們費力氣了。」

  兩個娘子放開了鳳舞,不過卻左右伴著她,沒有遠離。

  鳳舞雖然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卻對一臉笑容的許媽媽半點兒辦法沒有:人家可是句句恭謹著呢。鳳舞只好氣行去,她現在已經不再想那些銀票了——她在想要如何才能把這個討厭的許媽媽弄走,不然她日後什麽也做不了。

  第二日一大早,趙一鳴便起床了:鳳舞要早早就走,他想在鳳舞臨行前再好好的訓戒並叮囑她一番。趙一鳴剛剛梳洗完,還沒有叫人,趙娘子便到了。

  趙娘子給趙一鳴請了安,便把紙條和銀票奉給了趙一鳴,接著又把昨天鳳舞書房地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給趙一鳴聽,趙一鳴聽得臉色鐵青:這個鳳舞真是死不悔改啊!

  他打開了紙條兒,上面寫著:蟬兒擾人清夢,哪有鳥鳴悅耳?草長蔦飛正可歸。

  趙一鳴看完後皺起了眉頭:這文不文、俗不俗,而且文理不通地三句話,讓人摸不著頭腦。他看向趙娘子:「這是什麽意思?哪個人寫的?」

  趙娘子躬身道:「奴婢沒有看過上面的字,不知道寫了些什麽,大姑娘也沒有說是誰寫的,奴婢不知。」

  趙一鳴點了點頭,趙娘子做事兒一向穩妥:「你去看看大姑娘可起了,讓她快快過來一趟。」

  趙娘子答應著去了。

  裏間紅裳和侍書、畫兒等人已經聽到外間的響動。畫兒起身出來時趙一鳴已經去了花廳,她便招來一個小丫頭問了問剛剛有什麽事兒。

  紅裳聽完畫兒地話後,微微一想便道:「我也起來,去看看那是張什麽紙條兒。」紅裳直覺有人還在背後搗鬼——這個人也一並捉了出來,趙府也許就可以安靜一陣子,自己正好可以騰出手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侍書和畫兒急急忙忙伺候紅裳梳洗,待紅裳到花廳上時,鳳舞和許媽媽等人已經來了有一陣子。

  紅裳先同趙一鳴見了禮,趙一鳴親自扶了紅裳坐下:「夫人身子可好些?可是我和趙娘子剛剛在外間說話吵醒了你,不知夫人地頭疼可好些了沒有。」

  紅裳淡笑著回了一句:「妾身一切還好,多謝夫君挂念。」然後她就端坐在椅子上看向了許媽媽:「這位是——?」

  許媽媽已經福了下去:「奴婢給夫人請安。」

  趙一鳴道:「這是老太太在大姨母府上請來管教鳳舞的供奉媽媽。」

  紅裳聽了以後微微點頭:「日後要多勞許媽媽了。」老太太看來是真要下猛藥了,連供奉媽媽都請了來。

  許媽媽又是一禮:「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不敢當夫人的有勞二字。」

  紅裳笑著擡了擡手:「許媽媽不必如此客氣。過府是客,怎麽能讓許媽媽立著?快,請許媽媽坐下。」

  許媽媽沒有想到趙府的長房繼室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行事卻是有些老到的意思兒,她急忙謝過並推辭了一番,才坐了半邊兒椅子。

  趙一鳴先是訓斥了鳳舞一番,也不過是原來的那些話兒,鳳舞只是低於著頭應著,一看也沒有聽到心裏去。

  紅裳不過只是同鳳舞說了一些注意身子之類地話,然後便讓侍書帶了鳳舞到廂房去用些早飯,休息一會兒。

  趙一鳴看鳳舞走了,才對許媽媽長歎一聲道:「日後——,真得有勞許媽媽了。」

  許媽媽欠了欠身子:「不敢當,一定盡力。」

  紅裳笑著同許媽媽客氣了幾句,便讓人賞了些東西與銀兩給許媽媽、還有四個娘子。然後看向趙一鳴道:「只許媽媽和四位娘子跟了大姑娘去,家廟中住著事兒少不了,怕是會累壞了許媽媽和四位娘子;再說,一些粗重的活計也不能由許媽媽和四位娘子親力親為,我看再挑幾個粗使地丫頭婆子跟上吧,這樣許媽媽和四位娘子也能省心省力些,更加能好好照顧大姑娘。」

  趙一鳴當然不會反對,許媽媽和四位娘子都謝過了紅裳。紅裳又親自挑了兩個機靈的小丫頭給許媽媽用:「許媽媽也不要外道,有什麽需要、有什麽事兒盡管使人來說一聲兒。」

  許媽媽自是千恩萬謝,四位娘子也是皆大歡喜:如此一安排,她們真是省力不少。

  趙一鳴看紅裳給許媽媽安排了小丫頭,也就沒有再同趙娘子說什麽——老太爺吩咐地事兒已經做了,誰做得倒不必在意。

  紅裳又讓侍書帶了許媽媽和四位娘子下去用早飯:「多少用些吧,路上冷,吃些東西下肚兒身上也暖和些。」

  許媽媽是宮裏出來的人,什麽人沒有見過?看到紅裳安排地事情細緻到如此地步,對於紅裳有了幾分敬服:好一個當家的主母啊。

  紅裳是在籠絡人心,籠絡跟著鳳舞去家廟兒的這幾個人:她倒沒有想過要害鳳舞,但她卻不可不防鳳舞再來害人,所以鳳舞身邊兒的人好好待一待,萬一鳳舞有個什麽風吹草動,自己能得個信兒也是好的。

  四位娘子是趙府的人兒,紅裳的所為她們自是記在了心裏:還能不對紅裳忠心?難道真要跟著失勢的大姑娘不成?

  許媽媽自是明白的,紅裳當著趙府老爺的面兒做得這些事兒,就是說她絕不會利用自己和四位娘子害鳳舞,只不過是想知道鳳舞做了些什麽——她本來就是要常常回老太太的,就是多回一份給趙府的夫人也沒有什麽不妥。

  許媽媽和衆人下去後,紅裳這才轉過頭來:「夫君睡得可好?」表面兒上的禮儀還是要顧的。

  趙一鳴咳了兩聲兒:「還好,還好。」

  紅裳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不知道鳳舞一早又怎麽招惹夫君生氣了?」紅裳沒有直接問趙一鳴紙紙兒的事兒,自是她的打算。

  趙一鳴也沒有隱瞞紅裳什麽,一面簡略說了說鳳舞在書房中的事情,一面取了紙條出來給紅裳看。紅裳看完後又把紙條兒還給了趙一鳴,心下卻在核計起來:這字寫得實在是說不上好來,同自己寫得字都有得一拼;而這麽幾句話讀起來有些别扭的話是什麽意思呢?又是誰寫的?想告訴大姑娘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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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2-6 20:37:32
一百五十九章 拜宗祠

  不過有一點,紅裳可以確定:紙條當然是府中之人所為的人,對於深閨中的鳳舞來說,是絕不可能會認識的。

  大家的姑娘們大門兒不出、二門不邁,就是有那等狂蜂浪蝶,可是人兒都看不到他們做什麽?!大家閨秀與窮書生的故事只能是說書與戲曲中可見——實際上是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

  紅裳的眉頭輕輕的挑動了一下:府中的人嘛,陳氏和鳳韻是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宋氏和鳳舞也可以排除在外了:如果是鳳舞所寫,這麽幾句話就在她的書房中,被人看到也極好解釋,不至於會驚慌失措才對——更何況鳳舞不會把自己的銀錢收到了屋中後,又把兩三百銀票夾到書中,那些銀票應該不是鳳舞的;宋氏?她是絕不可能的——她和鳳舞分開後,腿便被打折了,身邊又沒有離開過人;就算是她送得紙條兒,她應該不會送二三百兩的銀票給大姑娘;宋氏要麽會送極多的銀票,要麽一點兒也不會送。

  老太爺和老太太是不會做這種無聊事兒,眼下只餘下小陳氏和孫氏了,而孫氏的字也寫得不太好;據說小陳氏是識字的,寫得字倒是不錯;那麽是孫氏所為?

  紅裳在心中只是閃過了孫氏,便否定了是她所為的想法:這張字條應該是早就放進了鳳舞的書房中,最起碼是在自己還在老太爺那裏的時候——後來就算有人想送,也送不進去了;而孫氏現在應該是趙府中消息最不靈通的一個,她是做不到的。

  還有一個極大的原因:孫氏沒有兒女,她絕不可能想再把鳳舞弄回府中來——對她沒有半絲好處啊。也正是因此,同樣不太可能是小陳氏所為。孫氏和小陳氏是巴不得宋氏母女都死了才好吧?

  當然,小陳氏和孫氏也不是完全可以排除在外,只是她們的可能性很小。

  紅裳的眉頭微微皺了一皺,不是姨娘們所為,那府中有可能什麽會做此事兒只有一個人了:薛家姑娘,薛倩芊!

  仔細想一楊,薛家姑娘的嫌疑居然是極大地——她可以和鳳舞互相利用,互相得利。

  紅裳想到倩芊後掃了一眼趙一鳴,然後又低下了頭吃茶:應該是表姑娘所為吧?以她的聰明,自己被綁了趕到上房去時,她就應該可以猜到鳳舞的大略下場——是不是會被送家廟並不一定,但禁足或是送到莊子上去卻極有可能;如果在那個時候,她想動什麽手腳兒是極容易的:鳳舞地院子裏並無外人。

  至於那些歪歪扭扭地字——想來也是薛姑娘用左手書寫出來地吧?紅裳看到過薛姑娘地字:她給紅裳送過東西地。有她寫得貼子。那字可是很看得過去。

  趙一鳴也在思索字條與銀票地事情。他同樣認為銀票與字條不是鳳舞地東西。也不會是宋氏和陳氏、鳳韻送給鳳舞地:那麽小陳氏和孫氏。會是哪一個所為呢?

  趙一鳴想來想去感覺兩個姨娘都有可能。也都不太像。他地心中有些煩燥起來:這還是個家嗎?

  可是這個背後之人不揪出來。趙一鳴心中更是難安:這個字條地意思。他還不能完全看得透。但那蟬兒應該是指紅裳吧?府中地姨娘們如此視主母為眼中釘?

  想到這裏。趙一鳴地後心感覺到一陣一陣地涼意兒。他不自禁地看向了紅裳:裳兒。她進了趙府後。在自己看不到地時候。過得倒底是何樣地日子?!

  紅裳想來想去。再三比較後。幾乎可以斷定是薛家姑娘所為了——不過猜測不能入人之罪。看來要好好注意一下薛家姑娘地行止了。

  紅裳也因為倩芊的緣故,對字條上的三句話更是在意起來:這個表姑娘想做什麽?

  字條上地最後一句話現在看來,應該是指讓鳳舞回府吧?正可歸,應該是表姑娘想告訴鳳舞,她有法子可以使鳳舞重新在趙府中做她的大姑娘。

  正可歸,正可歸;紅裳在心中默念著這三個字,忽然有了疑慮:難道是薛家姑娘知道了鳳舞會被送走後才寫得字條——那也不太可能啊,此話傳了出來時,鳳舞的院子裏想必已經有人看著了吧?看來自己前一個想法還是對的,她應該是猜到了鳳舞會被送出府去,應該是在自己被綁了去上房時,她便使人了去鳳舞的院子才對。

  如果是老太爺說出了此話後薛姑娘才有了想法兒,那時間太緊了些,她地人也不可能不會被看到了吧?鳳舞的院子周圍在這個時候一定有不少僕從,藏在暗處看笑話——薛姑娘應該不會去冒這個險地。

  紅裳思索後認為薛家姑娘是在她被綁了趕去上房時,讓人給鳳舞送得字條——那些銀兩會不會也是她送給鳳舞的呢?

  不過銀兩畢竟不是什麽大事兒,紅裳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後也就放下了:紙條上地前兩句話是什麽意思呢?

  蟬兒是指自己?鳥兒是鳳舞?草長蔦飛是時間?應該不止這麽簡單吧——這張紙條藏得並不嚴密,也沒有落款兒,想來薛家姑娘是有持無恐,不怕被人發現的。

  她只是想籠絡鳳舞嗎?應該不只這麽簡單才對;紅裳地眉頭又皺了皺:她總感覺這些話應該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才對。

  紅裳想了一會兒也得要領,而許媽媽和娘子們已經用過了早飯來辭行了——外面的天色至今還沒有放亮。

  紅裳和趙一鳴又同許媽媽客氣了兩句,便著人請了鳳舞過來,打發她們一行人走了。

  接下來就沒有了紅裳可以思索的時間了。紅裳還沒有用早飯,族裏已經使了人來給紅裳大妝——來得是兩個長輩,紅裳應該喚之為嬸娘。

  當然,給紅裳梳洗上妝當然不是這兩位夫人親自動手,而是由幾個極為熟練的娘子們動手。

  紅裳又一次著了大紅的吉服——裏裏外外著了六層衣服,頭上又戴上了花冠,那兩個嬸娘一個勁兒誇贊紅裳好樣貌。可是紅裳看了看鏡中的小臉兒,感覺除了紅色之外,哪裏還能看得見她這個人兒?

  然後嬸娘們引著紅裳去拜了老太爺和老太太,然後就由一身吉服的趙一鳴相伴上了車子;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車子在前,紅裳他們的車子在後直奔趙氏的宗祠。

  車上趙一鳴自袖中拿出了一個手帕,裏面抱著四個熱氣騰騰地小籠包:「吃吧,你早飯沒有用,這麽折騰到中午,你一準兒會餓得受不住。」

  紅裳看到包子熱氣呼呼得直往上竄,忍不住多看了趙一鳴一眼:他放在袖中,胳膊不怕燙的嗎?

  趙一鳴看紅裳沒有動手,便又道:「是你喜歡的三鮮餡兒,不想吃也要強吃兩個;不然一會兒你餓了,包子卻涼了——便不能吃了,會吃壞肚子的。」

  紅裳肚子還真是有些餓了,她知道趙一鳴如此體帖是因為他心中愧疚地緣故,便也沒有多說伸手把帕子取了過來,把四個小包子全吃了下去。她呼出了一口熱氣:雖然沒有太飽,不過吃了些東西是舒坦了不少。

  趙一鳴沒有說話,他只是一直悄悄的注視著紅裳吃東西,他發現能看著紅裳吃東西,也是一種幸福——一種滿足感在他地心中悄悄的溢了出來,就連他原本有些餓的肚子,現在好似也飽了一樣。

  紅裳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油迹,然後對趙一鳴輕輕的道:「謝謝。」

  趙一鳴深深看了一眼紅裳:「夫妻之間,不用如此客氣。」

  紅裳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麽。趙一鳴心中若有所失,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車子中安靜了下來,趙一鳴不時的會看紅裳一眼兩眼,紅裳自然感覺到了,可是她卻閉上眼睛,假作什麽也不知道。

  趙一鳴又一次的看了看紅裳,終於忍不住道:「裳兒,你、你今日真美。讓我想起了——,我在新房中挑起你的頭上喜帕時地樣子。」

  紅裳聽到後,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全新的吉服:「嗯,今日所穿的吉服本來就同嫁衣相差不多,夫君能想起成親時妾身的樣子倒也極為平常;」紅裳說完打量了一下趙一鳴:「夫君今日也精神的很呢。」

  趙一鳴聞言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他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怎麽好同紅裳争辯呢?

  紅裳又一次閉上了眼睛:她為什麽要接受趙一鳴的脈脈溫情?她已經接受了趙一鳴的不信任與他地怒氣,及那一腳的傷害,那麽她現在有權不再接受他的柔情——總不能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男人真是寵不得,一定要讓他知道:女人並不是什麽都會全盤接受的,這樣他們日後才會在對待自己的女人時,也會三思而後行,不會想起什麽是什麽。

  不過,趙一鳴已經不再不是紅裳地男人了,至少在紅裳的心中不是了,所以紅裳更是不必理會趙一鳴心中在想些什麽了。

  車子裏安靜了下來,趙一鳴看著車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麽,而紅裳卻一路假寐,沒有再睜開眼睛。

  馬車搖來颠去,終於到了宗祠。只聽到外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如果不是紅裳確定自己剛剛沒有真地睡著,她一定會被嚇一大跳:不是又穿了吧——她穿越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可是在花轎上。

  在紅裳看來,這情形十分像是成親地當日。

  本來成親的第二日就要拜宗祠地,紅裳因為在南邊兒成的親,所以今日拜宗祠的儀式才會比平日裏大一些。

  趙一鳴先下了車子,他本想扶紅裳下畫子,可是已經過來了兩個娘子,趙一鳴只好側身站到一旁。兩個娘子扶著紅裳的手下了車子,此時紅裳已經戴上了大紅輕紗所做的紗帽。她透過紅紗,看到宗祠前的人很多,極多,不過卻沒有人說話。

  族長就立在宗祠門前,看到趙一鳴和紅裳走過來,便側了側身子高喝一聲兒:「開宗祠——!」

  祠堂的大門兒這才吱呀呀打開了,裏面並不像紅裳想像的黑漆漆一團,雖然祠堂裏照射不進去多少陽光,不過卻是燈火通明。

  紅裳知道在這個時代做為女子,一生只有兩次可以進祠堂:成親後第一次拜見夫家祖先時,就如她現在;另一次便是死後了。其餘的時候,嫁作媳婦的女子都是立在祠堂外的,沒有大事兒不得族長同意,是進不了祠堂的。

  依然是趙一鳴在前,紅裳在後,兩個人進了祠堂,在族中長輩的唱禮中,紅裳和趙一鳴跪下,叩頭四次,然後起身;再跪下,再叩頭四次,然後再起身——如此也是四次後,才有人奉上了已經點燃的三柱高香,紅裳與趙一鳴二人一齊把香插在香爐中,然後回到錦褥前再跪下,又叩了四個頭。就在紅裳以為禮畢時,卻有人又奉上了茶水,紅裳和趙一鳴又給趙氏的祖先們敬上了香茶:也是一杯茶就要叩四個頭;敬完了香茶,又最後叩了四個頭;族長大人這才在一旁命人燒著了一堆的紙錢,然後喃喃的自語一些:趙家又得賢媳,望列祖列宗保佑,早日能趙家開枝散葉等等之語後,所有在場的趙家人一起叩了四個頭以後,紅裳這才算是見過了趙氏的列祖列宗。

  可是只這樣並不算完,宗中的長輩兒又坐到了祠堂兩旁的椅子上,紅裳和趙一鳴便一人一杯茶的叩拜了過去,只累得紅裳嬌喘不已,她這個時候想起了那個傳說中的「跪得容易」——其實跪下去並不痛,因為有錦褥兒在下面鋪著嘛;可是她的腰啊,就要斷了。

  看上去簡簡單單的跪下、起身,其實真的是一個體力活兒;這是紅裳拜完了趙氏宗祠後的認定。

  終於終於,所有的禮儀都完了,紅裳已經叩頭叩得頭暈眼花起來——那四個小籠包生出來的力氣早已經耗盡,紅裳現在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可是紅裳還要強撐下去,因為族長站起向紅裳夫妻看了過來,他的樣子似乎有話要同他們夫妻二人說。

  趙一鳴和紅裳只能過去再次給族長見禮。族長扶起了趙一鳴起來,笑道:「好小子,不日就要有大喜事兒了吧?真是好樣的,不愧是我們趙氏的好子孫,好好幹,為我們趙家再多争一些臉面。」

  紅裳聽到後,知道族裏已經知道趙一鳴不日要升官的消息了——趙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族裏的人知道了也算不得稀奇。

  趙一鳴不免要謙虛幾句,族長也不免要多多誇獎鼓勵幾句,一來二去又過了一小半個時辰。

  好容易族長同趙一鳴說完了話,紅裳以為可以回府開席了,不想老族長又對紅裳說道:「侄孫媳婦啊,看你舉止便是個知書達禮的人;我也聽你們家的老太爺說了,你很是識得大體;好啊,我們趙家能得此賢媳,可喜可賀。」

  紅裳只得謝過族長,也不免要謙虛幾句。

  老族長又道:「侄孫媳婦不用同我這個老頭子客氣,日後如果在家裏受了什麽委屈,盡管來找我就是——看我為你做主,找找我這個侄孫的晦氣!哈哈——」說著話老族長笑了起來,他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可是紅裳聽到後卻心中一動,她大禮拜了下去:「謝謝族長爺爺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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