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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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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3 21:25:06
第三百二章 金蟬脫殼

    李隆基凡經到了大明宮,盡管大明宮佳麗如云。但她們“及一能夠撫慰李隆基焦躁的心,一直到黃昏時分,李隆基終于得到了魚朝恩的消息。

    “陛下,陳銘忠那里傳來消息,李慶安下午帶著妻子去了府宅,隨后又去奴隸市場買了三十几名仆佣,孤獨府和高力士府也各給他們十名下人,獨孤府還送來了大量的被褥瓷器之類物品,新府已經在布置了。”

    “嗯!”

    李隆基一顆懸起的心略略放下,他點點頭道:“可加派人手,命他們一定要盯住了,絕不准李慶安把人帶走。”

    “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安排。”

    “等一下!”李隆基又叫住了他。

    他想了想便吩咐道:“命人去把武賢儀召來,聯今晚要寵幸她。”

    魚朝恩匆匆走了,李隆基背著手慢慢走到窗前,凝望著窗外郁郁蔥蔥的春色,此時此刻,江山在他心中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美人,他內心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獨孤明月的影子,這種得不到的痛苦,讓他几乎已經難以忍受了。

    李慶安的馬車依舊停在大門外,天色剛擦黑,大門打開,一隊騎兵從府內駛出,飛馳漫卷,氣若奔雷,人人肩披大氅,儼如一陣狂風般坊門駛去,躲藏在對面巷中的几名監視者立刻緊張起來,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騎兵隊伍,在隊伍中間,他們看到了被士兵簇擁著的李慶安,卻沒有看見獨孤明月,甚至連女扮男裝的人都沒有,几名監視者略略松了口氣。

    他們并沒有跟李慶安而去,他們的任務是盯住獨孤明月離開府宅的去向,前后兩側,每一扇門外都有人監視,不過他們也并沒有太放在心上,今天才是李慶安成婚的第二天,在第三天,他們還要去娘家回門。這才算完成一次婚典,這几天應該是沒有什么事情。

    李慶安的騎兵隊沖出了城門,這時天色已經昏黑,一輪孤月挂在深藍色的天空,風中有几分暖熏熏的氣息。

    沖出城門,騎兵隊這才緩緩放慢了速度,李慶安扯開披在身上的大氅,露出了躲在身后的獨孤明月,她已經換了一身黑色短裝,緊緊地抱著李慶安的后腰,戰馬快速奔馳,使她的臉色被顛簸得有些蒼白。

    “明耳,你怎么樣?”

    明月克制住胸腹間的惡心小聲道:“速度慢一點沒有問題,速度太快了,顛得有些受不了。”

    “好吧!我們緩行。”

    李慶安將明月抱到戰馬前面,用大氅裹緊她,放慢了馬速,平穩地向軍營方向而去。軍營門口已經停了兩輛馬車小眾人翻身下馬,馬車的車窗開了,明珠笑著向明月和李慶安招招手,“姐、姐夫!”

    明月上前笑道:“你這個精靈古怪的家伙,這次姐姐又要欠你人情了。”

    “沒事呢!最好我也能去安西。”明珠笑著,目光中帶著一絲央求,向李慶安望去。

    “就看你的運氣了,運氣好,你就能去安西,運氣不好,你就只能替你姐姐回京城了。”

    李慶安笑了笑,又問她道:“你出來,你父親知道嗎?”

    “娘沒有告訴爹爹,對了,娘還讓我轉告你們,姐姐回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要平安返回安西,希望姐姐能一路順利。”

    “那好!我們准備出發了。”

    李慶安走到明月面前,輕輕扶住她肩頭笑道:“你先走一步,我會隨后趕來。”

    明月雖然戀戀不舍,但她也知道,情況緊急,如果她不能走脫,后果就嚴重了,她默默點了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李慶安又對他的親兵都尉江小年道:“夫人的安全就拜托你了,記住,要盡快出關中。”

    “大將軍放心吧!屬下一定會護衛好夫人。”

    他調轉馬頭一聲低令,馬車緩緩起步。兩百名親兵護衛著明月的馬車向西而去,車帘拉起,明月向李慶安招手告別。

    李慶安一直目送馬車消失在黑暗之中,他這才調轉馬車道:“回城!”

    百騎戰馬一齊發動,如風馳電掣般向長安城內馳去。

    次日一早,李慶安的新府內便開始忙忙碌碌大采購了,由如詩妝扮的獨孤明月也出現了几次,又派人去東市綢緞鋪買了不少上好的錦緞,又去胡人珠寶店訂購了不少名貴首飾,很快胡人珠寶店的伙計親自將珠寶首飾送了上門供選擇。

    在府外監視的人立刻追問送珠寶首飾的伙計,是誰買珠寶?答案是李大將軍的新婚夫人,挑選了價值兩千貫的首飾。

    就這樣,兩天忙忙碌褲過去了,李慶安也帶著妻子正常回門,直到夜里才返回,到第三天上午,明德門外忽然沖來一隊報信騎兵,馬速極快,蹄聲如雷,馬上報信兵大喊:“前方閃開,安西緊急軍情!”

    城門的守軍嚇得連忙閃過,不敢阻攔。報信騎兵在朱雀大街上疾奔,大街上的民眾紛紛向兩邊躲閃,聽他們叫喊安西緊急軍情,每個人心中都提了起來,安西又出什么事了?安西出事的消息很快便在長安傳播開了。

    報信騎兵沖進了靖善坊,一直奔馳到李慶安的新宅前停下,翻身下馬沖進府宅中大喊:“大將軍,安西緊急軍情!”

    沒過多久,李慶安從府中快步走出,上了馬車,直”駛尖,安西出了大事,他要緊急源回安西

    李隆基已經返回了興慶宮,他剛剛睡起,正在梳頭之時,忽然有宦官來報:“陛下,安西節度使送來一紙緊急軍情,他懇請陛下同意他立刻返回安西。”

    李隆基一怔,問道:“什么緊急軍情,拿給聯看

    宦官將李慶安呈送的軍情報告遞上,李隆基打開了報告,只見上面寫著:“吐蕃軍增兵兩萬至小勃律以南。有反攻小勃律之跡象。

    李隆基沉吟了片刻,立刻吩咐道:“把魚朝恩給聯找來。”

    片刻,魚朝恩匆匆跑來,小“奴才參見陛下!”

    “聯來問你,安西邊令誠那邊有消息傳來嗎?”

    “奴才還沒有來得及留意

    “立刻去問,聯要最新消息!”李隆基惱怒地喝道。

    “奴才遵旨,這就去看消息魚朝恩嚇得向內侍監衙門飛奔而去,李隆基又看了一遍軍情,眉頭皺成了一團,按照李慶安的計划,他應該是五天后返回安西備戰,但安西卻突然傳來消息,吐蕃軍有反攻小勃律的跡象,應該說確實有這個可能,很明顯,安西唐軍的一步計划就是劍指吐火羅,吐蕃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增兵小勃律,就是想趁唐軍與大食交戰,雙方都無暇分身之際,奪回小勃律,插手吐火羅,取漁翁之利。

    不過這樣一來,便給哥舒翰的隴右戰役發動創造了條件,吐蕃分兵吐火羅,他們不可能兩線同時開戰,哥舒翰在隴右遇到的阻力就會小得多。

    “陛下”。魚朝易飛奔回來,“有邊令誠的消息!剛剛飛鴿送來。”

    他遞上了一管鴿信,李隆基打開卷得小小的鴿信,只見上面也只有一句話:“小勃律傳來消息,吐蕃有增兵跡象”

    果然是真的了,李隆基再沒有懷疑,便道:“准李慶安即刻返回安西,可讓太孫豫替聯給李慶安送行

    他又向魚朝恩招了招手,低聲對他吩咐了几句話,魚朝恩領令去了。

    安西緊急軍情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朝野,這就意味著李慶安要即刻趕回安西,上午,十几名朝廷趕到城外給李慶安送行。

    皇儲李豫受李隆基的委托來給李慶安送行,其次是刑部尚書王拱、戶部尚書張筠,以及工部尚書韋渙、兵部侍郎裴顯等十几名東宮黨的重臣,甚至吏部尚書楊國忠和兵部尚書韋見素也來到了送行之所。

    李慶安的近千名親衛己經列隊就緒,旌旗招展,整裝待發,在他們中間還有几輛寬大的馬車,那是李慶安的家眷。

    在旁邊一座別離亭中已經置辦了一桌簡單的酒席,十几名重臣在座為李慶安踐行,李豫端起一杯酒道:“大將軍此去安西,正逢隴右戰役發動在即,希望大將軍從西面配合隴右作戰,早傳捷報

    李慶安也舉杯道:“請殿下放心,臣一定在西面戰線掃除吐蕃軍,為隴右戰役的勝利創造條件

    “好吧!我們飲了此杯,祝大將軍一路順風。”

    李豫舉杯環顧左右,重臣們紛紛舉杯,大家一飲而盡,李慶安對眾人笑道:“那好,我就此告辭,明年我再進京述職。”

    這時,張筠瞥了一眼馬車,忽然笑道:“大將軍把新婚嬌妻也帶走了嗎?”

    不等李慶安開口,楊國忠卻笑道:“張尚書有所不知,大將軍的父母先祖都在碎葉,大將軍這是要帶妻子去拜見父母先祖,張尚書明白嗎?。

    李慶安微微一怔,他可從來沒有和楊國忠溝通過,沒想到楊國忠也會這樣說,他瞥了楊國忠一眼,正好楊國忠也向他看來,兩人目光一觸,皆心照不宣地笑了。

    他們倆斗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什么意見一致過,唯獨在這件事,兩人的利益是一致的,楊國忠要維護楊家的權益,無論如何他不准獨孤明月進宮,他已經知道李慶安要把妻子帶走了,他便在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對他來說,不反對其實就是支持了。

    李豫立刻接口道:,“大將軍帶妻去拜祭父母先祖之靈,這是人倫之情,是孤答應了的,這件事將由孤一力承擔

    既然皇儲殿下開口了,便沒有人再說什么,裴顯走上前,重重一拍李慶安肩膀”“一路保重!”

    李慶安點點頭也笑道:“舅父不妨送裴家子弟來安西軍中鍛煉,我會給他們立功的機會

    “會的,我會把裴家子弟送來安西

    李慶安笑了笑,又對眾人抱拳笑道:“殿下。各位大臣。慶安就此告辭了

    一般重臣拱手回禮:“大將軍一路順風!”

    李慶安飛步下了亭子,翻身上馬,對眾人招招手,便低聲令道:,“出發!”

    隊伍緩緩起步了,沿著官道向西而去,李豫望著漸漸遠去的隊伍,眉頭略略皺了起來,李慶安帶妻子走得如此順利,聖上卻居然不加阻攔,這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李慶安一路西行,兩天后,隊伍抵達了鳳翔,隊伍剛剛抵達鳳翔城門,這時從城中忽然涌出了大隊軍馬,足有數千人之多,他們一字排開,攔住了李慶安的去路。

    “大將軍,好像是羽林軍!”一名親衛認出了這支軍隊。

    李慶安冷冷一笑,果然來了小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見奔出名大將,正是右羽林軍大將軍陳玄禮

    他奔馬至李慶安面前,拱手道:“節度使大將軍,我奉陛下之命來質問將軍,為何不遵從慣例,留家眷在長安為質?”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陳將軍此言詫異,自開元年間聖上改用中官監軍制后,已無留家眷在京為質之說,再者,我大唐自立國以來,一直便奉行御史監軍,從無大將家眷在京為質之說,不知陳將軍此言何來?”

    “避”

    陳玄禮有些語塞了,他半晌方道:“雖無正式之規定,但各節度使留妻子在京一直是慣例,無論安祿山、哥舒翰還是高仙芝都是這樣,為何到了大將軍這里就特殊?聖上信任大將軍,大將軍也應該以禮相報才對!”

    李慶安笑了笑道:“陳將軍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并沒有破壞先例之說,我的本意只是帶妻子回碎葉拜祭父母先祖,這是人倫常情,然后再返回長安,這一點陛下應該也能體諒,再說,儲君殿下也准了我的請求,請陳將軍諒解。”

    對于這件事,陳玄禮也是有所耳聞,聽說聖上看中了李慶安的妻子,但又不敢明搶,所以只能以慣例之說來約束李慶安,不准他把妻子帶走,可陳玄禮也清楚,李慶安確實沒有違規,大唐兵制中只有監軍制度,而無人質之說,各邊僵大吏留妻子在長安也只是一種約定成俗,若真的追究起來,也沒有什么明文章程規定。真要帶走也無可非議,當然,沒有誰會為此而得罪皇帝。

    盡管陳玄禮明白這一點,但他的任務卻是阻攔李慶安帶走妻子,他歉然道:“大將軍,很抱歉了,在下是奉命而行,既然大將軍有特殊情況,那可以向聖上提出申請,聖上當然也會體諒大將軍的人倫之情,放大將軍之妻前去碎葉拜祭公婆,但前提是大將軍應該向聖上提出這個要求,而不應該擅自所為,以致產生了這個誤會,所以,為了避免這個誤會,大將軍還是先把妻子送回長安,然后大將軍再向聖上提出申請,那樣,我也決不會再來為難大將軍,請大將軍不要讓我為難。”

    李慶安有些微微動怒了,他冷冷道:“陳將軍,我有緊急軍情要返回安西,你去讓我再回長安,耽誤了軍情。你承擔得起這個后果嗎?”

    “大將軍的軍情我不敢耽誤小大將軍盡管去安西,但大將軍的妻子請先回長安,只要聖上批准,我會派軍隊護衛她去安西,絕不會耽誤大將軍的人倫之情。”

    陳玄禮的態度十分強硬,這是李隆基給他的旨意,不管李慶安用什么借口,他都一定要把李慶安的妻子帶回去。李慶安忽然笑了,“既然陳將軍一定要堅持,那就請回長安吧!”

    “什么?”陳玄禮不明白李慶安的意思。

    這時,馬車車帘拉開,明珠笑道:“陳大將軍,我可不是姐姐,你找錯人了吧!”

    她跳下馬車,將車門打開,里面空空如也,后面一輛馬車也打開了,下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李生姐妹,陳玄禮認識明珠,他頓時呆住了,“大將軍,這是怎么回事?”

    “實不相瞞陳將軍,我妻子因感恙不能隨我同行,尚在長安,准備過几天再出發,既然陳將軍一定要我稟報聖上,我自會派人送上呈文。”

    陳玄禮暗叫不妙,他當然知道李慶安不會將妻子放在長安,這樣看來極可能是已經先走了,他暗暗嘆息,卻也無可奈何,只得一拱手道:“那就祝大將軍一路順風吧!”

    他一揮手,“走!”

    數千羽林軍調轉馬頭便走,瞬間便奔得干干淨淨,李慶安望著他們走遠,淡淡一笑道:“出發!”

    隊伍進城,繼續向西行而去。

    這天上午,明月的馬車也過了涼州,進入了甘州境內,隊伍來到了刪丹縣附近,明月拉起車帘,入眼處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河西走廊上到處是濃郁的綠色,一群群馬匹在原野上奔馳,河邊的羊群在悠閑地吃草,遠方是白雪皚皚的甘峻山,陽光照在山頭,閃爍著寶石般瑰麗的光彩。

    塞外的美麗風光使明月的心中也為之寬闊,但丈夫的遲遲不來又使她眼中有些黯然,始終郁郁不樂。旁邊陪她同行的舞衣笑道:“明月是在思念李郎了嗎?”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有一點,其實我也知道沒什么問題,就是心中放不下。”

    “這是人之常情!你新婚次日便和夫君分別,心中挂念是正常的,不過我聽李郎說過,明月妹妹也是向往安西的風光,這不正和妹妹的心意嗎?”

    明月點點頭道:“我們將來會住在哪里?北庭還是安西?”

    舞衣笑道:“住在碎葉,我們的家已經搬到碎葉了,那里有大量軍隊駐扎,聽說還有大量漢民移民會遷移而來,在那里不會有異域之感。”

    這時,一匹馬飛奔而來,都尉江小年在車外躬身道:“兩位夫人,大將軍傳來消息,他們已經進了隴右會州,命我們暫在刪丹縣等候,三天后,他們將趕來匯合。”

    兩女對望一眼,眼中都露出了驚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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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章 西遷之禍

    ”一干件。除了引起帝王震怒外,惹不起什么風波,也沒有人會關注它,但對于回訖和葛邏祿來說,卻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同羅部是原來突厥的強勢部落,阿布思是東突厥除可汗外的第二人物。他率部投靠大唐是草原部落的幸事。也使回訖失去了一大勁敵,最終取代東突厥霸據草原。

    但同羅部叛唐在一定程度上卻將改變草原的勢力格局,尤其同羅部和葛邏祿部的聯合,將嚴重威脅回訖在草原的霸主地位,這對回訖,是一件絕不能容忍的事情。

    回訖牙帳位于烏德鍵山北麓,瞌昆水的上游,這里是回紀人的權力中心,回繞人几經波折,終于由懷仁可汗骨力裴羅在天寶五年攻殺后突厥最后一個君主白眉可汗,從此,回訖汗國取代了后突厥汗國,統一了草原。成為北方草原的霸主,但懷仁可汗在天寶六年便不幸去世,由其子磨延啜繼位,冊封為葛勒可汗。

    回訖牙帳所在之地是一大片牧場丰美的草原,水源充足,几千頂回訖牧民的帳篷分布在河流兩岸。葛勒可汗的汗帳便位于其中。

    上午,汗帳周圍戒備森嚴。汗帳內,葛勒可汗正召集各部首領及回訖部的主要大將們開緊急會議。會議的議題就是如何對付阿布思部西遷。

    葛勒可汗年約三十歲出頭。長得彪悍魁梧、壯實異常,在十年前他便號稱回訖第一勇士,也能因此在骨力裴羅的眾多子嗣中脫穎而出,成為回訖新一代可汗。

    草原部落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這注定了草原民族的不穩定性,當北方氣候寒冷,草原無法生存時,草原民族便會縱馬南下,尋找新的生機。這一點無論是突厥還是回訖,都不例外,只是懼于強大的唐王朝,回訖始終心懷畏懼,直到安史之亂爆發。唐王朝向回訖求救。這才漸漸改變了回訖對唐的態度。從開始的畏懼變成了輕視,繼而對唐朝心生野心,不斷派兵南下騷擾。并強占北庭,尤其在安史之亂時他們提出了以兩京婦女換取他們出兵的條件,最后當時的廣平王李豫考慮到長安城內世家大族眾多,縱容回訖人搶奪他們的女人會造成唐王朝失去世家大族的支持,最終制止了回訖人對長安的搶掠,但東京洛陽卻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回訖縱兵搶掠洛陽的漢族婦女,搶奪財物,民眾驚恐至極。數萬人躲在洛陽白馬寺避難,回紀放火燒寺。以致一萬多人被活活燒死,這便駭人聽聞的白馬寺慘案,東都洛陽最終被掠走的婦女數以十萬計。

    葛勒可汗經過六年的統治。已經漸漸羽翼丰滿,雖然他還年年向大唐進貢,但他已經感到了不耐煩,他的野心漸旺,這次阿布思西遷,使他對北庭的野心苗頭又悄然而生,他不由又想起几年前他們試探金山以南的失敗,那這一次,他們為什么不借此事來試探一下唐廷的態度呢?“我的決心已定!”

    葛勒可汗斬釘截鐵地對眾人道:“同羅部和金山葛邏祿部的聯合,對我們回訖將是最大的危險。我們決不能容忍。必須要趁他們立足未穩狠狠打擊他們。”

    說到這,葛勒可汗瞥了一眼拔野古部酋長阿史那,緩緩道:“事情要一步一步來。第一步還是由拔野古部出手,你要制造事端,讓我們找到南下的借口。

    金山以南茫茫的大草原上。一頂頂剛剛搭建成的帳篷內外,到處是忙碌地同羅部牧民,一隊隊騎馬的牧民飛馳而過,在四處尋找搭建帳篷的空地,這是同羅部的一支部落,約兩千人組成,部落首領賀迷爾年約六十余歲,是個古銅色皮膚的老者,粗狂豪放,爽朗大笑是他的特點。

    賀迷爾騎在馬上,心滿意足地望著這片牧場,北方是莽莽的金山,多邏斯河穿流而過,這里牧草丰美,足以養數萬頭羊,而且大酋長阿布思也告訴了他,經過北庭的協調小南方的沙陀部已經同意在冬季時接納他們過去度冬,那里的冬季要比這里暖和。

    當然,同羅的最終目標是西遷至夷播海。在夷播海北方廣袤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汗國,不再成為任何人的附庸,但這需要得到大唐的許可,更准確地說,是需要得到安西節度使的許可,大唐朝廷并不會過問夷播海以北的事情。

    賀迷爾瞇著眼打量著草原。這時一群年輕人騎馬奔來,熱情地笑道:“賀迷爾大叔,我們來幫你搭帳篷!”

    “你們這幫小馬駒,不去草原邊上四處巡邏,又跑回來做什么?”

    ”巡邏有什么意思,還是回來給大伙兒搭建帳篷。”

    一名叫卡扎古的年輕人笑道:“賀迷爾大叔知道我母親一人無法收拾帳篷。所以我要回來。”

    “卡扎古。你母親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們全族人都會幫助他。你看!”

    賀迷爾一指遠處的一頂帳篷小笑道:“你母親的帳篷不是已經搭起來了嗎?你就放心吧!”

    見卡扎古的年輕人見帳篷旁他母親正在擠羊奶,不由興奮地向母親揮了揮手,又對賀迷爾道:“大叔,那我就去巡邏了。”

    他向眾人一招手。“大伙兒都和我一起去吧!”

    一群年輕人紛紛調轉馬頭,向北方而去。賀迷爾望著他們朝氣蓬勃的背影。不由搖搖頭自言自語笑道:

    他又看了看天色,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便回頭大喊道:“大家加把勁,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把帳篷全部搭好”。

    此時是四月中旬,正是草原一年中牧草最丰美的季節,夜幕下,溫暖的南風徐徐吹拂著草原,到處是小虫低鳴,一輪明亮的圓月挂在金讓之上,將草原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白之色。

    同羅部的牧民們忙碌了整整一天,都已疲憊不堪,在寂靜的夜色中均已酣然入睡,忽然,遠方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不是牧民歸來的聲音。馬蹄聲急如風火,就仿佛發生了大事一般,急促的馬蹄聲將不少人從夢中驚醒。

    “快逃!”

    夜里隱隱有人在狂喊:“回訖人殺來了”。

    “啊”。不少人從睡夢中一躍而起。心中驚訝萬分,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這時。更多的人都驚醒了,卻不是因為有人叫喊,而是大地在微微顫抖,他們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人,都知道只有數千匹戰馬以上的奔馳,才會有這種地震的感覺。

    “快逃啊!”

    聲音又近了,不是少人聽出這是年輕勇士卡扎古的聲音,連酣睡如雷的賀迷爾也被他妻子從夢中推醒了。

    “出什么事了?”賀迷爾大步走出營帳吼道。

    營帳外已是一片大亂。男女老少紛紛在收拾最值錢的東西,這時一匹戰馬飛馳而來,馬上之人咕咚落地,有人大喊:。賀迷爾大叔,是卡扎古,他渾身是血!”

    “快逃回訖殺來了!”

    卡扎古話音剛落,數百步外出現了大群騎兵,萬馬奔騰,儼如狂滔巨浪般席卷而來,馬上刀光閃爍。喊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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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迷爾臉色大變,他狂叫一聲,“快逃。不要管東西了!”

    他沖帳蓬旁翻身上馬,一刀砍斷了缰繩,這時他的妻子赤腳奔了出來,“賀迷爾,出了什么事?。

    他根本就無暇解釋了,縱馬狂奔,一側身將妻子揪上戰馬,撒馬逃命,他離開營帳還不到五十步。回訖騎兵如大潮奔涌,霎時間便將他們的帳篷吞沒,隱隱聽見一些來不及逃跑人的慘叫聲。

    賀迷爾心痛之極,他狠狠一抽馬匹,用他几十年從未有過的速度,向西方逃命而去。

    天寶十一年四月中,回繞拔野古部的六千騎兵越過金山之南,夜襲同羅部的一支部落,殺死老幼婦孺和部分青壯約一千余人,另外近千人逃得性命,向西安兩百里外的同羅部葉護大帳逃去。

    兩天后,李慶安得到了回訖人夜襲同羅部的消息。

    李慶安是在十天前返回安西小他的妻子暫住龜茲城,一回到安西,李慶安便著手備戰對吐蕃戰役,在他的近二十萬軍隊中,一大半都部署在嶺西,而在安西北庭只有四萬新軍,這顯然是遠遠不夠,為此,他必須將碎葉的精銳部隊換防到安西,在這次對吐蕃的戰役中,隴右的哥舒翰是主力,他只須從側翼配合哥舒朝,因此李慶安只准備出兵五萬,這樣就不會影響到軍隊屯田。

    糧食問題也同樣困擾著李慶安,盡管他決定用大食戰俘換取信德的糧食。但這尚需時日,好在他的二十萬軍隊中,有一半是西域胡兵。可以用安西丰富的牛羊肉來解決糧食。

    就是這樣。他屯糧也只有三十萬石,分給每個士兵,每人只有三石的糧食,也只能維持三個月,他至少需要半年的糧食才能等到秋熟,朝廷答應運送十萬石糧食支援安西小這樣就還有兩個月的缺口,如果大食的糧食能及時運來便可解決問題,可如果實在糧食不足,那也只有用牛羊肉來補充糧食的不足。

    這樣算下來,糧食就勉強足夠了,但就在這時,李慶安卻得到了回訖人襲擊同羅部的消息。

    這個突發事件打亂了他的部署。他忽然意識到,他背后的回訖狼已經悄然露出了它的利爪。

    “大將軍。我以為這里面有兩種可能

    安西節度副使封常清給李慶安分析他的觀點,封常清將是這次對吐蕃戰役的主將,他一直是北庭留守,為此,他已經從北庭南下龜茲,准備接受李慶安的任命。

    “或許回訖人也無心進攻北庭。他們只是因為同羅部西遷而感到了威脅,他們的目的是趁同羅部立足未穩,一舉將之殲滅

    “那另一種可能呢?。李慶安又問道。

    。另一種可能是項庄舞劍。意在沛公,他們名義上是打同羅部,可實際上是以此為借口。試探北庭的虛實,如果我們反擊軟弱,他們就會大舉越過金山,向同羅及葛邏祿人開戰,如果他們獲勝。他們甚至會席卷南下,一舉攻占北庭

    封常清的兩種分析,李慶安更傾向于后者,他背著手在房間里慢慢踱步。眉頭皺成一團,北庭只有九千駐軍,而且都是新兵。他并不畏懼回訖人,但如果回訖人真的是意在北庭,那他就不得不抽兵北上。面臨兩線作戰的壓力,盡管他擁有火藥這種利器,但他的火藥武器還是最原始的階段,只適合城池攻防和對付大食人這種集團作戰,但對于游牧民族這種來如風、去如電的騎兵分散作戰方式,殺傷半徑就顯得偏就算火藥包中摻入鐵珠、鐵片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火炮他們現在還無法鑄造,月們,在青藏高原的高海拔卜。他的火藥仇一樣發揮不了作川;…

    說到底,對付回訖和吐蕃還是得依靠傳統的弓箭和騎兵以及安西獨有的陌刀軍。

    在李慶安沉思之時,旁邊的另一員大將崔乾佑道:“大將軍,我以為回訖人并不知道我們准備發動吐蕃戰役,如果他們知道,他們就會趁我們全力和吐蕃交戰之時,再發動突然進攻,那樣會讓我們更被動,而現在他們夜襲同羅部,卻提醒了我們。卑職認為,這只是他們的前奏,尋找發動戰爭的借口,如果我們反擊,那他們必然會大舉進攻北庭,可如果我們不反擊,他們卻又趁勢集中兵力對付同羅和葛邏祿,戰后占領金山以西,虎視眈耽北庭。”

    舊!

    “小那依你之見呢?”李慶安停下腳步,回頭望著崔乾佑。

    “以屬下之見,索性放棄被動防御,直接聯合同羅、葛邏祿、沙陀人的三家的兵力,連同一萬漢軍,主動越過金山,向回訖內部發動進攻,搶奪他們的補給,燒光他們的草料,令他們無力發動對北庭的大規模進攻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崔乾結說得有道理,兩線作戰確實令他十分吃力,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吐蕃戰役沒有打響之前,先行扑滅回訖人南下的野心。想到這,他毅然回頭對封常清道:“常清,你繼續備戰,盡力籌措糧草!”

    他又對集乾佑道:“你和我立刻趕赴北庭!”

    四天后,李慶安一行趕到了北庭城,目前在北庭三軍中,駐守高昌的天山軍兵馬使是原來李慶安的親兵隊正鄭成,伊吾軍兵馬使是楊再成,這兩支軍各兩千人,而人數最多的瀚海軍,兵馬使是大將南界云,副將卻是從隴右支援而來的將領仆骨懷恩。

    仆骨懷恩原是朔方軍的兵馬使,他率軍支援了石堡城之戰,戰后他的軍隊被哥舒翰扣住不還,后來又被李慶安借到北庭,仆骨懷恩自恃功高資深。不服李慶安的調遣,所以也不得重用,恆羅斯戰役時,他的軍隊被調到碎葉,他本人則留在了北庭,失去了軍隊,他也就沒有了依憑,到現在他只擔任了兵馬副使小成為后輩南霎云的副手,這令他既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這次李慶安從安西返回,召開了緊急軍事會議,仆骨懷恩也參加了,他坐在最后一排,一言不發,面帶冷笑地聽眾人商議。

    李慶安在出發之時,便飛鴿傳信北庭,命葛邏祿部、沙陀部、同羅部三部的首領齊聚北庭城,商量出兵事宜。

    回訖人越過金山的南侵不僅侵犯了唐王朝的利益,更是嚴重威脅到了葛邏祿部和沙陀部生存安全,同羅部則是受害者。他更加堅定要求出兵復仇。

    數十人聚集在一個大堂中,李慶安坐在正中帥位,大將崔乾佑站在他的身旁,瀚海、天山、伊吾三軍的兵馬使分別就坐,其次還有葛邏祿部的謀刺黑山、謀刺思翰父子小沙陀部的朱邪骨咄支和朱邪盡忠父子,以及同羅部的阿布思等人都趕來了。

    在大堂正中則放著一張沙盤地圖,這是北庭及其周邊的地圖,在沙盤旁。一名來自同羅部的年輕人卡扎古在大聲講訴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我們十五人在金山腳下巡邏,回訖人忽然從山口出現,有六千余人,我們十五只有我一人逃出。”

    “他們是回訖本部還是別部人馬?”謀刺黑山大聲問道。

    。他們是拔野古部,我看見了阿史那的兒子昆布。”

    謀刺黑山怒道:“一個小小的拔野古部也竟敢這樣猖狂,待我滅了他!”

    阿布思嘆了口氣道:“大酋長,拔野古部不足為慮,他們只是先頭部隊,關鍵是回繞本部的威脅,我們還是聽大將軍的安排。”

    眾人一齊安靜下來,這時,李慶安重重哼了一聲道:“今天召集大家來開這個會,就是想給諸位明確一件事,無論是拔野古部,還是回訖本部。無論他們是攻打同羅部還是葛邏祿部。只要他們出金山一步,都是對我安西的挑釁。

    李慶安既然說了這句話,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對回訖動武了。這也是眾人所期盼的。草原上從來都是強者為王,無論是葛邏祿、同羅還是沙陀,他們和回訖部一樣,都是突厥部一支,天寶三年,葛邏祿部和同羅部曾聯同回繞部一齊發兵攻滅了后突厥烏蘇米施可汗,最后卻被回訖人奪走了草原。

    這一直令其他几部耿耿于懷。這次葛邏祿、冉羅、沙陀決定三部聯合攻打回訖,又有唐軍支持,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李慶安又繼續道:“這次反攻回紀由我們四方共同出兵,但最高指揮由唐軍負責,我委托崔乾估將軍代表我,為這次戰役的主將,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們不得違抗!”

    謀刺黑山和朱邪骨咄支,以及阿布思一齊起身道:“我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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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章 各懷心思

    廣議結束。眾人各自退下,阿布思卻親衛帶領來剛,心。李慶安有話要對他說,不用李慶安開口,阿布思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他抵達安西后不久便得到消息,安祿山發動蕃奚步騎十余萬人大舉進攻契丹,因用兵不當而慘敗在契丹人手上,安祿山卻把責任推卸在他阿布思身上。說正是因為他臨戰不來才導致敗局。

    李隆基聽信了安祿山之言,對他背叛大唐震怒異常,已經宣布他為叛逆,他知道李慶安必然是得到了李隆基的旨意。

    阿布思走進后堂,見李慶安正背著手在來回踱步,他連忙上前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阿布思將軍,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嗎?”

    阿布思低頭不語,李慶安回頭望著他。也不說話,半晌,阿布思道:“卑職知道!”

    李慶安微微嘆了口氣道:“安祿山敗于契丹,卻把責任推給了你,聖上旨意已經下來,命我把你獻給朝廷,我很難辦啊!”

    阿布思想起了李慶安在接納他時說過的話:“任何事情都不會十全十美,在將來的某個時候,你或許會付出代價,甚至是你生命的代價,你可愿意?。

    阿布思暗暗嘆息一聲,緩緩跪了下來,黯然道:“當日我承諾過,若大將軍要我人頭,我會毫不遲疑把人頭獻給大將軍,既然今天大將軍重提此事,我愿自創于大將軍眼前。”

    說完,阿布思抽出長劍橫在脖子上,李慶安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沒讓你死,你敢死嗎?”

    阿布思一呆,他聽出了李慶艾話中有話,他當然不想死,但為了保全同羅部,他卻不得不死,他將寶劍挂在地上,沉聲道:“卑職愿聽大將軍安排!”

    李慶安輕輕一拍掌,只見几名親兵帶著一人上來,帶著頭罩。當親兵將此人頭罩摘下,此人也是名突厥胡人,阿布思一見之下,頓時呆住了,來人竟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連頭發胡子都一樣花白,他驀然明白了,李慶安竟然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激動得連連向李慶安磕頭,泣道:“大將軍之恩,阿布思銘記于心!”

    李慶丈點了點頭,他現在還需要一個強勢的阿布思,一旦阿布思不在了,同羅部必然會被葛邏祿人和沙陀人瓜分,這不是他李慶安所期望。在他的北庭保持三個獨立的胡人部落小這才最符合他的利益。

    他一擺手命將此人帶下去,這才對阿布思道:“這名胡人是我從龜茲找到,我以五百貫的價錢買下了他,我把他交給你了,怎么樣讓他更像你,就由你自己來決定,總之,三天之內,我要你的人頭向朝廷交差,并且從此以后,你阿布思就不在人世上,你明白嗎?”

    阿布思又磕了個頭道:“大將軍想得周全,我安能不明白,我會變成我的弟弟阿布帝那,他和我長像大致相仿,我讓他去西方,這個祕密只有我兒子和几個酋長知道,絕不會泄露。”

    “這些由你來考慮,另外,如果你們三家聯合擊潰回訖,漠北草原就由你們三家來瓜分,我不會干涉你們內部事務,這是我的一個承諾。”

    阿布思并非不想返回漠北,他做夢都想重回草原,只是草原已經沒有了他們同羅部的容身之處,只能想著在夷播海以北重建家園,現在李慶安明確表示支持他們返回草原。阿布思心神激蕩,一句話也說不出,只管在地上砰砰磕頭,表示他內心的感激之情。

    阿布思退下去了,李慶安慢慢走到沙盤前,望著漠北廣袤的土地沉默不語,無論是八百年前的匈奴,還是八百年后的蒙古,漢人的威脅始終來自于北方草原,一個統一強大的游牧民族是漢人的不幸,無論是突厥還是回訖,或者是沙陀,他們是否會南下侵掠并非取決于他們和漢民族的關系,而且取決于漢民族本身是否強大,一旦漢民族衰弱,那必然會引來鐵騎南下,因此,只有讓草原民族處于分裂和內戰,才最符合漢民族的利益,這就是李慶安接納同羅部來北庭的緣故,或許葛邏祿和沙陀人聯合還不足以動搖回訖的草原霸主地位,但添加了一個同羅部,力量對比格局就將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他相信這也是回訖人急于消滅同羅部的緣故。

    讓這三家聯合進攻回訖,一旦擊敗回訖,草原就將出現三國鼎立的局面,如果加上回訖余部和其他部落,草原上甚至會出現群雄爭霸的局面,草原的分裂才是最符合漢民族的利益。

    想到這,他命人找來了崔乾估,崔乾佑上前施禮道:“請大將軍吩咐!”

    李慶安望著他緩緩道:“我只是想再囑咐你一句,這次你為主將征討回訖,你只須記住我四個字:斬盡殺絕!”

    崔乾佑鄭重地躬身施禮:“屏下遵令!”

    參加完會議,葛邏祿部謀刺父子和沙陀部朱邪父子都各自返回了牙帳駐地,他們都要整頓軍馬,准備參加聯合作戰。

    疾奔了一程路,謀刺黑山緩緩放慢了馬速,他回頭瞥了一眼兒子,見他一直沉思不語,便笑道:“在想什么?”

    “父親,我在想李慶安命我們三家聯合攻打回訖的用意。”

    謀刺思翰有一半漢人血統,他是個很有頭腦且也很有野心之人,他知道只有依靠唐軍才能使他們葛邏祿部不會被回訖人吞并,所以這几年他一直勸父親低調服從北庭的指揮,而這次同羅部西遷,他也看出了草原格局發生了變化,野心也隨之膨脹,但他也隱隱看出了李慶安的用意,是想利用他們擊敗回繞人。

    “父親,我看出李慶安是想利用我們。”

    謀刺黑山卻比兒子多了几十年的閱歷。他比兒子更了解草原的變遷,當年葛邏祿部一分為二,一部被回訖人吞并,而他這一部如喪家之大逃到金山以西,他們對回訖恨之入骨,這次李慶安令三家聯合攻打回訖他當然明白李慶安是在用他們為先鋒,這很正常,唐軍准備發動吐蕃戰役,自然無暇分兵,而且他們依附北庭,被唐軍叭凡山是他們的本分,他和几子相比。更多的是種服出※

    謀刺黑山笑了笑便道:“你不要管李慶安是不是在利用我們,你只管我們將得到什么?如果能擊敗回訖,我們就將獲得金山以東大片土地,這符合我們的利益,何樂而不為?”

    “可是同羅和沙陀人也會分一杯羹,這如何分得勻?”謀刺思翰還是有些疑慮道。

    謀刺黑山笑而不語,他從箭壺里抽出三支箭遞給兒子,道:“你把它折斷!”

    謀刺思翰不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接過箭,一根一根分別將箭拜斷了,疑惑地望著父親。

    謀刺黑山哈哈大笑,“你看。你也知道要一支一支取折斷,我們三個部落就像這三支箭,在這個時候如果不能同心一致,那回訖人也會像這三支箭一樣,分別將我們殲滅,只有齊心協力,才能有戰敗強大敵人的可能。”

    謀刺思翰這次明白父親的深意,他也不由佩服父親的心胸,他見父親已經走遠,便追上去大聲問道:“如果是擊敗回訖以后呢?”

    遠遠地傳來了謀刺黑山得意的笑聲,“等我們兩個葛邏祿部合二為一,草原就是我們葛邏祿人的天下!”

    和謀刺黑山父子路上商談不同,沙陀人的野心出現在十几名酋長開會之時。沙陀人和葛邏祿人世仇雖然因李慶安的調和而暫時平息,但草原人以血還血的原則并沒有因此消亡,相反。仇恨的種子深深藏了起來,在溫度、水份和土壤都適合時,它便會茁壯地生長,但至少不是現在,當十几名酋長表現出不愿和葛邏祿人合作時,朱邪骨咄支表現出了他領袖的氣質。

    “我知道大家仇恨葛祿人,我比你們更仇恨,我的父親就是死在葛邏祿人手中,我恨不得用謀刺黑山的人頭來做尿壺,但現在我們不能,現在我們的敵人是更強大的回訖人,他們占據了最肥美遼闊的草原,僅憑我沙陀人是無法戰勝回訖,只有聯合同羅人、葛邏祿人,我們三家才有和回訖抗衡的力量,為了返回我們祖輩們世代生活的草原,我們必須出兵,必須服從唐軍的領導,必須和葛邏祿人并肩作戰。”

    金山以南的遼闊草原,這里是十天前拔野古部夜襲同羅部之處。血跡還沒有干透,尸卓已被草原野狼吞噬,仇恨在這里沉澱,

    ”

    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天空,一隊隊的騎兵出現在草原盡頭,烈馬騰空,馬蹄聲敲打著地面,儼如平地驚雷,使大地也為之震動。

    來自葛邏祿、同羅和沙陀的近五子騎兵在這里匯合,儼如三股洪流相匯。

    “黑山老兄,我們來打個賭如何?”朱邪骨咄支高聲喊道。

    謀刺黑山哈哈大笑道:“既然老朱邪有興致,我就跟你賭了,賭什么?”

    “就賭看誰先割下阿史那的人頭,賭注是一萬頭羊。”

    “一萬頭羊再加回訖的一千個女人,干不干?”

    “好!我跟你賭了。”

    就在這時,同羅部的新首領阿布帝那馳馬而來,他頭發染成了火紅色,臉上有一塊觸目驚心的黑疤,他長得極像兄長阿布思,若天黑時,很容易將他和阿布帝那混淆,謀刺黑山和朱邪骨咄支都知道了阿布思的不幸,但他們不愿多評論,在他們看來,用一條生命換取一族人的生存,是一件極為合算之事。

    “兄長已去,現在由我執掌同羅部,同羅部還請兩位大酋長多多關照!”

    阿布帝那的聲音很低沉,還帶著一種沙啞,但語氣堅決,沒有一絲含糊,謀刺黑山在半個月前曾經見過一次阿布帝那,盡管他火紅色頭發和臉上的黑疤依然是那么刺眼,但他還是感覺阿布帝那似乎和上次相見有點不同了。

    聲音雖然沙啞,但音調變低沉,這或許還可以解釋為睡眠不好所致,但他身上那種氣質,原來的阿布帝那是個平庸而諾諾無主見的人,但今天的他卻有一種一諾千金的領袖氣質。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種王者之氣,令人不敢輕視。如果不是他的紅毛和黑疤,謀刺黑山一定以為他就是阿布思,但阿布思的人頭他已經看到了,沒有錯,確實是死了。

    謀刺黑山暗暗感嘆,同羅部有了阿布帝那,恐怕還是難以下手,朱邪骨咄支也有些遺憾,機會已經失去了。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隨即傳來隆隆的戰鼓聲。他們三人驀然回頭,只見遠方旌旗招展,大隊騎兵疾駛而來,這是北庭唐軍到來。

    唐軍來了約六千騎兵,都是弓弩軍,他們儼如一股洪流,匯入了五萬胡騎之中,為首大將黑盔黑甲小身材魁梧,目光陰冷,他便是李慶安任命的征北將軍崔乾估,崔乾佑在李慶安上奏的功勞簿中,被封為將軍,他自詡兵法純熟,有定國安邦之才,卻一直郁郁不得志,他最早為果毅都尉,因府兵敗壞而准備去投奔安祿山。卻遇到了李慶安,跟他來到了安西,在對突騎施和大食的戰役中屢建功勛,由于他手段狠辣、心黑面冷,而得綽號崔屠刀。

    這次他被任命為征北將軍,獨擋一面。使他對李慶安有一種知遇之恩。

    這時,謀刺黑山、朱邪骨咄支和阿布帝那同時上前,躬身施禮道:“參見崔將軍!”

    崔乾佑冷淡地對几人道:“三位大酋長,兵馬可齊了?”

    “回稟崔將軍,葛邏祿人帶來兩萬馬上健兒。”

    “我們同羅部傾兵而出。二萬五千最精銳的兒郎愿聽君調遣!”

    “沙陀人一萬騎兵在唐軍服役,我們最多只有一萬精銳,已全部帶到!”

    崔乾佑緩緩點頭,“好,擂鼓振威,向回訖進發!”咚!”巨大的鼓聲如悶雷響動,六萬余聯合大軍出發了,浩浩蕩蕩向東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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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章 配合默契

    二金山以東便是望矛際的草原。一座座低緩的在職”洲右涼片廣袤的平原之上,高山融水形成了一條條小河,在丘陵之間蜿蜒流淌,時值暮春,水量充足,水流治急,一群群牛羊在河邊悠閑地吃草,這一帶是回繞拔野古部的地盤,拔野古部約五萬余人,分布在金山以東的廣袤土地上。

    一座座帳篷遠遠可見,牧民們在這里過著悠閑而平靜的生活,這天上午。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一支浩浩蕩蕩的軍隊出現了,牧民們驚恐不安,他們大聲吆喝,招呼家人,一群牧大狂吠著沖了上去。

    崔乾估立馬凝望著遠處數百頂帳篷,這里是訖拔野古部的一個小部落,靠金山最近,他回頭令道:”阿布帝那,交給你了!”

    阿布帝那拔出戰刀,遙指帳篷,一聲低喝:“殺!”

    戰馬奔騰、殺氣迸發,數千同羅騎兵拔出戰刀,揮刀向奔逃的牧民殺去,仇恨在這一刻積蓄在刀上,鋪天蓋地圈殺而去。

    拔古野部的族帳位于金山以東二百里處,一條大河從草原上穿流而過,這里牧場丰美,聚居了數萬人口,是拔古野部本部所在。

    此刻,拔古野部上下被恐懼的氣氛所籠罩,葛邏祿、同羅、沙陀三部軍隊越過金山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里,大帳中,拔古野部大酋長阿史那儼如熱鍋上螞蟻,急得來回踱步,他已經接到了十几個不幸的消息,敵軍所過之處,將他的族人斬盡殺絕,老人婦孺一個都不放過。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也是阿史那始料不及,在上一次礙手后,他正准備再次組織兵力前去挑釁,卻沒想到對方的報復竟是如此迅速和慘烈,更讓他擔心的是葛邏祿、同羅、沙陀三個部落的聯合。形成了一支強大的力量,遠遠不是他拔古野一部能對付。

    他已經向葛勒可汗求救。但遠水難解近渴,回訖軍主力到來至少還要十天時間,可敵軍已經迫在眉暖了。

    報信兵還沒有最新消息傳來,但阿史那知道,對于草原騎兵。二百里路程不過是一天而已,敵軍隨時會殺到,可他的數萬部族卻沒有這么快搬走,即使撤走。扶老攜幼。帶著羊群,也很快會被敵軍追上。現在該怎么辦?

    悔恨和焦急使阿夾那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上,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

    “大酋長!”

    是報信人的聲音,聲音驚恐萬分,使阿史乖的心几乎要停止了逃到,他隱隱猜到,噩耗即將到來。

    “敵人的前鋒隊離我們這里已經不足三十里了。”

    “當螂”。

    阿史那手中的長劍落地,他呆立當場,已經來不及了,半晌他忽然清醒過來,發狂似的向帳外奔去,揮舞手臂大聲叫喊。

    “快逃!帳篷和羊群都不要了,快逃命啊!”

    但羊群和帳蓬就是牧民的生命。他們誰也放不下自己賴以生存的財產。沒有一個人肯放下財物逃命。

    阿史那見危機迫在眉睫,他無可選擇。只得下令道:“吹號,准備迎戰”。

    “號角聲吹響了,這是召集拔古野部勇士的號聲,一隊隊騎兵從各個帳篷中奔出,由涓消小溪匯成了一支強悍的軍隊,一萬騎兵整裝待發。

    不到一個時辰,聯合的前鋒便出現在草原的盡頭,前鋒由六千騎兵組成,先鋒大將是葛邏祿的王子謀刺思輸,在這次聯軍作戰中,葛邏祿人傾囊而出,提供了三十萬只羊為軍糧,再加上他們對金山最為熟悉,所以他們在這次聯軍作戰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連前鋒軍也由他們來擔任。

    謀刺思翰遠遠打量著遠處的數千頂帳篷,拔古野部居然沒有掇走,著實令謀刺思翰感到意外。他們葛邏祿人和拔古野部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們彼此了解至深,拔古野部原有軍隊二萬余人,但在前年被北庭軍重創后,拔古野部軍隊最多也只有一萬余人。

    一萬余人,居然敢和六萬聯軍抗衡,謀刺思翰冷笑了一聲,自不量力,拔古野部的覆滅就在眼前了。

    “放緩行車”。

    謀刺思翰一聲令下,五千前鋒軍放緩了速度,他們距離拔古野部帳群還有七八里,一萬拔古野軍已經出戰了,他們列隊行軍,向來犯之敵迎戰而來。

    “停止!”

    謀刺思翰一揮手。大軍停住了步伐,他冷冷地注視著拔古野軍上前,目光中露出了冷酷的笑意,拔古野軍離他們的大營已經五里了。就在這時,北方傳來高亢嘹亮的號角聲,大隊同羅騎兵突然出現在距離大營不足兩里的低緩山丘上。

    阿布帝那一揮戰刀,惡狠狠大喊:“殺!”

    上萬騎兵儼如堤岸崩潰的洪流,向驚恐萬狀的牧民老幼席卷而去。

    這邊的拔古野酋長阿史那驚得膽寒心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敵人的騎兵已經沖進了后營,老人孩子的哭喊聲、婦女被凌辱的尖叫聲,各種被殺戮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拔古野部的軍隊一陣大亂,年輕的青壯們目睹妻兒父母被屠戮,他們如野獸般地狂叫著,瞪著血紅的眼睛拼命向回趕,阿史那已經控制不住軍隊了,一萬余軍隊瞬間崩潰。他知道大勢已去,調頭便逃。

    謀刺思朝見機會來臨,便回頭大喝:“牛羊女人任你們奪取,有取阿史那人頭者,賞羊兩千頭”。

    五千葛邏祿騎兵驟然發動了,他們喊殺聲震天,向崩潰的拔古野軍猛扑而去,這時,四面想起號角聲,沙陀部、葛邏祿部、唐軍從四面包圍而來,拔古野部已經無路可逃。

    聯軍肆意殺戮,草原上人頭滾滾,尸橫數十里,年輕青壯在慘叫聲中被殺死,婦女被凌辱,老人孩童都不放過。這一戰殺得血流成河,淒慘無比。大半拔古野男子都被殺死。

    當戰役漸漸平息,一隊隊衣衫不整的年輕婦女哭哭啼啼被繩子牽出。有四千余人,她們和數以十萬頭的牛羊一起成為了戰利品,草原部落視女人為財產。這是他們繁衍人口的須要,而對長大懂事的孩童他們也不會留下來,他們會成為仇恨的源頭。這時,一隊騎兵牽著大群男女老少來到崔乾傷馬上,稟報道:,“崔將軍,這是拔古野的貴族和他們家一共三百五十二人。”

    崔乾佑瞥了他們一眼,冷冷道:“一個不留,全部殺掉!”

    旁邊的謀刺黑山見里面有不少長得標致的年輕女子,便上前笑道:。崔將軍,不如把里面的女人賞給我。”

    崔乾佑馬鞭一指遠…卜婦女鯊!“那邊女人,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仁貝貓午不行,她們會成為后患,來人,給我全部殺掉!”

    他一聲令下,大群士兵拔刀沖上前猛砍。只聽一片哭喊慘叫聲,片刻便寂靜下來,所有貴族子女一個不留地全部被殺死。

    崔乾佑見謀刺黑山面帶遺憾,便道:“謀刺大酋長,你如果要做草原雄鷹,就不要像公雞一樣。對几個女人念念不忘,如果你滅掉了回訖,回訖可汗的妻妾我全部賞給你。”

    謀刺黑山大喜,道:“將軍之話,我記下了!”

    崔乾佑見殲滅拔古野部一戰已經取得了完全勝利,便命令左右道:“放鴿信,向大將軍報告!”

    兩名士兵打開鴿籠,几只鴿子扑棱棱飛上天空,在天空盤旋了兩圈,向西南方向振翅飛去。

    清理完戰場,崔乾佑分配了戰利品,各部紛紛派人將女人、牛羊等戰利品送去后方,大軍暫時休整數日,崔乾佑又派人前去黠嘎斯聯絡。邀請飽受回訖人壓迫的黠嘎斯人共同進攻回訖。

    三天后,大軍起拔,繼續向東方浩浩蕩蕩而去。

    對回訖戰役爆發后,李慶安已經離開北庭返回了龜茲,雖然攻打回訖的主力是葛邏祿、同羅和沙陀三部兵馬,但畢竟唐軍也出兵六千,而且唐軍是這次戰役的主導。

    在某種程度上,李慶安有越權之嫌,當初李隆基答應的只是對大食戰役他有臨機處變之權,并沒有包括回訖,當然,他可以說是回訖先襲擊于北庭,也可以說回訖和大食勾結,或者回訖和吐蕃勾結,總之都能找到足夠的借口。至于他的借口能不能被李隆基接受。關鍵就在監軍邊令誠的報告上。邊令誠在安西已經呆了將近八東,對安西非常熟悉了,他經歷了夫蒙靈察、高仙芝、李慶安等三任節度使,說起來他還算是一個比較通情達理之人,在安西并沒有太惹人恨,也沒有輕易向李隆基打小報告,私告節度使們的不軌,當然,這和邊令誠的某種**得以滿足有關。

    邊令誠是一名宦官,宦官的生理特點注定了他們沒有正常人的事業家庭之追求,他們只對財物有著特殊的愛好,包括高力士。他几十年服侍李隆基,已成為大唐數一數二的億萬身家。

    邊令誠也是一樣。他對錢財的迷戀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在安西八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斂了多少錢財,他在龜茲有一幢巨宅,前年李慶安派了一千軍士在他的宅下挖了一個座巨大的地下倉庫,都是青石鋪砌,里面裝滿了邊令誠的各種金銀財寶,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該怎么把它們運回中原。而且一旦被李隆基知曉,他的財寶必定會被錄奪殆盡,他只是一名宮奴。哪有資格擁有財富。他的所有財富都是主人的財產。

    更重要是邊令誠的后台高力士已經倒了,而得勢的魚朝恩和他關系極為惡劣,當初他和魚朝恩爭奪來安西監軍之權,他是用一種不光彩的手段擊敗了魚朝恩,宦官都是記仇之人,魚朝恩如果知道他有這么多錢財,會放過他嗎?

    而且自從高力士被貶以后。李隆基對他們這些監軍的報告已經遠遠不如從前重視了,從前當他一封信發出后。一定會有回信,可現在回信沒有了。據宮中人說,魚朝恩并沒有得到這個權力,李隆基荒廢朝政,對他們的報告也是想到了才問一問,平時根本就是不聞不問。

    也就是說,他已經快成為多余的人了。可能隨時會被裁撤。就算不裁撤,一旦魚朝恩掌握了監軍管理權,那他邊令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這就使邊令誠有一種朝不保乒的感覺,這就更使得他看重錢財了。

    或許是李慶安所送錢財的作用,邊令誠與李慶安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現在邊令誠基本上都不會離開龜茲城了,安西發生的各次戰役,他都是派手下去完成,然后由他匯總向李隆基報告,這些報告基本上都是有利于李慶安,尤其兩個月前吐蕃軍有向小勃律動兵的跡象,他其實并沒有可靠的依據。也是聽安西軍斥候的報告向李隆基發了一封短信,這就是一種默契,他知道李慶安需要它這份報告。

    所以今天李慶安來找到他,他便知道,他又需要和李慶安默契一次,向李隆基報告了。

    不過這一次和從前又有些不同,原因是三天前,慶王李綜也來安西赴任了,也就在龜茲城,這多多少少讓邊令誠感到一絲為難。

    在邊令誠的書房里,李慶安正和他秉燭夜談,慶王的到來,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威脅到了他們兩人的利益,使他們兩人走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大將軍,回訖不同吐蕃與大食,回訖和大唐素來交好,一旦他們知道唐軍也出兵進攻回訖,必然會向朝廷告狀,朝廷的質疑很快就會到來,我感覺這件事大將軍沒有處理好。大將軍不該出兵,只派十几名將領去擔任主將便可,這樣回訖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不管他們怎么告。也基本上影響不到大將軍。”

    李慶安也微微一嘆道:“我何嘗不想如此,可如果沒有唐軍參與,同羅他們三部番兵未必是回訖人對手。我也擔心啊!”

    說到這,李慶安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邊令誠笑道:“這是吐蕃與回統的結的証據,被我的邊軍抓住他們探子得到,把這封信交給朝廷,再說明是回訖人挑釁在先,我想這樣就可以說明我為何要向回訖用兵了,這實際上是為了吐蕃戰役能順利進行,所以也算是吐蕃戰役的一部分。”

    邊令誠打開信看了看,信給吐蕃大論尚息東贊寫給回訖的信件,是用吐蕃文及回繞文寫成,下面還有尚息東贊的押印,邊令誠有些將信將疑,他懷疑這封信是李慶安偽造,不過就算是偽造,回訖人也有口難辯,畢竟是他們越境動手在先,

    邊令誠想了想便笑道:“有了這封信,我們便可以向聖上交代了,大將軍其實并不是攻打回訖。而是教越界挑釁的拔古野部,所以大將軍才會出兵協同作戰,大將軍以為這樣向聖上報告可好?”

    李慶安也想了想道:“監軍不妨再加一句話,我們主要是為了防止回訖拔古野部趁安西軍和吐蕃戰役時發難,影響到吐蕃戰役的大局,所以才出兵金山以東,建立金山防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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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共同敵人

    凌個誠嘆了口韋道:“在葉蕃戰役的大趨勢下。亢論大竹判必做得過分,聖上都不會有話說,關鍵是以后,大將軍的政敵和我的政敵共同發難,事情可就麻煩了。我很擔心聖上會秋后算帳。”

    說到這,邊令誠蘸一點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小道:“我擔心聖上會提高此人的權限,從安撫諸藩變成節制軍政,那時,大將軍就將漸漸成為他的下屬。”

    李慶安半晌沉默不語。他知道邊令誠說的并不是危言聳聽,很可能是事實。這是李隆基的一貫手法,無論是韋堅、皇甫惟明還是王忠嗣,他都是先貶,以防止局勢動蕩,然后等一年后再祕密處決。

    這一次他任命慶王坐鎮安西,顯然是因為慶王和自己關系惡劣,之所以再三強調慶王不干涉軍政,那不過是為了穩住自己,為此他還特地冊封自己為相,這種大大超過安祿山、高仙芝等人的過分的禮遇,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先捧后殺的策略。

    甚至自己把明月帶走,他也沒有追究什么,一個連自己兒媳婦都要霸占的老男人,一個擁有四萬后宮的實權皇帝,他對女人的占有**可見是多么強烈,他真會這么大度讓自己把明月帶走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難道是安西離不開自己?對于一個上位者來說,無論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什么離不開誰,他完全可以調回高仙芝,或者封常清,或者程年里,甚至李嗣業,任何一個人在他看來都可以取代自己。

    關鍵是即將要發動的吐蕃戰役,應該說正是哥舒翰的這個計划救了自己,為了不影響這次戰役,所以李隆基忍下了一口氣,便用另一種手段來監控自己,用親王坐鎮的辦法。

    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折中的手段,是李隆基的一種妥協,是對自己有利的一面,如果慶王一旦無法監控自己,或者權力完全被架空,李隆基發現親王坐鎮也無法控制自己,那他就會毫不猶豫撤換。

    如果再說深一點,甚至慶王坐鎮安西也是一種臨時手段了,他為了得到明月,鐵定不會讓自己在安西多呆,這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除非自己把妻子獻給他,否則一旦吐蕃戰事平息。他也同樣會換將。

    可他李慶安可能把自己的妻子獻進宮嗎?可能嗎?矢丈夫若連自己的妻子都保全不了,還有何顏面芶全于世間!

    他也并非無路可走,他李慶安面前至少還有兩條路,進而席卷天下,退而隱匿天涯,當然。這只是最后的極端手段,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會走這一步。只要事情沒有到最壞的程度,都有挽救的余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戰爭,只要戰事不息,李隆基就無法換將。

    想到這,李慶安便指了指桌上還沒有干透的水跡,對邊令誠笑道:“監軍不用擔心,此人是一個小有弱點的人,我能控制住他,關鍵是監軍自己,不要被調回朝中,那樣會影響到監軍的切身利益。”

    李慶安最后一句話重重地打在邊令誠的心中,他的數以十萬貫的家財就仿佛一個巨大的鐵球拴住了他的腳,讓他怎么回朝?

    邊令誠儼如一只斗敗的公雞,徹底萎了下來,半晌他才有氣無力道:“大將軍就不用擔心了,咱家已經上了你的船,想下去也難了。”

    李慶安笑了,笑得有些曖昧,有些不懷好意,他輕輕拍了拍邊令誠的手道:“監軍也不要擔心,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焉能不管你。等時機成熟,我會派兵將你的家產送回中原,也不要回宮了,監軍就在家安享晚年吧!”慶王李綜是三天前剛剛抵達安西,他臨時擔任了送藩使,送大食親王特使曼蘇爾回國,曼蘇爾因為要和李慶安商量具體遣返戰俘的細節問題,所以在龜茲等候李慶安,李綜也不耐長途跋涉,有些病倒了,來到了他的上任地,

    他不想再向前走了,他覺得自己不適應安西的水土,聽說再向前走,要越過空氣稀薄的凌山和千里戈壁,這使得李綜望而生畏。于是。小病就成了大病,他派人去告訴曼蘇爾。他病勢沉重,恐怕無法再陪他西去,只能送到此地了。

    李慶安給李綜安排的官邸是龜茲的舊王宮,雖然很氣派寬敞,符合李綜尊貴的身份,但這座王宮已經有四十年沒有住人了,牆面斑駁,房頂陳舊,盡管李慶安已經派兵打掃過了王宮,但去除不掉宮中的陰戾之氣。陰冷之氣浸透了每一塊磚石。每一寸牆面都透出一種森森寒意。巨大的宮殿只有三十几人居住,顯得空空蕩蕩。一連兩個晚上,包括李綜在內的所有隨從都沒有睡好。昨天半夜,他的一個侍妾突然淒厲尖叫,說是房間內有鬼。嚇得所有的女人都跑到李綜的房內,眾人瑟瑟聚在一起,一夜無眠。

    李綜原本只是找生病的借口。不愿陪曼蘇爾西去,不料一連兩個晚上都沒睡好。李綜的病勢真有點加重了。

    “這個該死的房子,是人住的嗎?啊嚏!”

    李綜坐在床榻上。用厚厚的被子將渾身裹緊,一連几個噴嚏,他滿臉是鼻涕眼淚,一邊詛咒房子,一邊暗恨父皇把自己派到安西來。

    剛開始李綜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坐鎮地方,他心中還有點得意,不料才過了几天后,其他親王都紛紛被派到各地坐鎮,讓李綜心中充滿了失落。其實李綜最想去的地方是揚州,那里水軟土滑,女人妖嬈美貌,是富貴溫柔之鄉,那里還有他的大量資產,可揚州卻被十六弟占去了。他被發配到了最邊荒、最惡劣的安西。這兩天他身體不適,更使他怨氣沖天。

    幕僚閻凱坐在一旁替他熬藥,紅泥小爐上。藥罐子里咕嘟作響,騰騰直冒熱氣,藥香彌漫了整個房間。閻凱是行醫世家,從小受父輩的熏陶,也學了一些簡單的治病驅寒之朮,李綜只是疲勞加受寒,服几副藥便可無事,他命人去抓了藥,親自給李綜熬藥。

    “殿下只是不太適應安西的朝寒午熱,所以感恙了,其實我覺得只要殿下在安西呆上几年,殿下的身體到會慢慢變得硬朗,這也是好事。”

    閻凱對李綜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一邊熬藥一邊勸慰道:“假如殿下去了揚州,整天富貴美食,精力消透,殿下的身體反而會更加惡化

    閻凱的勸說和滿屋的藥香使李綜的焦躁的內心慢慢平息下來,他苦笑一聲道:“可這居住之所也太差了,而且還鬧鬼,服侍的人又少,你讓我怎么安心住几年

    “這個倒好解決,給李慶安說一下便可以了,估計他忙于戰事。無暇顧及殿下

    “唉!聽說他去北庭了,這讓我還要再忍几天?”

    李綜話音剛落,門外便有人來稟報:“殿下,李慶安大將軍在府外求見!”

    “啊!”李綜喜出望外,連聲道:“快快有請!”

    閻凱起身笑道:“殿下,我去迎接他吧!”

    “好!先生快去

    閻凱把藥罐交給了侍女,快步走出房間,走到前面院子里,迎面見李慶安走了進來,他連忙上前見禮:“參見大將軍!”

    “閻先生,我們好久沒見了

    李慶安所指能控制李綜,就是因為有閻凱的緣故,閻凱的投靠著實令他感到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有李俅的介紹,又因為他是邊疆諸強之首,閻凱投靠他也就可以理解了。

    本來他是准備把閻凱用作自己的幕僚,但慶王被封為安西坐鎮。這就是使得閻凱的作用突兀出來。有閻凱為內應,慶王應該就是他手中的一個工具了。

    他們說笑著走向李綜的房間,走進院子,李慶安便笑問道:“閻先生。殿下住得可好?。

    “哎!大將軍,殿下不喜歡這里,太陰冷了一點。”

    李綜坐在屋內,豎起耳朵聽兩人的談話,侍女弄藥把聲音弄響了,急得李綜一瞪眼,惡狠狠道:“給我安靜”。

    侍女嚇得一動不敢動,李綜又豎起耳朵。只聽李慶安笑道:“本來我也覺得這房子太冷清了一點。但龜茲王說殿下身份尊貴,住普通宅子不符合禮儀,我想想也有道理。便讓殿下住在這里,既然殿下不喜歡,那我再想辦法再給殿下換個住處

    “那就多謝大將軍了!

    屋內李綜急得暗喊:“還有下人也太少了!”

    這時,李慶安已經走到門口,閻凱笑道:“殿下,大將軍來了。

    。

    “快請進來!”

    門開了,李慶安走進了房內,卻見李綜渾身用棉被包裹,仿佛一個大粽子一般,不由暗暗好笑,他連忙上前躬身施禮:“聽說殿下病了,慶安特地從北庭趕回來探望!”

    這句話有些過了,從北庭到來這里至少要四天,還有傳信時間。也就是說李慶安在六天前便知道他生病了,可李綜抵達龜茲才三天,生病也是這兩天的事情,李慶安從何知道?

    雖然說得夸張一點,但聽著卻順耳,李綜昏頭昏腦,頭腦也轉不過彎來,他聽得欣慰,便笑道:“大將軍請坐!”

    他又命侍女道:“給大將軍到杯茶來”。

    侍女應一聲出去了,李慶安坐了下來,片刻,侍女倒了兩杯熱茶來,李慶安喝了一口茶笑道:“聽說殿下在這里住得不是很如意?。

    “是啊”。李綜嘆口氣道:“這房子鬼氣森森,服侍的人又少。我已經兩晚沒睡好覺了。”

    李慶安抬頭打量了一下房子,這里是宮殿一角,屋頂極高,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他點點頭道:“聽說這座宮殿已經四十年沒有住人了,我也覺得有些不妥,但龜茲王說殿下身份高貴,除了它其余都不符合禮儀

    李綜聽得呻吟一聲,居然把四十年未住人的宮殿給他住,難怪鬧鬼了,他苦著臉道:“大將軍,禮儀不重要,重要的是住著舒服,還是盡快給我換個住處吧!”

    李慶安呵呵一笑道:“既然殿下著急,那我今天就給殿下換房,原來夫蒙大帥的宅子豪華敞亮,還有后花園,完全是照中原的宅子修建,我命人打掃一下,晚上殿下便可以搬過去了。”

    李綜大喜,連忙又道:“我帶的隨從太少,大將軍能否給我安排一些下人?”

    其實李綜的言外之意是想讓李慶安給他多找一些女人,他喜歡生活在女人堆里,當然,男仆人也需要几個,他從長安帶來三十五名隨從,其中三十名是他的侍妾,只有閻凱和一個老仆是男人,還有几個不男不女的宦官,這讓他的生活諸多不便。

    李慶安也知道李綜就這點能耐,整日里所思所想都不過是口腹之欲、聲色之娛,正經大事他一件也做不來,這就是他的弱點,抓住了就能控制住他,李慶安便笑道:“殿下請放心,我給龜茲王說一下。讓他分給你一半侍女和男仆,保証讓殿下住得舒舒服服!”

    禮節性拜訪了慶王,李慶安便回到節度使軍衙,安西節度使府名義上還在龜茲,但實際上主要的文武官員和許多職能都轉到了碎葉。龜茲的軍衙內僅僅保留一些簡單職能,諸如安西四鎮的屯田、戍衛等等,不過這次對吐蕃戰役,使李慶安的重心又傾斜到了龜茲。

    他回到軍衙,立刻派人去安排李綜的新住處,又寫了一封信,命人帶給龜茲王,向他索要侍女仆人小李綜的這點要求,李慶安還是能夠滿足。他剛剛安排完,便有士兵來稟報:“嚴先生來了”。

    嚴先生就是嚴庄了,他一直住在碎葉,沒想到他也趕來了,李慶安立刻迎了出來。只見聲庄柱著拐杖,慢慢走上了台階。

    經過几年的康復練。嚴庄已經漸漸能夠獨立行走了,只是還不能跑。走路也是一拐一拐,但比起從前癱軟在床上,卻又好得多了。

    李慶安見他居然能上台階了,便笑道:“先生將拐杖扔了試試看?”

    嚴庄也笑道:“扔了拐枝其實也能走,只是姿勢太難看,拉著拐杖面子上要好看得多

    李慶安將他請進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問他道:“先生是怎么過來的?。

    嚴庄笑道:“封常清從碎葉調來了五萬石糧食,我便隨運糧車一起來了。”

    他喝了一口茶,沉吟一下道:“上次大將軍寫信來說敦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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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漫天開價

    允生請說!,李慶安拎起茶毒,文給他倒了杯※

    嚴庄喝了一口茶。這才緩緩道:“我這個方案就落在慶王李綜的身上。”

    李慶安有些醒悟,便笑道:“先生的意思是說,讓慶王去敦煌!”

    “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沙州能成為慶王的長駐地,那大將軍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駐兵沙州,當然,如果慶王關注的重點是河西,那沙州還是屬于河西,可如果慶王關注安西,那沙州實際上就屬于安西了。”

    李慶安背著手來回踱步,嚴庄的這個辦法確實不錯,扯虎皮當大旗。慶王就是這虎皮,他的官職是隴右道諸藩安撫使,那河西及隴右的各家胡藩都屬于他的安撫范圍,長駐龜茲對河西隴右就難以過問了。如果常駐敦煌,那名義上各邊都可以兼顧到,確實是個好辦法,至于慶王肯不肯去敦煌,李慶安并不擔心小有閻凱在。慶王就是自己的一個工具。

    “這件事暫時不急,等吐蕃戰役打響了再說,你最好能創造一些契機,讓李綜去敦煌師出有名。”

    “屬下明白,屬下會安排此事,另外屬下想和大將軍商量一下糧食問題。”

    嚴庄在碎葉主要就是掌管各種軍需物資。其中糧食是他職權中的重中之重,現在李慶安對糧食也格外敏感。嚴庄這一說,李慶安也擔心起來。

    “糧食怎么了?”

    嚴庄微微嘆口氣道:“碎葉有屯糧二十萬石,我以為中原來的移民要几個月后才來,沒想到他們已經大量到了,糧食不足啊!”

    “已經到了多少?”

    李慶安眉頭一皺道,他確實把移民這件事忘了,移民絕大多數都是走北庭到碎葉。由數百名官員沿途接待。

    “我來之前,已經到了九千三百戶,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到來,如果兩個月內增加到三萬戶,那我們至少要留五萬石糧食用于安置移民。”“如果是十萬戶呢?”

    李慶安心知肚明,河東大災,朝廷已經將移民安西作為解決災情的辦法,僅進關中的三十萬災民都要轉移安西。這可遠不止三萬戶。

    “如果是陸續到來還能承受,如果是二個月內集中到來,碎葉的二十萬石糧食只能用于安置移民。”

    李慶安起身披起外衣道:“給我備車!”

    這時,門外有親衛稟報:“大將軍,大食使者求見!”

    自己正要去找他,他卻主動上門了,這最好不過了,李慶安倒不急了。他坐下端起茶碗道:“帶他到客房等候。我處理一下政務便來。”

    貴客房中,曼蘇爾有些心情忐忑地喝著茶,盡管他在長安和唐朝皇帝簽了和約,但進入了安西,他便慢慢回過味了,恐怕和唐朝皇帝簽約只是個形式,真正能不能放人還得看李慶安的態度,在長安他沒有和李慶安搞好關系,這令他略略有些后悔。

    一杯茶喝完。沒有見李慶安的影子,親衛很勤快地又給他上了一杯茶。曼蘇爾耐著性子再喝完一杯茶,還是不見李慶安的影子,他終于有些按耐不住了,便起身向門外走去,一名老者正在院子里慢慢吞吞地掃地。

    “請問,你們大將軍”

    曼蘇爾沒有信心再問下去了,那老者頭都不抬一下,語言不通啊!無奈,曼蘇爾只得又回來坐下,拈要吃,忽然他想到什么,將細點放在鼻子上聞了聞,隱隱有一股豬油的味道,嚇得他連忙放下,這時院子外響起了腳步聲。

    曼蘇爾一陣驚喜,連忙站了起來,不料進來的卻是剛才到茶的親兵。親兵歉意地笑了笑,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曼蘇爾嘆了口氣,失望地坐了下來,這個親兵也是語言不通。

    親兵到了水又出去了,曼蘇爾心中沮喪。又端起茶慢慢喝了几口,他忽然若有所感,一抬頭,只見李慶安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正笑瞇瞇地望著他。

    “啊!”曼蘇爾連忙站了起來,手按在胸前給他行了一禮。

    李慶安拱拱手笑道:“抱歉了,正好有人來匯報軍務,耽誤了一會兒。讓殿下久等了。”

    或許是李慶安熟悉大食的緣故,曼蘇爾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連忙笑道:“大將軍客氣了,是我來得唐突。打擾大將軍公務。”

    “呵呵!”李慶安一笑,擺手道:“殿下請坐!”

    “大將軍也請坐下勺”

    兩人坐了下來,親兵又給他們兩人上了茶,李慶安端起茶杯感嘆道:“長安一別,這才不到兩個月,可我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一般。似乎几年的光陰過去了,時間之奇妙。令人不勝感慨。

    “原來大將軍也是多愁善感,想不到啊!”

    兩人寒暄了几句,曼蘇爾沉吟一下,道:“我才長安和貴朝皇帝陛下簽了合約,貴朝皇帝親口答應釋放大食戰俘,這次我來安西,就是想落實此事。”

    說著,他取出了合約,遞給李慶安笑道:“大將軍請看一看吧!”

    李慶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接過合約仔細看了看,便放在桌上道:“殿下,這合約是沒錯,但我卻不能依靠這份合約辦事,抱歉了殿下!”

    曼蘇爾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果然不好對付了,當時簽這份合約之時李慶安就在旁邊,還參加了談判,他現在卻不認帳了。

    “那不知大將軍要怎么樣才肯算數?”

    “殿下不知我大唐的規定,我要執行這個合約,必須要朝廷的批文過來。否則我也沒有辦法。”

    “那你們朝廷的批文要什么時候才能來呢?”

    李慶安喝了一口茶,輕描淡寫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唉!現在朝廷辦事越來越不力,遲則一年小快則半年,如果殿下很急,那不妨派人去長安催一催,或許他們會抓緊一點。”

    曼蘇爾是何許人,他是大食帝國的儲君。是何等精明,他當然聽出來李慶安是推脫之辭,就算朝廷的批文送來。他也會說沒有,這種拖延推脫的辦法,非常容易。最后等他千辛萬苦得到批文,李慶安又會憑空消息,根本見不到。或者遲遲不肯放人,拖個三年五年不成問題。這里面的關鍵是利益交換,唐朝的皇帝或許是要面子,沒有考慮這個,但人卻在李慶安手中,是他的戰俘,他怎肯如此輕易放人,將心比心,他曼蘇爾也一樣不會放人。

    曼蘇爾心知肚明,可剛才話二允滿了。非朝使批文不可,現在再改口。似乎兩人亂凹過不去,他想說大唐的一千戰俘他們已經放了,可是這話份量太輕,拿不出手,他嘴唇動了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李慶安又拾起合約,仔細看了看又笑道:“再說了,我們皇帝只答應放人,并沒有說必須無償放人,所以這個合約還須再商椎。”

    曼蘇爾精神一振,李慶安終于開口了。他果然猜得不錯,不是什么朝廷批文,就是多少補償的問題。曼蘇爾這才明白過來,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去什么長安。只和李慶安談就可以了。現在就怕他不開口,只要他開口,出多少錢大食都愿意付出。

    曼蘇爾連忙笑道:“當然,我們也并沒有說把人白白領走,大將軍只要肯放人,我們可以商量贖金,就不知大將軍要多少錢?”

    “呵呵!我和殿下一見如故小談錢就有點俗了,不過我記得殿下說過。你們阿拉伯人雖四海皆兄弟。卻不隨便欠陌生人的情誼,我也理解阿拉伯人的風俗,不會讓殿下為難,適當補償一下便可以了。”

    “就不知這個。適當是多少?。曼蘇爾知道李慶安的適當絕不會是一個小數字,但兩萬戰俘他也必須要贖回,他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殿下,其實我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也不要什么戰爭賠款,我只要應得補償便可,我給殿下算一筆帳吧!”

    李慶安說得越好聽,曼蘇爾就越擔心,他點點頭道:“大將軍請說。”

    李慶安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這才不慌不忙給他算道:“先是兩萬戰俘的糧食,從去年十月到現在。半年過去了,戰俘們吃得又多,這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樣樣都要花錢,這筆錢大食要補償,這是一;其次是開采銀礦的補償,這些戰俘我准備用他們開采五年銀礦后再釋放,看在殿下有誠意的份上,就縮短算三年吧!現在已經半年,那還有兩年半。這兩年半時間,戰俘們需要開采多少銀礦,這個大食也須補償給我

    曼蘇爾眼睛珠子都要聽掉了,消耗的糧食補償也就罷了,居然還要以后兩年半的采礦補償,那會是多少,那算起來簡直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曼蘇爾已經明白李慶安要獅子大開口了,但兩萬敘利亞和呼羅珊的戰俘關系重大,尤其敘利亞地區的戰俘家屬開始鬧事了,如果不把這些精貴的士兵贖回去,會影響到哈里發的王位,這也是哈里發陛下在他臨走時反復。丁囑的,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戰俘贖回來。

    曼蘇爾已經無路可走了,他只得一咬牙。“大將軍請明確說吧!到底是多少錢?”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我不要錢,大食只要把吐火羅讓給大唐便可以了。”

    “不!不可能”。

    曼蘇爾驚得站了起來,堅決搖頭道:“無論如何不能以土地償還,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沒得談

    “既然如此,殿下請吧!我們的談判到此為止,五年后,我自會放了他們。那時還能剩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

    “那我告辭了!”

    曼蘇爾憤憤地說了一句,轉身便走,李慶安也不叫他,只望著他的背影笑而不語,曼蘇爾走到大門口時腳步終于放慢下來,他嘆了一口氣。回去他怎么交代啊!

    曼蘇爾又慢慢走了回來,對李慶安深深施一禮,“大將軍,我曼蘇爾是第一次懇求人,我懇求大將軍放了我們的戰俘,除了土地外,什么條件我們都可以答應。李慶安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敬佩殿下是英雄人物,請坐下談”。

    曼蘇爾大喜,只要不談土地,其實什么都好說,他又坐了下來。誠懇地說道:“大將軍不用再和我討價還價了。我以大馬市場上的最高奴隸價格贖買。一名戰俘一千五百迪納爾銀幣。一共是三千萬迪納爾。大將軍以為可以嗎?”

    李慶安心中迅速盤算一下。如果換成糧食的話,相當于二百萬石糧食,錢他不需要,他可以自鑄銀元,但他急需的是糧食,便問道:“不知貴國信德和旁遮普的倉庫里有多少糧食?。

    曼蘇爾仰頭想了想,信德和旁遮普都是著名的產糧區,糧食富足,那里的糧食就是在他的管轄范圍內,盡管已經大量運到大馬士革,但還有不少。他還很清楚地記得那里的糧食余量。

    “如果換成貴國的重量,大約有二百五十萬石糧食。”

    話已經說到這一步,李慶安便不再隱瞞自己的要求了,他便緩緩道:“那我就正式提出我的條件!”

    “大將軍請施。

    “第一、立刻釋放所有唐軍戰俘,就算已經死亡,也要將骨灰交還。”

    “沒有問題。我們已經辦到了,大食所有的唐軍戰俘已經送還到了撒馬爾罕,沒有死去的戰俘。”

    “好!”李慶安點了點頭又道:“第二個條件便是把信德和旁遮普的所有糧食,也就是二百五十萬石,全部作為贖金交給我們,一手交糧一手放人,什么時候把糧食交完,我就什么時候將人放盡

    這個條件雖然超過了曼蘇爾開的三千萬迫納爾贖金,但比起割讓吐火羅卻又好得多,再說他自己已經說過了。除了土地外,他什么都答應。

    曼蘇爾便毫不猶豫答應了。“好!我們一言為定,我用信德和旁遮普的所有存糧,二百五十萬石,來換取我們的兩萬戰俘,我希望能簽一個書面協定

    “不!沒有書面協定,你用真主來保証,我用我的信譽來承諾,我們在俱密北部的阿漫河交割,糧食給我們,戰俘交還給你

    曼蘇爾也不是一般人,李慶安不可簽書面合約,他也不勉強便按著胸口鄭重道:“我曼蘇爾向真主發誓,將忠實地兌現我們達成的條件,兩個月之內,糧食全部交給唐軍”小

    李慶安也肅然道:“我李慶安也鄭重承諾,只要大食兌現條件。兩個月之內,恆羅斯戰役所有的大食戰俘,都將一一釋放,絕不悔諾!”

    兩人伸出右掌,在空中重重一擊,算是完成了這次交換戰俘的正式談判,至于朝廷文書,他們都心知肚明,有沒有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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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反回聯盟

    李慶安在敬茲和慶王及晏蘇爾等人周旋談判點時,聯軍北址蚓小“的戰役也漸漸到了微妙之時,崔乾結分兵兩路。一路以唐軍、同羅軍和沙陀軍為主力北上,進攻位于貪漫山以南劍河流域的回訖行宮,另一路由葛邏祿軍留守金山以南,防止回訖軍主力進攻他們空虛的老巢。

    個于劍河流域的回繞行宮是回訖在漠北西部的根基地,也是回繞的后勤重地,回訖每年從黠嘎斯錄削來的大量牛羊毛皮都堆積在此處。回訖在這里有近五千駐軍,由回訖左殺大將帝德統領。

    上午,唐軍出現在回繞行宮以西約二十五里的草原上,號角吹響。旌旗招展,黑壓壓的軍馬一望無際,儼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地毯。將整個綠色的草原覆蓋住了。

    崔乾佑緩緩勒住缰繩,瞇著眼打量遠方隱隱出現的黑色城堡,回訖行宮實際上是一座土城,城牆高不足兩丈,主要是為了防御狼群侵襲,在漠北草原,回訖并沒有什么敵人,他們從不考慮騎兵的威脅,但今天。草原三部聯合來襲,法隕他們沒有想到的。

    這時,遠方一騎斥候飛馳而來。奔至崔乾結面前稟報道:“稟報將軍,黠嘎斯的軍隊已到二十里之外。”

    “來了多少人?”

    “兩萬騎兵!”

    阿布帝那和朱邪骨咄支又是喜又是擔憂,黠嘎斯人到來固然增加了他們的力量,但他們也一樣要分一杯羹。意味著他們的草原又將少一塊了。

    崔乾佑卻不露聲色,打手帘眺望遠方,當他看見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時,立刻喝令道:“全軍做好戰斗准備,不准懈怠”。

    崔乾佑的命令使眾人有些愕然,但阿布帝那和朱邪骨咄支畢竟是老將,他們立刻明白過來,黠嘎斯是敵是友還尚不得知,確實要小心從事。他立刻喝令部眾戒備以待。

    這時,遠方傳來了一聲低沉的號角聲,二萬余黠嘎斯騎兵出現在五里外,他們慢慢停駐了戰馬,一隊騎兵向這邊急速奔來。

    黠嘎斯也就是漢朝的堅昆,生活在貪漫山以西,他們自稱是漢將李陵的后人。他們不是突厥人系。而是屬于白種人。也就是今天柯爾克放族和吉爾吉斯的先民,黠嘎斯身材高大,以紅發綠眼人居多,過著一種群居散漫的生活。

    回統人取代突厥人成為草原霸主后,黠嘎斯也被回繞人征服,雖然沒有被滅族,但他們每年要向回訖上繳數十萬頭牛羊,被錄削極重,几次起義反抗,都被回訖人殘酷鎮壓,一直到回訖后期,隨著黠嘎斯人漸漸強大,回訖最終被黠嘎斯人滅亡。

    黠嘎斯人酋長叫烏結里斯。是一名四十余歲的壯實男子,他的父親和兩個兄弟便是死在回訖人手中,妻子妹妹也被回訖人搶走,烏結羅斯對回訖有著極深的仇恨,但因實力不如回訖。他只得隱忍順從,這次葛邏祿、同羅、沙陀三部在唐軍的主導下聯合進攻回訖,讓烏結羅斯隱隱看到了一線希望,可當崔乾佑派人召他時,他又有點猶豫,對族人的責任使他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唐軍進軍回訖行宮,這才使烏結羅斯下定決心,加入到反抗回訖的聯盟中來,他親率兩萬三千黠嘎斯戰士,奔赴前線和聯軍匯合。

    烏結羅斯遠遠看見聯軍軍容整齊,戒備待發,便知道他們并不是很相信自己,便派兒子蘇達羅前來見禮。

    黠嘎斯一支兩百人的騎兵飛馳而來,為首的蘇達羅老遠便大喊道:“我們求見崔將軍”。

    一隊唐軍上前接引他們向隊伍中奔去,穿過重重軍隊,蘇達羅被引到了崔乾佑面前。

    “這是我們崔將軍!”

    蘇達羅連忙上前施禮,“在下是黠嘎斯王子蘇達羅,父親向崔將軍問候,我們黠嘎斯出兵兩萬二千人,愿聽從崔將軍調遣!”

    他說的是突厥語,崔乾結在安西這几年已經略通突厥語,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時,旁邊的朱邪骨咄支用漢語低聲道:“崔將軍,他是黠嘎斯大酋長唯一的兒子蘇達羅

    言外之意,黠嘎斯人可以信任,崔乾結點了點頭,道:“可讓你父親率軍來匯合!”

    蘇達羅取出一支大號角,猛地吹了起來,“號角聲發破的天空,遠處的黠嘎斯騎兵發動了,如一條洪流,向主力軍匯合而來。

    二萬余騎兵匯進了聯軍主力,烏結羅斯上前拱手道:“崔將軍,黠嘎斯愿聽將軍驅使!”

    “好!傳我的命令,三軍向行宮進發

    數萬大軍出發了,浩浩四別…刃數行宮殺尖在距離回統行宮約二十里外外,崔軋燕照下令放慢速度,他向阿布帝那招了招手,阿布帝那立刻上前道:“崔將軍有吩咐嗎?”

    崔乾估在他耳邊低語几句。阿布帝那點點頭,他一揮手,率本部兩萬余同羅騎兵向南疾駛而去。

    回訖行宮城內已經亂成一團,數千回訖牧民在拼命搬運物資,將一捆捆上好的牛羊皮扔上馬車,土城內積累了十几年的財富。要在突然之間搬走,談何容易,回訖左殺大將帝德急得大吼:“快!再快!”

    他不停回頭向西面望去,敵軍還沒有在草原盡頭冉現,使他心中略略放下,急催促牧民搬運物資。

    葛邏祿等三部聯軍的突然殺來,令他措手不及,他也知道自己的五千人馬抵擋不住聯軍,回訖行宮肯定保不住了,為了在可汗面前有所交代,他至少要搬運走一部分物資小

    就在這時,城上有人大喊:“左殺將軍,敵軍出現了!”

    帝德大吃一驚,急回頭向西望去,只見草原盡頭出現了一條黑線,越來越近,旗幟飛舞,殺氣沖天,萬馬奔騰,向行宮浩蕩殺來。

    時間來不及了,帝德當即下令:“撤走!”

    几千輛簡陋的馬車在五千騎兵的護衛下奔出了城門,向東方逃去,逃出了十几里,帝德回頭望去,只見鋪天蓋地的騎兵沖進了行宮,喊叫聲遠遠傳來,這是他們在爭奪戰利品,帝德一陣心痛,他原想一把火燒掉,可他又有點舍不得,就這么一念之間,十几年的積蓄,回繞在漠西的后勤基地全部完了。

    這時,前方一條大河流攔住了去路,前面的馬車隊忽然大喊起來,帝德急上前去查看,只見河上的橋已經被拆除了,數千輛馬車堵在河邊無法前行,他心中暗叫不妙。就在這時,地面微微顫抖起來騎兵們指著南方驚恐大喊,“敵軍!敵軍殺來了!”

    只見三里外。一支數萬的騎兵隊沿著河邊向這邊猛扑而來,帝德認出來了,這是同羅騎兵,這時。后軍也大喊起來,剛剛占領行宮的敵軍也銜尾追來,從西北兩個方向殺來,帝德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前進不得。后退不能,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他們陷入包圍之中。

    這時,几千名趕馬車的牧民已經顧不上馬車,各自四散逃命,一些會水的牧民則跳進河中,拼命向對岸泅去,絕望之中的帝德反而冷靜下來。他慢慢拔出戰刀,一指敵軍力量相對薄弱的北方大吼:“要活命的,向北沖出重圍!”

    五千騎兵一聲吶喊,紛紛拔刀,向北方拼死殺去

    四月底,崔乾格率軍擊破回繞行宮,攔截殲滅了駐防行宮的五千回訖軍,殺死回訖左殺大將帝德。奪取了回繞在漠西的全部財物,他隨即放火燒毀行宮,卻沒有繼續向東進發,而是南下和葛邏祿部匯合,按照李慶安的最新戰略,現在徹底擊潰回訖人的時機尚不成熟,壓而不打才是最佳策略。

    為了徹底消滅回繞人的西進補給,崔乾佑下令數十支百人隊到草原各地剿滅零星牧民,所遇之人一律殺戮殆盡。

    唐、葛邏祿、同羅、沙陀、黠嘎斯五方結成了反回聯盟,將防御回繞線由金山向東推進了二千余里,占據了大片的草原。

    回統牙帳,一個個不利的消息几乎將葛勒可汗逼瘋,當回訖行宮被敵軍燒毀的消息傳來,葛勒可汗終于忍無可忍,萬丈怒火爆發了。

    他在大帳中咆哮吼叫,將所有器皿皆砸得粉碎,所有物品都被他用劍砍得亂七八糟。

    “阿布思!朱邪骨咄支!謀刺黑山!我要將你們千刀萬剮,我要把你們的女人送去草原每一頂大帳!”

    咆哮聲在大帳里回蕩,他的侍衛和婢女都嚇得遠遠躲開。

    “還有唐軍!”

    葛勒可汗驀然回頭,用劍指著南方大吼,“什么兄弟之邦,什么唇亡齒寒,統統放屁!李隆基,你要向我怎么交代!”

    “來人!”

    他將劍重重扔在地上。平靜了一下心情,對聞訊進來次相賀祿莫達干道:“你去一趟長安,去質問唐廷,他們北庭軍向我進攻,要他們給我一個解釋!否則,我馬踏賀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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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慶安新縣

    唐軍和大食的戰俘交割是俱密以北的外阿賴山口的阿引,紋是一條蜿蜒三百余里的中等河流,河水平緩勻速,乘平底船可直接渡過河,這條河默默無聞地流淌了千萬年,但在今天,它卻成為大唐帝國和大食帝國的南方分界線。

    初夏季節,這里舉行了一規模盛大的交割儀式,寬約六丈的河面上,一字排開了三百多艘平底船,延綿十几里,這種平底船沒有人駕駛,雙方各自一邊的船弦上栓上鐵鏈,每一艘船南北各五根,長約几十丈,靠人力將船拉過對岸。

    在河的南面,來自信德地區的十萬民夫將不計其數的糧食袋從馬車、從象車上卸下,這些民夫都是信德當地平民,個個長得黑瘦矮儼如蟻群一般,民夫們將糧食背上平底大船,待平底船裝滿糧食。北岸民夫一聲吶喊,上萬人拉動鐵鏈,大船晃了晃,緩緩向對岸移去。

    在河北岸,數萬從碎葉趕來的漢人移民已經准備就緒了,當平底船剛剛靠岸,他們便涌上船,將堆積如山的糧食搬下船,裝上一輛輛牛車和馬車,隨即離開,向修建在百里外波悉山以東的平陽城駛去,那里有唐軍修建的三座巨大城堡,是李慶安為了保護波悉山銀礦和准備奪取吐火羅而修建的屯兵城,現在暫時用作中轉糧食。

    糧食在平陽城暫存,然后會被運送到俱戰提,在那里上船,沿真珠河向西,最后通過一條支流運送到碎葉,這是一項繁雜浩蕩的工程,包括糧食交換戰俘,雙方都至少需要几個月的時間。

    兩真唐軍部署在阿漫河北岸,這是第一批糧食交換戰俘,共五十萬石糧食交換五千戰俘,五千呼羅珊戰俘已經帶到了,他們列隊站在最后,心情激動地等待渡河。

    數百名唐軍文職官員在忙碌地清點糧食,河兩岸十分安靜,只聽見民夫們不時喊發出的整齊號子聲。

    李慶安騎馬立在一座靠河邊的小丘上。他目光復雜地望著河對岸,對方居然出動了數千頭大象來搬運糧食,每一頭大象上都有三名象騎兵,李慶安看得很清楚,一名駕駐大象,另外兩名為弓手,臉上皆涂了油彩,這是信德的土著士兵。

    這數千頭象騎兵是他沒有想到的,將來攻打信德時,他肯定就會遭遇到這支軍隊,他可以用火藥對付這支軍隊,但他卻想到了另一種辦法,不僅有效,而且很有趣,這一刻,李慶安的心忽然熱了起來,他就恨不得明天就嘗試一下。

    這時,一名文職官員奔來稟報:“使君,第一批十萬石糧食已經清點無誤!”

    雖然李慶安和曼蘇爾達成了糧食換戰俘的原則性協議,但各種細節卻是由他們各自手下商量達成,包括交換戰俘方式、批次和具體人數,每一個細節都反復敲定,雙方草擬了一個具體的流程,按照這個流程他們有條不紊地進行交換。

    按照流程,當大食一方交付了十萬石糧食后,大唐一方就需要釋放一千名戰俘,李慶安點點頭道:“可按照約定執行,不必再向我稟報。”

    文職官員立刻奔回,大聲喊道:“釋放第一批!”

    第一批一千人的戰俘開始登船了,很快便坐滿了渡船,鐵鏈繃緊,對面的民夫將船只再拉回南岸,船只剛剛靠岸,一千戰俘終子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歡呼著沖上岸,有的張開手臂奔跑,和南岸的大食士兵緊緊擁抱,有的匍匐在地上,感謝真主給予他們自由。

    最后一個上岸的是大食將領齊雅德,按照雙方商定,他是在第一批獲釋,半年的戰俘生涯和高強度的礦山勞動,使齊雅德瘦了很多,但精神不錯,臉上長滿了兩寸的胡子。

    船在緩緩向對岸前進,離自由也越來越近,但齊雅德卻沒有了即將重獲自由的喜悅,他感覺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銀礦山挖礦時揮動鐵杵的情景仿佛還在他眼前晃動。那當當的挖礦聲,那揮汗如雨的胳膊,那彌漫著酸臭味的破木板房,冰天雪地的勞作。

    這一切都將成為遙遠的記憶小未來,他齊雅德何去何從?

    這時,過來兩名士兵對他道:“齊雅德將軍,曼蘇爾殿下請你過來。”

    “曼蘇爾!”

    齊雅德一驚,哈里發的繼承人在這里嗎?他順著士兵的手指望去,看見了站在河邊不遠處的曼蘇爾。

    和李慶安一樣,曼蘇爾也在阿漫河南岸視察第一批糧食交換戰俘的過程,當第一批戰俘登上岸,他一顆心也終于放下了。

    其實他也明白,這次交換不會有什么波折,畢竟他在長安已經和大唐皇帝簽署了停戰和解協議,他也聽到了大唐將發動吐蕃戰役的消息,唐王朝暫時無暇西顧,而這大食也要發動西班牙戰役,徹底剿滅僂馬亞王朝的殘余勢力,也暫時無暇東顧,在這種局勢下,雙方都不會節外生枝,只要交換開始了,最終都會順利完成。曼蘇爾看完第一批戰俘交換,他便要趕回大馬士草了,他在信德得到一個消息,阿拔斯哈里發陛下几年前的舊傷復發了,情況很嚴重,他作為大食儲君,必須要立刻趕回去了,否則大權一旦旁落到野心勃勃的老阿里手上,他很有可能失去哈里發的繼承權。

    這時,兩名士兵將齊雅德帶了上來,齊雅德匍匐在曼蘇爾腳下泣道:“齊雅德能重得自由,是殿下所賜,我心中不勝感激!”

    曼蘇爾笑著扶住他的肩膀,安撫道:“陰云已經散去,你將重返戰場,我會給你創造建立功勛的機會,洗去你被俘的恥辱。”

    齊雅德是穆斯林手下第一大將,雖然他這次被俘,但他過去的赫赫戰功還是讓曼蘇爾對他另眼看待,他有心收買此人的心,讓他轉而為自己效力。

    此刻,齊雅德心中對曼蘇爾充滿了感激,他親吻著曼蘇爾的靴子,道:“我現在心中只有偉大的先知,只有哈里發陛下,然后就是曼蘇爾殿下,如果殿下不嫌棄,我愿意做殿下的奴仆!”

    這明顯就帶有效忠之意了,齊雅德心中明白,擔羅斯一戰,重創了呼羅珊勢力,穆斯林失去河中地區,已來日不多,齊雅德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去處,今天他抓住了曼蘇爾的機會。

    曼蘇爾扶起他笑道:“隨我去大馬士革吧!我會給你新的機會。”

    曼蘇爾回頭看了一眼對岸山丘上的李慶安,恰好李慶安也在看他,雖然相距數百步,但兩人都看到了對方,他們心里都明白,和約只是暫時,當他們解決完各自的國內問題,他們之間的戰爭還是會爆發。

    進入四月以后,碎葉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移民過來,西行的道路漫長而艱辛,不少年邁的老人不堪長途跋涉、不堪飢餓和病痛,在半路死去,但更多人是滿懷著對美好生活的希望。滿懷著對土地的渴望。經過數月艱苦跋涉,穿過河西走廊。走出玉門關,穿越茫茫的戈壁灘,翻越雪山,萬里迢迢來到了碎葉。

    碎葉確實沒有讓他們失望,當地官府早已划出了十萬頃丰腴的土地,按每戶的人數多寡各給一塊土地,每塊地從八十畝到兩百畝不等,裴羅將軍城、賀獵城,熱海周邊,一直到碎葉北面的大片領土,划出了八個移民定居點,這將成為碎葉州八個縣的雛形。

    移民們建立了保甲制度,十戶一甲,五甲為一保,每十保設兩名移民官員,移民們互相幫助,開墾土地,修建房屋,碎葉大地上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阿漫河邊的糧食交換戰俘還在繼續,李慶安則返回了碎葉,他的妻妾們都已在碎葉新宅居住,這天上午,李慶安帶著妻子獨孤明月乘馬車來到了碎葉北部的一座新建小鎮上。

    他們乘坐一輛寬大的馬車,一路之上,到處是大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林花大多已經消褪,路上彌漫著芬芳的蘋果花香氣息,高山上依然有皚皚白雪,在陽光下如藍寶石般瑰麗,雪水融化,形成一條條有澈的小溪蜿蜒流淌,匯成大河,山坡上是絨毯般的草地,柔軟而細嫩。

    李慶安坐在車廂內仔細地看著崔乾仿寫來的戰報,崔乾估將他的策略執行得很好,對回訖壓而不打,堅壁清野,步步蠶食回訖的地盤,這是李慶安反復考慮后做出的決策小他需要戰爭,不停息的戰爭,這是他控制安西的最好手段。

    這其實也是安祿山的策略,對契丹時打時壓,這樣,他才能坐穩范陽節度使一職,假如王毒嗣在天寶六年也發動石堡城戰役,他也就不會坐不穩節度使的位子了。

    李慶安合上戰報,久久沉思不語,馬車晃了一下,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他低頭看了看妻子,見明月目光迷醉地注視著窗外的景色,便吻了吻她額頭笑道:“喜歡這里嗎?”

    明月依偎在丈夫懷中,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這里和中原的景色完全不同,也不同于安西的半草原半荒漠,我很喜歡。”

    “喜歡的話,我們也在這里修一棟宅子,用木頭修建,背后是果樹小溪從屋前環繞而過,等秋天果子成熟時,你帶著孩子去果園里摘果子。”

    李慶安的話使明月的眼睛亮了,帶著自己的孩子去采果子,那是多么令人渴盼的事情,她抱著李慶安的胳膊痴嬌道:“夫君,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有孩子?”

    李慶安輕輕摟著她的腰肢,曖昧地笑道:“嗯!我會努力,今晚上我一定加倍努力,早點實現你的心愿。”

    明月俏臉暈紅,她掐李慶安胳膊一下。從他的懷中坐直了身體,理了理額頭!有些散亂地秀發,這時,她指著遠處一片帳篷區有些好奇地問道:“夫君,那是哪里?”

    李慶安看了看便笑道:“那里就是我們今天來的目的地,也是漢民定居點之一,起名為慶安鎮。”

    “慶安鎮?這不是你的名字嗎?”明月好奇地問道。

    李慶安沒好氣地笑道:“這是那個李嗣業拍我馬屁起的名字以后這里叫做慶安縣。”

    明月嫣然一笑道:“其實慶安縣這個名字很不錯,吉慶平安。正符合遷移漢民的期盼。”

    “或許吧!”

    馬車緩緩進入了聚居區,李慶安吩咐一聲,馬車停了下來,李慶安下了馬車,又將明月抱下馬車,這時,一名中年官員聞訊趕來,給李慶安躬身施禮道:“卑職安置支使韓悅,參見節度使大將軍。”

    李慶安見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便笑問道:“我見過你嗎?怎么有些眼熟?”

    那官員笑道:“大將軍,其實我們見過,那年大將軍就任河南道觀察使,我是許昌縣縣令,當時大將軍還去我們的豆田里視察。”

    李慶安腦海里出現了大旱時節,路邊那一片綠油油的豆苗,那個發明了根部點灌辦法的縣令,他頓時想起了起來,便欣喜地笑道:“原來是緯縣令,難怪這么眼熟,你怎么會來安西?”

    韓縣令苦笑一聲道:“上面要求許州抽兩名官員去安西支援,太守對我不喜,便把我抽來了。”

    李慶安知道他其實是受排擠來安西,不過此人很務實,又敢于創新。這樣的官員來安西為官,是他李慶安的運氣才對,李慶安便笑了笑拍了一下他肩膀道:“韓縣令的能力我很清楚,這里要建慶安縣,你就是第一任縣令,假如你能順利將此縣建立,我就升你為碎葉州長史。”碎葉州是都督州,都督是段秀實,都督主要負責軍務,政務就由長史主管,而且碎葉已經是安西的核心地區,主管核心地區的政務,這就等于躋身于安西的高層了,韓悅知道這個李慶安在給自己機會,他大喜施禮道:“大將軍請放心,卑職一定會籌建好慶安縣。”

    “好!你帶我看一看移民情況。”

    李慶安回頭看了一眼明月,笑道:“你在車內等我嗎?”

    明月搖了搖頭,她要陪夫君視察移民,李慶安笑了笑,便對韓悅道:“前面帶

    “是!大將軍請隨我來

    在韓悅的引導下,數十名親兵護衛著李慶安及夫人走進了移民聚居區,從遠處看,這里大部分都是帳篷,可走進了中間,才發現已經有木質建筑物了,有酒肆、各種店鋪,賣日常雜貨、衣料等等,中間最高的一棟木建筑是安置支使的官衙,主要是分配土地,籌建城池修建,編造戶籍、調解移民間的矛盾之類的事物,一共有六名官員,韓悅是他們的頭。

    “大將軍,現在這里一共有一千八百戶,一萬余人,移民主要來自河東,土地已經分配完成,每戶一頭牛也發下去了,現在大伙開始互助修建屋舍,不過現在播種麥子已經來不及,絕大部分人家的土地都播種了豆粟

    “播種?”李慶安驚訝地問道:“剛開墾的土地就可以播種了嗎?。

    “這里的土地可以播種。”

    這時,李慶安看見一名老者正蹲在地上研究土質,便快步走上去蹲下來笑問道:,“老丈,感覺這里的土壤如何?。

    老者回頭看了一眼,見李慶安有大群軍士護衛,便知道是大人物來了,立刻恭敬地回答道:“小老兒是河東蒲州人,我們那里土地很肥,沃,大多是上田,但那是經過千百年的耕種才有好地,可這里的土壤竟然還比我老家的土地還要肥沃,而且水源陽光都很充足,這如果是麥子的話,一畝地至少可以收五百斤麥子,而且不用看老天吃飯,這是一塊寶地啊!”

    李慶安聽得心中高興,便又笑問道:”老者家里分得多少土地?”

    安西的土地分配標准主要是按人均分配,以地域划分,一共有四種,主要是按距離中原的遠近來定,比如距離中原最近的伊州是每人十五畝,到了龜茲拔煥城一帶就增加到每人二十畝,碎葉是每人二十五畝,再向西是每人三十畝,此外還有上限限制,比如碎葉的上限是每戶二百畝,這樣一來,超過八口人的上戶人家就會選擇分家,以謀求更多的土地,土地屬于永業田性質,可以繼承。但不許買賣,戶籍消亡則土地自動回歸官府,五年不種不用則視同放棄土地,稅賦實行租庸調制,家里有人從軍則減免稅賦,這比唐初的均田制進了一步,唐初的均田制是允許買賣,留下了一個土地兼并的口子。

    老者連忙道:,“我家里有六口人,屬于上中戶,分到了一百五十畝土地

    “那老丈家里原來有几畝田地?”明月也饒有興致地問道。

    老者見明月美貌端庄,光彩奪目,卻對自己輕言細語,心中著實對她有好感,便苦笑一聲道:“不瞞姑娘說,我們一家六口原來一分田也沒有,我們一家都是許大戶家的奴隸,河東旱災趁亂逃到關中,又隨大流來到安西,卻沒想到真的得到了土地,聽說這是李大將軍的恩賜,可惜我見不到他,否則小老兒一定給他磕三個頭。”

    韓悅指了指李慶安,笑道:“這就是我們李大將軍!”

    “非通!,

    老頭跪了下來,連連給李慶安磕頭,激動得眼淚都出來了,“大將軍,你就是我們一家的再生父母,沒有你,我們一家大半都要餓死,請受小老兒一拜

    李慶安連忙扶住他笑道:“拜一拜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客氣

    這時,明月輕輕拉了李慶安一下道:“夫君,你快看!”

    李慶安抬起頭,頓時一怔,只見周圍不知何時來了那么多移民,足有千人之多,聽說他就是李大將軍,都紛紛給他跪了下來。

    李慶安心中感動,他連忙高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快請起來吧”。

    沒有人肯起身,有几個老者帶頭大聲喊道:“感謝大將軍給我們土地,感謝大將軍廢除奴隸!,小

    旁邊的韓悅也嘆道:“大將軍的均田制固然令人欣喜,但廢奴令才是真正令人佩服,這條律令必將徹底改變安西

    廢奴令是安西出現得的一個重大變化,在安西不允許擁有奴隸,取消奴隸市場,嚴禁奴隸買賣,考慮到實際情況,可以有雇工,但人身絕對自由,主雇雙方憑借一紙契約明確雇佣關系,上面寫明雇佣期限、工錢等等條件,期滿后雙方可自愿協商續雇與否。

    這是完全不同于內地的一條地方律法,先從遷移民開始,一年內,所有的安西民眾都必須執行,包括官宦人家,比如李慶安自己就主動釋放了家奴,他府上的三十几名下人都獲得了自由,現在李慶安以每月最少四貫錢來雇佣他們,每旬休息一日,每年有半個月的假期,皆不扣工錢,年終則多加兩個月以上的獎勵。

    這就是后世的雇佣勞動關系了,盡管有些超前,但這條廢奴令卻得到了絕大多數官員的支持,天家都很清楚,蓄奴和土地兼并相輔相成,是大唐出現社會危機的根源所在,而且安西急需增加戶數,廢奴便可保証了這一點,李慶安在安西這塊新地方實行廢奴,可以說這條地方律法順應了現實的潮流。

    當然還有很多細節性的規定以堵住漏洞,比如有些大戶人家會用納妾和收義子辦法,把女奴變成妾,把男奴變成義子,變相躲避廢奴制,這些都有相應的規定來堵住了漏洞,其次懲罰也是極為嚴厲,不肯廢奴、私賣奴隸、變相蓄奴者將被杖一百,責令改正,不肯改正者則沒收財產趕出安西。

    安西的廢奴制也得到了廣大底層移民的支持,這就意味著他們的土地不會被兼并,他們的子女不會成為奴隸,但這條律令將面臨的抨擊李慶安也有了心理准備,他很清楚小這條律令一出,大唐各地的奴隸都會逃亡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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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夫人外交

    定居點,李慶安最終只選擇了賀獵城和慶安鎮講行化梨溫,而在慶安鎮的視察只進行了一天,這倒不是李慶安刻意去走形式,而是有太多事情需要他處理,各種制度規則訂立、糧食交換戰俘、吐蕃戰役的戰備、北征回訖的進展、移民安置、河中地區的控制、石國和寧遠國的安撫,等等等等,每一件事情都要他親力親為,即使不由他具體操辦。但也須要他過問

    所以一些場面的事情他只能做個姿態,像去慶安鎮的視察,慰問官員、安撫移民、互動感恩,這些事情都不可能做得太深,一天也就足夠了。不過去慶安鎮慰問卻有一件事情是值得一提,那就是李慶安的妻子獨孤明月首次在公開場合亮相。安慰一些孤寡婦孺,這件事很快便在安西傳開了,許多人都知道李慶安的妻子美奐絕倫,在長安就不亞于貴妃,都渴望能見她一面,大多數人只是一睹美人的姿容,但也有人產生了另外一種想法。

    從慶安鎮回來的第二天,李慶安的府上便來了一名女客,專程拜訪節度使夫人。

    李慶安在碎葉的宅子位于城池正中,在一片新建的建筑群中,這里是安西節度府實際衙門,安西節度使府名義上依然在龜茲,但實際權力機構都已經遷到了碎葉。大部分官員也遷來碎葉,李慶安新宅便在這片建筑群之后,巧的是,不遠處便是隱龍會的總部,相隔不足百步。

    宅子占地二十畝,房間約百余間,宅子內近一半都是花園,樹蔭濃密,隨處可見精致的亭台樓閣。此刻,在內宅的貴客室中,獨孤明月正在接待她的第一個訪客,瀚海軍兵馬副使仆固懷恩的妻子。

    仆固懷恩的妻子年約三十余歲,和丈夫一樣,她也是回繞仆固部人,草原出身使她性格外向熱情小她在娘家排行第三,很多人便稱她仆固三娘。

    “今天冒昧來打擾夫人,其實也沒什么大事情,只是想和夫人說几句家常

    仆固三娘長得很不錯,年輕時被稱為仆固部第一美人,她的女兒長得更加姿容秀麗,身材高挑,年約十五、六歲,她此刻就坐在母親身旁。乖巧可愛。

    明月倒很喜歡仆固懷恩的女兒,將她向自己身邊拉近一點,摟著她對仆固三娘笑道:“三娘就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了,有空就來走走坐坐,大家聊聊家常,有什么困難也可以彼此幫助,而且,我來安西時間不長。對這里的情況不了解,很多事情還需要你們來告訴我。”

    說到這,她又笑問仆固懷恩的女兒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少歲了?”

    仆固懷恩的女兒乖巧地答道:“我叫仆固玉,十六歲。”

    旁邊她母親笑道:“准確的說,我家玉娘明天就十六歲了,平時最喜歡彈琵琶,可惜碎葉這里沒有名師

    明月想了想便笑道:“要不然我去給舞衣說說看,看她愿不愿意收玉娘為徒,只能我可不敢肯定,只能試一試

    仆固三娘大喜,道:“久聞舞衣姑娘琴藝無雙,玉娘若能得她為師。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這件事還望夫人玉成。”

    見仆固三娘立刻順杆爬了上來,明月心中也略略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因為不好和舞衣開口,這個面子舞衣是會給她的,而是她感覺仆固三娘似乎就是為此事而來,讓她有一種中圈套的感覺。

    明月便笑了笑道:“我會去給她說一說,只是她最近身體不太好,來碎葉后也沒有收徒。不過我很快會從長安聘請名琴師來碎葉,即使舞衣不能教授,玉娘也會有學琴之處。”

    仆固三娘見明月把話又留出了余地,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起來,便干笑一聲道:“我只是有這個奢念,舞衣姑娘身份何等尊貴。這件事成不成也沒有關系,但我們還是要感謝夫人的好意。”

    說著,她取出一對瑪瑙麒麟,放在桌上笑道:“這是我祖上留下的一對玉麒麟。夫人是名門世家,自然看不上眼,但我初次登門。只是我的一點心意

    明月怎么會收她的東西,她把玉麒麟又推了回去,笑道:“三娘可能還不了解我們的家的規矩,朋友客人上門,要熱情招待,但任何禮物都不能收,這是大將軍定下的規矩,我是他妻子,當然不能違反,三娘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玉麒麟我確實不能收,望三娘諒解。

    ”

    仆固三娘又推了回來,笑道:“這不是什么禮物,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這是禮節,哪有空手上門的道理,夫人就收下做個小擺設吧!”

    明月不再推回去,淡淡道:“我說了,三娘的心意領了,但東西不能收,這是我們的家規,如果三娘不拿回去,我會把它交給大將軍,讓大將軍交還給仆固將軍

    仆固三娘見獨孤明月不肯收她的東西,只得訕訕收回,又閑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辭了,明月送她們出了大門,她對仆固玉笑道:“玉娘有空不妨多來坐坐

    仆固三娘立刻又抓住機會。不能女兒開口,她便一連聲道:“一定來!一定來!”

    她又推了女兒一下,“女兒還不快答應!”

    仆固玉行一禮,乖巧地答道:“我一定多來陪夫人聊天。”

    兩人告辭走了,明月望著他們上了馬車。一直走遠,她才輕輕搖了搖頭,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覺得仆固三娘是有事而來,但她們卻沒有明說。自己也不好多問,這種事一般都是出在男人身上,她倒有必要晚上給丈夫說一聲,至于仆固玉想找舞衣學琴之事,她便可以做主,這件事即使舞衣愿意,她也要慎重行事,不要急于答應,想到這,明月轉身返回了府第。

    從一大早開始,李慶安便沒有能閑下來,碎葉的鑄錢工匠已經鑄出了銀元母模,這對李慶安可是一件大事,這關系到他能不能控制大唐的貨幣,進而控制大唐的經濟,現在安西已有存銀一百萬斤,按照一斤十六兩來計算,那就是一千六百萬兩,價值一千六百萬貫,正好是大唐一年的財政收入,但這還不夠小他至少需要大唐三年的財政收入才能控制住朝廷。

    軍請看,眾就是安西,匠鑄造小銀餅母※

    王昌齡將一枚銀元母模和一枚銀元實物小心翼翼放在李慶安面前,

    目前王昌齡是安西度支使。負責整個安西的財政,鑄錢就在他的管轄范圍內,這銀元是他們十天前剛剛鑄成,現在就等李慶安審查過關,在王昌齡身后,碎葉鑄幣總匠姚志有些忐忑不安地望著李慶安。

    李慶安拾起眼前的銀元,立刻便贊許地點了點頭,他在長安只寫了一封簡單的快信,工匠們便充分地貫徹了他的意圖,母模重約一兩多,一般模子都要比實錢大一點,那也就是說,標准銀元會是一兩,他又拿起實物銀元掂了掂,確實是一兩。

    銀元中間無孔,正面是玉門關城牆,背面則是昆侖山脈,在山脈下是四個蒼勁有力的篆體字:“安西監鑄”做工非常精致,雖然不能完全和后世的銀元相比,但也差不了多少了,讓他不得不感慨唐朝鑄造工藝水平之高。

    李慶安反復端詳了片刻,他用手指拈銀元,對准邊緣猛地一吹,立刻放在耳邊,是有一點響聲,但是太微弱,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想要的效果是“錚錚,作響。

    旁邊工匠姚志的心立刻懸了起來,他看出李慶安的眉頭皺起來了,那就說明有些不滿意,他不由求援似的向王昌齡望去,王昌齡連忙笑著解釋道:“大將軍,我們這小銀餅的小銀餅可是含銀量十足,沒有一絲摻假。”

    李慶安卻搖搖頭笑道:“純銀是不錯,但要想吹得響,估計也得摻一點點銅,一般十全十美都不是最佳方案。”

    他又對總匠姚志道:“壽辛苦你們多試驗几次,一點點加銅,要保証含銀量最高的時候能吹響,而且要錚錚作響,那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至于模子就不要變更了,我很滿意。”

    “是!我這就試驗,爭取三天之內拿出結果。”

    “時間倒不用急。慢慢做,再做精致一點,另外我要交代你一句。配方和工藝是最高機密,只有我們三人知道,決不能泄密出去。”

    “我明白,請大將當放心!”

    說完,李慶安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起茶,喝了几口茶,待姚志退下去了,李慶安這才放下茶杯,對王昌齡道:“戰俘我已經釋放了,但銀礦還要繼續挖下去,先生給我想想辦法招募一批礦工。”

    王昌齡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們從移民中招募礦工,酬勞高一點,應該有人愿意去。”

    “好吧!這件事就由先生來負責,包括鑄銀元,此事事關重大,一旦試驗成功,就要大量鑄造,另外還有一件事。”

    “大將軍請說!”

    李慶安沉吟一下,便道:“慶安鎮安置使韓悅是我在做河南道觀察使時的舊識,當時感覺他人品和能力都不錯,先生不妨替我觀察一下,如果此人果真不錯,我打算重用他。”

    王昌齡是個實在人,心中沒有什么城府,立刻欣然笑道:“那個韓悅確實不錯,踏實肯干。聲譽很好,是一個好官,我一定好好注意他。”

    “嗯!這件事就有勞先生了。”

    兩人又閑聊了几句,李慶安見王昌齡似乎有點心事,欲言又止,便笑道:“先生還有什么事不好開口嗎?”

    王昌齡嘆了口氣道:“大將軍,我是想說一說廢奴令之事,我覺得不太”

    他有點說不下去了,李慶安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先生反對廢奴令嗎?”

    不!”

    王昌齡連忙擺手道:“我的本意是支持廢奴令,這樣可以增加安西戶數,增加稅賦,也可以緩解土地兼并,但大將軍有沒有想過,朝廷對這件事會怎么看?聖上是什么態度?那些廣蓄奴隸的宗室權貴們會怎樣反感大將軍,這對大將軍不利啊!”

    李慶安默默點了點頭,他何嘗不知道呢?一直到一千三百年后還有包身工。他在大唐廢奴,會有多少可行性?但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做,不一定要徹底廢除奴隸,但至少要讓大部分人都能獲得自由,他要將平等、自由的觀念灌輸給世人,就必須做一些切切實實的事情,廢奴令便是切實之事,當然,他并不是想在大唐推行什么資本主義制度,他只是想提前兩百年將宋朝的平民思想和市民階層出現,讓大宋的繁盛早日到來,讓大唐不要再走兩百年的彎路。

    不過這些他不可能對王昌齡說,說了他也理解不了,李慶安便笑了笑道:“先生的擔憂我理解,廢奴令我并非是頭腦發熱推出,我反復思考過其中利弊,弊端當然很明顯,會遭權貴反感,會損害到他們的利益,但話又說回來,在安西推行廢奴令會使大量的中原奴隸逃亡而來,會給我們帶來安西最急需的人口,我會得到安西民眾和軍隊的衷心擁護,這樣就算聖上想罷免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了,這中間的利弊一比較。孰輕孰重便顯而易見,請先生放心!”

    王昌齡一直在想李慶安會得罪人,卻沒有像李慶安想的那樣深。他也很清楚,廢奴令推出后,李慶安的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無論是普通民眾,還是軍隊的中下層。無不對他擁戴異常,或者正如李慶安說的,得到中下層民眾的支持。聖上確實是難以罷免他,利大于弊。想通這一點,王昌齡便不再反對了。

    李慶安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准備回家了,不料他剛走出門口,卻聽見一片吵嚷聲傳來,還隱隱夾雜著哭聲,似乎是大門口發生了什么事情。

    李慶安走到大門口,只見大門口外停著一口棺材,數十名披麻戴孝的男女拍著棺材哀哀痛哭,几名男子正和守門的親衛大聲爭論什么。

    李慶安不由愣住了,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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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驚聞賣官

    李慶安走出大門厲聲喝問。十几名親兵立刻沖上來,將他左右護衛。警懼地望著這群不速之客。

    “我們要求見李慶安大將軍!”

    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見李慶安身份高貴,不知他的底細,便怯生生道。

    “我就是李慶安,你們找我做什么嗎?”

    聽說來人就是李慶安,這些服喪的男女立刻爆發了,他們沖上前跪成一片,搶天呼地地哭喊,“大將軍,我們冤枉啊!冤枉啊”。

    “大家安靜!安靜下來”。

    親衛都尉江小年一聲怒吼,眾人終于安靜下來了,李慶安見那棺材上寫著“亡夫趙惺,的字樣,他忽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便問道:“你們說吧!有何冤枉

    跪著的一名年輕少*婦用膝蓋緊走兩步,匍匐在李慶安面前哀哀泣道:“大將軍,我丈夫是瀚海軍旅帥。

    ”

    這句話使李慶安忽然記起來了,這個趙腥確實是瀚海軍,因為叫腥的人極少,給他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

    李慶安的語氣立刻變得柔和起來,“你說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這個趙腥竟然死了,他知道瀚海軍正在參與攻打回訖,出現陣亡是正常的。不過他也有點奇怪,現在崔乾傷應該還沒有撤回來才對,這些家屬怎么知道。而且還居然從北庭跑到碎葉,他心中困惑不已。

    他見少*婦哭得几乎要暈厥過去,便安撫她道:“當兵打戰總是會有陣亡,你放心,你丈夫會有撫恤。我們會安排好你的生活。”少*婦更加悲傷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一名同來的男子急得大喊道:“文娘,你就別哭了,快說吧!”

    少*婦已經連續三天來這里鳴冤了,今天終于見到了李慶安,她也知道機會難得,便克制哭泣,斷斷續續道:“大將軍,我丈夫是自殺而亡,不是陣亡。”

    “自殺?”李慶安怔住了,他立刻對左右道:“把他們帶進去細問”。

    說完,他轉身走進了衙門。

    會議室內,少*婦跪在李慶安面前終于說出了她的冤屈。

    “大將軍,奴家和丈夫都是從關中遷來的移民,住在金滿縣丈夫五年前從軍,一直在瀚海軍服役小兩個月前,他忽然回家探親,說只要籌足六百貫錢,他就可以升為校尉,我們一家為了湊足這六百貫錢,將土地房子和所有值錢的東西全賣了,根本不夠,還借了四百貫錢。他拿走了這筆錢,我們一家都等著他被提升,可以等了一個月。卻得到了他身亡的消息。軍中給的說法是陣亡,可他的好友卻悄悄告訴我們。我丈夫不是陣亡。而是自殺

    李慶安的臉色鐵青到了極點,在他的軍隊中居然還有花錢買官之事。他還是頭一次聽說,他克制住內心的詣天怒火,問道:“你繼續說,你丈夫為何自殺?”

    “大將軍,他的好友說是他給了上面六百貫錢,提拔校尉的名單上卻根本沒他,他去找上面論理,上面卻一口否認收了錢,還狠狠打了他一頓,他是氣不過,便自,盡了。小

    說到這,少*婦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丈夫死了,還欠一屁股債,這要我怎么還?”

    李慶安心中殺機橫生。一字一句道:“你給我說說看。那個上面人究竟是誰?。

    “具體名字我不知道,但聽說是他們瀚海軍最高長官

    瀚海軍的兵馬使是南霧云,但一個多月前,他便隨崔乾佑出征了,這件事應該輪不到他,而瀚海軍留守的最高長官是副使仆固懷恩,難道會是他不成?

    李慶安慢慢冷靜下來,他對少*婦道:“你放心,安西軍軍紀嚴明,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會立刻派軍紀監察隊赴北庭調查此事。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他又對一名親兵招招手,指著少*婦道:“給她安排一個食宿之處,還有同來的人,一起安排了

    少*婦千恩萬謝走了,李慶安背著手在房內來回踱步,心中惱怒之極,軍中買官賣官雖然是常有之事,但在安西軍中出現卻是第一回聽說,無論如何,這件事他要一查到底!

    李慶安的府上,獨孤明月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間幽靜的小院中,這里是舞衣的住處,明月雖然和舞衣一路西來,兩人朝夕相處在一輛馬車內,萬里遙遙西進,也拉進了她們之間的距離,明月開始漸漸了解舞衣這個人,她是個清高孤傲的人,童年的不幸使她的自尊心變得異常敏感。說話稍

    但另一方面,她本性很好,也很單純,從不會也不屑做那些暗箭傷人的小人之事,更重要無意和她爭奪正妻大婦之個,這就讓明月放心下來。而且這個舞衣極得李慶安的寵愛,使明月有時也會讓她几分。

    几天仆固懷恩母女來府中拜訪,提到了學藝之事,盡管明月已經不想答應,但如果此事她不告訴舞衣,搞不好又會引出一場風波。

    剛穿過竹林。便聽見叮咚的彈琴聲傳來。似乎還有如詩的笑聲。這讓明月不由苦笑一聲,如詩如畫姐妹雖然外貌一模一樣,但性子卻迥然不同,一個文靜溫柔,一個熱情奔放,如畫和她妹妹明珠倒是一對,整天騎馬到處出去游玩,影子都不見。

    想到妹妹,明月心中不由又添了一分心事,妹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卻總像個長不大的娘,讓她相親又屢屢失敗,她似乎根本就無心出嫁,但明月卻隱隱感到妹妹似乎對慶安也生了一絲情愫,尤其上次游庄落水后,她看慶安的眼神都不大一樣了,明月既嘆息又無奈,她知道父母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可是她又能怎么辦,早點把她送回去吧!

    明月剛走進院子。舞衣的侍女玉奴連忙道:“夫人來了!”

    房內的琴聲嘎然而止,只聽見舞衣笑道:“是明月妹妹嗎?快進來。”

    “是我,舞衣姐,打擾你彈琴了。”

    明月笑著推門進了屋,如詩連忙上前給她行一禮,“夫人!”

    “如詩的琴彈得越來越好了,剛才我差點以為是舞衣彈的。”

    “多謝夫人夸獎。”

    “來!快坐下。”

    明月拉著如詩坐了下來,舞衣抿嘴一笑道:“看你的樣子,是有事找我嗎?”

    “今天有客人來訪,可能和你有關。”

    明月便將仆固母女想學琴之事說了一遍。道:“這件事我沒答應,也沒有拒絕,畢竟她們是想來找你學琴,所以我要先征求你的意見。”

    舞衣雖然心高氣傲,但她并不是與世隔絕之人,相反,她的敏感遠遠超過常人,有些人情世故她也懂,只是她不屑去做,仆固母女想來學琴,作為一家主婦,明月完全可以做主,同意或者拒絕,但她沒有那樣做。而是來征求自己的意見,由此可以看出她做事的謹慎,這讓舞衣心中有一絲感動。

    她低頭想了想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明月笑道:“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最好問問慶安,我總覺得她們母親是有目的而來,如果慶安不反對,那就由你來決定,你看怎么樣?”

    舞衣點點頭,“就按你的意思辦,假如慶安不反對,我想看看那個仆固玉,符合我的要求,我才能收她為徒。”

    她們又閑談了片刻,這時,舞衣想起一事,便指了指門口的侍女玉小奴。對明月道:“玉奴從小跟我,我們相依為命十年,情同姐妹,今年她已經十九歲了,我想讓她能嫁給好人家。這件事明月妹妹能不能幫幫我。”

    明月瞥了玉奴一眼,見她正豎著耳朵聽這邊談話,便笑道:“做媒人也是我的愛好之一,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明月看了看天色,便起身道:“那好,估計慶安要回來了,我就先去了。”

    明月帶著如詩走了,玉奴立刻跪在舞衣面前,泣道:“姑娘要趕我出門嗎?”

    “你這是說什么話?我是為你好,你不明白嗎?”

    玉奴淚流滿面,搖搖頭道:“我不愿出嫁,我只想和姑娘在一起,求姑娘不要趕我走。”

    舞衣心中也有點悲傷,她扶起玉奴,強顏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不小了,今年十九歲了,女子十六歲便可以出嫁,難道你也想和我一樣。二十一歲才嫁人嗎?”

    玉奴心中更加難過,她哽咽著聲音道:“我愿意給老爺做妾,只要和姑娘在一起,我別無所求。”

    “做妾?”舞衣冷笑了一聲,道:“我已經做小了,難道我還要讓我的妹妹做妾了。莫說你想給老爺做妾,就算老爺想要你。我也不給。我心意已決,我會給你找一個清白人家。讓你風風光光出嫁為大婦。”“姑娘,我不想”

    “不要說了,此事我心意已決。   ”

    舞衣站了起來,笑道:“走吧!估計老爺已經回來了,一家人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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