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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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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5 20:59:21
第三百一十二章 賣官之案(上)

    李慶安是在與全家吃飯時知道了仆固懷恩妻女來訪車:叫敏感地將此事和白天發生的賣官案聯系起來,如果這只是一個巧合,也未免巧得令人生疑。

    吃完飯,李慶安疑慮重重。也不再和家人們閑聊,又立刻返回了軍衙。他要調閱這兩個月提拔者的名單,一般而言,安西軍的提拔有著嚴密的程序,主要分為兩大類,一是軍功提拔,二是非軍功提拔,軍功提拔不必贅述,而非軍功提拔主要是針對后勤文職官員和沒有機會上戰場的軍人,提拔的難度要遠遠大于軍功者,主要是看平時考評和服役年限相結合。

    主要是由各軍兵馬使上報名單,然后由安西軍的司馬部進行審核,由節度使最后批准,若節度使不在,則由節度副使代為批准,其中校尉以上官員必須由節度使批准,還要再報朝廷兵部備案。

    李慶安在瀚海軍的卷宗里很快便找到了趙腥的名字,他是輪台縣北城門的守衛,去年因服役滿五年而升為隊正。不是參戰人員。

    兩個月前,正好又是非軍功人員一年一度的考評提拔時間,因李慶安不在安西,便由節度副使封常清批准校尉以下的提拔者,這里面又有個問題,封常清只能批准校尉以下的軍官。而校鎖以上軍官必須由自己來批准,可那個趙腥的妻子說是被提拔為校尉,這里面就有一點貓膩了,當然,封常清是不會越級批准,這樣問題就應該出在瀚海軍報來的提拔名單上。

    在几名官員的協助下,他們很快便找到了那厚厚一疊的瀚海軍報功名單,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包括他們的簡歷考評,基本上都是校尉以下軍官,這本名單中,有瀚海軍兵馬副使仆固懷恩和正使南霧云的簽名,也就是說,名單正是仆固懷恩草擬,三百二十七人最終被批准了二百十二人,淘汰了近三成,這是封常清的嚴厲和細致。

    李慶安一頁一頁地翻開,几乎每一頁都有被駁回者,上面還有封常清的親筆書寫的理由,基本上都是年限不足和考評不合格,當李慶安翻到第四頁,趙腥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他眼前,也是被駁回了,理由有兩條,一是去年才被提拔為隊正,不符合三年一提拔的規矩,其次便是六年考評只有兩個中上,不符合提拔旅帥所需的至少三個中上。

    李慶安忽然發現了問題,不是什么校尉,而只是旅帥,他愣了一下,便立刻命親衛道:“去把下午那個少*婦找來!”

    片刻,年輕的少*婦被帶進了房內,她依然披著重孝,怯生生地跪了下來,一句話不敢說。

    “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記錯。你丈夫當時告訴你可以買的,是校尉還是旅帥?”

    “回稟大將軍,我沒有記錯,確實是校尉,因為我丈夫說,旅帥只要三百貫,校尉才要六百貫,我就問他,為什么不買便宜一點的旅帥,他旅帥的名額已經滿了,只有一個校尉名額還空著。”

    “你確實沒記錯?”“一點沒有記錯。我不敢半點隱瞞。”

    李慶安盯著少*婦半晌,最后他一擺手道:“你下去吧!”

    少*婦被帶走了,李慶安的思路又回到了這疊升職冊上,他又翻了翻其他被駁回的升職者,絕大部分都是低淺的錯誤,要么是年限不足,要么是條件不夠。

    封常清審查出的問題是很明顯的,年限不足和考評不足這種淺顯的錯誤如果只是出在一人身上。可以說成是一時疏忽,但這有這么大批的人犯同樣錯誤,難道作為一個領兵多年的大將,仆固懷恩會不知道這些問題嗎?

    這就說明買官現象很可能不止是趙腥一人,趙腥不過是浮出水面的一塊冰山罷了。

    李慶安合上了升職冊,他已經大致明白了這其中的勾當,如果仆固懷恩賣官屬實,那么他至少做了兩個手腳,一是低官高賣,將旅帥的官職賣成校尉價,其次是一概不退錢,由買官者自擔風險,一旦升官不成,他便不認帳,大多數人都忍氣吞聲了。而趙腥因為傾家蕩產。最后悲憤自殺。

    李慶安算了一下仆固懷恩貪讀的錢款,就算他只收條件不合格者的錢,就算只有趙腥一人是低官高賣,那么以一百人,每人三百貫算。那仆固懷恩這一次賣官,至少就賺了三萬貫錢。

    所以他才會心虛,讓妻女來拜訪自己家人,還要送一對價值不菲的玉麒麟,把這些零散的事件串在一起,一切疑慮便迎刃而解了。

    李慶安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心中極為憂慮,他最擔心南界云是否也涉案,還有安西軍中別的軍隊是否也是這樣,如果都是這樣**,那就是他李慶安失職了。

    這時,安西軍司馬奉參匆匆走了進來,他手中拿著一本升職匯總冊。向李慶安施禮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我想查什么事,你知道了嗎?”

    “卑職已經明白。”

    舉參將匯總清冊遞給李慶安道:“這是今年各軍提交的升職匯總報告,請大將軍查看。”

    李慶安立刻接過總冊,迅速翻了翻,心中繃緊的一根弦驀地松了,還好,雖然各軍都有被駁回的人選。但大多不超過十人,最多也就是荔非元禮的河中軍,有近二十人被駁回,但他卻上報四百余人,這個比例還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如果有問題,也會是下面人私自所為。

    唯獨瀚海軍,被駁回的人數是那么刺眼,一百一十五人,封常清還居然用筆在旁邊打了一個問號。這說明他心中也有數了,那他為什么不早告訴自己,而是讓自己去發現?難道南震云真的也涉案嗎?

    這時,門外傳來了親兵的稟報聲,“嚴先生來了!”

    李慶安精神一振,他正想找嚴庄呢!他就來了,連忙道:“快請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卻是兩人,一個嚴庄,另一個卻是裴瑜,被他派到拜占庭帝國的特使。

    李慶安大喜,急對裴瑜道:“你不去恆羅斯城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聽說大將軍回來了,便快馬加鞭趕回。”

    快請坐下。”

    李慶安親熱地將裴瑜拉坐下,旁邊嚴庄笑呵呵地自己坐了,不打擾他們敘舊,李慶安娶了獨孤明月,便“從水有了姻親關系,裴瑜便成為他的族帶,為人叉務實能”瑚心必將前途無量。

    裴瑜坐了下來。李慶安又給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裴閣老若見他的孫子變成了黑炭,不知會心疼成什么樣子。”

    裴瑜也笑道:“這樣很便利小一路上都以為我的是突厥人,省得我化裝了,連拜占庭的皇帝也以為我是突厥人。”

    “你見到拜占庭的利奧三世了?”

    裴瑜搖搖頭笑道:“利奧三世在天寶初年便去世了,現在是他兒子君士坦丁五世在個,不過大將軍雖然寫錯了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也沒有在意,他還以為唐朝還是則天皇帝在位呢!”

    李慶安大笑,“這到是很有趣,我只犯了十年的錯誤,他們卻犯了五十年的錯誤。”

    笑罷,他又問道:“那他對我信中的建議是什么態度?”

    裴瑜臉上的笑容也去了,他嘆了口氣道:“君士坦丁五世雖然年輕。但非常慎重,他說自己不是很了解唐朝的情況,希望能多和唐朝交流,沒有提到與唐朝聯合進攻大食之事。”

    李慶安點了點頭。他能理解拜占庭皇帝的慎重,畢竟自己不是大唐皇帝,不能代表唐王朝的意志。如果他貿然答應,安西換了新節度使,卻不承認聯合一事,拜占庭就尷尬了,不過既然拜占庭皇帝沒有明確拒絕。就說明他對聯合攻打大食一事也動心了。

    想到這,他便問道:“那他有沒有說,怎樣加強交流?有沒有什么書面的回信?”

    裴瑜道:“沒有書面的回信,不過他說他會在適當時候派使者來碎葉,聽他的口氣,他好像是希望伊蒂爾城能成為兩國的中轉貿易城。”

    “貿易!,李慶安點了點頭,他大致明白了,拜占庭帝國想和唐朝貿易往來,這也算是一種交流方式。

    “你對拜占庭帝國有什么感想?”

    “他們的都城臨大海而建,是一座堅固得無以倫比的雄堡,我不知道用什么辦法能攻克,城內繁盛異常,尤其對外商業十分繁盛,普通民眾窮困潦倒,但貴族們從對外經商中獲利,生活奢靡無比,他們也有養蠶織絲,但品質很差,所以唐朝的一匹絲綢在那里要賣五個拜占庭金幣。仍然供不應求。”

    裴瑜從懷中取出一枚金幣,遞給李慶安笑道:“這就是他們的金幣,他們叫金索里。”

    李慶安這兩天正在關注鑄幣,他連忙接過金幣仔細看了看,金幣不大。有點像大唐新鑄的銀錢,是一種不規則的圓形,做工比較粗糙。中間沒有孔,兩面都有圖形。正面是基督的圖像,背面像一種權技似的東西。還有一圈羅馬文字,雖然粗糙。但含金量很高。

    裴瑜指著基督像笑道:“這是他們崇拜的聖人,不過拜占庭皇帝正反對崇拜聖人,到處可見軍隊在搗毀聖像,燒死修教士,因為局勢太亂。我也沒有多住,便回來了。”

    雖然拜占庭之事他很關心,但賣官一案卻迫在眉睫,李慶安便拍拍裴瑜的肩膀笑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和你詳談拜占庭一事。”

    裴瑜知道李慶安見嚴庄有要事,便起身笑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向嚴庄點點頭,便退了下去,待裴瑜走了,李慶安這才暫時把拜占庭之事放在一邊,問嚴庄道:“慶王之事如何了,他肯去沙州嗎?”

    “屬下已經和閻先生談過了,閻先生說問題不大,慶王對龜茲始終不滿意。只要我們能在敦煌修一座慶王行宮,他會說服慶王去敦煌看一看,最終讓慶王長居敦煌。”

    李慶安對嚴庄的辦事效率還是很滿意,他知道嚴庄是從俱戰提而來。便又笑道:“那糧食情況如何了?”

    嚴庄沒有去阿漫河交換現場,他是在俱戰提安排糧食水運,剛剛從俱戰提隨第一批糧食返回碎葉。他笑道:“第一批十萬石糧食已經運回。一切都很順利,我估計二個月內,我們可以得到一百萬石糧食,這足以讓我們應付移民和吐蕃戰爭了。”

    李慶安只是順口問一下糧食之事,他關心的還是賣官案,他將匯總清冊扔給嚴庄,“你看看吧!能看出什么?”

    嚴庄在碎葉主管軍事物資,不涉及人事,對升職中的黑幕他并不了解,他看了清冊半天。便道:“好像瀚海軍被駁回的人數也太多了一點。”

    “問題就出在這里,今天下午,一名軍屬來鳴冤,說她丈夫花了六百貫買官,就是瀚海軍,最買官不成,錢也沒有退回,便自殺了,仆固懷恩極可能就是幕后收錢者。”

    李慶安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最擔心是南霧云也涉案,所以想聽聽嚴先生的意見。”

    嚴庄想了想道:“如果南界云不涉案,只有仆固懷恩一人涉案,大將軍准備怎樣處置他?”

    “殺了此人,號令三軍!”

    “不可!”嚴庄斷然阻止。

    “有何不可?”李慶安奇怪地回頭問道。

    “大將軍,如果是殺安西軍系的任何一人,都沒有問題,但仆固懷恩卻萬萬不能殺!”

    “先生的意思是說,仆固懷恩是來自朔方軍嗎?”

    嚴庄點點頭,“我正是此意,我聽說仆固懷恩在朔方軍中威望頗高,大將軍若殺了此人,我擔心朔方軍由此鬧起來,就算不鬧,大將軍又怎么向聖上解釋,大將軍已經此事號令三軍,他焉能不知,這個機會他放過嗎?聖上肯定會派御史來軍中,借口查賣官之事興風作浪,大做文章,將大將軍的心腹一一鏟除,這個后果。將軍得三思啊!”

    這個后果李慶安倒沒有考慮到,嚴庄說得不錯,這個機會李隆基是不會放過,待吐蕃戰役一結束。他必然會用這個借口來安西軍中興風作浪,即使罷免不了自己,但也能將自己的心腹一一鏟除,讓自己大傷元氣,在這種情況下,家丑確實不能外揚。

    “可是不殺他,難除我心中之恨!”李慶安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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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賣官之案(下)

    嚴庄瞇起小眼睛笑道:“很簡單,仆固懷恩不是回訖人嗎?就以勾結回訖之罪處置他,把他逼反逃去回訖,他為報復大將軍,必然會引回繞軍來犯北庭,那時,大將軍攻伐回訖的借口不就更加充足了嗎?”

    李慶安欣然笑道:“果然是一條毒計。我可以考慮。”

    嚴庄又接著道:,“我聽說他女兒長的貌美,不如把她一并放歸回訖,讓件固懷恩也有一個進升之階。”

    “先生想得到挺周到,可以!我可以安排。”

    李慶安背著手又走了几步,他沉吟了片刻,便道:“剛才先生說到了我最擔憂的問題,我也感覺到吐蕃之戰后聖上可能會對我動手,先生以為,我該如何應對這個危機?”

    嚴庄半晌沒有說話,他忽然跪了下來。對李慶安重重磕了一個頭道:“屬下有句話,藏在心中已久,大將軍可允許我說嗎?”

    “你說吧!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怪罪于你。”

    “大將軍,屬下想說,大將軍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繼續說!”

    “大將軍控制安西,收復河中,擴展大唐疆域,所控之地不輸于中原,擁有雄兵二十萬,關中也不能比,說得遠一點,是名垂千秋,可說得近一點,便是功高震主,任何一個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無論是當今聖上,還是以后的皇帝,都不能容忍大將軍獨霸西域,大將軍的下場只有一個,王忠嗣第二,不容置疑,所以大將軍若想長遠在安西呆下去,只能擁軍自立,除此之外,再無他途。”

    李慶安還以為嚴庄會說出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壯語,不料他只是勸自己獨立,他若知道隱太子一事,不知他會不會像歷史上勸安祿山造反一樣,勸自己入主長安。

    李慶安笑了笑便道:“如果我的志向更加遠大呢?”

    嚴庄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他腿一軟,坐在地上,他明白了李慶安的意思,竟是要想登九五之尊,他知道安祿山也曾經有過這種念頭,卻沒想到李慶安也有這種野心,他嘴唇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只是開個玩笑,先生不要聳真李慶安輕描淡寫笑道。

    嚴庄像彈簧一樣坐起,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大將軍,這正是我心里所想,只是我一直不敢說,才轉彎抹角勸大將軍自立。”

    李慶安的目的只是點醒嚴庄小并不想就此深談,他見嚴庄已經明白,便岔開話題道:“先生是明天回龜茲吧!我上午要和裴瑜談話,下丰我們一起走

    嚴庄從衙門里出來,天色已經黑了,他上了馬車返回家中馬車在黑暗中迅速行駛,嚴庄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今天他終于知道了,原來李慶安也有野心,這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翰海軍主力隨崔乾估北伐后小只有不到兩千人留守,由副使仆固懷恩統領,這几天,仆固懷恩一直處于提心吊膽之中,他聽到一個消息,隊正趙腥的妻子已經在碎葉告他的狀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終于事發了,仆固懷恩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本來軍中收錢升官是各軍中普遍的規矩,仆固懷恩早已習以為常,他原以為安西也是一樣。便在年初報功升職開始后,指使他的心腹瀚海軍司馬姚廣大肆許官攬錢,前后得錢四萬余貫,令他囊中飽滿。

    仆固懷恩本人升官不成,只有靠發財來滿足心中的失落,但這次發了財,他才知道錢竟然會是那么燙手,他不知道高仙芝在任時就嚴禁安西軍買官賣官,到了李慶安這里小更是將高仙芝的此條規定列為安西第一禁令。

    仆固懷恩后來也明白了這一點,但錢已經到手了,讓他再退還回去,卻也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拼命掩蓋這件事,眼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事情漸漸平息了,但趙腥之妻的突然告狀,將事情揭開了。一連几天,仆固懷恩惶惶不可終日,這天下午,仆固懷恩外出巡查回營,一進大營他便感到一種異樣,這時,一名親兵飛奔跑來,低聲道:“將軍,碎葉監查使來了

    仆固懷恩的頭腦里“嗡!,地一聲,他擔心的事情終于來了他急忙問道:“李慶安來了嗎?,小

    “沒有過來!”

    仆固懷恩的心略略放下,只要李慶安沒來,事情就不會那么糟糕,他快步向大營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一共來了几人?”

    “來了五人,都是文職軍官。

    說話間,他便來到一座剛剛搭起的大帳門口,帳帘沒有放下,透過帳門可以看見里面的情景,只見里面擺了五張矮桌子,桌上擺滿了大量的卷宗,司馬姚廣正背對著外面,給一個坐著的人解釋著什么。

    仆固懷恩重重咳嗽一聲,走進了大帳,几個人一齊站了起來姚廣見他進來,滿眼驚惶地向他使眼色求援,仆固…心划不理睬。他凡經打定了章意,大不了就讓眾個姚廣教順冊,心不是也得了兩千貫錢嗎?

    “五位,請問你們是從哪個衙門而來?。

    五名監查員中,為首者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拱拱手道:“在下蔣雍,是安西軍監察署署正,奉大將軍之令。來瀚海軍調查隊正趙腥的死因,請仆固副使給予配合。

    說著,五個。人都取出各自的銀牌放在桌上,蔣雍還將李慶安的手令遞給了仆固懷恩。

    仆固懷恩心中冷笑一聲,趙腥的尸體早就毀了,他妻子帶去安西的不過是口空棺材,能查出什么死因?他看了看手令便道:,“我看此事不用調查,我可以証明,趙腥是醉酒失足墜亡,人証、物証都確鑿,若不相信,找几個他的隊友來一問便知,不需要看什么卷宗,來人!把這些卷宗都抱回去。”

    上來十几名士兵要搬卷宗,蔣雍急忙阻止道:“且慢!”

    他上前向件固懷恩躬身施禮”“仆固將軍,安西軍中有規定。監察使有權決定所需的調查方式,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攔!”

    他雖然禮數周到,但語氣卻十分強硬,說到最后,他的口氣變得嚴厲起來,“這任何人,也包括仆固將軍,還有這個姚司馬,他有涉案嫌疑,我也要對他進行重點調查,未經我們允許,瀚海軍任何人都不得和他聯系,這任何人也同樣包括仆固將軍。”

    仆固懷恩顯得十分不耐煩,他一揮手道:“想怎么查,隨你們便”。

    說完,他轉身向帳外走去,走出大帳,他隱隱聽見蔣雍道:“姚司馬,我們繼續,我想知道你制定升職人員名單的依據是什么?”

    仆固懷恩回到自己大帳,心情十分煩悶,雖然李慶安沒有來,但事情已經到最壞一步了,這些監察人員顯然就是為賣官一事而來,那個姚廣會為保住他仆固懷恩而承認是自己所為嗎?顯然是不可能,也就是說,他遲早會供出自己。

    這時,一名親兵飛奔進帳。焦急道:“將軍,他們已經開始按名單找人了!”

    “什么!”

    仆固懷恩大吃一驚,這么快就開始了嗎?他急問道:“找到多少人了?。

    “好像已經進去了二十几人”。

    這時,又一名親兵來稟報:,“將軍小一支從碎葉來的軍隊已經到了金滿縣東,約三千人。”

    “將軍,又來了第二批十名調查人員。還帶來了三百士兵,已經進營了。”

    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將仆固懷恩驚得目瞪口呆,尤其軍隊的到來,把他的一切希望都斷絕了,怎么辦?他該怎么辦?

    仆固懷恩如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在大帳內來回疾走,汗水從額頭上滾落,他知道這件事的嚴重程度,李慶安一定已經知道是他所為,所以才派兵來,他也知道李慶安絕不會饒他。李慶安為了奪朔方軍,一定會趁機殺他滅口,走!只有逃走。這是他唯口的出路,可他又能逃那里去?

    這時,帳門口出現了一名監查使,在此人身后跟著二十几名剛剛趕到的士兵,監查使對他拱拱手道:“仆固將軍,請跟我走一趟,輪到你了。”

    “我知道了,馬上就過來

    “不行,請將軍立即跟我走!”

    一名仆固懷恩安排在帳外偷聽的親兵。快步走上前,在他耳邊低聲道:“姚廣已經全面招了,我聽他說將軍斂財五萬貫。”

    “罷了!”

    仆固懷恩心一橫,他忽然拔出劍,沖上前向監查使砍去,監查使躲之不及,被一劍砍斷鎖骨,慘叫一聲到地。跟他的士兵大吃一驚,紛紛拔刀,仆固懷恩大吼一聲,把拔出長槊向士兵們橫掃而去,仆固懷恩武藝高強,士兵們抵擋不住,拖起地上的監查使便向監察大帳逃去。一邊跑一邊大喊:,“仆固懷恩造反了”。軍營內頓時一片大亂,仆固懷恩翻身上馬,對士兵們大喊道:“李慶安排擠朔方軍,我不想再干,愿意跟我者一同走!”

    他連喊三聲,可除了他的一百名親衛。再沒有一人肯跟他走。而監查使蔣雍卻大喊道:“仆固懷恩勾結回訖人,生擒此人者,賞錢千貫!”

    軍營中更亂了,開始有人向他們包圍而來,仆固懷恩見大事已去,心中長嘆一聲,只得一揮鐵槊高喝:“跟我走!”

    他率領一百名親衛沖出后營大門,向東逃去,只逃出二十几里,他便被李慶安派來的大將慕容盛率三千人將他攔截住了,仆固懷恩沖不過去,手下親兵几乎傷亡殆盡,仆固懷恩知道前方重重攔截,他不可能逃回長安了,萬般無奈,他只得調轉馬頭向北,向回訖方向逃去。

    十天后,仆固懷恩勾結回訖,背叛大唐逃入回訖的消息,便由監軍邊令誠以緊急軍情的方式發回了長安。

    此時的朝廷已經不再是李慶安走時那樣局面復雜了,隨著李豫在東宮站穩腳跟,隨著他正式監國,朝廷出現了涇渭分明的格局,一派是以李豫為首,包括前東丙小一韋渙、裴安,以及相國薨王熱支持。對撫另派楊國咄”允素、陳希烈等楊黨,而張筠則在暗處支持楊國忠,雙方勢均力敵。

    一手炮制出兩個陣營的李隆基則更加不思朝政,他又搬回了大明宮,對梅妃寵愛有加,又寵幸舊愛武賢儀,對楊貴妃雖然沒有冷淡。但寵愛程度明顯不如從前了,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對楊國忠的信任,四月,李林甫辭去中書令一職,不再過問朝事,李隆基便任命楊國忠為中書令右相,正式接替了李林甫,卻又升王斜為門下侍中,任左相,陳希烈改任刑部尚書,這樣就完成了中書門下兩省對抗的局面。

    李隆基對自己杰作頗為滿意,至于兩派對抗會對政事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會不會使政令無法貫徹等等,他都不關心,他只關心權力平衡,只關心東宮之權不能超越皇權,安排完這些,李隆基便安安心心地去享受人間極樂了,他唯一關心和等待的就是吐蕃戰役,只有這件事才能將他從享樂中拔出來,另外,一些重大的事件發生,他也會偶然聽一聽。而負責提醒他之人,卻是他的貼身宦官魚朝恩。

    魚朝恩雖然沒有得到高力士的權力,但他卻成為李隆基對外的唯一耳目,李豫報上來的許多重大事情,比如劣銀錢開始泛濫,兩市商人罷市、江淮土地兼并引發民眾造反,等等大事情,都被他壓制住了,相反,楊國忠報上來的喜報,如安祿山大勝、高仙芝擊退吐蕃軍犯境、各地府庫丰實、某地出現瑞兆等等,卻被他及時轉給李隆基,令李隆基龍顏大悅。

    這天下午,楊國忠匆匆趕到大明宮,他在麟德殿內等了片刻,只聽一聲咳嗽,魚朝恩在几個小太監的簇擁下邁著方步緩緩走來。

    “楊相國找咱家有什么事嗎?”

    魚朝恩明顯比從前長胖了,架子也擺起來了,看見楊國忠,也不像從前那般畢恭畢敬,現在是他需要別人對他畢恭畢敬。

    楊國忠心中暗罵一聲,可又不敢得罪此人,只得恭敬地陪笑道:“煩惱魚中令大駕了,我是有一事想求中令轉告聖上。”

    魚朝恩現在很討厭別人叫他魚公公,他想學高力士讓別人叫他魚翁,可又覺得有些別扭,一名小宦官馬屁拍得好,給他想個。“中令,的稱呼,使他非常滿意,從此所有朝臣見到他都叫魚中令,連李豫也不得不隨大流。

    魚朝恩坐下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楊相國,上次咱家給你說的,揚州那一百頃鹽田,現在怎么樣了?”

    “魚中令請放心,當天我就用飛鴿發到揚州去了,已經辦妥,田契正在送來途中,估計三五天就能到

    魚朝恩的眼所笑瞇了起來,這才問道:“剛才楊相國說有事,什么事?。

    楊國忠摸出一本冊子,遞給魚朝恩道:“請魚中令將此冊交給聖上過目

    “是什么事啊?”魚朝恩拖長了聲音問道。

    楊國忠這才醒悟,連忙道:“是回訖遣使前來質問,說我大唐安西軍擅自攻打回訖,殺他們族人,要求我們解釋。”

    “是李慶安嗎?”魚朝恩的臉沉了下來。

    魚朝恩對李慶安沒有好印象,原因是他想讓李慶安告發安西監軍邊令誠,但李慶安沒有理睬他,邊令誠和他有極深的宿怨,他不止一次想殺掉此人,以解心頭之恨,可偏偏他就是不能染指監軍,李隆基始終不肯將這個權力給他,几個月前,李隆基任命了一個叫梁朝義的老宦官專門替他收發監軍的消息,而梁朝義是高力士的人,對他魚朝恩從來不買帳,這讓魚朝恩又恨但又無可奈何。想整到邊令誠,只有李慶安來彈劾才有效果,李慶安不肯這樣做,這樣就得罪了魚朝恩。

    宦官的記仇之心,要遠遠一般人更強烈,魚朝恩哼了一聲便道:,“楊相國放心,咱家這就把折子遞給聖上

    這時,楊國忠一拍手,一名小宦官端一只紅漆盤上前,盤上是一枚枕頭,魚朝恩一見,立刻驚喜道:“是游仙枕!”

    楊國忠捋須笑道:“正是,我聽說中令睡眠不好,特從庫中找出,借給中令!”

    魚朝恩欣喜萬分,他接過這只枕頭,愛不釋手地撫摸,他知道這是龜茲國所進奉,其色如瑪瑙,溫暖如玉,若枕之則十洲、三島、四海、五湖,盡在夢中所見,聖上因此立名為游仙枕,前年賜給了楊國忠。這個枕頭正是他親手交給楊國忠,摸了一路,他心中竊愛不已,可惜他思之不得,沒想到楊國忠這么知趣,把它給了自己,他當然知道所謂借不過是個托辭,還不還在于他,省得被人抓住把柄。

    “楊相國不會是還有事求我吧”。魚朝恩笑道。

    “其實沒什么事,我只是想問問,貴妃娘娘現在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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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助情花香

    楊國忠再次找白朝恩,一是為了報共回純盎使事,其州,瓦刊了打聽楊貴妃的消息,楊貴妃是他們一家的支柱,如果她失寵,則就意味著楊家的完蛋,這段時間楊國忠也聽到了一點風聲,聖上已經搬回大明宮了,而貴妃娘娘卻依然在興慶宮,這讓他不由慌了手腳,他想知道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本來有些事是宮中隱祕,不能告訴楊國忠,不過看在游仙枕的份上。魚朝恩的嘴就有些變得不嚴了。

    他一揮手,讓几名小宦官退下去,見左右再無人,這才低聲對楊國忠道:“**惹的禍!”

    楊國忠怔住了,他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魚朝恩又道:“聖上總是服一種叫助情花香的藥,貴妃娘娘不讓他服,為此他們大吵一架。聖上一怒就搬回大明宮了。”

    原來是為了**,楊國忠這才略略放心,他原以為是為了梅妃,所以擔心了很久,既然只是為了這種小事,那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過貴妃也不能總在興慶宮,總要有個說法才行。

    魚朝恩又笑道:“相國不必擔心,讓聖上和娘娘分開一下也好,這不。今天一早聖上就派人給貴妃娘娘送去冰露,這就是和解的信號,快了,就這兩天,我們就要給貴妃娘娘搬家了。 ”

    “那還得多仰仗中令多多照顧了!”

    楊國忠起身告辭,魚朝恩送他到門口,這才返回了蓬萊閣。

    這兩天李隆基和武賢儀住在蓬萊閣內,蓬萊閣位于太液池中,三面臨水,風拂垂柳,風景絕佳,是武賢儀的最喜歡的宮閣。

    武賢儀是李隆基曾寵愛過的一個妃子,長得美貌妖嬈,長袖善舞,李隆基最小的兩個兒子,西涼王李紋和汴哀王李撇就是她所生,如果沒有楊玉環進宮,這個武賢儀就將成為公認的六宮之首,由此可見李隆基對他的寵愛。只可惜貴妃惹得群芳妒,楊貴妃的出現,使包括武賢儀和梅妃在內的所有妃子都失去了光彩。

    她足足坐了十年的冷宮,直到今年,她才終獲出頭之日,盡管李隆基已力不從心,但對孤寂已久的武賢儀卻放佛如久早逢甘霜,她心滿意足了。

    天早已大亮,李隆基還遲遲不肯起來,武賢儀如一只乖巧的貓依偎在他身旁,一彎雪白的膀子裸露在綠鴛芙蓉被外,她早已經醒了,可她卻一動不動,裝著沉睡一般躺在李隆基的懷中,她不想起來,更不想李隆基起來。她恨不得李隆基就這么摟著她睡十年,把失去的歲月都補回來。

    這時,李隆基頭腦中的眩暈感終于稍稍減輕,他連續三晚服用助情花香,身體實在是吃不消了,他半身癱麻。半天不能動彈,這還不算什么,關鍵是他頭腦中強烈的眩暈感,讓他長時間地頭腦中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起來,這才是要命的,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身處哪里?

    “愛妃,醒了嗎?”

    李隆基有些口齒不清地問道,武賢儀心中大恨,這是在叫誰呢?把她當做楊玉環了嗎?心中雖恨,卻不敢表露出來,她嚶嚀一聲,緩緩睜眼了。

    “陛下,臣妾做了一個夢!”

    她撒嬌地抱著李隆基的膀子,嬌聲道:“臣妾夢見又為陛下生了個小王子,臣妾可就有三個皇兒了。”

    這是武賢儀的撒手銅,楊玉環再得寵又怎么樣?一個子女沒有,哪能和自己相比,自己可是有兩個兒子,她就是要讓李隆基時時刻刻想到這一點。

    可她卻不知道,李隆基頭腦中已是一片空白,自己有几個兒子,都長什么樣子,他完全記不起來了。

    “陛下!陛下!”

    這時,外房傳來了魚朝恩的低喊聲,武賢儀再也不能賴床了這個小魚朝恩她還得罪不起,要想重新把李隆基的心俘虜回來,就必須討好這個魚朝恩。

    “陛下,我們起床吧!”

    “聯很累,想再躺一會兒。”

    這下,連武賢儀也愣住了,在她記憶中,聖上可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一直忙碌政務到深夜,從來沒有這么晚起床過,武賢儀一陣咬牙切齒,那個狐狸精啊!把聖上都掏空了。

    “陛下,魚公公好像有事叫你。”

    “什么事情?”李隆基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陛下,楊相國上了一份緊急奏折,好像北方有戰事。”

    戰爭是個敏感詞,李隆基睡不下去了,便道:“好吧!聯起來。”

    武賢儀連忙翻身坐起,對伺候在左右的宮女吩咐道:“陛下要起來了!”

    宮女們立刻忙碌起來,伺候李隆基和武賢儀著衣,給他們洗漱梳頭,李隆基一邊梳頭,一邊問魚朝恩道:“北方發生了什么戰事?”

    “回稟陛下,好像是回訖可汗派使臣來質問朝廷,說安西軍突然進攻回訖。要我們給個說法。”

    “質問?”李隆基眉頭一皺,不悅道:“他們有什么資格來質問聯?”

    魚朝恩有些呆住了,質問是他的話,是想加重問題嚴重性,沒想到卻弄巧成拙,半天,他不知道該怎么圓這句話,好在李隆基更關注進攻回訖一事,回訖的態度也就被他放開了。

    “去把梁朝義叫來,說聯要看安西的監軍報告。”

    魚朝恩轉身要走,李隆基卻又叫住了他。“聯沒說讓你去,你讓別人去,聯還有事吩咐你。”

    “是!”魚朝恩連忙吩咐一名小宦官去找人,他則垂手站在一旁。

    李隆基緩緩道:“聯的那個助情花香好像放置時間長,效果沒有從前好了,你派人去催催安祿山,聯讓他再進奉一盒,他怎么還不送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

    魚朝恩轉身走了,旁邊的武賢儀暗暗搖頭,其實她也有點看出來了,聖上服用那個助情花香對身體傷害太大,這才住了近兩個月,聖上就像老了好几歲一樣,如此猛烈之物,魚朝恩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卻一點不勸,反而有二凹品江卜服用汝種藥,如果是高力十,是寧可死也不會讓糊塵背脹用。由此可辨忠奸。這個魚朝恩。不是忠臣。

    武賢儀雖然知道,但她也不敢說出來,她不敢掃了李隆基的興,又把自己送回冷宮去。

    “陛下,你昨晚說今天要陪臣妾去太液池上泛舟呢!”“放心。聯不會食言,下午就陪你去。”

    李隆基梳洗完畢。便坐小轎向麟德殿而去,麟德殿是李隆基在大明宮內宮的一處辦公場所。西近大明宮西牆的九仙門,便于大臣出入,蕃臣外夷來朝,多設宴于此,臣下亦多召對于此。

    片刻,李隆基走進了麟德殿偏殿,在他內宮的御書房內坐了下來,他精力倦怠,對朝廷政務實在是厭煩之極,只想聽一些振奮精神的好消息,若不是今天回訖出事,他是絕不會來麟德殿。

    “折子呢?給聯看看。”

    魚朝恩連忙將楊國忠的折子遞上,李隆基打開折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讓他眼前一陣眩暈,他什么都看不見,不由惱怒地將折子扔在案上。“念給聯聽”。

    魚朝恩從小得益于高力士的栽培,能讀能寫,正是這個原因,他便一直在御書房內伺候,最終成為高力士后的第一當權宦官,他接過奏折便念道:“臣昨日接到鴻驢寺轉來回訖上書,驚聞安西軍進攻回訖,臣主中書省竟絲毫不知此事,臣不知聖上是否知曉,但事情危急,臣再陳情聖上。若聖上不知,臣請安西解釋此事,臣以為進攻回訖事尚可彌補,但未得聖諭出兵事大,須追究到底,,”。

    在楊國忠的奏折后,附有回繞可汗的信件,魚朝恩打開要讀,李隆基卻一擺手,“好了。不要讀了

    李隆基原以為是回紀大舉南犯,與朔方軍發生了激烈戰斗,他這才有些緊張,不料只是安西軍攻進回繞,大唐沒有受到什么損失,這讓他提起的心便放下了。

    李隆基大風大滾見得多了,他一聽便知道是邊境發生的小沖突,這是很正常之事,用不著這么大驚小怪,他便沒有什么興趣了,至于楊國忠提到追究李慶安擅自出兵,李隆基的興趣也不是很大。

    如果是早些天發蒼此事,或許李隆基會有些惱火,但李慶安很及時地將阿布思人頭送回長安,這件事使李隆基對李慶安的惱火稍稍平息了一點,更重要是吐蕃戰役在即。李隆基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李隆基雖然服用**把自己弄得元氣大傷,整日里昏昏庸庸,但在吐蕃戰役之事上他卻毫不含糊,實在是這件事他看得太重,只要能拔掉吐蕃這個百年之患,他連獨孤明月被李慶安拐走之事都忍了,何況唐回邊境沖突這點小事呢?

    不過他多少也想知道李慶安為什么要攻打北庭,而楊國忠的奏折里卻只字不提,只想追究李慶安的罪名,這讓他心中有些不爽。

    這時,宦官梁朝義匆匆走進御書房,跪下施禮道:“奴才叩見陛下”。

    梁朝義和魚朝恩一樣,也是高力士提拔起來的宦官,以前主要負責李隆基和楊貴妃的飲食,也是個權勢頗大的宦官,但和魚朝恩不同的是。魚朝恩視高力士為眼中釘,但梁朝義卻相反,他依然忠心于高力士,也正是這個原因,高力士在離開李隆基去東宮之前,推荐梁朝義負責聯系各地監軍,李隆基也看在高力士的面上答應了。

    不過還是有一點不同,以前高力士是主管監軍,各地監軍都由他來任命,監軍們也對他負責,權勢很大,而粱朝義僅僅只負責聯絡,沒有任免權。

    另外,在親王派實地坐鎮后,監軍的作用也就相應減弱了,李隆基也不是很重視,他只是想到了才會問一問,平時也不聞不問,比如今天。若不是回訖來告狀,李隆基根本就不會知道邊令誠已經發消息來了

    梁朝義將一本冊子遞給了李隆基,各地監軍發來的基本上都是鴿信。字很而且一件事要發几次才能說清,所以梁朝義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重新整理抄譽,并編號成冊。

    李隆基同樣也不接,他仰頭半躺在龍榻上道:“念吧”。

    梁朝義打開冊子念道:“臣邊令誠。見吾皇陛下,四月發生了安西瀚海軍越過金山一事,臣已詳細調查清楚。起因是回訖不滿同羅部投奔北庭,率先派兵攻入北庭境內,殺死同羅部一千余人,此事引發了葛邏祿、同羅和沙陀三部不滿,為自保,三部遂聯合對付回訖。而這時,唐軍邊哨截獲吐蕃信使,得知吐蕃與回繞私有勾結,回訖欲趁安西唐軍南下攻吐蕃、北庭空虛的機會,出兵奪取北庭,從而形成吐回南北夾擊安西北庭之勢,安西節度使李慶安見事情緊急。便借葛邏祿等三部聯合之機,出兵回訖,肅清邊境,在金山以北建立防御,臣以為李慶安此舉仍然屬于吐蕃戰役一部分,不屬于擅自出兵,特稟報聖上

    李隆基點了點頭。這才是他想要的報告。條理清楚,事實明確,有理有據,當初同羅部叛唐投奔葛邏祿,他便想到此事可能會引發草原動蕩,果然被他猜到了,

    既然事情不大,他也不想影響到即將爆發的吐蕃戰役。便將邊令誠的報告往桌上一扔,道:“很好,把這份報告交給東宮,此事就由東宮來處理

    回統使者賀祿莫達干在長安等了十天,始終沒有見到大唐皇帝,最后是東宮皇儲接見了他,李豫表達了他對回繞不幸事件的遺憾,但同時他也嚴正指出,是回訖先侵入大唐北庭領土。殺死大唐屬民才引發沖突。回訖有過在先,從而拒絕了回訖要求大唐賠償三十萬匹絹的無理要求

    回繞最終沒有達成索賠的目的,賀祿莫達干怒氣沖沖地返回了草原。這件事使大唐和回紀之間的關系產生了裂痕,與此同時,李豫親筆致信李慶安,希望他盡快從回訖撤軍,不要將事情擴大,另外,李豫出二一封信給李慶安,讓他注意防范慶圭棕,條上只經口口門脈坐鎮親王的權力,極可能也會加大慶王的實際控制權。

    幽州,范陽節度使府內,安祿山像往常一樣回到府內,自從兩個月前他進攻契丹大敗,安祿山便處于一種低調之中,同時也使他深感自危。為了保住他的位置,他使盡一切手段,耗費了萬貫錢財打點朝廷重臣,最終僥幸逃脫懲處,也保住了他兩個節度使的個置。

    雖然僥幸過關,但他心中也充滿了失落。他耗費心機謀取的同羅軍沒有得到一兵一卒,卻白白便宜了安西李慶安,其次是河東節度使。那也是他夢想的位置,他也沒有得到,不過李豫推荐的程千里也只擔任了副職,李隆基出人意料地任命榮王李碗為河東節度使,這個結果讓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

    親王出任節度使是常例,但那些出任都是遙領,僅僅是名義上的節度使,但由親王實領節度使,卻是第一次,這是一個信號,是李隆基准備使軍權宗室化的一個信號,面對這個變故,安祿山心中充滿了警懼,他必須要加快謀取自己的后路了。

    安祿山剛回到府,他的一名屬下便趕來稟報:“大帥,有長安送來的緊急信件。”

    “拿給我看”。

    安祿山接過信什。不由愣了一下,竟然是從大明宮發來的,他急忙拆開信迅速看了看,他的小綠豆眼頓時亮了。立即回頭令道:“去!把高先生叫到我書房來,再把羅藥師也叫來。”

    安祿山回到書房,又仔細看了一遍信,信是魚朝恩寫來,竟是要求他再配助情花香,安祿山的心抨忤地跳了起來,難道機會真要來了嗎?助情花香是兩年前他獻給李隆基,這種藥是一名江湖奇人所配,是一種烈性壯陽藥,這種藥年輕人可以服用,須控制次數和劑量,注意調養恢復就沒有什么問題,但對老年人卻不同,老年人的元氣不像年輕人那樣能恢復,長年服用這種藥,將極大地損害身體,縮短壽命,而且會上癮,擺聰不掉它。當初安祿山提心吊膽地獻了這種助情花香,通過了御醫的檢查,得到李隆基的嘉獎,甚至還加封他為東平郡王,三年過去了,此刻李隆基再一次索要這種助情花香。他便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這時,幕僚高尚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大帥,你找我嗎?。

    安祿山點點頭,將手中信遞給他,“你看看吧!李隆基的私人信件高尚在安祿山的幕僚排名中,原是排名第二,位于嚴庄之后,但嚴庄失蹤后,高尚便成為了安祿山最信任的幕僚,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和他商量,高尚也不負安祿山期望。給他策划了一系列的良謀。

    正如嚴庄勸李慶安自立一樣,高尚也同樣勸安祿山擁兵自立,而且不止一次,他用蓋嘉運、夫蒙靈察、王忠嗣、皇甫惟明、裴真等節度使的下場來開導安祿山,讓安祿山明白,一旦他失去軍權,他在范陽做的那些事情,立刻就會暴露,立刻就會被人彈劾,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條,要想擺脫這個必然的厄運。他只有一條路可走,擁兵自立。割據藩鎮。

    高尚終于說服了安祿山,從三年前,他們便開始了自立之路,這個。助情花香不過是他們計划中的一環。

    高尚看完信,點點頭道:“看樣子我們的第二步策略,可以實施了。”

    “可是我覺得來得太快,我們還沒有准備好。”安祿山有些擔憂地道。

    “大帥,重要的是機會,機會來臨時,一定要抓住它,我們已經准備好了七分,糧食充足、武器充足,唯一欠缺的是兵力,不過今年河北的春旱已經出現,我估計今年河北必然出現大災,那樣我們便可從趁機災民中招收兵源。解決這個難題,而且這種助情花香的效果也沒有這么快,我們還有時間。”

    這時,門口親兵稟報:“羅藥師到了

    “請他進來”。

    片刻,一名身著藍袍,滿臉紅光的高胖老者走了進來,他是一名江湖奇人,善于配制各種奇奧之藥,三年前被安祿山收納,此人自稱姓羅。大家都叫他羅藥師,助情花香就是他的杰作。

    羅藥師上前躬身施禮:“參見大帥”。

    安祿山連忙笑道:“藥師不必客氣,請坐!請坐”。

    羅荐師大大咧咧坐下,問道:“不知大帥找我,有什么吩咐?。

    “我想問問你,第二種助情花香是否已經配好?”

    羅藥師呵呵大笑:“去年我就配好了,效果非凡,烈度是第一種的兩倍,大帥盡管拿去

    停了一下,羅藥師驚訝地問道:“難道第一種已經用完了嗎?那可是五年的量

    “說是效果不好了,想要新的

    “效果不好?。

    羅藥師吶吶自言自語,他忽然冷笑一聲道:“如果按我的規定服藥,不會效果不好,我估計是貪心,一直用雙倍的劑量,后來發現受不了,又改回來,所以才會有效果不好之說

    安祿山眉頭一皺,有些擔心地道:“如果一直服用雙倍,那這次新藥,會不會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不會!大帥放心,這次新藥我試驗了兩年,效果非常強烈,而且不利的一面更加隱蔽,平時是感覺不出來的。一定能讓大帥滿意

    “好!你立刻把藥給我,我要立即送往長安

    “是!屬下這就去拿

    羅藥師匆匆告辭了,一直盯著他背影走遠,高尚才低聲道:“大帥,此人知道得太多。留之有后患

    安祿山也陰陰一笑道:“我知道,我不會留他。”

    “另外,長安劉駱谷那邊。也要催他加快步伐了,不要耽誤了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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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突發事件

    許多重大的事件往往是被一此意外之事所誘發。葉蕃戰役辦背杜七月初開戰,但在六月初十,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卻打亂了唐王朝的戰略部署,六月初十晚上,位于長安皇城順義門附近的衛尉寺兵器署倉庫突發大火,火勢治天,濃煙滾滾。

    駐扎在皇城的數萬士兵緊急扑救,但因水源缺乏,始終沒有能扑滅大火,大火反而吞沒了几支滅火隊伍,最終將倉庫吞噬,几十年積累的四十七萬件兵器毀于一旦。

    一夜大火,長安城滿城皆知,尤其發生在皇城之內,朝臣們更是惴惴不安,天才亮,便有無數朝臣跑到皇城打探消息,皇城的所有大門都已關閉,沒有人能進去察看詳情,只是從守門士兵口中得到只言片語的消息。大火不僅燒毀了武器署倉庫,連緊鄰的大理寺也受到了波及,部分建筑被毀,至于傷亡人數,因火勢太大已經無法統計,已知的就有兩百余人被燒死。

    問題的嚴重性不僅是大火燒得慘烈,而是那四十七萬件兵器,那可是大唐武備之本,這次被燒毀,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復,而且其中一部分准備運往隴右備戰,不料兵器未運,卻被毀之,這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到吐蕃戰役。

    李隆基是半夜被喚醒,大明宮地勢較高,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皇城內的大火,正是他下令軍隊救火,但軍隊也無力回天,令李隆基暴跳如雷,不等天明,便下旨免去衛尉寺從卿到少卿,以至于八品署正也未能幸免,几十名官員統統被革職查辦,他又著令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嚴查大火原因,至于被影響到的吐蕃戰役,李隆基發緊急旨意前往隴右,詢問哥舒翰的意見。

    聖旨以快馬接力的方式,三天后便抵達了部州,其實大火發生的第二天晚上,哥舒翰就從長安發來的鴿信中知道了。

    四十七萬件兵器被毀,著實讓哥舒翰嘆息了很久,這件事當然影響到了他的吐蕃戰役,打仗是要消耗兵器的,而他的兵器庫中沒有什么存貨,就指望長安將兵器運來作備用,現在長安也無兵器可運,這就意味著他的軍事資源不足,意味著的部署中出現了一個空缺。、打仗是可以打,畢竟每個士兵手上都有兵器,但必勝的把握卻沒有了,盡管是這樣,可對于哥舒翰來說,這場戰役是非打不可,若打贏這場戰役,他哥舒翰就成為徹底解決吐蕃之患的中興名將,將名垂千古,而且西平郡王的封爵,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已經憋足了一口氣,安祿山、高仙芝、李慶安都封郡王了,唯獨他哥舒翰什么也沒有,他不服,他一定要打贏這場戰役,當李隆基的詢問旨意到了后,他立刻便回信李隆基。

    “打!吐蕃戰役照打不誤,而且還要提前半個月,六月二十日開戰”

    戰爭機器緩緩開動了。十萬隴右、河西兩大節度的兵力向河涅谷地以西集結,越過石堡城,開往大非”谷地,一隊隊騎兵,一輛輛滿載各種軍需物資的馬車、牛車,糧食草料、帳篷、軍服、皮靴、屠宰好的牛羊、各種武器以及御寒烈酒和各種藥物,唐蕃古道上再沒有商旅。都是鋪天蓋地的旗幟和軍隊,黑壓壓的軍隊一眼望不見邊際。

    這天下午,主帥哥舒翰在三千隴右鐵騎的護衛下抵達了大非川的白石城,自石城是哥舒翰去年開始修建,修建了近一年才完成,用于儲存軍用物資,因選石主要呈白色而得名。

    白石城也是哥舒翰的后勤大本營之一。這里可以儲存五十萬石糧食和大量各種軍用物資,哥舒翰派了五千軍隊駐扎。

    遠遠的,哥舒翰看見了堅固高聳的白石城,他笑了笑對身邊的幕僚高適道:“先生以為這次吐蕃戰役后,平西郡王可能到手否?”

    高適也笑道:“如果只談資歷,大帥也只僅次于安祿山,應在高仙芝和李慶安之上,可論戰功,安祿山那個屢敗之將哪能和大帥相比,他除了溜須拍馬比大帥厲害外,其他無一可取,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大帥的王爵,早晚罷了,不過”

    “不過什么?”哥舒翰瞥了他一眼。

    高適微微嘆息一聲道:“不過屬下倒覺得河東節度使歸屬應引起大帥的高度警慢。”

    “你是說由親王來擔任事?”

    哥舒翰有些不屑一顧道:“那些個富貴親王遙領可以,挂個響當當的名頭炫耀,可論領兵打仗,他們只能靠邊。”

    “大帥,親王雖然領兵不行。但奪權爭利都是高手,屬下聽說聖上又剛剛任命了十六王李磷實領揚州大都督,節制江淮府兵,屬下擔心的是這個勢頭。”

    哥舒翰沉默了,永王李磷實領揚州大都督一事,他昨天也聽說了,江淮可是說是大唐唯一還有點府兵的地方。還有數萬人,現在交由李磷控制,這樣就說明榮王出任河東節度使并非是李隆基一時頭腦發熱所致,而是蓄謀已久,是他的一系列計划在有條不紊地實施,李瑁為荊州大都督其實也是其中一環,掌控荊襄,那下一步會是哪里?是巴蜀還是安西,那兩個地方都有親王坐鎮。

    這時,高適又道:“大帥,我聽說一個消息,說聖上要派涼王來坐鎮隴右。”

    哥舒翰大吃一驚,急問道:“是哪個涼王?”

    長安有兩個涼王,一個是武賢儀之子李斑,原封涼王,天寶九年改封西涼王,而第二個便是舊太子李亨,被廢太子后改封涼王,哥舒翰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了,年初李隆基定了五個地方由親王坐鎮,沒有隴右,讓他稍稍松了口氣,不料現在居然又聽到了這個消息,著實令他感到震驚,難道李隆基也有意收回自己的軍權。

    這個消息仿佛一顆種子悄悄種進了哥舒翰的心中,他心中開始添了一分焦慮。

    中午時分,哥舒翰抵達了白石城,駐防這里的兵馬使崔岩奔了出來,川才向哥舒翰施禮道!“參丑大帥!”“崔將軍,糧食已到多少了?”

    “回稟大帥,已到三十萬石,帳篷五千頂,干草和其他物資均已到達大半。”

    “好!帶我上城視察。”

    哥舒翰走進白石城,在崔岩的帶領下。上了城牆,從高處向下望,城內堆滿了各種物資,一堆堆用麻袋裝好的糧食儼如小山一般,無數從隴右各地征來的民夫正忙碌地搬運物資,一派欣欣向榮的景像。

    物資的准備還是令哥舒翰比較滿意,這時他轉自向遠方望去,遠方一望無際的群山那邊,不知李慶安准備得如何了?

    哥舒翰給李慶安的親筆信是在六月十七日、以跑死六匹馬的代價送到了龜茲,而李慶安本人恰好就在龜茲,李慶安安排好了碎葉的事宜后,隨糧草運輸隊來到龜茲。

    安西軍負責這次吐蕃戰役的西線,按李慶安定下的計划,不僅是要阻止吐蕃軍東援,而且還要徹底消滅西線吐蕃軍,解除安西唐軍的后患,為此他從几個月前便開始著手准備了。

    這次西線戰役從兩路進攻,共出兵五萬人,一路是從于閱南下,繞到薩澤以南,截斷吐蕃軍的退路,這一路由副都護封常清為主將統帥;而另一路則是正面進攻,從沙州南攻薩澤的吐蕃軍,徹底拔掉這顆吐蕃安插在安西的毒瘤,正面進攻就由李慶安親自統帥。這次戰役,李慶安原本采用老兵帶新兵的方式,達到鍛煉新兵的目的。但封常清卻認為戰場地勢過高,新兵恐怕無法適應,建議還是以老兵為主,李慶安接受了這個建議,從疏勒、碎葉調四萬精兵,配合駐扎龜茲的一萬軍隊,共計五萬大軍。

    早一個月前,封常清便率兩萬軍隊南下于閱了,今天李慶安將和慶王李綜一同前往沙州,而就在這個時候,哥舒翰的信送到了,對于提前半個月發動吐蕃戰役的原因李慶安也剛剛知曉,長安漢唐會給他送來了最及時地情報,武器署大火小燒毀了四十七萬件武器,應該說這件事除了朝廷感到沮喪外,任何一個有野心的邊疆大吏都會暗暗驚喜,這就意味著朝廷的平叛能力將大大減弱,這個消息當然也是李慶安希望聽到,而且他也知道這件事是誰干的,除了安祿山,不會有別人,但相對于燒毀四十七萬件兵器,李慶安更感興趣的是几個親王的人事變動。

    三萬大軍從龜茲向沙州方向進發,三萬軍隊由一萬二千騎兵,五千弩兵,三千車弩兵和一萬步兵組成,另外還有一千余斥候輕騎兵。李隆基也已經同意,屆時駐防沙州的四千豆盧軍也一并由他統帥。

    從龜茲到沙州有兩條路可走小一是走伊州過星星峽,迂回從玉門關南下,第二就是直接穿越蒲昌海沙漠,也就是今天的羅布泊,沿赤河而行,走直線去沙州,李慶安選擇了這條路。

    三萬大軍連同補給車輛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龜茲,向沙州進發。

    李慶安沒有騎馬,而是坐在他寬大的馬車內,一邊趕路,一邊處理公務,這次嚴庄也跟他同行,搖晃的馬車內,嚴庄從車窗望著百步外的慶王馬車,有些感慨地對李慶安道:“恐怕被大將軍猜中了,這次吐蕃戰役結束后,聖上會增大慶王的權力。”

    “這是他的一貫作風,先部署到位,然后再慢慢加力,要不然他讓這些親王去地方做什么?”

    李慶安也得到了消息,河東節度使任命中,他向李豫推荐的程千里沒有被采用,而是榮王李蜿得到了這個職務,恐怕這就是李隆基讓李碗做河東道觀察使的真正目的。同樣永王李磷也得到了揚州大都督一職,統帥近府兵,不過府兵還主要由兵部控制,如果揚州大都督府改為淮南節度使,那李隆基的意圖便彰顯無疑,用親王來控制邊軍,這可以算作一個重大的制度改革了,這必然是大唐的統治集團也意識到了兵力過于集中在邊疆的危機,據說還是楊國忠的建議。

    但李慶安知道,就算是楊國忠的想法,他的出發點也并不是為了解決軍隊的邊重內虛問題,他的目的還是為了打壓皇太孫李豫,這樣就形成了一種類似后來明初的格局,皇長孫在內為帝,而各親王在外領軍。李豫的權力甚至還不如朱允墳,朱允墳好歹還有近百萬軍隊在手中,李豫有什么?李隆基竟然昏庸至斯,令困惑啊!

    “大將軍,我聽說西涼王李激將赴隴右坐鎮,這會不會是聖上要奪哥舒翰的軍權?”

    “有這個可能,吐蕃戰役結束后,但不會一步到位,會一步一步來,走得太快,哥好翰也不干啊!”

    “那大將軍准備怎么對付前面那個人?”嚴庄目光瞥了一眼慶王的車隊。

    李慶安對這個危機已經胸有成竹,他淡淡一笑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用一個字來解決”拖!”

    嚴庄一怔,他忽然恍然大悟,贊道:“大將軍這策略高,安西遙遠,一來一去半年就過去了,不像隴右和河北離長安近,就讓安祿山和哥舒翰去打前鋒,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李慶安搖搖頭,“不了了之是不可能的,頂多是延緩矛盾爆發罷了,或許他先對安西下手也說不定。”

    說到這,李慶安也微微嘆道:“好在老天眷顧于我,來了一個愚蠢親王,這樣,我就可以從容布局,讓這個蠢貨給我做擋箭牌。”

    “不過大將軍也不可大意,慶王的愚蠢聖上應該也很清楚,我們要防止他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策,明著是放權給慶王,實際上卻是暗中從內部瓦解安西軍。”

    “你是說,他會用安西軍的內部人來對付我?”

    “大將軍,這種事情必須要做到滴水不漏,他既然可以用哥舒翰來取代王忠嗣,也會用別人來取代你,只要有這種可能,我都要防備,大將軍已經騎虎難稍有疏忽。就會喪身干涂口。大將軍。千萬不可大煦…

    李慶安暗暗贊同,嚴庄不愧是陰謀高手,不僅能設計,也能防御,他的話不可不聽,他沉吟一下便問道:“你認為誰最有可能?”

    “我考慮過,這個人既要在安西軍中有威望,又實際握有軍權,而且還不能是大將軍提拔的人,有兩個人的可能性最大,一個是李嗣業,不過他遠在石國練兵,手中沒有軍權。可能性不是很大,我想應該是另一個人,對他,大將軍不可不防。”

    “你說的那個人是”小”

    李慶安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小他向南指了指,嚴庄緩緩地點了點頭,“我說的正是此人。”

    停了一下,他又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既然有明槍已在,大將軍可千萬別把他這把明槍給毀了。

    ”

    這時,一匹馬奔馳而來,馬上一名士兵拱手道:“大將軍,慶王殿下有請!”

    “知道了,我這就去。”

    嚴庄也笑道:“那我也回馬車,有點疲憊,想好好睡一覺。”

    李慶安下了馬車,飛身上了一匹馬,向慶王的馬車追去,老遠便看見慶王那肥大的臉龐露出窗外向他招手,臉上笑得如同一個剛剛干了不好之事的不良少年。

    慶王是聽從的閻凱的建議移居敦煌,從內心的想法,當然離長安越近的地方越好,但閻凱卻是勸他離開邊令誠遠一點,沒准這宦官會把他在安西的一些丑事傳到長安去,而且在敦煌,他將來可以慢慢向涼州向隴右遷移,一步步來,在龜茲只會向更西的地方去。

    更重要是,慶王李綜沒有意識到他父皇派他來安西的真實用意是監視李慶安,在他看來安西有監軍就夠了,他不過是流放,把他流放到安西只是父皇保護皇長孫的一種手段,把他們這些叔輩們調走,好讓李豫從從容容上位。

    因此他恨透了安西這個地方,當閻凱建議他去敦煌時,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現在終于要離開龜茲,李綜心花怒放,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孰煌去。

    “殿下,你找我嗎?”李慶安飛馬上前拱手笑道。

    或許是和楊國忠關系疏遠的緣故,李綜對李慶安的仇恨也減弱了很多,而且來安西后,李慶安對他的生活照顧有加,讓他感覺很不錯,而且他的那些侍妾,每人都收到了李慶安夫人送的昂貴禮物,因此人人都在枕邊給他說李慶安的好話。眾口爍金,李綜對李慶安的態度自然就慢慢轉變了。

    他見李慶安態度恭敬,心中不由感到很滿意,便指指馬車內笑道:“我的几個侍妾想知道,我們在教煌的住處安排好沒有?”

    “殿下放心,敦煌本來就有几座不錯的宮殿,我已經派人去修聳一新,而且那些都是漢人宮殿,保証讓殿下滿意,另外,我還會保護殿下的安全。”

    這正是李綜急于想知道的,剛才他和旁邊一個侍衛聊天,聽說河西走廊上有羌胡馬匪,上個月有几百戶移民被馬匪侵襲,被殺死了一百多人,搶走了二十几個年輕女子,而且沙州那邊也有,出沒如風,他頓時擔心起來,既然李慶安也提到這件事,他便連忙問道:“我聽說河西走廊上有馬匪,非常凶悍,大將軍准備怎樣保護我?”

    李慶安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所謂馬匪,其實很多都是河西的軍隊,據我所知,沙州馬匪和豆盧軍有關系,這些都是公開的祕密,我恨之已久,但我是安西節度使,不好插手河西之事,正好借保護殿下之名,我會出兵五千保護殿下安全。同時也趁機剿匪。”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或許覺得這句話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安撫,李綜又笑道:“大將軍放心,我會上書聖上,給大將軍美言。”

    “殿下好意,李慶安這里謝過了!”

    李慶安下馬向他深深行了一禮,態度異常恭敬,惹來馬車內李綜几名侍妾的一片笑聲。

    薩澤是沙州南面的一片水域廣闊的高原湖泊,位于阿爾金山以南,雖然它在沙州的管轄范圍內,但實際上它離敦煌還有一千余里,被白雪皚皚的阿爾金山脈相隔,阿爾金山高大雄偉,也阻斷了吐蕃人北上之路,也正是這個緣故,薩澤雖然駐扎有兩萬吐蕃軍,但他們卻很難進攻敦煌。

    相反,薩澤離安西很近,可以沿且末河直達播仙鎮今天的且末縣,歷史上吐蕃軍就是從這條路侵入安西,發生在天寶十二年播仙鎮大戰,就是這個背景。

    當然,李慶安不走播仙鎮南下是因為他想借道沙州,從而控制住河西走廊北部重鎮敦煌,但真正要打薩澤的吐蕃軍,還是得從播仙鎮入手,這樣位于播仙鎮和敦煌縣之間的一片綠洲就是一個重要的補給中轉站了。

    這片綠洲位于蒲昌海西南,且末河的中段,阿爾金山以北,也就是今天的若羌縣,這里有遼闊的草原,有丰沛的雪山融水,牧草丰美,是一片優質的牧場,唐軍在這里修建了四座城堡以控制這片綠州,蒲桃城、七屯城、興合城、弩支城,各有駐兵數百人,早在兩個月前。一支三百人組成的斥候軍便已進駐這里。

    這支斥候軍的首領便是恆羅斯之大食的白銀有功而被提升為中郎將,這次他從碎葉來到此處,他的任務就是要監視薩澤吐蕃軍的動靜。

    這天下午,秦海陽率領三百名斥候騎兵,沿著且末河向薩澤疾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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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吐蕃戰役(上)

    江澤位干阿爾金山和昆侖山!間,是一座高原湖泊”蛔世比望無際的高山草甸,遠方山勢連綿,被皚皚白雪覆蓋,這里氣候氣候溫暖,有丰富的淡水,有平坦而覆蓋著厚厚草甸的原野,有高峻的山脈阻攔寒流呼嘯南下,對于常年生活在高原上的吐蕃人,這里便是一個非常適合放牧的優質牧場。

    在大唐的地圖上,昆侖山才是唐蕃的分界線,因此這片夾在兩條山脈間的盆地草原應該是大唐的領土,它屬于沙州管轄,但事實上。從武則天時代唐軍收復安西后。這片盆地便一直沒有能收回來,吐蕃人在這里駐扎了重兵,几十年過去了,唐蕃交戰的重心一直便在東方,兩國在安西基本相安無事,大唐也就默認了吐蕃人對這片盆地的占領。

    但隨著唐軍在東線石堡城大勝,唐蕃兩國的戰略優勢不斷向大唐傾斜,在隴右戰場,哥舒翰步步為營,向南近逼,占領了大非川和青海流域,并逼向九曲地區;在劍南戰場,高仙芝大敗吐蕃南詔聯軍,將吐蕃勢力趕出南詔,并向西收復了松雅等被吐蕃占領的土地,而西線的大小勃律大勝,吐蕃人的勢力被趕出吐火羅,再加上吐蕃贊普年幼,几個實權大臣爭權奪勢,使得吐蕃遭遇到了百年未遇的低潮。

    正是這種戰略優勢,使大唐再次發動吐蕃戰役,在東方要占領九曲、拍海;在西便是要收復吐蕃人盤踞了近五十年的薩澤盆地,徹底將吐蕃人趕回昆侖山以南。

    六月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在安西各地已是流火遍地、熾熱難當,可在薩澤盆地卻是溫和如秋,早晚還有一絲寒意,這天清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籠罩在高原之上。大片森林中白氣彌漫,偶然有羚羊群從茫茫的原始森林中躍出,成群結隊來到且末河邊飲水,這里距離薩澤約百里,人際罕至。

    這時,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驚動了河邊飲水的羚羊群和鹿群,它們驚恐萬分,紛紛奔進了原始森林,在森林邊好奇地向遠處張望。

    只見一隊騎兵風馳電掣般疾駛而來,這是唐軍的近百名斥候騎兵,配備雙馬,為首者正是秦海陽,他將三百名斥候分成五隊,分別去各處探查,他這一隊人數最多,主要就是沿且末河一線尋找吐蕃人的蹤跡。昨天傍晚,世門已經發現了一隊吐蕃巡哨,從馬蹄印看,應該在十五到二十人之間,他們一路追蹤而來,就在這一帶,失去了吐蕃巡哨的蹤跡。

    秦海陽勒住戰馬,打手帘向四周張望,遠方是大片重綠色的高止。草原,發絲般的牧草層層鋪疊開去,茂密的森林一要無際,閃亮的且末河儼如一條玉帶從森林中間流過,原野安靜異常,沒有任何人的痕跡。

    秦海陽目前是安西斥候軍中軍職最高的將領,他的斥候經驗極為丰富,從常理來判斷,河水從兩岸森林中間流過,這樣敵人的埋伏極可能就會在森林中,但秦海陽卻看得更深一步,從河水與森林的距離便判斷出,一般埋伏對唐軍也不會有影響,河邊至森林的距離約百步。而吐蕃弓箭的射程不夠,唯一擔心吐蕃人是用唐軍弩箭,如果那樣的話還是有一定危險。

    秦海陽沉吟片刻,便對兩名手下道:“你們去看看,注意防護!”

    兩名手下答應一聲,沿著河流縱馬向前奔去,奔至森林邊緣,兩人向森林內探望了片刻,一齊張弓搭箭,向森林深處射去,他們射出的是一種尖嘯箭,也是用火藥配成小高原上因氧氣不足,大大影響了火藥的燃燒爆炸,但這種尖嘯箭卻因藥少而不受影響,它射出后能發出尖利的嘯聲,起到打草驚蛇的作用小是斥候軍的有力探查器。

    只聽兩聲尖厲的嘯聲響過,森林上空既沒有扑棱棱的鳥雀驚起,也沒有憐羊和鹿群從森林中驚恐奔出,而是隱隱聽見几聲戰馬的嘶叫。緊接著十几名吐蕃騎兵從森林倉惶奔出,沿著河向下游奔去。

    “十八名騎兵!”

    秦海陽立刻低令,“沖占去,一個也不能放走。”

    兩百匹戰馬如平地驚雷,一齊沿著河邊疾奔,唐軍斥候的戰馬都是清一色的阿拉伯馬,又在高原上進行了長時間的練,已經能夠適應高原氣候,雖然還不能在高原上長途跋涉,但短距離沖刺已經完全沒有問題,更重要是它們速度極快,儼如騰云駕霧一般,而吐蕃人的戰馬普遍較矮能耐高原寒冷,也能長途跋涉,但就是速度不快,片刻后,吐蕃騎兵便漸漸被唐軍追上了。

    唐軍形成了一個彎月形,兩邊漸漸向中間合攏,還差五十步時,唐軍放箭了,百支箭從四面八方射向吐蕃騎兵,吐蕃騎兵的雙層鎖子早難以抵擋唐軍特制的纖細透甲箭,更要命是戰馬無從躲避,霎時間,一片人仰馬翻,十八騎吐蕃巡哨被射倒大半。只有五人仍在狂奔但他們躲不過唐軍的密集騎射,頃“兒間,最后的五人被射翻。葉蕃軍凶悍異常。雖然被射到“凡一以償起來拔出長劍和唐軍拼死格斗。

    “殺!”

    秦海陽厲聲喝令,他振馬斜沖,一刀劈過,血光四濺,一名企圖刺他戰馬的吐蕃士兵被劈斷了脖頸,人頭滾出兩丈多遠,唐軍們下手絕對不留情,刀劈箭射,十八名吐蕃巡哨被斬殺十七人,僅留一名活口詢問軍情。

    很快,幸存者陸陸續續交代了一些情況,這支吐蕃巡哨是去播仙鎮探查唐軍的情況,因發現唐軍斥候而返回,目前,在薩澤盆地約有兩萬多吐蕃軍隊,還有數萬名作為后勤的隨軍牧民,這些基本上都是唐軍已經了解到的情報,不過秦海陽還是有收獲,那就是吐蕃巡哨去播仙鎮探查,這是以前沒有過的事情,極可能是聞到了味兒。

    還有一個情報也引起了秦海陽的注意,三天前約六千人的吐蕃軍和三萬隨軍牧民離開了薩澤,向西方而去,原因不明。

    如果吐蕃軍是發現了封常清的軍隊,那就屬于緊急情況,是不會攜帶羊群和隨軍牧民,而是會火速趕去攔截,而他們卻帶了羊群補給,這樣,每天行軍也不過數十里,這不是追擊,應該不是針對唐軍,那他們是去哪里?難道會是去小勃律?

    秦海陽沉思了片刻,不管吐蕃軍是不是去大小勃律,但很可能會遭遇到封常清的軍隊,這個情報必須要引起重視。

    他當即分兵三路,一路回去向李慶安匯報,一路繼續東行去探查薩

    澤盆地的情況,而他則率二十名斥候調轉馬頭向西南追去。

    就在秦海陽發現吐蕃軍的一點蛛絲馬跡時,敦煌的唐軍已經整軍完畢了,三萬安西主力軍和四千駐守沙州的豆盧軍,豆盧軍是河西八軍之一,它的編制是四千人,胡漢各半,它從來就沒有滿員過,但也從前沒有缺員過。它和所有的邊軍一樣在朝廷的兵冊中是滿員的,朝廷也會據此每年向豆盧軍撥付糧餉,但事實上,豆盧只有二千余人,胡騎是不會安心在軍隊膨變,他們需要放牧,需要和家小住在一起,因此,在某種利益的驅動下,胡騎們基本上都是名義在編,而實際上不在軍中,至于他們的糧餉也就大多進了軍官們的私囊,山高皇帝遠,也沒有人來查他們,即使查也查不出什么,那時胡騎們又回來了,這也就是馬匪中混有軍隊的原因所在。

    但安西軍的突然到來,卻摧毀了豆盧軍這種混亂的體制,沙州都督王部來不及召回胡騎,而使得他的貪讀之事曝露,被李慶安重打一百軍棍押送朝廷,并上書揭露其貪污糧餉數萬貫的事實,王都在上路不久便自盡于囚籠之中,豆盧軍全部編入安西軍,李慶安又命親兵出身的大將施秉貴為慶王侍衛統領,率三千軍馬長駐沙州。

    在沙州諸事安排完成后,安西軍又否次調頭向西南,沿阿爾金山北麓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這天傍晚,安西大軍晝夜行軍三天夜,終于抵達了阿爾金山北四城之一的七屯城,大軍疲憊不堪,便駐扎下來。

    密密麻麻的營帳層層疊疊,一圈圈地向外延展,仿佛一個巨大的螺旋,沒有營櫥,近千名巡哨散發到數十里之外,這個巨大螺旋的中間是各種軍需物資,再中間便是中軍大帳。晚飯后,夜幕便悄然降臨,漫天的星斗散布在蒼穹之上,在無邊無際的神祕宇宙中鋪開,讓人覺得時光短暫和生命的渺就在這片璀璨的星光下,唐軍大卓中一片寂靜,營光黯淡,疲憊的士兵都已沉沉睡去,只有中軍大帳中依舊燈火通明。

    秦海陽派回來的斥候兵剛剛趕到,正在帳中向李慶安稟報斥候軍發現的吐蕃軍情。

    “我們是在距播仙鎮南約八十里處發現了吐蕃巡哨,他們也發現了我們,經過兩天追擊,我們在離薩澤百里外追上這支巡哨,并殲滅了他們,從戰俘中得到一個消息,吐蕃軍約六千人在三天前已經離開薩澤,向西南方向而去,他們帶了三萬牧民和大量羊群,秦將軍推斷他們的行軍速度并不快,但很可能遭遇到封將軍的隊伍,秦將軍已向西南追去。”

    李慶安一邊聽匯報,一邊在地圖上做標識,他還來不及做吐蕃的沙盤,使他略略感到有一點遺憾小在地圖上,薩澤是位于一片方圓數百里的盆地之中,被阿爾金山和昆侖山包圍,再向南是吐蕃的羌塘。也就是后世著名的可可西里山脈小几條大山脈都是東西走向,在山脈間形成了巨大的峽谷。

    李慶安知道,此時東部的吐蕃戰役已經打響了,哥舒翰已經發動了爭奪九曲地區的戰役,如果薩澤的吐蕃軍得到消息趕去支援,應該是從東走,進入柴達木盆地,走直線前去馳援,但吐蕃軍卻是向西走,迂回繞道更不可能,等繞過昆侖山再向東,那就已經遠了數千里,如果不是去支援東方,那會是去哪里

    如果是去攻打大小勃律,六千軍馬似乎少了一點,而且攻打大小勃律是一種戰略性的國策,這和吐蕃的上層決策有關,當然,吐蕃人在東方處于戰略劣勢,確實是有可能向西發展,打下大小勃律,打開通往吐火羅和天塹的大門,但無論如何,這種重大的軍事行動都絕不會突然從薩澤發源。

    如果不是去大小勃律,那又會去哪里?這時,李慶安的目光投向安西于閱。他腦海中跳出一個大膽地念頭,難道會是去襲擊于闃或者是龜茲?

    這個念頭將李慶安自己也嚇了一跳,吐蕃軍會去攻打安西嗎?這是一個讓他有些不敢面對的假設,換而言之,如果是他李慶安,他會去攻打安西嗎?答案是肯定的,他肯定會去打,這就是兩線作戰的最難以顧全的一點,腹地空虛,他調動了五萬軍隊來發動吐蕃戰役,而北庭那邊,葛邏祿、同羅、沙陀三支部落至少有四萬胡人軍隊在對付回訖,還有北庭九千漢軍,他近一半大軍都卷入了這兩場戰役中,雖然安西還有一萬余人,但分布太散,無法快速集中,在龜茲只有兩千軍隊防御,疏勒稍多,也只有五千人,像其他主要軍鎮焉者、于閱、拔煥城等都只有千人,而地方上的胡人軍隊也都被他拉來用做后勤,即使不來,也是戰斗力太弱,不堪一擊。

    李慶安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支胡人軍隊極可能是去偷襲安西腹地,所謂隨軍牧民不過是個迷惑而已。說明吐蕃主帥已經意識到唐軍要進攻薩澤了,這個吐蕃主帥果然不一般。

    想到這,李慶安立刻招來一名年輕將領張永慶,也是出身于他的親兵,積功為中郎將。

    “如果吐蕃軍偷襲安西腹地,必然會經過于閱,那里有一千駐軍,但人數不夠,你速率三千拔煥騎兵趕去,多帶弓矢,連同于闃一千人,共四千人,由你全權指揮,拼死也要給我守住安西南大門,日夜警懼,不可有半點大意!”

    張永慶接過令箭,抱拳應道:“卑職一定拼死守住于閱,決不會讓吐蕃軍得逞!”

    片刻,帳外傳來兵馬調動的聲音,馬蹄奔如悶雷,三千拔煥營騎兵在張永慶的率領下,向西于閱鎮方向而去。李慶安站在帳營門望著他們遠去,此去于閱,至少有十天的路程,不知他們能否及時趕到?

    就在李慶安擔憂于閱安危的同一時刻,薩澤的吐蕃主帥也深深為吐蕃國的命運而擔憂,薩澤的吐蕃主帥也是吐蕃的權勢人物之一,他就是吐蕃大將尚息東贊,當吐蕃贊普被李慶安炸死在石堡城后,吐蕃實力便一時陷入低潮,主要表現在新贊普年幼,僅十一歲,大倫囊協達贊和托孤大臣達扎路恭關系不和,導致吐蕃內部政令不暢,去年又爆發了大臣巴?吉桑東贊與朗?彌素二人的陰謀叛亂,雖然叛亂被鎮壓,卻牽扯到了不少人,尚息東贊就是其中之一。

    尚息東贊和朗?彌素的私交關系很好,朗7彌素被殺后,對尚息東贊一直耿耿于懷的囊協達贊趁機發難,指責他也暗中支持叛亂,最后証據不足,尚息東贊沒有被定罪,但也被貶到了遠離權力中心的西方,出任羌塘總督,掌管薩澤的兩萬吐蕃軍。

    尚息東贊不愧是吐蕃的名將,在去東唐軍几次攻打九曲地區不利后,他便猜到唐軍很可能會發動西線戰役,阻止薩澤的吐蕃軍東援,為此他几次上書贊普,要求增加薩澤的吐蕃軍,卻被囊協達贊斥以居心叵測駁回,盡管沒有援軍,但尚息東贊還是積極應對,他多派巡哨和探子卻探聽唐軍的消息,七天前小他的一支探子深入安西,聽商人說唐軍有大規模向東進軍的跡象后,尚息東贊便意識到唐軍是要攻打薩澤了,他立刻做出兩手准備,一方面命大將嘉扎桑吉率六千吐蕃軍迂回前往于閱,准備趁安西腹地空虛的機會,用圍魏救趙之策逼唐軍退兵,如果唐軍被他擊潰,說不定他還能順勢席卷安西。

    當然,尚息東贊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他曾聽過達扎路恭說起過李慶安此人的厲害,他也記得很清楚,當年石堡城之戰,他的胞弟尚息德贊便是在伏俟城死于李慶安的箭下。

    所以尚息東贊也做了二手准備,他又命三萬牧人將百萬頭牛羊趕到南方的烏蘭烏拉湖,如果薩澤守不住,他就荐南撤烏蘭烏拉湖,三萬牧人和六千吐蕃騎兵是同一天出發,這便給了唐軍斥候一個錯覺,以為吐蕃軍隊是帶牧人一同行軍。

    下午,尚息東贊忽然接到了探子的報告,約三萬唐軍離開搖仙鎮,沿著且末河,向薩澤方向開來,尚息東贊知道,戰爭即將要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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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吐蕃戰役(中)

    從六月下旬隴右唐軍正式富戰以來,東線的戰役勢如破舒翰全線壓上,兵分兩路,一路由大將王難得率兩萬唐軍進攻烏海,那里是吐蕃人的重要牧區,生活在大量牧民,并駐扎有五千吐蕃軍,唐軍以多擊寡,一舉擊潰了烏海吐蕃軍。斬首四千余人,數萬吐蕃男女被唐軍俘虜,奪取了四十萬頭牛羊。

    而哥舒翰則親率五萬大軍進攻九曲地區,這里原是吐谷渾的地盤,是吐蕃高原重要的產糧區,吐谷渾被吐蕃兼并后,這里也就成了吐蕃軍侵唐的后勤基地,吐蕃在這里屯集了三萬重兵防御,這里也是哥舒翰進攻的重點,盡管唐軍人數占優,但在高原作戰,漢人的個人能力卻不如吐蕃人,雙方交戰了几場,各有勝負,一時處于膠著狀態。

    一場戰斗剛才結束,雙方各自退兵,遠處是吐蕃人的洪濟城,吐蕃軍背城而戰,再次挫敗了唐軍企圖奪取洪濟城的計划。

    殘陽如血,殷紅的夕陽撒在高原山谷之上,山坡和河邊的礫石灘上,橫七豎八地躺著陣亡的唐軍士兵,足有千人之多,到處是一灘灘刺眼的鮮血,未斷氣的戰馬依然躺在地上抽*動著,戰死的士兵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手中緊握刀箭和盾牌,長眠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中。

    吐蕃士兵的尸體已經被抬走了,几百名被唐軍雇佣來的吐谷渾老人在吃力地搬運唐軍士兵尸體,三個人一組,將一具尸體放入擔架,緩緩抬起,在夕陽中蹣跚地向唐軍陣地走去。

    唐軍的大營駐扎在一片地勢較高的土丘之上,用巨石筑起一圈簡陋的圍牆,防止吐蕃騎兵的突襲,四周豎有高高眺望木塔,觀察周圍的動靜,巨石四面布置有近萬名唐軍弓弩手,手握硬弩嚴陣以待。

    在一座眺望塔上,哥舒翰正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遠處的洪濟城。奪下這座城池,九曲地區也就拿下一半,盡管唐蕃兩軍處于一種膠著狀態,但哥舒翰卻有信心打贏這場戰役,一開始他便發現吐蕃軍的兵力并沒有想像的那樣多,起初還以為是達扎路恭的誘敵深入之計,誘引唐軍深入后再襲擊唐軍的后勤,如白石城等地,為此他加大了白石城的防御。增投兵力。增高城牆,但經過這几天的雙方交戰和不斷傳來的斥候情報,他漸漸發現情況并非是他想的那樣,吐蕃確實是兵力不足,連他們重要的人口聚集地烏海都被唐軍不費吹灰之力攻占了,達扎路恭就算是誘敵深入,他也不會用九曲和烏海來冒險,吐蕃失去了糧食和人口,它還有什么?

    哥舒翰漸漸猜到了七八分,這或許是吐蕃內部出了問題,從它們后勤物資運輸就可以看出來,他的斥候發現從開戰至今,吐蕃軍沒有任何物資運來,全靠九曲地區儲存的一點點資源在硬撐,也就是說,達扎路恭沒有后援,就憑那一點點物資,他們是撐不了多久了。

    哥舒翰不愧是經驗丰富的老將,他很清楚,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冷靜慎重,為防止吐蕃軍真的用誘敵深入的計謀,哥舒翰便實行步步為營的策略,打下一片地方,鞏固一片地方。絕不貪功冒進,要保証糧食等物資的暢通供應,防止被吐蕃軍切斷后援。

    應該說他的策略到目前為止完全正確,盡管他們還沒有攻下洪濟城,但他已經掌握了戰場的主動小攻下洪濟城是遲早之事,只要安西的吐蕃軍不來攻打他的后方,那這場戰役他就有九成的把握獲勝,現在看來,李慶安已經拖住了安西吐蕃軍,和他配合得非常默契。

    和哥舒翰的胸有成竹恰恰相反,吐蕃主帥達扎路恭已是心如火焚,唐軍的大規模進攻實際上他已經事先料到了,可是料到了他也無可奈何,吐蕃的二十几萬大軍都聚集在邏些,掌握在大倫囊協達贊的手中,無論他怎么去信求援,囊協達贊就是不發援軍,甚至連武器帳蓬也沒有送來,這樣下去,吐蕃不僅會丟掉九曲地區,甚至近一半土地都要喪失,當然,唐軍不會適應高地冰原,但人口呢?吐蕃喪失了最寶貴的人口,元氣大傷,以后他們還有崛起的機會嗎?

    達扎路恭憂心仲仲,他既恨唐軍乘虛而入,但更恨囊協達贊為一己私利而誤國,現在他最擔心的是烏海那邊,如果烏海那邊守不住,唐軍就會順勢南下,積石山不保、拍海不保。他們也就沒有了退路。現在達扎路恭面臨一個兩難的境地,是死守九曲等候援軍,還是保存實力,南撤拍海,或是直接退回邏些,退回邏些是不可能,囊協達贊會趁機殺他,死守九曲也是早被唐軍殲滅,如果囊協達贊真的在意九曲,現在他就不會沒有援軍了,只有退回拍海,以待援軍,相信囊協達贊也不愿意唐軍打到邏些去。

    達扎路恭左右為難,九曲地區的麥子再過兩個月就熟了,就這么白白讓給喜軍,他心中著實不甘心小可是不走又不行,他心里很清楚,五千吐蕃軍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烏海。

    達扎路恭久久眺望著烏海方向,終于,他下定了決定,緩緩對左右下令道:“傳我的命令,二更時分,全軍南撤拍海!”深夜,二萬吐蕃軍放棄了九曲,向南撤軍了,他們在南方五十里外渡過了黃河,向拍海方向撤退,哥舒翰也下令不准追擊,也不准王難得軍攔截,唐軍隨即占領洪濟、大漠門地區。盡收九曲部落。

    哥舒翰并不著急南下拍海,而是修建城池,調動軍隊,將烏海和九曲連為一片,又下令后勤糧食物資源源不斷運到洪濟城,他隨后拜訪了几個主要的吐谷渾部落,承諾唐軍將保護他們財產,不會強搶他們的糧食和土地,并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吐谷渾軍,駐守青海以西,這個姿態實際上就是默許吐谷渾人復國。

    應該說唐王朝這個策略極其正確,唐軍無法長期駐守高原,而扶持吐谷渾人,就等于在高原上建立了一道屏障,使吐蕃人不能直接威脅到隴右的安全。

    唐軍的著雙四川了吐谷渾人的擁戴。他們紛紛驅趕吐蕃人。將漢人奴輿大孔以示誠心,他們組建自衛軍隊,十几個部落首領會聚九曲,一致推選前吐谷渾王的弟弟多爾德為吐谷渾新王小哥舒輸派人送吐谷渾新王去長安朝跳李隆基,商量復國之事。

    至此,吐蕃戰役的第一步計划已經達成了,戰略優勢進一步的大唐傾斜,七月初,哥舒翰隨即在烏海一線布兵五萬。等待最后決戰的時機。

    和東線唐軍進展順利相反,西線之戰卻打得異常慘烈,于閱軍鎮是安西大漠以南最重要的軍事重鎮小拿下于閱鎮,就打開了安西的南大門。擅長在艱難環境中生存的六千吐蕃軍就可以沿著玉河橫穿圖倫大沙漠,也就是今天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直抵北部兵力空虛的安西各重鎮,因此,對北上道路的爭奪也到了生死搏命的程度。

    天才亮,熱浪便如流火一般席卷了戈壁大地,盡管大地上炙熱焦烤,但低沉的號角聲還是在于閱鎮以西吹響了,黑壓壓的吐蕃騎兵再次出現在地平線上,戰役已經打了三天三夜,雙方各死傷近千人,盡管吐蕃軍几次要繞過玉閱鎮,但都被唐軍斥候發現,從而被唐軍攔截,事實上,于閱鎮的歸屬已經并不重要,吐蕃軍就算奪下于閱鎮也于事無補,重要的是吐蕃軍要突破唐軍的堵截而北上。

    唐軍還有近三千人,在唐將張永慶的率領下列陣在茫茫的戈壁灘上,背后便是黃沙漫漫的大沙漠,約兩里外便是玉河,河流在驕陽下粼粼發光,由兩條發源于昆侖山的支流匯集而成,一直流向大漠深處,在冬天時會斷流,但在水量丰富的夏季,玉河沒有斷流,橫流過大沙漠,一直注入北方的赤河,它被稱為生命之河,沿著玉河前行便可一直抵達拔煥城。

    三千唐軍在戈壁灘上排列成了槍箭陣,即前面是一千弓弩手,而后面是槍騎兵,弓弩手其實也是騎兵,只是他們暫不騎馬,以步兵方式列陣,這樣他們能挽勁弩,射程也更遠,待吐蕃軍殺近時,由后面騎兵迎戰,弓弩手上馬,又成為騎兵。

    而吐蕃軍還有四千余軍隊,兩軍兵力相差不大,吐蕃軍人數略略占優,但武器上卻是唐軍占優,尤其是唐軍的弓弩極為犀利,三天的戰斗,吐蕃損失兩千人,是唐軍的一倍。

    吐蕃軍將領叫嘉扎桑吉,他約四十歲,也是一名經驗丰富的老將,尤其熟悉安西的地形,這次吐蕃軍為輕裝速行,各自只帶了半個月的干糧,而穿過大沙漠就至少要半個月時間,而他們在路上已經花了五天,也就是說,他們的干糧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走出大沙漠,當然他們可以殺馬補充,但就是如此,他們的干糧也十分緊張了。

    如果這兩天他們再沖不過唐軍的防線。或者死傷士兵再超過千人,他們這次北征就將以失敗而告終。

    吐蕃軍懼熱不懼寒,異常炎熱的沙漠氣候使他們有些不習慣只有早晨的片刻時間內能使他們保持旺盛的精力,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將無法忍受大地的炙熱,戰牛力就會急劇下降。

    嘉扎桑吉默默望著遠方的玉洱”中憋足了一口氣,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沖過去。

    “殺”。他大吼一聲,四千多吐蕃騎兵發動了,他們高舉盾牌,戰馬奔騰,卷起滾滾黃沙,殺氣彌漫戈壁,向唐軍席卷而去。

    唐軍嚴陣以待,張永慶嘶啞著聲音令道:“弓弩手准備!”

    一千唐軍騎兵已經下馬。人人手執唐弩,后背弩箭壺,他們列隊成三排,在張永慶的命令下,上前几步拉開了距離,唐軍硬弩的射程在兩百步左右,而有效殺傷射程在一百二十步,在吐蕃軍沖近至三十步時,弩手將后退上馬,由后面的騎兵接陣。在吐蕃軍奔入殺傷射程的九十步內,一般士兵可以安兩箭,而經過練的弩兵可以發三箭,負責阻截吐蕃軍的這支拔煥營都是老兵小都經過嚴格練,可以發三箭,也就是一共發三千箭,再加上后排兩千騎兵都配有弓箭,他們也能在短時間內射出一輪,這樣其實就是五千箭射出,對吐蕃軍的威脅很大,不過弓箭的勁力不夠,射不穿吐蕃軍的盾牌,大多數時候只能傷馬,而弩箭則不同,它可以洞穿吐蕃軍的盾牌。轉眼間吐蕃騎兵便沖進了射程內,一千弩兵刷地將唐弩舉高,呈三十度傾角向上,敵軍越來越近,黃沙彌漫天地,遮天蔽日,已經完全看不見吐蕃軍的身影,只聽一聲鼓響,第一排唐軍的三百三十支箭騰空而起,呼嘯著向彌漫的黃沙中射去,立刻第一排裝箭,第二排射出,緊接著第三排射出,一輪三排箭,千支弩箭儼如織成的一張箭網,鋪天蓋地射向吐蕃騎兵。

    黃沙中頓時慘叫聲四起,不斷有人有馬中箭,戰馬摔倒,將騎兵摔滾出去,力量強勁的弩箭貫穿了吐蕃人手中的木盾,射進騎兵的臉龐和胸膛,但吐蕃人已經殺紅了眼,不顧生死,策馬疾沖,這時唐軍騎兵的弓箭也跟著射出,矢如雨注,箭若飛蝗,一場殘酷的鋒鏑噬血戰就此生成。

    五千支箭射翻了六百余人,吐蕃騎兵便席卷而至,唐軍騎兵也舉槍相對,越來越近,雙方甚至已經看清楚了對方臉上的怒氣,但最前面士兵臉色霎時變了,變得驚恐萬分,但是他們已無法停止,只見他們在尖叫聲中絕望地閉上眼睛。

    剎那間一聲巨響,兩支軍隊轟然相撞,最前面的無數人在這次相撞中悲慘地死去,身體支離破碎,頭盔和折斷的長槍長矛飛向天空,一場慘烈的愿戰就此拉開。

    戰馬捉對厮殺,槍刺刀劈,喊殺聲、慘叫聲、骨骼被砍斷的咔嚓聲、臨死前喉頭的咯咯聲,此起彼伏,一名吐蕃百夫長凶悍異常,他手執三十斤的大劍屢戰,與他對戰的是一名年輕的唐軍,經驗不足被他揪住戰馬,反手一劍,將唐軍士兵攔腰斬為兩段,內臟滾出,血箭噴出丈外。

    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唐軍旅帥大怒,他無聲無息縱馬疾沖,從后面一槍猛刺,力道強勁,竟一槍刺透了吐蕃百夫長的鎖子甲,槍尖從前胸透出,唐將大吼一聲將他高高挑在半空,吐蕃百夫長仰面向下,一雙銅鈴大眼死不瞑目地怒瞪唐將,用最后的力氣嚼碎舌頭向殺他之人噴去。

    太陽越升越高,熾熱的驕陽將烈焰噴向地面,仿佛將大地烤焦燒熔,熱浪騰騰,人仿佛置身于蒸籠之中,令人喘不過氣來,戈壁灘上,兩支軍隊的屢戰仍在繼續,但雙方的體力都迅速下降,汗水和血水混合,不少人因體力透支過度而昏厥,但兩軍都失去了指揮,混戰中無法擺脫對方,也不知這場戰斗何時才能結束,或許要戰斗到所有人都暈厥過去。

    可就在這時,遠方突然傳來了響亮的號角聲,號角聲儼如一陣狂風吹散了逼人的熱浪,也吹寒了吐蕃人的心。只見一支數千人的唐軍騎兵向這邊飛馳而來,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聲繡著“疏勒。二字,這是疏勒的唐軍趕到了。

    吐蕃軍士氣徹底瓦解,他們再無斗志。四散奔逃,尚息東贊企圖偷襲安西腹地的陰謀徹底破滅了。

    于閱鎮的阻擊戰只是一個小插曲,真正決定西線格局的戰役卻在薩

    澤畔的草原上拉開了。

    薩澤的一萬五千吐蕃軍被封常清軍隊截斷了東去的道路,五萬唐軍一東一西,將吐蕃軍堵在薩澤盆地內,唐軍并不急于進攻,李慶安知道薩澤的絕大部分牛羊都已轉移走。剩下的牛羊僅夠吐蕃軍民熬半個月,他用圍堵的辦法慢慢地消耗其士氣,在圍困了十天后,吐蕃軍終于開始突圍了。

    尚息東贊已無路可走,他索性在隨軍的數萬牧民中盡選男子,凡低于六十歲的男子,只要是高過車輪的少年全部編入軍隊,這樣,尚息東贊可以指揮的軍隊從一萬五千人一下子躍升為四萬人,准備從西面突圍去烏拉烏蘭湖。

    這天上午,唐軍斥候發現了吐蕃軍的異動,唐軍大營的鼓聲頓時響了起來。

    咚!”

    鼓聲激昂高吭,振奮人心,近二萬五千名唐軍在遼闊的草原上列陣以待,這是安西唐軍在擔羅斯戰役后又一次較大規模戰役,如果能全殲這支吐蕃軍,那吐蕃人在短期內將無法攻擊安西,這就讓安西軍能安心對付大食,爭奪信德和旁遮普,得到穩定的糧食供應基地,爭奪吐火羅,將大食的勢力趕過阿姆河以西,恢復大食東征之前的勢力格局,這是李慶安的第一步目標。李慶安對這場戰役有著必勝的信心,他有五萬安西軍主力,而對方只有一萬五千人,至于那些臨時組織起來的牧民,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盡管尚息東贊出奇兵,企圖圍魏救趙,擾亂他的后方,但李慶安認為這其實是尚息東贊的敗招,將本來就人數有限的軍隊分拆開了。而他的奇兵也未必有效,攻占于闃鎮沒有什么意義,去攻打龜茲、拔煥城又路途遙遠,就算成功了,等消息傳來,恐怕這邊戰事早已結束了,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何況他已經派兵攔截,更用飛鷹命令疏勒的荔非守瑜派軍來援,吐蕃奇兵也不會起太大的作用。

    相反,如果他是尚息東贊,他則會采用金蟬脫殼之計,留少量軍隊在薩澤,并讓牧民扮作軍隊住進帳篷中,而主力軍隊則扮作牧民南撤去烏拉烏蘭湖,這樣等唐軍發現上當時。吐蕃主力早已經走遠了,說不定還能去尖援隴右,打哥舒翰的后背。

    但尚息東贊沒有采用這條計策,這是他的失策,一步走錯,吐蕃軍就將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

    李慶安冷笑一聲,尚息東贊已經沒有機會了,他立刻下令:“大軍列陣!”

    二萬五千唐軍迅速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偃月陣,旌旗招展,隨風飄揚,弓弩軍排列在前,其后是騎兵隊,最后是步兵隊,另外還有兩支戰車軍,共三百輛。

    這是安西第一次投放戰場的戰車,每輛戰車由五匹馬拉拽,戰馬都披有盔甲,設有兩名駐手,戰車形狀頗像后世的集裝箱,木質結構并包有三層熟牛皮,內部結構復雜,兩側開有射擊孔,頂板和后板可以打開,車內是五名唐軍操作手,并裝有一到兩架小型投擲武器,或床弩、或小型投擲器、或連環勁弩,因敵施用,這次對付吐蕃軍,戰車內大多是兩具連環勁弩,一箭二十支,就從兩邊的射擊孔中射出,也有部分戰車裝了床弩,這種戰車主要是從側翼打擊敵軍,威力極大,但它的弱點也很明顯,主要是不能落單,必須有騎兵護衛。

    當唐軍列陣以待,遠方的吐蕃大軍也出現了,他們沒有陣型,黑壓壓的鋪天蓋地,足足有五六萬人,全部都騎在馬上,他們交叉混雜在一起,很難分清誰是普通牧民,誰是吐蕃士兵。

    “大將軍,吐蕃人恐怕不是來和我們打仗的,他們是要逃跑!”副將田珍看出了吐蕃軍的企圖,低聲對李慶安道。

    李慶安搖搖頭道:“不要大意,當心敵軍用這種姿態來迷惑我們!”

    他又下令道:“傳令給封常清,他可以從后面進攻了。”

    唐的東面,和李慶安相距有二十几里,他們之間是用獵鷹來聯系,但此時的封常清也開始發動了,距離吐蕃人不足十里。

    號角聲突然吹響,三里外的吐蕃人發動了,只見數千人尖叫著騎馬向這邊沖來,他們越來越近。李慶安的眼睛忽然瞇了起來,他看清楚了,沖來的竟然全部都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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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19:53:59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吐蕃戰役(下)

    卜葉蕃人只經奔到了數百步外,他們的身影有此干小聲音也異常尖細,李慶安已經看清楚了,奔在前面的數千吐蕃騎兵竟然全部都是女人,李慶安的腦海里不由浮現出吐蕃主帥尚息東贊臉上那一絲陰冷的笑意,或許這就是他的出奇不意吧!用女人來迎接唐軍的箭陣。

    李慶安已經有些摸到了這個尚息東贊的脈路,他總是喜歡走偏鋒,上一次是出奇兵偷襲安西內地。思路雖然不錯,但就是有點考慮不夠周全,這次也是一樣,用女人來打前鋒,企圖使自己不忍下手,難道他就沒有想到,劍能殺敵也能傷己的道理嗎?

    這時,所有的唐軍都向李慶安望來,這些女人是殺還是不殺?李慶安瞇著眼睛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經變了,剛才是陰云密布,而此刻已是烏云翻滾,陣前一股飛沙走石,沙塵彌漫在空中,一場夏雨即將到來。

    李慶安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他在笑尚息東贊作繭自縛,本來可以有機會和唐軍一搏,但他卻把這么多平民裹夾在軍中,使他失去了老天的眷顧。

    “殺!”

    李慶安低聲下達了最后的命令。

    五千弓弩兵跨步上前,五千具黑黝黝的唐弩指向空中,殺機在迅速弩機上凝聚,其余唐軍長刀出鞘,控制有些不安的戰馬,等待著爆發一刻的到來。

    女人們越奔越近了,已經可以看見她們在揮舞雙手,向唐軍表示自己沒有武器,這些婦女大多是為了逃命,她們生活在薩澤,平日里只會擠奶放羊,伺候男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經歷戰爭的考驗。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距離死亡如此之近。她們更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吐蕃主帥尚息東贊的替罪羊,她們越跑越近,離唐軍已經不到百步,進入了弩箭的殺傷射程內,這時,后面的一些牧民已經有些意識到了危險,他們開始停下腳步准備調頭逃跑,卻被凶狠的吐蕃用長劍威逼著繼續前進。在吐蕃軍隊伍中。尚息東贊有些得意地笑了,唐軍不是自詡仁義之軍嗎?他們下得了手殺這些婦孺嗎?只要他們稍一遲疑,婦孺和牧民就將沖亂他們的陣腳,他的軍隊便可以殺進唐軍隊伍了。

    “再進百步,准備突擊!”

    尚息東贊剛剛下達了命令,前方忽然一陣大亂,唐軍箭陣爆發了,數千支弩箭一齊射向奔來的女人群中,慘叫聲四起。這些女人沒有任何防備和意識,片刻間,便有上千人從馬上中箭栽下,馬蹄從她們身上踏過,頓時血肉模糊。

    女人們驚恐萬狀,紛紛調頭逃命。就在這時,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下,一場不期而至的夏雨席卷薩澤盆,唐軍的弓箭無法使用,李慶安一聲令下,騎兵驟然發動了小一萬騎兵氣勢萬鈞地向吐蕃猛扑而去,霎時間將吐蕃軍混亂的陣腳沖開了一個大口子,傾盆大雨忽然而集,雨霧彌漫,可視距離降低。吐蕃軍陣更加混亂不堪。

    盡管吐蕃人的總人數還比唐軍多上一萬,但一直過著平靜生活的吐蕃牧民非但不能幫助吐蕃軍打仗小反而拖累了吐蕃軍的突圍,當唐軍的箭矢毫不留情射向奔來的婦女時,吐蕃陣營大亂,死亡和流血嚇壞了奔來的吐蕃婦女。她們調頭逃跑,又帶動了她們的家人,這些從沒有經過戰事的平民被唐軍的冷酷殺戮嚇得膽寒心裂。吐蕃軍官也喝止不住他們的驚恐逃竄,他們的混亂就儼如被風吹去了混雜的沙粒,露出了下面堅硬的壁石,一萬五千吐蕃軍昭然出現,但是他們已無法保持住陣腳的穩定,混亂的局面使唐軍最犀利的騎兵沖毀了吐蕃軍的防御。這時,尚息東贊心中悔恨不已,他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老天已經將勝機送給了他,他卻白白放過了,他竟忘了,唐軍的弓弩在雨中是無法射擊,如果他沒有帶這些牧民,如果他在大雨下起后再突然發動沖擊,沒有弓弩軍的威脅,在高原之上戰爭,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

    尚息東贊沒有抓住天降大雨的機會,但李慶安卻抓住了吐蕃一片混亂的良機,下令全軍掩殺,騎兵沖亂吐蕃軍的陣腳,東方又傳來嘹亮的號角聲,吐蕃軍面臨腹背受敵的不利,更要命是混亂。在滂沱大雨中,哭喊聲、哀求聲和茫茫的雨霧連成一片。士兵和牧民混雜在一起,還有婦孺老人的掙命。將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將,吐蕃軍敗局已定。

    見大勢已去,尚息東贊下令突圍,原本是一場令人期待的戰役,最后卻演變成一場毫無懸念的單方面的追擊和屠殺,尸體遍野,血流成河,到處是殘肢斷臂,在唐軍的絞殺和追擊中,一萬五千吐蕃軍死傷慘重。逃脫者不足三千人,吐蕃軍被斬殺八千人,四千余人被生俘,上萬牧民被殺,近三萬吐蕃牧民被俘虜,他們被從東面殺來的封常清軍包圍,封常清喝住了唐軍對他們的屠殺,將他們全部生俘。

    薩澤盆地的雨來的快,去得也快,傾盆大雨變成了霜靠細雨。細細密密如針尖般的雨絲洗刷著草原上的血跡。李慶安立馬在一處高丘之上,目光冷然地注視著唐軍打掃戰場,他剛網得到消息,于閱的唐軍已經攔截住了吐蕃奇兵的北上,由于疏勒援軍及時趕到,吐蕃軍已經被擊潰。吐蕃大將嘉扎桑吉在亂軍中被殺,人頭被送來請功,但唐軍也損失慘重,四千唐軍損失過半,傷亡兩千余人,再加上今天陣亡的一千余,唐軍以死傷四千人的代價一舉奪下了薩澤。

    雨已經徹底停了,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一隊隊戰俘正被押解而來,在李慶安眼前,唐軍騎兵押解著一隊隊被俘的吐蕃士兵走過,他們垂頭喪氣,很多人都帶著傷,遠處。大群吐蕃婦孺被唐軍驅趕而來,跌跌撞撞,哭聲震天,在她們身后,跟著一群群神情惶然、眼光呆滯的牧民,他們大多數已妻離子散,財產蕩盡,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不知道他們是否會遭受屠殺的命運。

    這時,一隊唐軍簇擁著封常清飛馳而來,在馬上拱手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封將軍辛苦了!”李慶安笑著點了點頭。

    封常清也嘆道:“卑職原以為會是一場惡戰。滿懷希望,卻沒友山戰蘆數泣么快就結束了,甚系兩軍還沒有正面對陣,著穴讓叭感到遺憾。”

    “這是因為吐蕃軍一心只想突圍而無心戀戰的緣故,這也說明吐蕃人無暇西顧了,否則,薩澤地區怎么可能只有兩萬人,殲滅了他們,我也算完成了朝廷交代的任務。

    李慶安的語氣很輕松。但他心中也是有些遺憾,為這場戰役他做了充分的准備,原以為會是一場惡戰,卻沒想到這么快就結束了,不過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歷史上播仙鎮之戰,安西軍也一樣是輕松獲勝。這和安西軍本身的強大密不可分。

    這時,封常清看了一眼一路哭號走來的吐蕃婦孺老人,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便問道:“大將軍,這些牧民怎么處置?”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我想把他們全部殺了!”

    封常清嚇了一大跳,連忙擺手道:“大將軍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李慶安瞥了他一眼道:“老人殺掉,男人驅使為奴,女人沒入軍中為妓,吐蕃人不就這樣對付我們漢人嗎?”

    封常清嘆了一口氣道:“那是吐蕃軍的殘暴,如果我們也這樣殘暴對待對方平民,這又和吐蕃軍何異?再者。大將軍已在安西廢奴,再用吐蕃奴。似乎有點難以解釋,而且朝廷也會有非議,不利于大將軍的名聲,請大將軍三思!”

    ”我不過說說罷了!我既已廢奴,自然也包括吐蕃人。”

    李慶安笑了笑道:“這些吐蕃戰蔣和平民我准備全部送往銀城。就讓他們在銀城為民,以開采銀礦為生,另外,尚息東贊送去烏拉烏蘭湖的三萬吐蕃牧民我也不想放過。”

    說到這。他對封常清令道:“我給五千騎兵,配備雙馬,你給我日夜兼程趕去烏蘭烏拉湖,將那三萬牧民和他們的牛羊都給我追回來,我算你首功。”

    邏些,布達拉宮,在一陣低沉的長號聲中,數百名侍衛和几名大臣簇擁著年少的吐蕃贊普從高高的台階上走來,他全副武裝,后背弓箭,手握長劍,一身盔甲,不遠處。大倫囊協達贊在几名苯教大祭司的陪同下,恭敬地等著他過來。

    此時雖然佛教已經傳入高原。但本地宗教苯教依然在吐蕃占著優勢地位。宗教的傳播和信仰需要一個長久的過程,也需要統治階層的大力推廣,佛教真正在吐蕃得到大發展,正是得力于這個少年贊普在后來的歲月中大力推廣。

    少年贊普正是吐蕃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中興之主赤松德贊,赤松德贊于天寶元年出生,他自稱是唐金城公主之子,事實上這不過是個托詞,金城公主已在他出生的兩年前去世。

    赤松德贊是在他父親赤德祖贊在几年前的石堡之戰中死于李慶安的火藥爆炸后即位,今年他才十一歲,但少年老成的他比同齡人的心智顯得更加成熟,這段時間他憂心仲仲,就在前几天,一名侍衛冒死告訴他了一個消息,唐軍大舉進攻吐蕃小薩澤的吐蕃軍被殲滅,吐蕃西北部的羌塘已無兵把守,而東面的唐軍已經攻占了九曲和烏海,將達扎路恭圍困在拍海。眼看拍海即將不保。

    赤松德贊心中焦慮到了極點,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大倫囊協達贊將軍隊收縮到邏些附近所導致。吐蕃疆域數千里,可邊疆和遼闊的高原上都無兵把守,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他當然也知道囊協達贊收縮兵力的目的是什么?將軍隊掌握在他手中,使他大權牢牢在握,結果是尚息東贊被趕走,達扎路恭被迫離開邏些,整個吐蕃就是他一人說了算。他甚至沒有把自己這個吐蕃贊普放在上。

    望著遠處囊協達贊那丑惡的嘴臉,赤松德贊心中怒火萬丈,他不由重重哼了一聲,他身后的大臣吉桑嘉貢連忙低聲提醒道:“贊普,要保持冷靜!”

    赤松德贊強按住心中的憤恨,臉上挂起一絲輕松的笑容,老遠便對大倫囊協達贊笑道:“大倫,我今天要去騎馬獵鷹。你和我一起去吧!”

    囊協達贊是一個長得很高大肥胖的中年人,年約五十歲,臉上挂著一種虛偽的笑容,他用了兩年多的時間,終于趕走了政敵尚息東贊和達扎路恭。大權獨攬,權力的迷醉使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忘乎所以,以至于他以為自己才是吐蕃之主了,他壓根就瞧不起這個少年贊普,任何政務都從來不向他稟報,安西軍和隴右軍的大舉進攻,他更是壓著不報,在他看來,唐軍不會久駐高原,寒冬來臨后他們自會退去,如果能借唐軍之手除掉尚息東贊和達扎路恭,那是最好不過。尚息東贊已經敗了,殘軍撤到納木錯湖,准備回邏些請罪,現在還剩一個達扎路恭,被困在拍海,估計用不了多久,也將被喜軍攻破。無論如何,這兩個人他都非殺不可。即使唐軍沒能殺死他們,他也不會放過。

    這時,囊協達贊見少年贊普全副武裝過來,心中不由生出一絲警惕,向他的侍衛退了兩步,可聽說贊普是要去打獵,他這才微微放了心。上前笑瞇瞇道:“贊普,出去打獵有什么好玩,我今天帶來了几名大祭司。請他們輪流給贊普講故事吧!講几天几夜,贊普也就忘了打獵之事。”

    “大倫,我不想聽故事。我想去打獵!”赤松德贊一臉天真道。

    “贊普真是個孩子!”

    囊協達贊笑著和赤松德贊講條件道:“要不這樣,你先聽故事,聽完故事再去打獵。”

    “好啊!”

    赤松德贊高興得跳了起來,從后背摘下弓箭塞給了囊協達贊,嘴里道:“這些家伙我不要了,都給你!”

    囊協達贊無可奈何地接過弓箭,又准備接他遞過來的劍,可就在這時,赤松德贊指著他身后大喊:“達扎路恭怎么回來了?”

    囊協達贊大吃一驚,扭頭望去,背后只有他的几十名貼身侍衛,哪有什么達扎路恭,就在他一回頭的剎那,赤松德贊猛地抽出長劍,一劍刺入了他的胸膛,寶劍鋒利異常,竟將囊協達贊內穿細密鎖子甲的胸膛刺透了,囊協達贊大叫一聲,手抓住劍刃,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個年少的贊普。他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十一歲的少年

    當他從赤松德贊眼睛里看到了輕蔑和憤怒,他忽然明白了,他真的該死了。囊協達贊軟軟倒地,赤松德贊緊咬嘴唇,猛地拔出劍,又是一劍刺入囊協達贊的脖子,割斷了他的喉嚨。鮮血噴濺了他一身。

    這時,被驚呆的囊協達贊侍衛終于反應過來,他們大吼一聲沖上來,赤松德贊的數百名侍衛也沖了上來,將主人緊緊包圍住,雙方吶喊著拼殺在一起,這時,赤松德贊一劍朵下囊協達贊的人頭,高舉著它大喊道:“囊協達贊已死,投降者免死。”

    囊協達贊的侍衛見主人已死,都無心再斗,降的降、逃的逃。片刻便散了。赤松德贊見大勢已定,便回頭對嚇得一臉蒼白的吉桑嘉貢道:“去通知軍方,讓所有千夫長都來布達拉宮見我,我有話要通告他們!”

    時間已經到了八月下旬。唐軍對拍海的攻打已經經歷了整整兩個月,戰役剛開始進展非常順利。七月初,哥舒翰以五萬唐軍左右夾擊吐蕃軍,在多瑪小城大敗達扎路恭的兩萬軍隊,達扎路恭率兩千殘軍倉惶南逃至星宿堡。

    星宿堡是吐蕃軍在星宿川的地勢高險處修建的一座雄堡,位于拍海以西,橫亙于通向邏些的必經之路上,南面百余里便是著名的紫山。也就是今天的巴顏喀拉山,山勢高絕,白雪皚皚。

    星宿堡便坐落在紫山支脈的一座高約百丈的懸崖絕壁之上,只有一條狹窄的羊腸小路通上城堡,儼然就是另一座石堡城,它原本是吐蕃軍為了防御高原狼群而修建來儲存糧食的堡壘。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吐蕃軍的最后的一道防御。

    應該說,唐軍已經拿下了拍海,將十几萬聚居在這里的吐蕃牧民趕去了烏海,繳獲了大量的牛羊物資,但拿不下這座星宿堡,就談不上完全奪取拍海,它就像插在拍海上的一顆釘子,令哥舒翰坐立不安,他先后動用五萬大軍來攻打這座孤堡,卻始終攻打不下來。

    他們沒有大型的攻城武器,全靠唐軍的血肉之軀進攻,進攻異常艱難,死傷慘重,進攻一個多月,唐軍已經在城堡下陣亡了八千余人,隨著在高原呆的時間過長,不少唐軍無法適應高原氣候,先后病倒離去了。唐軍不斷減員,到八月中旬時,五萬大軍只剩下三萬余人。

    盡管攻不下星宿堡,但哥舒朝卻不肯罷休,他在李隆基面前拍胸脯說發過誓言,他將全殲吐蕃軍,若吐蕃軍還剩一兵一卒就不算他的功勞,他也不要西平郡王之爵,可現在居然還有兩千多吐蕃軍,他若拿不下星宿堡,拍海就占領不了,他的西平郡王就沒有希望。

    因此,哥舒翰狠下了一條心,拿不下星宿堡,他就絕不退兵,三萬唐軍將星宿堡團團圍住,晝夜不停地攻打。吐蕃軍的反擊也越來越弱,石塊已經沒有了,城堡已經拆到了不能再拆的程度,再拆城堡就垮了。兩千吐蕃軍也只剩下了不足六百人,在達扎路恭的率領下拼死抵抗。

    這天上午,唐軍的再一次進攻發動了,一萬唐軍沿著小道向上進攻,一片片凍得梆梆硬的半只羊或整只牛頭砸了下來,這些牛羊肉都是吐蕃軍的糧食。儲存在城堡中,已經沒有石塊,只能用它們來阻擊唐軍的進攻。

    數千唐軍一聲吶喊,紛紛舉大盾防御,但還是有近百人被砸下止崖,慘叫聲在山澗回響,攻打了兩個月,唐軍也疲憊不堪了,高原氣候使他們的體力消耗巨大,很多人都爬不上去了,趴在半山腰呼呼喘氣,這時,達扎路恭已經對援軍絕望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寒冬到來,唐軍被迫撤離,那樣,他還有一線生機。

    其實達扎路恭并不是彈盡糧絕,他還可以把城堡完全拆除,據守懸崖,這樣他就還有几萬塊大石可以利用,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這樣做,他要計算時間,要用這几萬塊石頭撐到冬天,這談何容易。

    好在雙方都是筋疲力盡了,守軍累得几乎要死去,唐軍也是進攻乏力,越來越軟弱,這里不像在平原,近兩個月的交戰,雙方都已到了強弩之末,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后。進攻的乏力使哥舒翰憤怒異常,他嘶啞著聲音大聲吼叫,“傳我的命令。命督戰官上去,膽敢的死不攻者,立斬!”

    他奪過鼓槌,親自擂鼓助威。轟隆隆的鼓聲敲響了。几十名督戰官兵也上山了,唐軍不得已,只能拼死再次發動攻勢。

    就在這時。几名斥候騎兵飛奔而至。驚恐萬狀地稟報道:“稟報大帥,百里外發現了吐蕃援軍!”

    “什么!”

    哥舒翰驚呆了,他猛地一把揪過斥候的衣襟,沖著他吼道:”你快說,有多少援軍!”

    “至少、至少有八萬人。”

    “當御!”

    哥舒翰鼓槌落地,他無力地坐下了下來。呆呆地望著攻不下來的星宿堡,他在這座堡壘上耗費的時間太多了,以至于沒有部署任何防御,八萬吐蕃援軍到了,他的美夢破滅,他的西平郡王也開始離他遠去了。

    哥舒翰只覺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嚇得他的親兵們圍上來大喊:“大帥!你怎么樣?”

    哥舒翰輕輕擺了擺手。聲音異常低微道:“傳我的命令,全軍北撤到九曲,放棄拍海和烏海。”

    天寶十一年八月,隨著吐蕃軍八萬援軍的到來,哥舒翰最終功虧一簣,他知道唐軍已經無法守住拍海和烏海,只得北撤渡過黃河至九曲,憑借積石山的防御工事與吐蕃軍對峙,吐蕃后勤不足,在收復拍海和烏海后便不再北上,雙方便以積石山為界,暫時停戰了。

    籌划了近一年的吐蕃戰役以唐軍七成的勝利告以段落,東線雖然沒有完成計划,但西線卻獲得了全勝。

    九月初,李隆基下令嘉獎隴右軍和安西軍,正式封哥舒翰為西平郡王、膘騎大將軍、校檢工部尚書。李慶安加封為安西大都護,并命其立即撤出沙州,與此同時,一道給慶王李綜的密旨傳到了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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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危機初現

    安西的吐蕃戰役很早便結束了,當哥舒翰還在圍困星宿堡的吐蕃殘軍時,李慶安便已經在真珠河一個叫離河鎮的地方視察大食第四批糧食的轉運了,這也是最后一批糧食,從五月到九月,大規模的糧食運送終于接近了尾聲,大食為換回三萬名戰俘,一共向安西唐軍支付二百五十萬石糧食,在八月底時已經交換完畢,三萬戰俘已經全部釋放,而二百五十萬石糧食大部分都儲存在俱戰提,正從那里轉運回碎葉,時間已經到了九月初,二百五十萬石糧食也轉運完了一半,按照唐軍的計划,要在年底河流結冰前,將全部糧食都運回碎葉。

    這些糧食從俱戰提上船,沿真珠河逆流而上,再從一條通往熱海的支流運到碎葉大倉庫,而真珠河和這條支流的交接處便是離河鎮,這是一片低緩的丘陵區,覆蓋著大片森林,在唐軍占領碎葉前,這里只生活著極少量的突厥人,但隨著唐軍逐漸向西發展,對真珠河的水運作用增強,這個中轉點也漸漸變得重要起來,五月時,一支約三千戶的漢人軍戶移民遷移到這里,他們便在這里開墾土地、建設家園,逐漸很快形成一座新城鎮,因這條支流叫離河,因此這座城鎮便叫離河鎮,由于這里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安西軍便從三千軍戶中招募了三千余子弟兵長駐這里,又從碎葉派來一千軍,一共四千軍,組建成了離河軍。

    離河軍的兵馬使叫賀求勝,是一名只有二十八歲的年輕軍官,出身安西軍戶,雖然年輕,但他卻有八年軍齡,最早便是李慶安斥候營的士兵,參加了小勃律戰役和石堡城戰役,后來又成為李慶安的親兵,累功提拔為中郎將,負責鎮守離河鎮,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名同樣年輕的官員,叫蘇翼,他只有二十九歲,出任離河鎮移民支使,蘇翼是隴右人,出身貧寒,是一個小縣的主簿,這次朝廷抽五百名官員來安西協助移民安置,他也是因為沒有后台背景而被選中,移民支使實際上就是新官府的籌建人,按照碎葉的計划,離河鎮在三年后將改為離河縣,屆時,蘇翼便是第一任縣令。

    或許都是年輕人的緣故,兩名一文一武官員相處還算融洽,今天李慶安來視察離河鎮的糧食轉運情況,兩名官員便是他的陪同,陪同李慶安一同視察的,還有一名監察支使,從安西監察署派來監察糧食儲運情況。

    這几天離河鎮格外熱鬧,隨著又一批糧食到來,隨船而來的纖夫和船夫有數千人之多,近千艘滿載糧食的平底船停kao在岸邊,其中有兩百艘船的糧食要留在離河鎮,鎮子以北有十几座巨大的糧倉,可以儲存五十萬石糧食,纖夫和船夫正忙碌地從船上卸載糧食,李慶安從一隊隊馬車中走過,他見賀求勝一直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有什么話想對自己說,便笑道:“有什么心事就說吧!別憋在心中。”

    賀求勝身材不算很高,但長得卻異常壯實,他紅著臉期期艾艾道:“大將軍,我想調離此處?”

    “為何?剛才你們還說這里一切都是新的,很有挑戰,怎么現在又想調離了?”李慶安笑著問道。

    “那是他說的,我可沒說。”

    賀求勝瞥了一眼蘇翼道:“在這里我覺得沒勁,我懇求大將軍調我到北庭或者疏勒。”

    “為什么想去疏勒?”

    “我猜大將軍下一步要打吐火羅,我想在吐火羅立功。”

    “你倒是很有眼力嘛!居然知道我要打吐火羅,不過我的回答可能會讓你失望,沒有特殊情況我不會輕易調離一名大將,而且離河軍剛剛組建才半年,如果把你調走,這對離河軍的建立會很不利。”

    李慶安見他一臉沮喪,便笑了笑,指著几座大倉庫對他道:“你已是八年老兵,應該知道這几座糧倉的重要,除了北方的敵人,任何敵人來進攻碎葉,首先就是占領這些糧倉,而你們離河軍便首當其沖,離河鎮戰略地位之重要,我不說你也清楚,為什么讓你來鎮守這里?你考慮過沒有,我也不瞞你,我是考慮了很久,才把你調來這里鎮守,因此你是久隨我的心腹,由你鎮守在這里,我才能放心,但我卻沒想到,你居然不想干了?”

    說到這,李慶安的口氣漸漸變得嚴厲起來,“如果你不想干,就給我寫書面請求,我會換人來鎮守,如果你要在這里干,你就給我提高警惕,一時一刻也不准懈怠!聽見沒有?”

    賀求勝滿臉羞慚,其實他本來沒有什么調走的念頭,但前些天,他聽說和他一樣資歷的張永慶在于闐阻擊戰中立下大功,被提拔為將軍,他心中有些不平衡了,在這里,他几時才有立功的機會?今天他想趁李慶安視察離河鎮的機會提出調動要求,不料卻被李慶安狠狠訓斥一頓,令他羞愧難當,低下頭一句也說不出來。

    李慶安見他知錯,便口氣緩了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想立功創業,我能理解,但你現在的職責也極為重要,如果有敵軍探子潛進糧倉,放起一把火來,我們几十萬石的糧食就將毀于一旦,這對安西的打擊將是致命的,因為我知道你能保護好這座倉庫,所以我才會選你來這里鎮守,好好努力,多培養一些得力手下,以后我一定會給你機會。”

    李慶安的馭下手段,作為當事人賀求勝沒有感覺到,但讓旁邊的文官蘇翼感慨萬分,他作為一個底層的小官還是第一次接觸安西之主,李慶安的年輕固然讓他驚訝,但李慶安對手下的這種嚴厲和寬容卻更讓蘇翼感動,而且他對自己也是一樣善待,肯定自己的努力和功績,不需要說任何阿諛奉承的話,這他和從前的上司完全判若兩人,竟讓蘇翼生出一種愿為李慶安效勞的念頭。

    蘇翼原本是因為沒有后台背景而被迫來安西,在他看來,來安西和流放無異,只想著做几年后便想法子調回去,但安西官場的活力和清廉卻讓他大為驚訝,而且很多制度規矩也讓他感到公平,比如說,他奉命在離河建鎮,然后將在三年內逐漸建設為縣城,而他的任期是五年,也就是說,他將是第一任離河縣縣令,這就給他一種莫大的成就感,而不是他辛辛苦苦建鎮,最后縣城建好,卻讓別人來當縣令,正是這種成就鼓舞和制度公平使他拼命工作,今天,當他第一次接觸到安西的最高權力者后,他便生出一種強烈的愿望,把妻兒都接到安西來,長期為安西效力。

    或許這就是一種領導人的氣質,這種氣質會隨時隨地改變他周圍的人,給他們一種啟示,給他們一種信仰,這對李慶安是一件極為平常之事,平常得他自己都毫無察覺,但他卻改變了蘇翼的一生。

    這時,一匹戰馬從遠方奔來,一名騎兵在馬上大喊:“大將軍,碎葉急信!”

    李慶安見馬上騎兵揮舞著一只紅色的竹信筒,他心中也不由暗暗吃驚,這表示十萬火急的重要之事。

    他快步走上前,從士兵手上接過了信筒,信是從碎葉轉來,李慶安快速打開信筒,從里面取出了信,他愣住了,信竟然是皇儲李豫寫給他的親筆信,當他看完信的內容時,他的眼睛猛地瞇了起來,握緊的拳頭將這封信捏成了一團。

    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來了。

    .......

    甘州,一隊十几人的騎士飛馳而過,張掖已經遠遠被他們拋到了腦后,這隊騎士毫不猶豫地向前奔馳,在隊伍最前面是一名宦官,他滿臉沙塵,疲憊不堪,但他卻不能半點停留,他所擔負的使命在不斷催促向前奔馳。

    這名姓夏的宦官來自至大明宮,他的目的地是千里外的的沙州,他奉大唐皇帝李隆基的命令,去給住在沙州的慶王送一份密旨,密旨當然不是他能看的,但李隆基將密旨交給他時的反復叮囑,讓他感覺到了這份密旨的重要。

    他不敢有半點懈怠,一路快馬疾奔,前面山崖上隱隱出現了一座戍堡。

    “夏公公,我們去戍堡住一晚吧!”

    護送他的張侍衛長大聲建議道:“張掖守軍不是說了嗎?我們最好不要走夜路,可能會遇到馬匪。”

    夏宦官看了看天色,現在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而這里離沙州已經不遠了,還有五天的路程。

    “現在休息太早了,我們再行一程,前面應該有歇腳處。”

    夏宦官不肯休息,眾騎士不得不護衛他繼續前進,又奔馳了大半個時辰,天色漸漸地暗了,但他們始終沒有再找到一戶人家,或者一個帳篷,到處是茫茫的草原,他們有地圖,知道大約再向前走四十里,便到了甘州和肅州的邊界,那里有一支軍隊駐扎,叫健康軍,但他們的馬已經疲憊不堪了,拼命打著響鼻。

    “夏公公,我們還能忍一忍,但馬已經不行了,怎么辦呢?”

    張侍衛長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埋怨,他們都是宮廷中養尊處優的人,哪里吃過這種苦,剛才如果聽他的,現在他們已經在喝酒吃肉了,但夏公公可是聖上身邊的人,盡管他心中不滿,可還是得忍住。

    夏宦官也感覺到馬不行了,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但臉上卻不表lou,他打手帘四處看了一圈,忽然發現西北方向有一片黑影重重,似乎是一片森林。

    他立刻手一指道:“去那邊休息兩個時辰!”

    眾人向西北方向奔馳了五里路,果然是一片小小的黑松林,獨孤地矗立在河西走廊的草原之中,眾人也無心去探查了,黑松林只有一兩百株樹木,不會隱藏著什么危險。

    眾人紛紛翻身下馬,進松林里找地方休息,松林中簡直就是一個天然床榻,鋪著一層厚厚的松陣葉,干燥而柔然,眾隨從都累壞了,喝几口水,吃兩口干糧,胡亂給馬喂點草料和水,便倒頭酣然入睡。

    夏宦官憂心忡忡,不時將手摸向懷中,那里有他此行的任務,李隆基的一份密旨,唯恐它有半點閃失。

    這時,天色已經黑盡了,夜風加大,呼呼地穿過松林,發出一種仿佛女人低吟般的怪聲,令人毛骨悚然,草原上寂靜的可怕,烏云密布天空,天上看不見一絲星空,在黑壓壓的烏云垂壓下,草原顯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荒涼和孤寂。

    雖然說是休息兩個時辰趕路,但眾人都已經疲憊不堪,連夏宦官也睡著了,忽然,他驀地坐起來,一種怪異的聲音將他驚醒了,他凝視側耳又聽了聽,臉色略略有些變了,連忙推攘身邊的侍衛,“大家快醒醒!快點!”

    眾人從睡夢中被推醒,眼睛里都顯得有些茫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你們聽,這是什么聲音?”

    眾人都不說話了,連呼吸也摒住了,半晌,眾人驚得跳了起來,“是馬蹄聲,密集的馬蹄聲,至少有几百人向他們這邊奔來。”

    這時,出現了一片黑影,確實是騎兵隊,至少有三四百人,他們發出怪異的尖嘯聲,仿佛狼群發現獵物一般,向黑松林疾奔而來。

    “大家上馬快逃,是馬匪!”

    張侍衛長急聲大喊,夏宦官慌了手腳,几次上馬卻沒能踩住馬蹬,最后被兩名侍衛扶上馬,他們打馬便逃,但是有點晚了,一支箭凌空射來,正中一名侍衛的后頸,一聲慘叫,士兵翻身落馬。

    眾人嚇得魂飛魄散,他們雖是羽林軍,卻個個出身富貴,在長安一貫是威風八面,死亡離他們是極為遙遠之事,現在卻有人死了,他們膽都嚇破了,四散奔逃,也沒人顧得了夏宦官,現在逃命要緊,馬匪們異常凶狠,他們追擊迅猛,將侍衛們一一射死,一個都不放過,夏宦官也被一箭射中后背,摔下馬來。

    這時,一名身材魁梧的馬匪奔至近前,翻身下馬,伸手便向夏宦官懷中lou出半截的聖旨抓去,夏宦官已經不行了,他死死按住聖旨,低抖著聲音道:“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你們不能動!”

    他話音剛落,那馬匪頭子卻一刀cha入他的心臟,夏宦官慘叫而死,馬匪首領奪過聖旨,打開看了看,他點點頭,將聖旨揣進懷中,一擺手道:“我們走!”

    他的打扮雖然是羌胡,說的卻是一口純正的漢語,他們將尸體搬上馬,如一陣狂風般向北方飚去,片刻消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

    几天后,李隆基的密旨出現在了李慶安的桌上,此時,李慶安已經從碎葉趕到了龜茲,李豫的報信告訴他,李隆基已經決定封慶王琮為安西節度使,而他李慶安任安西大都護,只管政務,不再掌握軍權,但李隆基不敢明著奪權,而是密旨給慶王,讓他聯系安西大將,伺機奪權。

    這份密旨已經被李慶安得到了,旨意中的內容讓他極為震驚,不僅是要盡奪他的兵權,而且還要在奪權后將他押解回長安。

    ‘若事急,可就地處斬!’

    這是李隆基密旨中的最后一句話,李隆基竟是要殺他了,比對付王忠嗣還要凶狠,好歹王忠嗣和皇甫惟明都是在貶黜一年后再祕密處決,而對付他李慶安卻連最后的虛偽面具都不要了。

    李慶安不由一陣冷笑,所有的人還真以為李隆基是要把他留給太子呢!甚至連李豫都相信了,或許李隆基有過這種打算,但現在他沒有了,他確實沒有冤枉自己,他李慶安已經有了強烈的野心,只不過,李隆基不是因為他有野心而殺他,而是要搶奪他的女人。

    他是大唐皇帝,他怎么能容忍一個臣子搶走他看上的女人呢?這就是他要殺自己的理由,很簡單,所謂普天之下,莫非子民,他李慶安立下再多的功又有什么用?不肯把女人給他,就是死路一條。

    這時,嚴庄一瘸一拐地快步走進來,道:“大將軍,你找我嗎?”

    李慶安把密旨遞給了他,“你看看吧!”

    嚴庄上下匆匆看了一遍,不由臉色大變,盡管他想到會有這種可能,但他沒有想到,竟來得這么快,吐蕃戰役剛剛結束,李隆基便下手了。

    “大將軍,你....准備怎么辦?”

    嚴庄問得很猶豫,他想知道李慶安到底有沒有下定決心,李慶安背著手站在窗前,久久地凝視著窗外,盡管他不想面對,但事到如今,他已經無路可走了,就算他逃亡西方,新任安西節度使也一樣會把他抓回來,李隆基已決意殺他,就沒有緩和的余地了。

    “我現在還能怎么辦?”

    李慶安的語氣有一種苦澀,道:“我原打算不停地發動戰爭,讓他下不了這個決心,但我還是低估了他殺我的決心,或許在長安他就想殺我了,虧得哥舒翰救了我一命。”

    嚴庄也聽出了李慶安的決心,他再不猶豫,便道:“大將軍不用急,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一步,既然他是用密旨給慶王,那說明他還是有點投鼠忌器,既然如此,我有一計,還能給大將軍爭取至少半年的時間。”

    李慶安驀地回身,大喜道:“先生請說!”

    嚴庄輕捋鼠須陰笑道:“此計還是落在慶王的身上,大將軍不妨給他個假聖旨,等他回了信,將他的回信改掉,就說此事機密,已有眉目,不能打草驚蛇,慢慢動手,然后再把慶王搬回龜茲,這樣就表示慶王已經按旨意行事了,這樣一來一去,再加上慶王行事的時間,這樣一來至少就半年過去了,那時大將軍也准備得差不多了。”

    “此計果然高明!”

    李慶安拍腿贊道,但他眉頭隨即一皺,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這樣,就不必殺使者了,現在使者都死了,這又怎么交代?

    嚴庄明白李慶安心思,他微微一笑道:“這很容易解決,在慶王的-本章節由手打更新-信中再添一句,就說身邊沒人,把侍衛和夏公公都留在身邊了,然后再讓邊令誠去一封信,這個漏洞就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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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釜底抽薪

    消互坐鎮地方直便是歷朝歷代統治者考慮的件大飛七能有效地控制地方,防止有異心的臣下作亂,能維護統治家族對國家的占有,但它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

    周朝的分封導致了數百年的春秋戰國時代出現,漢初分封出現七王之亂,后世的統治者無不吸取教,盡量避免分封之事再出現,一直到明初朱元璋的分封,很快便又出現了靖難之爭。

    對于唐朝,分封之事也是時有時無,唐初時太宗李世民曾經封親王到過地方,但時間很短暫,到了中唐,安史之亂爆發后,李隆基西逃巴蜀,他隨即將几個兒子分封去地方掌軍,很快便出現了永王之亂,盡管唐肅宗鎮壓了親王們做亂,但安史之亂留下來的藩鎮割據卻一直影響百年。最終導致唐朝滅亡。

    這次李隆基將親王坐鎮地方,也是一種變相的分封,由楊國忠提議,盡管楊國忠的本意是想制衡皇太孫的權力,但這個提案卻沒有遭到其他重臣包括李林甫在內的反對,李隆基也采納了,這實在是因為眾人都看到了危機的嚴重程度小內地空虛無兵,兵力都集中在了邊疆重鎮,由節度使獨攬大權,安祿山、哥舒翰、李慶安、安思順、高仙芝等等,一旦他們中的某人心懷異心,舉兵造反,便會造成嚴重的后果。

    其中又以安祿山和哥舒翰首當其沖,他們的兵力離關中太近,但直接奪取兩人的兵權,似乎又有點不妥,李隆基便采用了比較溫和的方式,對于比較信任的安祿山,他沒有派親王坐鎮河北,只是加強了監軍的權力,又封榮王李碗為河東節度使,作為緩沖帶。

    最近他又比較寵愛武賢儀,便封武賢儀所生的小兒子西涼王李斑為隴右節度副使,協助哥舒翰領兵,又封武賢儀所生的另一個兒子汴哀王李撇為單于都護府大都護兼朔方節度副使,坐鎮九原,實際上就是監視朔方節度使安思順,又統帥內附的北胡諸兵近三萬人和駐九原的兩萬軍隊,這其實已經在逐步奪取安思順的軍權了。

    在各大節度使中,對朝廷威脅最小的便嶺南五府經略使,那里有兵力一萬五千人,五府經略使何履光年年跋山涉水來朝中述職,又有宦官呂太一為監軍,一直很穩定小李隆基也沒有考慮。其次安西節度使因為地方遙遠,對關中的影響也不大,按理也可以不用派親王坐鎮,可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現在李隆基最嫉恨的便是安西節度使李慶安,他甚至不惜派長子慶王去坐鎮安西。

    原因很簡單,他一直思而不得的女人便是被李慶安奪走了,這對一生收集了四萬多后宮的李隆基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原本他還想用李慶安來扶持孫子,但就在李慶安娶獨孤明月的那一晚,他的殺機出現了,他決心殺死李慶安,奪回獨孤明月,若不是考慮到會影響吐蕃戰役,李慶安便已死在長安了。

    現在吐蕃戰役結束,李隆基便決定動手,他要用長子李綜取代李慶安。統領安西二十萬大軍。

    但有一點他卻沒有想到,他的長子李綜壓根就不愿意去安西,而且貪圖享樂,整天沉溺于美食和女人之中。

    几個月前,慶王送來一封信,說他現在坐鎮沙州,這一點李隆基沒有什么疑義,而且還感到欣慰,李慶安發動西線的安西戰役就是從沙州出發,這說明長子也參與了這場戰役。

    戰役剛剛結束,他便迫不及待地給長子寫了一封密旨,他也知道僅靠長子一人還比較危險,便又給安西節度副使封常清也寫了一封密旨,兩封密旨一前一后送走,李隆基便開始夢等明月出天山的那一天到來。

    沙州也就是今天的敦煌,但在唐朝它所管轄的范圍要大得多,包括現在新疆的羅布泊,也是在它的管轄范圍內,唐朝的敦煌也遠比后世繁華,絲綢之路從玉門關分道,一路北上走北庭去碎葉,另一路則取道敦煌走南線去龜茲或者于闃,那時的羅布泊還是一片茫茫無際的大海,叫做蒲昌海,大漠內綠洲處處,生活著不少居民,不像今天是千里無人區,綠洲對商人們也十分便利。

    敦煌在當時便是著名的貿易中轉站,商業繁盛,人口眾多,氣候也遠比后世溫暖濕潤,正因為這樣,李綜在敦煌生活得非常適宜,在行宮中醉生夢死,無人管他,又有五千軍隊保護他的安全,無馬匪之憂,在宮呆悶了,便上街散散心,或者騎馬去四周踏青,非常自由,左右有大群軍隊護衛,威風凜凜,街上的民眾見到他,無不拱手作揖,極大地滿足了他的尊榮之心,哪里像長安,盡管他是堂堂的親王之并,卻沒有人理睬他,還要整天提心吊膽,怕父皇知道他荒唐,這里山高皇帝遠,他終于感受到了自由的舒暢,李綜第一次不再抱怨將他發放至安西,如果有可能,他還想長期呆下去。

    但今天,他的夢想似乎要破滅了,中午時分,慶王的行宮外,一名遠道而來年輕的宦官和十几名宮廷侍衛緩緩停下了,宦官對行宮的守衛道:“速去稟報慶王殿下,聖上有手諭到!”

    守衛不敢怠慢,連忙奔去向李綜稟報,李綜剛剛吃完午飯,正抱著兩個美人取樂,等一會兒他要午休了,父皇忽然有手諭到來令他一怔,他心情忐忑地迎出了宮門,見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宦官,他從來沒有見過,年輕宦官上前跪下施禮,“大明宮麟德殿中官馮三凡叩見慶王殿下!”

    “馮公公免禮!”

    李綜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這名宦官,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這名叫馮三凡仿佛知道他的疑惑,便笑著解釋道:“稟報殿下,卑奴原來在太極宮,因為調走一批宦官去東宮,人手不夠,便把我調來大明宮,我是陪夏公公一同來敦煌,他老人家不服西域水土,病到在張掖,所以便派遣我來給送聖上手諭。”

    “原來是這樣!”

    李綜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沒見過,原來是從太極宮調去的,夏公公他知道,夏陽文,麟德殿的大宦官。

    他不再懷疑,接過了手諭,手諭其實也是聖旨。因為安既不是中書省下發的黃麻外制聖旨,也不是翰林下發的白麻內制聖旨,而是李隆基自己寫了下發的旨意,也可以稱密旨,從利度上說,這種聖口几及有什么法律披應。只是皇帝意愿的種表李綜見是這種聖旨,他更嚇了一跳,也不敢打開,慌忙把聖旨收了,對馮三凡道:,“馮公公請稍候,我看完再給你答復

    李綜匆匆回到房內,打開了父皇給他的密旨,不由呆住了,父皇竟是命他去巡查河中風俗人情,讓他掌控河中。并暗查李慶安有沒有私建軍隊的嫌疑,李綜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去一趟河中那可不是上街溜一圈就回來了,行程萬里,那可是要耗費几個月的時間,父皇卻一拍腦門便想到了,他剛剛才習慣了敦煌,這又要讓他起程,不是要他的小命嗎?

    但他又不敢不從,只得命人去把幕僚閻凱請來,片刻,閻凱快步走進了他的房內,躬身施禮笑道:“殿下,聽說聖上有旨意到來?”

    “不是好事啊!”

    李綜嘆了口氣,把父皇的密旨遞給了他,閻凱看了一遍,眉頭一皺道:“怎么會是去河中地區?。

    “是啊!我父皇頭腦一熱就寫下几個字,他是毫不費力,可我去河中,那是可要越過千山萬水,他怎么不替我想想?監軍的事情要我去做,他應該讓邊令誠去做才對”。

    李綜心中微微對父皇有了一絲怨恨,語氣中也不太有敬意了,閻凱沉思了片刻便笑道:,“殿下,卑職到認為這不是壞事,而是件天大好事!”

    “天大的好事?,

    李綜更加疑惑了,“此話怎講?”

    “正如殿下所說,這明明是監軍的事情,怎么讓殿下去,可如果我們仔細讀其中的含義,這里面有四個字值得殿下揣摩,“掌控河中”這是何意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要讓殿下去河中建國

    “什么?”李綜大吃一驚,騰地站了起來,臉上肥肉直顫,結結巴巴問道:“先生這是什么意思,讓我去河中建國?”

    “殿下別急,坐下來弊我慢慢分析

    閻凱笑著請李綜坐下,這才不緊不慢道:“河中不同中原可以設州縣太守管轄,它地域太遙遠,朝廷有什么文書,往來一趟也要大半年,而且那里是粟特人聚居地,我唐王朝既然已經用軍隊奪取此地,那么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作為宗主國管理,那樣遲早還是會被大食搶走,所以辦法要么軍管,要么建國,長期軍管會造成事實上的獨立,聖上必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建國才是最佳的方案,當然不是讓粟特人建國,而是讓漢人建國,那么國王是誰?殿下以為會是李慶安嗎?。

    “怎么可能是他,這是我李氏江山,他雖是郡王,卻和宗室毫無關系,要建國也應由親王來出任國王。”李綜已經動心了,閻凱的分析點中了李綜的要害,十几年來,他夢寐以求能登基為帝,但大唐帝王之位最終和他無緣,他父皇寧愿讓長孫來登位,也不愿意讓他這個長子入主東宮,他已經心灰意冷了,他知道自己已和帝位無緣,但現在他眼前忽然打開了一扇窗戶,去河中登基建國,當然不是皇帝,可就算是國王,又和皇帝有什么區別?

    李綜激動得几乎要喊出聲了。父皇萬歲啊!他強烈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顫抖著聲音問道:“先生,我現在該怎么辦?”

    “當然是要去河中,路途辛苦一點,但想到能登基為帝,這點苦我想殿下也忍受

    “好!就聽先生的,我這就准備動身,若我能登基為帝,我一定封先生為相國。”

    “多謝殿下,不!多謝陛下!”

    閻凱改了稱呼,聽得李綜心花怒放,他站起身道:“現在我就給父皇寫一封信,表明我的態度。”

    閻凱微微一笑道:“殿下,這封信不妨由我來寫,寫完后,殿下審讀,再加蓋寶印

    李綜的頭暈暈乎乎,哪里寫得出信來,既然閻凱主動請纓,那最好不過,他毫不懷疑,便笑道:“好吧!就由你來寫,寫完給我看,把信送走咱們就動身

    當然下午,李綜的回信便送回了長安,他隨即動身西行,這也是李隆基的真實旨意中命令,不准他坐鎮敦煌,命他返回安西,他的五千護衛軍自然也要跟隨離開敦煌,不過,其中的兩千護衛軍并沒有回安西,而是控利住了安西通往河西的天險要道,星星峽。

    和慶王的高效率相比,另一封密旨則慢了很多,原因是封常清已經不在龜茲了,被調到銀城負責安置吐蕃牧民,李慶安要令吐蕃人為奴為故,他卻不忍,那么安置這些吐蕃人自然就是他封常清的事情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封常清已經“轉業,了,從帶兵打仗變成了文職官員,帶領一群文官整天忙碌于安置這些離開故土的特殊移民,封常清也沒有什么怨言,大食戰俘被換成了糧食小而漢人又不大愿意來銀城開礦。那這些吐蕃牧民便是最好的勞力,而且李慶安也答應了,開五年礦,放他們回薩澤盆地繼續為牧民。

    正是有了這個承諾,使背井離鄉的六萬吐蕃牧民和戰俘終于看到了一線希望,他們被封常清帶到遙遠的銀城,開始了新的礦工生涯。

    一連几個月,封常清一直在銀城忙碌不停,這批吐蕃人絕大部分都是平民,婦孺老幼都有,因此不能再像大食戰俘那樣管理,李慶安便授權封常清在這里建立銀州。封常清便兼任銀州都督,在銀城內拆除原來破爛的房子,修建新屋、建造官衙、編造戶籍、運送糧食、開辦學堂、藥店,建立商鋪等等,這些都是封常清的強項,這樣一來,封常清實際上便做了太守的事情。

    這天清晨,李隆基的密旨經過萬里跋涉,終于送到了封常清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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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10 19:58:03
第三百二十一章 觸怒龍顏

    封常清剛剛來到官衙,一名年輕的文職官員便向他行了一禮。封常清點點頭,心中暗暗苦笑一聲,他的身份是銀城都督,但無論文官還是士兵,都不叫他封都督,而是叫他封使君。似乎他是太守了,不過這也難怪,他現在做的哪件事情和軍隊有關,就連駐扎銀城的三千軍他都管轄不了,那是李慶安的直屬。

    太守就太守吧!忙過這段時間再說,封常清點了點頭便問道:“糧食可運到了嗎?”

    “回稟使君,昨晚半夜到了。十萬石糧食,所以屬下特來稟報。”

    “終于來了嗎?”

    封常清大喜,這段時間他一直為糧食不足而發愁,現在糧食終于到了,他急忙令道:“快去找几個人組織民夫搬運入倉。”

    他也正准備轉身跟去查看,就在這時。從衙門內奔出一名隨從,急喊道:“使君慢走!”

    封常清一怔,“有什么事?”

    “衙門內有人找使君,已經等候多時了?”

    “我知道了。”封常清回頭對年輕官員道:“你先去椒心參軍他們幫忙,要盡快把糧食運進城,我等會兒再去。

    ”

    說完,封常清走進了衙洱。邊走邊問道:“是誰找我?”

    “來人不說,只知是長安來的。”

    “長安?”封常清愣住了。如果是劍南來的,他能理解,那是高仙芝派來的,可長安會有什么人找自己。

    他有些困惑地走進偏堂。只見里面坐著一名年輕人,身材很高。正憂心仲仲地坐著喝茶,封常清咳嗽一聲,走進了偏堂。

    “我就是封常清,是閣下找我嗎?”

    年輕人慌忙站起身,給封常清施一禮,取出一面腰牌道:“在下郭嗣軍,是內宮執戟長,從長安大明宮而來。”

    原來是宮廷侍衛,封常清心中更加疑惑了,難道是聖上來找自己嗎?他一擺手道:“請坐吧!”

    “不了,我要急著趕回去。”

    這個叫郭嗣軍的侍衛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低聲道:“這是聖上給將軍的密旨。”

    封常清大吃一驚,聖上居然給他密旨,他心中頓時惶恐起來,手哆嗦著接過了旨意,他回身開門向四面看看,見沒有人,官員們都跑去城外運糧食去了,他這才放心關上了門。回屋子用一把小刀拆開封漆,抽出里面的信件。

    確實是聖上的親筆信,里面的內容很簡單。命他全力協助慶王,將來封他為北庭節度使。

    封常清是個思路慎密之人,盡管只有短短兩句話,封常清還是品出了這封信背后的深意,即可能是李隆基要對李慶安動手了,用慶王李綜來取代李慶安,可是聖上怎么找到了自己?

    封常清心中著實為難,他知道這里面的風險,北庭節度使?搞不好他的命都要搭進去,李慶安或許不敢殺慶王,但殺他封常清卻是輕而易舉,更重要是他手中現在根本就沒有軍權。讓他怎么去協助慶王。不知不覺。封常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送信的郭嗣君看出了封常清的猶豫,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不悅道:“怎么?封將軍不想接聖上的旨意嗎?”

    盡管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執戟長,但他是宮里來的,是大唐皇帝天子派他來的,莫說是一個小小的節度副使,就算是李慶安,他也照樣會擺出點架子。

    封常清不敢得罪此人,連忙躬身道:“不敢!不敢!請郭將軍替我回稟聖上,封某人一定會照聖上的意思去辦。”

    一句將軍的稱呼,讓送信的郭嗣君臉上有了點暖意,但將軍兩個字還是不足以減輕他兩腿的疲勞,他慢慢悠悠喝了口茶,道:“封將軍,我從長安奔來銀城,一路上餐風露宿,身上的盤纏早已花沒了,還請封將軍借我一點。”

    封常清還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公開的索賄,他不由呆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對外面喊道:“羅平!”

    一陣腳步聲響,從外面跑來了一名雜役,躬身道:“使君叫我嗎?”

    “去帳房支五貫錢來!”

    “噗!”

    郭嗣君嘴里的茶噴了一地,他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怒容滿面道:“既然封將軍當我是叫花子。那我就討飯回去,告辭了!”

    封常清見他嫌少,不由為難道:“郭將軍,我的俸祿確實不高,多的也拿不出來,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郭將軍請不要嫌產。”

    郭麗君臉上古怪,就仿佛看一個怪獸似的上下打量封常清,半晌他才陰陽怪氣道:“我倒不知道這里是哪里?聽說叫銀城,是安西產銀子的地方,一年有几十萬斤銀子,都在封將軍的掌握之中,我也不敢提什么數目,只要封將軍從牙縫里刮點渣滓給我,就夠我后半輩子享福了。”

    封常清聽他竟然是在打銀城的主意,不由微微有些怒道:“銀城所出白銀皆是安西公有,非我封常清的私產,我安敢隨意拿取?”

    “那好吧!我告辭了,我會在聖上面前好好替封將軍美言几句,以示封將軍的大公無私。”

    郭麗君冷冷說一句,轉身便走,封常清的臉脹成了醬紫色,心中長嘆一聲,只得咬牙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

    郭嗣君呼地轉身回來,又坐了下來笑道:那我就再喝一杯茶。”

    “你等著,我去去就來。”

    封常清心中對此人鄙視之極,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匆匆出去了,片刻他拎著銀棍子進來,遞給他道:“這個給你!”

    郭嗣君接過銀棍掂了掂,至少重二十几斤,價值三四百貫錢。他頓時眉開眼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多謝封將軍,我回去一定會在聖上面前給封將軍美言。”

    他不再多坐,拎著銀棍便出門了,他翻身上馬,很快便走遠了。封常清回到房中。眉頭皺成了一團,將李隆基的手諭反復看了又看,他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著手,想來想去”是井和慶王聯系卜再汝,他寫了一封熬信,對門外喊幽,平!羅平!”

    很快,那差役又跑了進來。他是封常清的親隨,跟了他十几年。別人的親隨都當官當長,唯獨封常清的親隨還是個跑腿的差役。

    “使君,請吩咐!”

    “你去一趟敦煌,把這封信交給慶王殿下,記住,要親手交給他,若不行,就毀了這封信,不可落在別人手中。”

    “使君放心,一定辦妥!”

    親隨拿著信走了,封常清坐了下來,一陣心煩意亂,竟忘了要去城外看糧食之事。

    這几天,龜茲發生了一件大案,街頭巷尾沸沸揚揚流傳著一種說法,說大唐皇帝李隆基駕崩了,臨終前罷免了李慶安的安西節度使一職,命封常清接任安西節度使。這個說法越傳越凶,滿城皆知,鬧得人心惶惶,誰都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剛開始李慶安沒有過問此事,但后來消息越傳越廣,影響到了軍隊中,軍營中也有這種傳言出現了。

    李慶安這才勃然大怒,下令全城戒嚴。捉拿妖言惑眾者,一隊隊士兵在街上巡邏,調查官開始挨家挨戶詢問,追查謠言的來源,同時,他們也給民眾們解釋,因為節度使大將軍在安西推行廢奴制,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們才會造謠中傷,至于聖上龍體健康,更不會有什么駕崩的說法。

    緊接著調查官在軍隊中也開始辟謠,他們以發告示,找士兵和低級軍官們談心的辦法,告訴他們,這是因為大將軍嚴懲仆固懷恩賣官,而得罪了某些靠賣官賺錢的人,他們才造謠生事,經過了好几天的辟謠調查,最后謠言終于被戳穿了,四名造謠者被抓住,經過公審,這四人供認不諱,皆承認是因為記恨李慶安廢奴而廣傳謠言。

    李慶安親自以妖言惑眾之罪判決四人死刑,公開斬首示眾,并將此事傳遍安西民眾及諸軍,以示警戒。

    李慶安被免職的謠言沸沸揚揚傳了一個多月后,被李慶安以殺戮的手段揭穿,這件事在安西影響重大,它從一個反面提醒了眾人,現在回訖之戰沒有結束,大食烽煙未熄。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是不會輕易罷免李慶安。不久,金滿縣發生的另一起謠言事件便印証了這種類似的謠言已經沒有什么作用,

    發生在金滿縣的謠言事件有些類似龜茲的妖言惑眾案,也是傳播李慶安被朝廷免職,但這個謠言根本就沒有傳播起來,就如同喊狼來了一樣,同一件事情說多了,大家也就不信了,當有人在酒樓上說這件事時,旁邊立刻會有人嘲笑他,“是因為你家的奴隸沒有了嗎?”

    很快,碎葉也有人說李慶安要被免職,但它的效果更是微弱,壓根就沒有人相信,有人在酒樓里剛剛說起這件事,便立刻被人告發了,告發妖言惑眾者賞錢二十貫,結果造謠者被當眾責打一百貫,罰錢五十貫,而告發者得賞錢二十貫。

    這就叫謠言止于智者,面對皮肉之苦和嚴懲重罰,再沒有人肯談這件事,只有兩口子在深夜床上談談這件事,但說多了,就會被老婆一巴掌打去,“老娘攢點錢不容易,別給我出去亂說敗家”

    在有心人的反反復復操縱下,“李慶安被罷免,這句話在安西已經成了一種專用語句,意味著家庭破財,也意味著得了意外橫財,你被“李慶安被罷免了,嗎?你得到“李慶安被罷免了。嗎?指得都是另一種意思,至于李慶安是不是真的被罷免。已經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關心了。

    這兩個月,李隆基的精神比從前好了很多,不再向從前那樣精力不濟了,而且他的房事能力也大大提高,可以夜夜躍馬橫槍,雖然每夜結束房事后,他也同樣會筋疲力盡,但只要及時服用助情花香,這種筋疲力盡感便會很快消失,第二天又精神奕奕,這些都得益于安祿山進獻的第二種助情花香,仿佛讓李隆基年輕了二十歲。

    但這種助情花香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李隆基已經完全離不開它了,必須每天服用,在剛開始時,李隆基曾經斷過兩天,結果,他就感覺自己像要死了一樣,他渾身疼得叫喊不止,可接著服用后,身上的疼痛便消失了。

    李隆基對這種助情花香的沉溺越來越深,他也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但他已經難以自拔了,每天服用小每天房事,他就像一部失控的機器,誰也不知道他會以什么方式停下去這天,李隆基終于收到了長子李綜的回信,回信是一名安西胡人祕密送來,他自稱是慶王殿下的貼身侍從,至于這個送信人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是真的,是李綜幕僚閻凱手書,后面有慶王寶印和李綜的親筆簽名。

    麟德殿內,李隆基在仔細地讀著長子的信。

    “父皇的教誨兒臣已銘記于心,兒臣會忠實執行父皇的部署,也有信心奪權成功,李慶安對安西的控制并不像外面傳言那么強,仆固懷恩之案讓眾多將領對他失望,廢奴令更讓利益受損者對他不滿,兒臣坐鎮敦煌也非為享樂,吐蕃之戰,李慶安用人不公,安西軍中出現不滿之聲,兒臣受李慶安之請趕赴敦煌,實為替他安撫眾將,李慶安出征后,兒臣督導后勤,每日來兒臣大營訴苦者絡繹不絕,兒臣皆一一撫慰,兒臣已在軍中稍樹威望,可為父皇安心解憂”

    看到這里,李隆基精神大振,安西遠離長安,他不知軍中情況。只是高仙芝主政時,聽說安西軍內部斗爭激烈,現在看來果然不假,更難得長子能參與軍中,令他感到興奮,他又接著看下去。

    “父皇既任兒臣為安西節度。兒臣便有信心奪取軍權,只是事關重大,兒臣須步步為營,慢慢拉攏瓦解安西將心,尤其安西老將,被李慶安貶黜嶺西石國,不滿之心久矣,李嗣業、封常清、席元慶、賀拔余潤等將皆為安西俊杰,立有不。在安西軍中卓有威望。然皆被李慶安調尖嶺西。加湃里”李嗣業在石國練兵,封常清在銀城采礦,席元慶、賀拔余潤則在河中駐軍,仆固懷恩被逼出走,得重用者皆李慶安心腹,荔非兄弟之流,不知名者如崔乾佑者,不見功勛竟能獨任大將,南需云、雷萬春以及他的親兵護衛皆提升要職,掌安西諸軍,兒臣三思反復,以為嶺東各軍皆為李慶安心腹,無機可趁,只有前往嶺西,聯系李嗣業、封常清、席元慶、賀拔余潤等安西舊將,得他們相助,大事可濟,但李慶安為人頗為狡詐,急切動手恐反被其所害。至于他得借口而擁兵自立,徒生兵患,非父皇所望也,兒臣將會徐徐削之,趁其北征回訖,西討大食之機奪權,早則半年,遲則一載,兒臣定能奪安西之權,讓李慶安授首,送明月東歸,以慰父皇,另,兒臣身邊無可用之人,夏公公及諸侍衛兒臣便暫留在身邊,聯系諸將所用,兒臣叩首。謹祝父皇萬壽無疆,祝我李氏江山強盛永駐。”

    看完這封信,李隆基長長松了一口氣,信中有理有據,思路慎密,抓住了反李慶安的關鍵,那就是利用安西舊將,趁李慶安出征在外之機奪權,李隆基也認為只有利用安西舊將才能扳倒李慶安,這也是他密旨給封常清的緣故。

    他當然知道自己兒子沒有這么好的頭腦,這一定是他幕僚閻凱的建議,讓他欣慰的正是這一點,兒子接受了幕僚的建議,他最擔心的就是長子不是李慶安對手,可現在看來,長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強。

    但讓李隆基微微有些不舒服的是,時間太長,最快也要半年。想到獨孤明月那艷麗無雙的姿容,他心中欲火燃燒,都有點等不及了。

    但他也清楚,想奪李慶安軍權并不是那么容易,若撕破了臉,他害怕李慶安造反,擁兵自立,安西太遠,朝廷難以剿滅,他尤其害怕李慶安的造反將波及到哥舒翰、安思順等同樣要被奪權的邊關大將,所以他只能用暗中奪權的方式,這樣當然需要時間。若能半年奪了權,那已經是很不錯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將長子的信小心地收了起來,這時,魚朝恩見他已經看完信,便諂笑道:“陛下,貴妃娘娘派人催,她思陛下幸臨,已經有點等不及了。”“聯這就去!”

    李隆基笑著站起身,他今天精神格外好,剛才思盼獨孤明月,弄得他欲火焚身,正想去后宮,他已經好久沒有和貴妃有房事了,今天正好妾她那里睡一晚,估計她也是寂寞難耐,李隆基有一種報復后的痛快感,貴妃總是想獨占他,讓他心中很不悅,他便有意冷落了楊貴妃很長一段時間,今天她主動請自弓過去,這不就說明她向自己示弱了嗎?

    李隆基興致高昂,坐一頂軟轎,左右數百宦官宮娥簇擁,浩浩蕩蕩向深宮而去,楊貴妃也在兩個月前搬來了大明宮,她住在綾綺殿,綾綺殿是大明宮后宮中最宏大富麗的一組建筑,這也符合她的身份,六宮之首,雖然身份雖高,但這几個月,李隆基卻主要是去蓬萊閣和聽梅苑,去寵愛武賢儀和檄已,已經很少來綾綺殿了。

    今天李隆基興致很高,他一路觀賞景色而來,腦海中卻想著楊貴妃怎么向他求饒,怎么淚盈盈地拉著他,求他寵幸自己,李隆基得意得几乎要笑出聲了。

    “聖上駕到!”

    宦官一聲高喝,李隆基的軟轎抵達了綾綺殿台階前,兩名宦官將他扶出了轎子,李隆基快步走上台階,卻一下子愣住了。

    只見楊貴妃身著正一品夫人的朝服,儀容肅然,緩緩向他跪下。

    “愛妃,你這是做什么?”李隆基疑惑地問道。

    楊貴妃朗聲道:“臣妾懇請陛下為大唐江山考慮,不要逼反安西李慶安。”

    “你說什么!”

    李隆基心中儼如一盆冰水潑下,滿腔的欲火被澆滅了,原來她找自己,是要替李慶安求情,李隆基頓時惱羞成怒了。

    楊貴妃仿佛沒有看見李隆基的怒色,依然據理力爭道:“李慶安為安西節度,西征大食,南討吐蕃,北征回訖,為大唐奪取萬里江山,是陛下的棟梁之材,他功勛卓著。并非有過失,陛下卻為一已之私,欲置他于死地,自毀長城,天下之口會怎樣議論陛下,后世史書會怎樣評論陛下”

    “住口!”

    李隆基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楊貴妃咆哮道:“聯的事情要你來干涉嗎?你太高看自己了。”

    淚水從楊貴妃的眼中流了出來,她磕了一個頭,哽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跟陛下多年,几時過問國事?實因陛下這几個月不恤龍體,肆意縱欲,試想陛下年事已高,怎能夜夜尋歡,臣妾心如火焚,卻無計可施,眼看陛下又將行昏庸之舉,臣妾不得已,只得效長孫皇后之勸,懇求陛下醒悟。”

    這時,所有的宮人都跪下了,他們看出今天貴妃娘娘要遭殃了,“陛下,請饒過娘娘吧!”

    李隆基怒火沖頂,已經快失去理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指著楊貴妃道:“你不是什么長孫皇后,聯也不是太宗皇帝,聯看在相國的份上,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反省吧!你若再執迷不悟,就休怪聯不念舊日恩情了。”

    說完,他轉身便鑽進了小轎中,令道:“去蓬萊閣!”

    “陛下!陛下!陛下!”

    楊貴妃連喊三聲,李隆基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忽然悲聲大喊:“三郎!”

    轎子忽然停了下來,但很快又被抬起,迅速地走遠了,向蓬萊閣方向而去,楊貴妃心中忽然有一種恩斷情絕的刺痛,痛得她腰都直不起來,她緩緩從袖子中拔出了一把剪刀,嚇得周圍宮人大喊:“娘娘,不要糊涂啊!”

    楊妾妃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會自殺,你們放心吧!”

    “喀嚓!”一聲,她剪斷了腦后的一縷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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