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641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7:11
第六百四十章 上黨戰役(二)

  夜空中熊熊燃燒的求救烽火驚動了上帶大營,李歸仁派大將阿史那從禮率軍趕來援救長子縣,當阿史那從禮率一萬騎兵趕到長子縣時,北唐軍已經遠去,戰鬥已經停止,阿史那從禮看到的是一幅屠宰場般的血腥場面,縣城內外佈滿了五千余具契丹士兵的屍體,人頭都已經被割走,脖腔裡流出的血染紅了大地,由於已經縣城沒有居民,大白天。整座縣城變成了鬼城一般的死寂,沒有一個活人,甚至受傷的人也沒才。

  一群群烏鴉在天空盤旋,發出刺耳的嘎嘎叫聲,儘管阿史那從禮看死人已看得麻木,但眼前的血腥場面還讓他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

  “有沒有活口?”阿史那從禮厲聲問道。

  一名校尉躬身道:“回稟將軍,沒有一個活口,全部被殺死,在冊五千三百四十人,我們清點到了五千三百三十具屍體,只相差十人。”

  “他娘的,不留戰俘!”

  阿史那從禮咬牙切齒道,他卻忘了,他們自己也一樣不留戰俘。這是唐軍對他們的報復。

  阿史那從禮約四十歲出頭。身材魁梧,滿臉橫肉,顯得他相貌十分兇惡。他是結骨部突厥人,七年前率領數千族人投奔了安祿山,安祿山立刻為他向朝廷慶功,說他殺死了準備南侵的遊牧人,李隆基不辨真偽,立刻封他為歸仁將軍,賞紫金魚袋。

  由於他武藝高強,作戰勇猛,一直便深得安祿山欣賞,只是他資歷不足,沒有能獨立成為大將,這次李歸仁為南線主帥,安祿山便任命他的李歸仁的副將。

  阿史那從禮為人心狠手辣,和其他北胡人一樣視漢人民眾為豬羊,這次安祿山叛亂,他搶掠了大量的財富。光女人便搶掠了上百人。

  這次唐軍所偷襲的長子縣五千契丹人並不是他的部屬而是隸屬于安守忠的後軍,由於安守忠返回趙州押運糧食,李歸仁便命他趕來援助,卻沒想到,見到的竟是這樣一幅慘狀。

  這時,一隊騎兵奔來,一名軍官在馬上拱手道:“將軍我們找到了倖存士兵。”

  阿史那從禮精神一振,他連忙問道:“在哪裡,快帶來見我。”

  片刻,十名契丹士兵被領了上來,為首是一名隊正他們來到阿史那從禮面前,跪下放聲大哭。隊正抹淚道:“我們的兄弟被殺得太慘了,求將軍為我們做主啊!”

  阿史那從禮被他們的哭聲弄得心煩意亂。馬鞭一指罵道道:“他娘的。有什麼好哭,給我起來說話!”

  十名士兵都不敢再哭阿史那從禮沉著臉問他們道:“你們是怎麼倖存的?”

  為首隊正施禮道:“稟報將軍,我們是外圍的巡邏隊,在南面一帶巡邏。在回城的途中看到了唐軍的襲擊,我們躲在樹林中,才得以倖免。”

  “那我再問你們唐軍有多少人?”

  “大約一萬人左右,都是騎兵,非常兇狠,我親眼看見數百名兄弟從大營逃出,準備逃進我們這邊的樹林卻被唐軍騎兵追上,一刀劈掉人頭,有弟兄跪地投降也被唐軍無情殺死,他們根本不收降俘。”

  說到這裡這名隊正仿佛又看到了昨晚的情形,他驚懼得渾身發抖,阿史那從禮心中憤恨之極。他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下令道:“就地掩埋屍體,返回上黨!”

  李嗣業的勝利給唐軍士氣帶來極大的振奮,全殲敵軍五千餘人。而自己只死傷三百餘人,這個輝煌的勝利無疑給了唐軍極大的自信,李慶安當即下令以人頭記功,每個人頭賞錢三十貫,記功一級,而參戰沒有得到人頭的士兵也得賞錢五貫。一時間,李嗣業部下滿營歡騰,令其他士兵無比羨慕。

  大帳裡,數百名安西軍中郎將以上的高級將領濟濟一堂,李嗣業給李慶安和其他將軍們講述這場夜戰的情形,和昨晚不同是,李嗣業發現李光弼竟然也在場。這令他有些愕然,因為李光弼從長平關過來,必然是要經過長子縣,他們竟然沒有在路上相逢。心中雖然詫異,但李嗣業還是繼續給眾人描述昨晚的戰役情形。

  “我們在離對方軍營兩百步時便被對方發現了,如果按照我們安西軍的訓練,敵軍在百步外,士兵必須要出帳列隊了,弓弩軍已經部署完畢,但我遇到的情形卻完全不是這樣,契丹士兵沒有和甲睡眠,很多人都光著上身,這些都不算什麼。更重要是我發現燕軍沒有夜戰的經驗,或者說從來沒有過夜戰的訓練。大營內的敵軍或許是沒有準備,但城內的契丹軍卻是全身盔甲,街市上一戰便潰不成軍,明顯不適應夜晚作戰,我覺得這是燕軍的一大弱項,我們不妨可以充分利用燕軍的這個弱項。”

  這時,李慶安見李光弼似乎有話要說,便笑道:“光弼有什麼不同的見解嗎?請說!”

  李光弼只比李嗣業的軍隊早到兩個時辰。來向李慶安彙報軍情。他確實是從長子縣過來,但沒有經過縣城,而是率領一千親衛從縣城南面三十裡外繞過,沒有發現李嗣業偷襲長子縣二不過李嗣業的一些說明他並不是很認可。見李慶安准他說話,他便起身向李嗣業拱拱手笑道:“首先我要恭賀嗣業將軍首開奇功,斬敵五千人,極大地提升了唐軍士氣。此戰雖小,但意義卻重大,不過有一點,我不太認同嗣業將軍的結論。”

  李嗣業和李光弼屬於同一級別,李嗣業是河中都督,而李光弼是吐火羅都督,皆是是安西的重要勢力,李慶安離開安西東去後,他們曾暗中競爭過安西節度使,雖然最後是封常清勝出,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外人所認為的親密團結,表面上關係都很好,但暗中卻互有競爭。

  李嗣業抱拳回了一禮沉聲道:“請光弼將軍指教!”

  “指教不敢,我只是覺得嗣業有點一葉障目了,誠然,駐守長子縣的燕軍不善於夜戰但並不代表所有燕軍都不善於夜戰,要知道。駐守長子縣的燕草都是契丹人,是支援安祿山的胡軍,而並非安祿山的范陽軍,我以為嗣業就此下結論說燕軍不善於夜戰,未免有點言之過早。”

  李嗣業的臉漸漸沉了下來明顯表露出了一種不高興,他聽出了李光弼話中有話,說他一葉障目不過是個藉口。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譏諷自己,放佛在說不就是殺了五千契丹人,還不是正規軍,用得著這樣招搖嗎?這裡可是他的地盤,當著他這麼多部屬挖苦他。分明是不給他面子。

  李嗣業拱了拱手冷冷道:“光弼將軍又如何知道不是呢?難道光弼將軍和燕軍進行過大規模的夜戰?我看也沒有吧!一個冬天,就只見光弼將軍在結冰的黃河上來來去去,最後還是退回河南道,我們還指望隴右軍拿下魏博。將田承嗣軍殺回幽州呢!”

  李光弼確實是有點看不慣李嗣業的大吹大擂,不過偷襲幾千契丹人得手。便大言不慚說燕軍不善夜戰,仿佛他成了進攻安祿山的主將。這讓李光弼極為看不慣,而且李嗣業雖然是河中都督,但河中的大食戰役都是李慶安打下來的,李嗣業根本沒有打過一仗,白白撿了李慶安的便宜,便自以為是大食人的剋星。在朝中吹噓自己是安西第二號人物,這讓李光弼極為反感。

  他見李嗣業當眾譏諷自己數渡黃河,卻不說這是重大的戰略部署。他不由心中大怒,剛要反唇駁斥,卻見李慶安目光冷厲望著自己。李光弼只得硬生生將一口氣憋回心中,一言不發,向李嗣業拱拱手便坐下了。

  大帳內一片寂靜,誰都聽出來兩員大將之間發生了某種矛盾,雖然他們的主將確實有點得意忘形。但這裡畢竟是李嗣業的地方,大帳內一大半都是李嗣業的部屬,李光弼的挑刺無疑是當眾挑釁了,但李慶安坐在上面。誰也不敢吭聲,包括參加這次偷襲的副將衛伯玉,他心中更是憤怒,本想起身怒斥李光弼,卻被席元慶拉住了,對他低聲道:“注意自己身份!”

  衛伯玉看了一眼李慶安,他也不敢吭聲了,兩員主將之間的矛盾當然會有李慶安來調和,誰現在跳出來,誰就是替罪羊。

  半晌。李慶安冷冷道:“我昨天還在說。李歸仁和李懷仙的矛盾我們可以利用,沒想到今天我的軍隊裡也出現了兩個李歸仁和李懷仙,我不知道這是安祿山的幸運還是我李慶安帶兵無方,還是要置酒給你們兩人賠罪,你們需要嗎?來人。給我擺酒!”

  李嗣業和李光弼同時單膝跪下,李嗣業向李慶安請罪道:“卑職狂妄無知。有負大將軍重望,願受懲罰,以平息大將軍的震怒。”

  李光弼也道:“卑職不顧大局,心存私念,也願受大將軍懲罰。請大將軍息怒。”

  李慶安擺擺手,對眾人道:“夜已深,大家都回去吧!”

  眾人紛紛站起身,向李慶安施一禮,便離開大帳了,李慶安又對李嗣業和李光弼二人道:“你們也回去,我想獨自安靜一下。”

  兩人無奈,只得施一禮,出去了,儘管如此,兩人依然沒有當著李慶安的面和解,也不說話,便各自走了。

  李慶安望著他倆走遠,不由搖了搖頭,都做到這種級別的高官了,兩人都還像愣頭青一樣,一點不會做表面文章,這令他感到一絲失望。

  尤其是李光弼,雖然他說得很對,契丹人不會夜戰不等於范陽軍不會夜戰。是這個道理,但他完全可以私下給自己說,卻偏要當著李嗣業這麼多部屬的面讓他下不了臺,李慶安不相信他連最起碼的為人處世之道都不懂,這只能說明李光弼對李嗣業的成見很深了。

  李慶安背著手慢慢走出了營帳,外面月光皎潔,清冷的月色灑在他臉上,映出了他眼中那深邃得令人難以捉摸的目光。

  坦率地說,他手下這些大將之間的矛盾。他比誰都清楚,他還清清楚楚記得他作為處罰將段秀實調回關內道時。李嗣業眼中那難以掩飾的高興,段秀實和封常清的關係也一樣不睦,封常清接替段秀實後,首先便是清洗了段秀實提拔的一些愛將。

  其實李慶安比誰都清楚,造成這些大將之間矛盾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李慶安本人,至今安西節度使的位子還空虛未定,他在離開安西時曾經放話。他會在安西的大將中挑選一人,接任他的安西節度使之位。

  安西的主要將領,碎葉的段秀實、信德的封常清、吐火羅的李光弼、河中的李嗣業、北庭的崔乾估、河西的荔非守瑜,這六員大將都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但他正是他拖而不決,才使得這六人之間漸漸出現出了一種競爭勢態,再加上一些他們個人之間的矛盾,這樣,這六人之間便產生了一種互相競爭、互不信任的裂痕。

  應該說,這是李慶安的刻意所為,在沒有找到一種防止藩鎮割據的良方之前,他不能讓一人獨大。也不能讓這六人之間的關係過於親密,尤其在遙遠的安西,由於空間的限制,朝廷對軍隊的控制力畢竟還比較薄弱。

  按照他的計戎,。將來他會讓李嗣業守河中、讓李光弼守吐火羅。讓封常清駐守碎葉,讓荔非守瑜駐守信德,李慶安所想到的辦法,就是兩年一輪換,並派禦史監軍,但這還不夠,還要讓各個大將之間產生矛盾,這樣他們才會互相監督,互不買帳,就像當初哥舒翰向李隆基密告安思順招募私兵一樣。

  作為一個領導,最害怕的就是手下團結和睦,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大將軍,在為兩人之事心煩吧!”幕僚韋青平走到他身旁笑道。

  李慶安笑了笑道:“也沒什麼,他們倆的關係一向不好,發生一點小矛盾,我不會介意。”

  韋青平歎了口氣道:“我現在才明白大將軍為何一定要趕來河東,親自指揮戰役了,也只有大將軍才能鎮住他們,協調他們之間的配合,否則。後果很嚴重啊!”

  “是啊!儘管我相信他們不會漠視對方不管,但配合上肯定會出問題,假如李光弼被圍,李嗣業只要晚到一個時辰,都可能出現難以挽回的敗局。所以我必須趕來親自指揮。”

  李慶安說到這,又對韋青平笑道:“這做主帥也是一門學問,別看他們現在互不服氣。看似矛盾很尖銳,但我只要應對得當,他們之間的矛盾反而會成為一種動力,讓他們互相競爭。今天李嗣業不是幹掉了長子縣的五千人嗎?明天我會同樣給李光弼一個機會,讓他去斷李歸仁的糧草。”
匿名
狀態︰ 離線
642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7:36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上黨戰役 (三)

  上黨縣,阿史那從禮已經從長子縣歸來,正在向安慶緒、李歸仁、李懷仙等十幾名高官彙報援救的結果,安慶緒是今天剛剛抵達上黨縣,當安祿山的命令已經早兩天傳到了河東,一切要服從安慶緒的指揮,也就是說主帥已經不是李歸仁,而是安慶緒了。

  安祿山也知道兒子在作戰經驗和權謀上略有不足,便讓軍師高尚也跟著安慶緒,高尚就坐在安慶緒身後,他在燕軍中的地位很高,坐在安慶緒身後無疑是為了助長安慶緒的權威。

  李懷仙也來了,這是給安慶緒一個面子,只要他不受李歸仁的統帥,他便可以接受,李懷仙坐在最邊上,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安慶緒已經警告過他,如果他想活著離開軍營,就乖乖地閉嘴。

  李歸仁則拄拐杖坐在另一邊,他同樣是臉sè難看,倒不是因為李懷仙在,而是安慶緒取代了他南線主帥的位子,擺明瞭是安祿山不信任他,他心中不滿,卻又不敢說什麼,安慶緒畢竟是世子,而且高尚帶來了安祿山的殺將劍,誰敢不服,他可以先斬後奏。

  阿史那從禮詳詳細細講訴了他的所見所聞,又讓倖存的隊正給大家再講訴一遍,大帳內一片安靜,報復,誰都明白這是報復,不留戰俘,全部殺死,這就是對李歸仁殺安西軍傷兵的報復。

  李懷仙極為不滿地瞥了李歸仁一眼,降卒不殺,這是戰場上的一貫規矩,卻被李歸仁破壞了,現在輪到他們自己了,看李歸仁怎麼說。

  李懷仙憤恨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李歸仁殺了太多的人,而且殺後不管,為了防止瘟疫出現,現在他也不得不派出三千人去參與埋屍體,而且這三千人也不能返回軍隊,李歸仁做下人神共憤之事,卻讓他來參與擦屁股,好在瘟疫沒有爆發,否則十幾萬人全部都要死光光,李懷仙恨之入骨,若是在自己的軍營裡,他早就把李歸仁抓起來砍掉了。

  這時,安慶緒終於說話了,“李慶安的策略很清楚,就是要各個擊破,現在我們不能再分散駐紮了。”

  他看了一眼李懷仙和李歸仁,又緩緩道:“我們只能分為兩大駐地,一個是李歸仁將軍的南大營,駐軍上黨,一個李懷仙將軍的北大營,駐軍屯留,其餘小城一概不駐兵。”

  李歸仁恨恨道:“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打一仗,這樣偷襲算什麼英雄?”

  李懷仙剛開開口譏諷,高尚早有準備,一伸手按住了他,不准他說話,李懷仙只得將話咽了回去,冷冷地看著李歸仁,心中充滿蔑視。

  高尚接口笑道:“李慶安一向都是以施陰謀詭計而出名,你讓他不出奇兵,那他就不是李慶安了,我研究過他的作戰特點,他喜歡先試探,再打邊,最後再進攻主力,這一次他的套路也是一樣,偷襲長子縣可以算是試探,那麼他的下一步必然是打邊了,現在關鍵是我們的邊在哪裡?大家想到了嗎?”

  高尚的分析jī起了所有人的興趣,眾人紛紛沉思,李懷仙先道:“莫非是圍攻太原的四萬尹子奇軍?”

  高尚搖搖頭笑道:“尹子奇軍和南線關係不大,就算幹掉尹子奇軍,郭子儀也要守太原,他為人謹慎,不會輕易南下,所以我們不用太擔心他。”

  安慶緒也笑道:“郭子儀的忍耐令人驚歎,尹子奇只有四萬人,而他卻有八萬軍,尹子奇駐兵太原城二十裡外挑釁,郭子儀就是按兵不動,真是讓人費解。”

  “少帥,其實很好理解。”

  高尚笑道:“郭子儀只有這八萬人馬了,他是無論如何要保住,與其說他在保衛太原,不如說他在保自己的最後一點實力,朝廷是要靠實力來說話的,沒有了實力,他什麼都不是,可笑這郭子儀,還以為自己能保住李世民的子孫?”

  高尚的話jī起了李懷仙的共鳴,他也笑道:“這個郭子儀確實不識時務,李慶安已有五十萬大軍,他的八萬軍能做什麼?他還能反叛朝廷嗎?我看李慶安也沒把他放在心上……”

  李懷仙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李歸仁冷冷地打斷了,“高先生,繞來繞去,你所說李慶安的打邊究竟在哪裡?我還在洗耳恭聽呢!”

  “噢!我把正題忘了。”

  高尚歉意的笑了笑,便對眾人道:“我說李慶安的打邊,不是指太原,應該是河北洺州,斷我們的糧路。”

  眾人才恍然大悟,李歸仁眉頭一皺道:“可是他怎麼能繞到我們的後面去?”

  “他不能,但李光弼能!”李懷仙冷冷地回敬他了一句。

  ………………

  從長平關去河北趙州,還是得走白陘,直接從白鹿山進入衛州共城縣,也就是今天河南輝縣,然後再進入相州,直上洺州,洺州也就是今天河北邯鄲所在地,以一條大河洺水而得名。

  李歸仁控制的地盤是洺州、邢州和趙州,他的主要糧倉就位於洺州的臨洺縣,有重兵防禦,戒備森嚴,而這次南征所需要的糧食,便是先由幽州運到臨洺糧倉,再南下通過滏口陘運到潞州。

  如果要斷燕軍糧道,最佳的地段就是邯鄲到滏陽縣的這一段,官道長約五十裡,一路森林茂密,有很多極佳的藏身地點。

  田承嗣的軍隊主要集中在魏州和博州,在相州也有少量駐兵,只有數千人,主要集中在相州城和鄴縣等主要城市內,南面的衛州幾乎無兵駐守,在李光弼進入河東後,為了佔據白陘這條極為重要的戰略通道,他便出兵出兵五千人,佔據了衛州共城縣,也就是佔據了白陘的河北道入口。

  這天晚上,一支兩千人的騎兵在河北大地上疾速奔馳,為首大將正是李光弼,他奉李慶安之命前來截斷燕軍糧道,糧道當然是截不斷,但可以乘機摧毀幾支運糧隊,也能動搖燕軍軍心,不亞于李嗣業偷襲長子縣的大功。

  李光弼所選兩千士兵都極為精銳,皆是從軍五年以上的安西老兵,絕大部分都是跟隨他攻打過吐火羅和隴右吐蕃人,皆是身經百戰,而且所騎戰馬都是上好的大宛馬,馬匹高大雄駿,善於長途奔襲。

  兩千騎兵在黑咕隆咚的黑夜中飛奔,馬蹄包裹了安西棉布,在森林和草地間奔馳,沒有了震耳的馬蹄聲,儼如一群在月光下奔馳的幽靈。

  騎兵隊遠離相州和鄴縣,一路北上,可謂千里無雞鳴,雖然時間已經到了生機勃勃的初夏,但他們所過之處,皆看不見一人,到處是破敗無人的村莊和空無一人的縣城,儼如鬼域一般,安史之亂過後,河北大地上已是一片衰敗和殘破的景象。

  李光弼的心中沉甸甸的,這時他才體會到李慶安幾次大規模移民的良苦用心,以及不准安祿山軍隊進入河東的戰略底線,安祿山的軍隊就像蝗蟲一樣,所過之處,都被他們一掃而光。

  騎兵隊晝伏夜行地奔行了兩天兩夜,這天夜裡,騎兵隊來到了滏水南岸一個叫昭義鎮的小地方,這裡是太行山脈和平原的結合部,是一片延綿數十裡的丘陵山區,而河對面的滏口鎮,便是滏口陘的入口。

  這一帶山勢低緩,森林茂密,由於人口主要集中在滏陽縣的東部地區,因此這一帶人口極少,環境沒有遭到破壞,擁有一片莽莽百里的大森林。

  這一切,在李光弼的小型沙盤上都清晰無誤地體現出來,他有一台特殊的沙盤,是李慶安去年冬天送給他的禮物,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這台沙盤是由一百塊一尺見方的小沙盤拼接而成,如果需要,他可以只拿走其中的一部分,比如現在,他只帶了四塊沙盤,便包括了他所有的行軍路線。

  月光下,士兵們都在森林中休息,李光弼找了一塊空地,一個人盤tuǐ坐在草地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注視著眼前的沙盤,按照李慶安提供給他的情報,最近安祿山陸續從幽州運送了五十萬石糧食到洺縣,那麼這段時間,經滏口陘到河東的運糧隊數量將大大增加。

  他派出的斥候已經去探查情況了,李光弼思考的是燕軍的動向,在長子縣被偷襲後,燕軍肯定會加強防禦,想再偷襲成功,不會是那麼容易了,李歸仁或許不善於用奇兵,但安慶緒呢?尤其隨安慶緒一起南下的謀士高尚,他會不會想到自己要偷襲糧道呢?

  儘管李光弼心裡明白再偷襲的困難,但他還是要走這一步,他不想輸給李嗣業,尤其李嗣業說他在黃河上來來去去,深深地刺jī了他,李嗣業地譏諷也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確實沒有人能理解他渡過黃河後,為什麼又要退回去,明明相州沒有什麼軍隊駐防,他為什麼不去佔領,不光外人不理解,他自己的手下人也不理解,李晟還特地從齊州趕來質問他。

  他無言以對,這一切他都是在忠實地執行李慶安的命令,李慶安不准他佔據相州,不准他攻打魏博,命他在黃河解凍前退回河南,並給了他一個理由,軍糧補給困難。

  真是這樣嗎?正如李晟的質問,完全可以在相州大量存糧,不需要河南運糧過來,而且他們還擁有黃河上唯一的運輸船隊,可以在一天一夜之間將數萬大軍運過黃河,如此種種,他們為何要撤回河東,把河北拱手讓給安祿山。

  李光弼無法回答將士們的疑問,更無法給天下人解釋,因此他便得了一個‘黃河艄公’的外號,至始至終,他只給李晟一個人解釋過,就算是解釋,也只有一句無頭無尾的話,‘安祿山若不得河北全境,他就不會分兵駐守,也就無法形成河北軍閥割據。’

  這是李慶安的原話,李光弼都沒有能完全理解,但現在他懂了,河北的軍閥割據的雛形已經形成,史思明部、李懷仙部、李歸仁部、蔡希德部、田承嗣部、安慶緒部,這些軍頭一個個桀驁不馴,互不買帳,全靠安祿山的威信來維持,如果一旦安祿山出事,燕軍必將分裂。

  李光弼還在沉思,這時一陣腳步聲奔來,有親兵上前稟報道:“將軍,斥候有消息來了。”

  “帶上來!”

  一名斥候被帶了過來,他單膝跪下稟報道:“稟報將軍,我們探到了情報。”

  “說!什麼情報?”

  “在滏陽縣北約五十裡外,一支運糧草隊正向南面而來,約由五百輛馬車組成,運的全部都是草料,共有一千騎兵護衛。”

  李光弼沉思了片刻,這只是一支中型糧草隊,而且沒有糧食,價值不高,但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截獲多少糧草,只要有勝利,更重要是,他在這裡時間越長,就越容易暴lù。

  “李將軍……”

  斥候猶豫了一下道:“我們有一名弟兄失蹤了。”

  “是被俘了嗎?”

  “不知!”斥候搖搖頭,“或許是被俘,或許是迷路了。”

  旁邊的副將十分擔憂,低聲道:“將軍,如果被俘了,我們行蹤就暴lù了,不如先撤回去!”

  “不!”

  李光弼毅然下令道:“讓弟兄們上馬,準備出發!“令下如山倒,兩千騎兵翻身上馬,趟過滏水,向北面疾馳而去,片刻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

  在官道西側的一片森林裡,安守忠抬頭看了一眼月sè,月亮在雲彩中穿行,時亮時暗。

  “安將軍,我擔心敵軍不會來?”旁邊一名軍官低聲道。

  安守忠搖搖頭笑道:“他們應該會來,只要沒有發現我們,我們不是抓到一名唐軍斥候嗎?李光弼可就在軍中,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啊!”

  他話音剛落,一名燕軍斥候奔來道:“安將軍,已經發現唐軍了,約兩千騎兵,已經到到了二十裡外。”

  “好!”

  安守忠得意地下令道:“準備收網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643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7:54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上黨戰役 (四)

  李光弼率兩千騎兵在莽莽的森林邊緣疾奔,與官道平行奔馳,但官道卻在五裡之外,李光弼信心百倍,殊不知他剛剛越過的一道山崗,便是安守忠布下的陷阱之口。

  這時,一隊斥候奔來,他們臉上有些惶恐,低聲在李光弼耳邊說了幾句,李光弼臉色一變,卻擺了擺手,示意士兵繼續前進,他旁邊的副將一臉愕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麼?

  夜晚已經到了一更時分,在離滏陽縣以北二十裡的官道上停著一隊馬車,約五百餘輛,馬車上滿載著草料,曾有一段時間,河北的草料比糧食很珍貴。

  車夫和士兵們都躲在馬車裡睡覺,他們將休息兩個時辰,然後繼續向南趕路,這隊馬車的任務就是運輸糧草,來來去去,不知走了多少趟,人也變得疲了,連必須的崗哨也不知躲到哪裡睡覺去了。

  馬車在官道上停得橫七豎八,馬匹也吃了草料喝了水,站在馬車前睡覺,四周一片寧靜,充滿了此起彼伏的蟲鳴聲。

  就在這時,一支火箭‘嗖!’地射來,正中一輛馬車上的草堆,火苗迅速劈劈啪啪燃起來了,借著風勢,火越燒越旺,片刻便沖天而起,躲在草堆中睡覺的馬夫慘叫著從馬車上跌下,大火已經燒著了他的頭髮。

  火箭漫天射來,頃刻之間,三百多輛馬車都被點著了,官道上一片混亂,護衛的士兵們翻身上馬,拼命拉拽韁繩,企圖穩住已經受驚的戰馬。

  “殺!”

  李光弼一聲大吼,兩千騎兵如猛虎般從森林中沖出,直撲車隊,和護衛燕軍激戰在一起,兵器相撞的叮噹聲,騎兵被砍中慘叫著落馬,燕軍明顯不是唐軍的對手,片刻間馬車護衛兵死傷過半,剩下的護衛騎兵四散奔逃,所有的馬車已完全被大火吞沒了,無數輛燃著大火的馬車在官道和田野中拼命奔逃,很快便翻到在地,挽馬也被燃燒著的草料鋪頭蓋身掩埋。

  這時,李光弼的目光冷冷地四周森林望去,他已經聽到了從前後左右傳來的喊殺聲和悶雷般的馬蹄聲,只見密密麻麻的燕軍從四面八方出現了,絕大部分都是步兵,憑李光弼的經驗判斷,應該不低於三萬人。

  李光弼判斷得很准,三萬五千人,李歸仁、蔡希德、李懷仙各出一萬人,還有五千安守忠率領的護糧軍。

  這次圍獵唐軍的行動由他負責牽頭,注意是牽頭,而不是統帥,首先李懷仙的軍隊他就統帥不了,李懷仙可以應安慶緒之命出兵,但指揮權絕不會外交。

  三支軍隊就像一隻巨大的獵網,在迅速向獵物收攏,但在離李光弼軍隊約四百步時,三萬多燕軍停住了腳步。

  就仿佛獵物是一頭兇猛的獅子,獵人們沒人敢上前去抓捕獵物,一般情況下,都是等雄獅自己饑渴倒斃,更何況這是三個各懷心思的獵人,誰都不想冒險去抓獵物,可誰都想要最好的戰利品,李光弼的人頭。

  在重軍圍困之中,李光弼的兩千軍迅速結成了圈陣,內外兩個大圓環,外圈馬匹相距一步,而內圈戰馬則同樣相距一步,與外圈交錯排列,這樣雙方可以一進一出,形成了兩段射。

  每個騎兵的手上都拿著一種最新式的騎弩。

  這是一種剛剛研製出的專供騎兵使用的弓弩,頗似後來的神臂弩,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射程遠達三百步,有效殺傷射程為一百八十步。

  它的主要不同在於上弦方式,一般弩箭都是力道向後拉開,用腳蹬或者臂力,但這種弩箭卻有一根撬棍似的銅棒,從下端反向向前拉開撬棍,利用槓桿的原理,可以很輕鬆地上弦。

  對於步兵,這種反向上弦方式不太實用,但對騎兵卻不同,弩箭有把木柄,騎兵可以一手執盾,另外單手握柄上弦,在騎兵的馬鐙邊上有一個鐵環似的東西,這個鐵環就是上弦的關鍵,配合這種騎弩而專門添加,只要把撬棒鐵環內,單手向上用力一提,只聽‘哢嚓’一聲,上弦便完成了。

  箭矢也是用匣弩,一匣二十支箭,只要端弩呈水平,用食指撥開箭蓋擋板,一支弩箭便會準確地落入箭槽中,即使略有偏差,也可以手工調整,箭只有七寸,但更鋒利,速度更快,透甲力更好,這種騎弩方便、快捷、威力強大,一萬把騎弩剛剛裝備到軍中,便深受騎兵們的喜愛,由於箭匣極像犀牛角,因此騎兵們又稱它為‘犀牛望月弩’。

  再加上它有手柄的獨特之處,很多聰明的士兵便利用盾牌上面的凹槽和這種弩配合使用,可以單手射擊,這種射擊方式迅速風靡軍營,也引起了軍匠們的注意,開始研究盾牌和弩箭的配合了。

  兩千騎兵圍成了內外兩個大圓圈,兩千把騎弩冷冷地瞄準了三百步外的敵軍,雙方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但這種對峙的局面只維持了片刻,西南面的李歸仁軍隊率先發動了攻擊,緊接著東面的蔡希德部也跟著發動了攻擊,安守忠的五千護糧軍也殺上來了,但北面的一萬李懷仙軍卻沒有動,他們搖旗呐喊,擂鼓助威,但沒一個人殺出。

  李懷仙的手下猛將李日越得到了主帥的指示:出兵不出力,以圖保存實力。

  兩萬五千燕軍從三個方向迅猛殺來,氣勢如排山倒海,令人駭然,但李光弼卻一動不動,他帶有秘密武器,並不慌張,李光弼見北方的軍隊雖然喊殺連天,卻並沒有實際進攻,他心中若有所悟,便迅速調整陣型,由圈陣變成了半月陣,發射面更大了。

  儘管唐軍只有兩千人,但他們卻凝重如泰山,一個個目光冷厲,手端騎弩,瞄準了撲面而來的燕軍,他們沒有絲毫懼怕和退意,兩千集團所散發出的強大殺氣,卻絲毫不亞于二萬五千燕軍。

  燕軍在迅速地向唐軍奔進,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八十步,騎兵率先進入殺傷距離了,一陣急促的梆子聲在唐軍隊伍中陡然響起,跟隨著梆子聲,一千支弩箭如暴雨一般射出,撲向密集的燕軍騎兵,只見一片人仰馬翻,數百名燕軍騎兵被射中,翻騰倒地,亂作一團,緊接著內圈騎兵催馬上前,又是一千支弩箭勁射而出,密如疾雨,又是三四百名騎兵中箭栽倒。

  另外一千騎兵已經上好弩箭,再次發射,唐軍士兵已經漸漸默契,他們不再一前一後,而是並排發箭,每個人都和旁邊的戰友形成了時間差,一輪箭射出,又一輪箭又立即發射。

  入環、提弩、落槽、射擊,幾乎是一氣呵成,動作異常熟練,以至於箭陣沒有任何停頓,如行雲流水般舒暢,鋪天蓋地的箭矢一輪一輪射向敵軍軍陣,短短的百步距離,已經射出了六輪一萬兩千支箭,騎兵死傷者已經接近五千人,李歸仁的八千騎兵率先崩潰,撤出了圍攻。

  安守忠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將,他見唐軍騎兵的弩箭竟然如此犀利,令他駭然嘆服,而且李懷仙的軍隊並沒有參與圍攻,這樣兩邊就會出現兵力漏洞,唐軍可以從這兩個漏洞中從容逃出。

  他立刻大喊道:“收兵!”

  收兵鑼聲當!當!當!地敲響了,感覺不利的燕軍如潮水般退下,又退到了三百步之外,當唐軍的射擊並沒有停止,而是密集地射向地面,上千名受傷在地上掙扎的燕軍士兵,以及躺在地上流血抽搐的戰馬,片刻之後,戰場上一片寂靜,所有的傷兵傷馬全部被射殺了。

  而唐軍士兵也受傷了三十幾人,被對方射來的流矢所傷,但沒有一人陣亡,戰場上安靜下來,雙方進入了新一輪的對峙。

  安守忠縱馬飛奔至北面,怒斥大將李日越道:“三軍將士皆用命,為何你部不出?”

  李日越冷冷應道:“時機不到,出兵傷亡太大,得不償失。”

  安守忠氣憤填膺,破口大駡道:“你……混蛋!若不是你們不出兵,我們傷亡也不會這麼大,你們懷有私心!”

  “安將軍!”

  李日越依然口氣冷淡道:“出不出兵由我們自己決定,你不是安少王爺,無權指揮我們,因此請你不要越權。”

  “你!”

  安守忠氣得渾身發抖,他抽出一支箭,一折兩段,轉身催馬就走,李日越瞥了一眼地上斷箭,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唐軍內,李光弼卻激情萬分,他大聲鼓勵著自己的士兵們,“好樣的,不愧是安西軍,泰山崩於眼而不驚,讓燕軍狗賊看一看,什麼是天下第一軍,什麼叫以一擋十,弟兄們,今天我們要讓天下人知道,從吐火羅戰場殺出來的軍人,是不可戰勝的!”

  ………………

  官道上,兩千唐軍在和三萬燕軍對峙,而臨洺縣的燕軍糧倉內卻喊殺聲震天,臨洺原本有八千燕軍的重兵駐防,但安守忠帶走五千人去伏擊李光弼,另有一千騎兵去偽裝押運糧草,糧倉內只剩下了兩千軍,兵力十分薄弱。

  而此時,一支由李光弼部將雍希顥率領的三千唐軍衝破了兩千護糧燕軍的拼死抵抗,殺進了糧倉重地,一袋袋火油噴射在糧倉上,一支支火把點燃了火油,火焰騰空而起,一座座糧倉被熊熊的大火吞沒了,火光沖天,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百裡外都可以看見赤亮的火焰和滾滾濃煙。

  三十裡外的官道上,唐軍和燕軍依然在對峙,一名唐軍忽然指著北方大喊:“將軍,雍將軍成功了!”

  燕軍也發現了異變,頓時一陣騷動,眾軍譁然,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安守忠重重地一拍腦門,眼中痛苦萬分,他中了李光弼的調虎離山之計。

  李光弼見時機成熟,便大喊一聲,“震天雷射出!”

  立刻有十幾名唐軍工匠從馬上卸下一架小型射石機,小型射石機分為四個部件,片刻便安裝完成,數十名唐軍將小型射石機抬到了數十步外,

  這種射石機像一架大型床弩,長達一丈,用絞盤上力,可將三十斤重的物體射到三百步外。

  燕軍兩萬人都愣愣地望著他們忙碌,誰也不知道唐軍在做什麼,要投石作戰嗎?可是只有一部射石機,有什麼意義?

  一名唐軍士兵點燃了黑南瓜一般的震天雷,導火索迅速燃燒,當燃燒到三百步的刻度時,射石機發射了,一隻黑黝黝的轟天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在空中嗤!嗤!地冒著白煙,向燕軍最密集的步兵群頭頂射去,這是蔡希德的部屬,一萬多名燕軍一起仰頭觀望,眼睜睜地看著黑色球體向他們頭頂上砸來。

  這時兩千唐軍一起調頭向北疾奔,一口氣沖出了一百五十步之外,逃出了震天雷的殺傷半徑,許多人都堵住了耳朵,連戰馬的耳朵也堵住了。

  安守忠突然意識到了不妙,他大喊一聲,“不好!”

  話音剛落,震天雷便在燕軍人群中猛烈地爆炸了,只見一道紅色的赤焰迸發,緊接著是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紅光閃過,濃煙滾滾,灰白色的濃煙騰空而起,迅速形成了一朵蘑菇雲。

  在火藥、氣浪和鐵殼碎葉的三重打擊下,燕軍死傷慘重,爆炸中心到處是殘肢斷臂,被炸爛的頭顱,被炸斷的身體,還有被氣浪震死的士兵,受傷的士兵躺滿一地,到處是痛苦的聲,燕軍人群太過於密集,使這顆震天雷地殺傷效果發揮到了極致,一千余名燕軍被炸死炸傷。

  但震天雷帶來衝擊更多是驚懼,在場的兩萬多燕軍都被嚇傻了,他們從沒有見過這麼大威力的武器,這簡直就是雷神發怒。

  大部分士兵都是胡人,他們跪倒在地,拼命磕頭求饒,這是天譴,對他們殘暴的天譴。

  唐軍儘管有準備,但還是被震天雷的巨大爆炸聲驚得一陣混亂,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李光弼一揮戰刀,嘶聲大喊:“弟兄們!英雄的時刻來臨了,讓賊軍在我們馬蹄下顫抖吧!”

  唐軍齊聲怒吼,兩千把橫刀劃出滔天的殺氣,兩千騎兵迅烈如奔雷,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勢,向失魂落魄的燕軍橫掃而去。

  燕軍已經軍心大亂,他們無心抵抗,瞬間崩潰了,他們四散奔逃,哭喊連天,人頭在唐軍馬蹄下翻滾,哀求聲變成了死亡的慘叫。

  安守忠見燕軍無力抵擋,尤其他負責的糧倉已被唐軍燒毀,他自知李歸仁不會饒過自己,便率兩千心腹士兵向東南逃去,投靠田承嗣去了,李日越也被震天雷驚呆了,他更是無心作戰,一心保存實力,率領一萬本部迅速撤離了戰場。

  最慘的是李歸仁和蔡希德的軍隊,尤其李歸仁軍,是唐軍進攻屠殺的重點,這一戰,殺得燕軍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三萬五千燕軍先後被斬殺了一萬八千餘人,而唐軍只有兩千騎兵,最後兩千唐軍騎兵死傷不足兩百人,創造了安史之亂中以少勝多最輝煌的一戰。

  這一戰使李光弼名震天下,被譽為‘軍神’,他的光環迅速超過了李嗣業,成為了僅次於李慶安的安西軍第二號人物。
匿名
狀態︰ 離線
644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8:12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上黨戰役 (五)

  安祿山這兩天睡覺頗不踏實,不僅是睡覺,簡直是到了茶飯不思的程度,他接到了李豬兒從河東送來的快報,在曲陽縣太陰觀出家的女道姑確實就是楊貴妃。

  安祿山簡直是喜從天降,當天晚上他便失眠了,連他自己的記不清楚了,究竟是哪一年,當他第一眼看到貴妃時,他就魂牽夢縈,為了討好貴妃,他不惜搜索天下奇珍異寶送去,每一件奇珍上,他都會刻上‘安祿山敬獻’字樣,這麼多年來,思而不得,那種苦思的滋味非但沒有消除,反而更加令他相思欲狂了,為此,幾乎他所有的女人都是以楊貴妃為標準,無論是體態,相貌,甚至一個眼神有點相似的,他都統統收入自己的後宮,但這些還是難解他對貴妃的渴求,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造反也是和想得到楊貴妃有關。

  此刻,楊貴妃就在他眼前了,即將送到他的身邊,安祿山只覺得天底下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得到這個女人,他一切都可以放棄。

  這兩天,安祿山已經在著手處置他的後宮了,一百多個女人,有的送人,有的給一筆錢遣返回娘家,他不想再留下一人,總之,他要讓貴妃看一看,他安祿山只要她一個女人。

  一大早,安祿山便起來了,他的女人在昨天全部送走了,昨天晚上他破天荒的早早睡了,休息了一晚,他忽然發現自己身體有點靈便了,不再像從前那樣沉重和疲憊,眼睛也似乎看清楚了眼前的東西,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不要人扶就能獨立站在鏡子前了。

  這令他又驚又喜,難道自己真是那些狗屁醫師說的縱欲過度嗎?這個發現令他足足驚喜了一刻鐘,一直到兩腿累得站不住為止。

  “快扶我起來,我要更衣!”

  安祿山忽然想到了貴妃將至,身體的變化他也顧不上了,為了討好貴妃,他為自己做了一大堆新衣服,第一次相見,他必須要給貴妃留下一個好印象。

  兩名侍衛將安祿山扶在大銅鏡前,一名侍衛替安祿山脫去了外裳,回頭看了看桌上的三件長袍,低聲問道:“王爺,要先試穿哪一件?”

  安祿山想了想道:“穿黃袍,貴妃最喜歡黃色。”

  袍子非常寬大,柔滑的緞子披在安祿山身上,巧妙地掩飾住了他的肥胖,使他看起顯得魁梧、壯實,這個效果令安祿山十分滿意。

  “這個杜十針娘手藝很好,把她好好養在王府,專門替我和貴妃做衣服。”

  “是!小人這就去安排。”

  安祿山又照了一會兒鏡子,他正想試另外一件白袍,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疾奔的腳步聲。

  “王爺!大喜了!”

  來報信的侍衛激動得聲音都變了,手中拿著一軸畫卷和一封信,安祿山也顧不上斥責他的失態,滿懷期待地問道:“什麼事?”

  “王爺,李豬兒已經到恆州了,這是許畫匠送來的貴妃畫像,還有李豬兒的一封信。”

  “快拿給我!”

  安祿山像拿無價珍寶似的接過了畫像和信,他坐回桌前,小心翼翼地將畫軸慢慢展開,肥厚的腮肉緊張得哆嗦發抖,連呼吸也屏住了,唯恐喘氣大了,會褻瀆畫中的美人。

  許畫匠原是洛陽皇宮中的畫匠,水平自然是極高,但他也沒有見過楊貴妃,所以他畫出來的貴妃美人就是現在的模樣。

  安祿山今天視力略好,勉強能看清畫中的楊貴妃,只見美人穿一身道袍,不施粉黛,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安祿山已經五六年沒有看見楊貴妃了,楊貴妃的具體模樣在他記憶中已有點模糊了,但看見畫中的美人,安祿山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在宮廷宴會上曾經見過的貴妃,就是她!安祿山的手激動得哆嗦起來。

  本來他還是有一點點懷疑,但看到這幅畫,他最後的一絲懷疑也煙消雲散了,他竟有一種想哭的感覺,貴妃已經到河北了嗎?還有三天,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女人了。

  “王爺,還有封信。”侍衛在旁邊小心地提醒著他。

  安祿山這才想起還有封李豬兒的信,李豬兒識字不多,信是他口述,別人抄寫,都是李豬兒平時的口語化。

  安祿山拾起信拆開,匆匆看了起來,原本激動得快要沸騰的心情頓時涼了大半,貴妃在恆州竟然不肯走了,叫嚷著要回長安,否則就自殺。

  他又急忙向下看,不禁怒髮衝冠,拍桌子大罵道:“把那賤人碎屍萬段!”

  原來有一個侍女給貴妃開玩笑,說是要把她送給契丹大酋長,貴妃相信了,竟哭喊著上吊自殺,幸虧被救下來,但她卻不肯再走了,她不知從哪里弄來一把刀,誰敢勸她走,她就刺心自殺。

  在信的最後,李豬兒說:‘貴妃鐵了心,她說除非見到燕王殿下,她才相信是去幽州,否則一定是送她去胡人那裡,她要自殺,燕王殿下,貴妃屢遭挫折,非常可憐,貴妃對殿下頗有懷舊之心,奴才建議殿下親自來接,以顯示殿下的誠心,貴妃一定會感激涕零,盡心服侍殿下!’

  看到‘盡心服侍殿下’六個字,安祿山只覺心口都要融化了,他再也忍耐不住,連聲叫喊道:“速速準備馬車,我要去恆州!”

  “殿下,河東在大戰,你現在離開幽州不太合適……”

  一名侍衛剛想勸安祿山,便被安祿山轉身一記耳光打翻在地,“混蛋!你想讓我死嗎?來人,把他拖出去亂棍打死!”

  幾名武士沖上來,將侍衛向外拖走,侍衛哭喊求饒道:“殿下,看在我忠心耿耿服侍你的份上,饒了我吧!”

  安祿山餘怒未消,大罵道:“打死!打死!”

  侍衛被拖下去了,旁邊的其他侍衛連忙跑去準備馬車,王爺要去恆州,誰也不敢再說一個‘不’字。

  半個時辰後,安祿山在三千侍衛的護衛下匆匆出發了,離開幽州,向恆州方向而去。

  ………………

  真定縣別館,整整半個時辰不堪入耳的聲終於結束了,所謂的‘貴妃’沒有了動靜,所有捂住耳朵的人都松了口氣,把手放了下來,幾個侍女紅著臉重重地‘呸!’了一聲,暗罵一句,“不要臉的肥婆娘!”

  片刻,史思明整理一下衣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滿足和得意的笑容,他倒不是因為這個女人長得像楊貴妃,他對楊貴妃沒有安祿山那種癡迷,他玩這個女人不過是因為安祿山對這個女人無比嚮往。

  只要安祿山嚮往的東西,他史思明都先要佔有,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史思明要的是征服的感覺,他征服這個女人,他就覺得自己征服了安祿山。

  史思明重重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便大步走了,這時,李豬兒悄悄走到門口,探頭向屋裡看了看,只見榻上躺著一堆白花花的肉,女人的胸膛上下起伏,累得幾乎虛脫過去了。

  李豬兒給幾個侍女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快替她收拾一下,把妝補了。”

  說完,他轉身也走了,他其實也很厭惡這個女人,虛偽、矯情、以為自己是真貴妃了,一天到晚把他喝來罵去,若不是安祿山要這個女人,他真想一刀把她捅了,若貴妃真是這樣子,他李豬兒寧可去上吊了。

  剛走了沒幾步,一名侍衛跑了過來,“小哥,副帥要見你,快隨我來。”

  “好的!“

  李豬兒便轉身跟著他去了,史思明站在院門口,正等著李豬兒,李豬兒上前跪下道:“奴才參見副帥!”

  “小哥不要客氣,快起來!快起來!”

  史思明滿臉笑容,將拎只小雞似的將李豬兒拉了起來,李豬兒心中忽地打了一個突,幾天前史思明可不是這樣,那時他是雙手將他攙起,還拍拍他的膝蓋,替他拍掉塵土,讓他感動不已,而現在,拎著他的肩膀,一把將他拽了起來,使他感覺到肩膀被捏得生疼,史思明這種細微的態度變化讓李豬兒忽然害怕起來。

  他偷偷看了一眼史思明,發現他笑容雖然依舊,但眼中的卻隱藏著一絲殘忍的光芒,李豬兒立刻低下頭,腿微微戰慄了,他已經意識到,史思明在得手後,一定會殺自己滅口。

  “小哥,上午安祿山的侍衛來,除了送信外,還說了什麼?”

  上午,安祿山派侍衛來送了一封信,信已經在史思明手中,但史思明總覺得安祿山應該還有口信。

  安祿山確實是帶了口信,一些隱秘的話他不會寫在紙上,他讓李豬兒好好伺候貴妃,真定附近有溫泉,讓李豬兒帶貴妃先去溫泉裡泡一泡。

  但李豬兒腦海中靈光一閃,便小聲道:“王爺想要一幅貴妃沒穿衣服的畫,讓許畫匠好好畫了給他,晚上會有人來取。”

  “這老色鬼!”

  史思明眯著眼笑駡道,他相信這話是真的,這種話確實不能寫在紙上,只能私下裡說,便笑道:“好吧!你讓許畫匠趕緊畫上一幅,畫得美一點,讓那老色鬼欲火中燒,不要命地趕來。”

  史思明走了,李豬兒暗暗擦一把冷汗,轉身跑去找許畫匠了,現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匿名
狀態︰ 離線
645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8:30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上黨戰役 (六)

  安祿山的仰親隊伍已經到了定州望都縣,為了仰接楊鬼妃,安祿山佈置了聲勢浩大的排場,他甚至動用了龍輦。這是他幾年前便做好。藏在倉庫裡,現在它公開出現了。五百名侍衛抬著巨大的龍輦,前面有八百大漢手執旗幡列隊而行,大旗招展,顯得氣勢磅礴。

  安祿山坐在馬車裡,眯眼望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他對自己的佈置滿意極了,貴妃是何等身份,除了自己。還有誰給她這樣大的聲勢和顯貴。他相信貴妃一定會喜笑顏開。

  這時,一匹馬飛奔而至,馬上是一名安祿山的侍衛,他每天都要派一個人去打聽貴妃的情況,貴妃吃飯了嗎?洗澡了嗎?休息得好嗎?這些細節他都要問清楚。

  “王爺,有一幅畫!”

  侍衛雙手奉上一幅畫軸。安祿山笑呵呵接過,他先閉目一會兒,這樣才能看得清楚,他睜開眼。滿懷期待地慢慢展開了畫卷,卻一下子愣住了。畫上竟然是一幅貴妃的赤身畫,斜躺在矮榻上,眉目含春。身無寸縷,一股怒火頓時從安祿山心中燃起。

  大膽的李豬兒和許畫匠,竟然敢讓貴妃畫這種下流畫,他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嗎?李豬兒是宦官或許還好一點,但許畫匠。

  安祿山不由怒髮衝冠,一把畫撕成兩半。這是他要金屋藏嬌的女人,是他的逆鱗,誰敢觸犯!他立刻黑了心。一定要把李豬兒和許畫匠殺死。

  但很快,安祿山便回過味了,不對啊!楊貴妃怎麼會畫這種畫。就算在大明宮中也不可能,她是什麼人,曾是大唐第一尊貴的女人,這種畫一旦傳出去,她的顏面何在?而且她現在還是女道士,更不可能啊!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她尋死覓活不肯走嗎?可她躺在榻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含春蕩婦的模樣。

  安祿山心中開始生疑了。他本來就是一個疑心病極重的人,這些天被貴妃之事蒙住了理智,便什麼都不考慮了,但這幅畫就像一盆冷水一樣澆在安祿山頭上,他頓時打了個激靈。有點清醒了。

  李豬兒服侍自己十年,自己的性子他還不瞭解嗎?除非他想找死,才讓貴妃畫這種畫,更重要是打死安祿山也不相信,堂堂的楊貴妃會赤身光體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匠繪畫?

  這裡面一定有名堂!

  想到這裡立刻下令:“返回望都縣!”

  他又對一名親兵吩咐道:“發一份鴿信去恆州,把李豬兒給我找來。”

  安祿山大隊忽然停步定州望都縣的消息。在兩個時辰後便通過斥候傳到了史思明的耳中,這個消息著實令他感到意外,沒有理由啊!安祿山這般興致匆匆而來,怎麼會突然停在望都縣?而且走過瞭望都縣再返回去。

  這讓史思明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安祿山看破自己的佈置了嗎?無數個念頭在史思明心中回轉,為了這一次行動,他準備了足足三個月,四萬大軍已經佈署在恆州之南。四萬軍佈署在恆州之北,還有僕骨的數萬騎兵佈署在恆州和定州之間,可以說他已經在恆州布下了天羅地網。只要安祿山進入恆州,他就要關門殺豬了。

  這個機會史思明等待了很久,李懷仙、李歸仁、蔡希德、安慶緒、高尚等大將謀士都在河東和李慶安對峙。幽州只有安祿山一人坐鎮,只要他幹掉安祿山,他便可以掌控幽州大軍。

  到時大將們兵敗河東,只會來求他收留。沒有誰再敢反對他史思明。魏博的田承嗣雖在。但他路程太遠,兵力不足,不足為慮。

  史思明知道,現在就是他千載難逢之機。錯過了這個機會,他就很難實現自己的野心了,而且他用假貴妃糊弄安祿山,一但安祿山知情。他也饒不過自己。

  史思明走到地圖旁,研究著安祿山所處的位置。望都縣位於定州和易州的交界,離幽州並不遠。如果安祿山發現了他的企圖,只要一天半便可以返回幽州。現森的關鍵是他不知道安祿山為什麼要停在望都縣,是發現了他的企圖,還是僅僅只是暫時停留一下,很快便會繼續前進。

  想來想去。安祿山應該沒有發現他的企圖,否則他早就掉頭跑了“史思明,要沉住氣”史思明暗暗地告誡自己。

  這時,一名親兵稟報道:“醉帥,李哥兒來了,他有急事求見!”

  來得正好,史思明也正想找他,“快命他進來!”

  很快,李豬兒在親兵的帶領下走進了房內,此時李豬兒心中異常緊張,他能不能活命就在這一刻了,看著史思明那鷹一般陰鶩的目光。李豬兒只覺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頭,“奴才李豬兒叩見副帥!”

  “嗯,你起來吧!”

  史思明的語氣緩和一下,突然出了意外。李豬兒的作用又稍微凸顯了那麼一點兒,本來安祿山一進恆州,他就要殺掉李豬兒,安祿山是大豬,李豬兒是小豬,大豬小豬一起殺,不留後患,至於那個肥婆娘。他會用她給安祿山做陪葬,安祿止,巴巴跑來。不就是為了她嗎?看在十幾年的交情份上,這點心願他還是準備讓安祿山實現。

  史思明柔緩的口氣讓李豬兒心中燃起了一線希望,他站起身,垂手道:“副帥,我剛剛收到安祿山的鴿信。

  “哦?”

  史思明精神一振,連忙道:“鴿信呢?快給我看!”

  李豬兒將鴿信遞給史思明。史思明急不可耐地打開,匆匆看了一遍,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命李豬兒立即趕去望都縣。

  “副帥。”

  李豬兒偷偷看了史思明一眼,怯生生道:“我不想去望都縣,王爺會殺了我。”

  “不!你必須去。”

  史思明毫不遲疑道:“你必須要去把安祿山引來恆州,你告訴他,貴妃娘娘害怕契丹人要命。已經病了,病中還喊他救命,一定要讓安賊急不可耐地趕來。”

  史思明此時也意識到,李豬兒這個人非常重要,可以說就是他這一次成敗的關鍵了,史思明笑眯眯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對他道:“我知道你心中害怕,你不擔心,你對我沒有什麼威脅,我史思明不會連這點心胸都沒有,否則我怎麼取天下,你放心,我雖不會用你。但也會給你一筆安身養命錢,讓你去江南渡過後半生。”

  李豬兒在安祿山身邊十年。安祿山表面的懇誠和背後的惡毒,已經讓李豬兒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些當權者的口蜜腹劍,他不會再相信史思明此時的任何甜言蜜語了,相反,他更加肯定史思明一定會殺他。

  李豬兒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刻來了,他跪在地上,滿臉掛滿了淚水道:“副帥大恩,奴才銘記于心,奴才會竭盡全力為副帥效命!”

  “好!好!”

  史思明連連點頭,他雙手扶起李豬兒。又給他輕輕拍拍膝蓋上的灰塵,沉聲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要記住。我史思明不要你跪!”

  李豬兒感動得哭出聲來,“奴才這條命交給副帥了。”

  史思明微微一笑,回頭命道:“來人。取五百兩黃金來!”

  “這……不行!”

  “你收下,這是給你路費盤纏,或者替我打點安祿山身邊的侍衛,事後,我會加倍賞你。”

  親兵取來了十隻大金鍵。給他裝進一隻袋子裡,頗為沉重,史思明見李豬兒身體瘦小,恐怕拿不動這幾十斤黃金,便笑道:“我再送你一匹馬吧!

  “大恩不言謝。副帥之恩,奴才銘記于心。”

  李豬兒不再跪了,他深深施一禮,便轉身離去了,史思明望著他瘦小的背影,不由冷冷笑了一聲。

  “副帥,要不要派人盯住他?”一名親兵道。

  史思明搖了搖頭,“他身邊有安祿山的人,派人去反而會暴露。此人我已經看透了,當了一輩子狗,賞他根骨頭,拍拍他的頭,他就感激涕零了,既然上了我的船,就休想下去了。放心吧!他不會有問題。”

  從真定縣到望都縣大約有兩百里路程”騎馬奔馳,一天一夜便可趕到,李豬兒得了史思明送的一匹寶馬,速度極快,三名侍衛跟隨著李豬兒,一路向望都縣奔去。

  夜晚,三人來到了定州無極縣,李豬兒顯得疲憊不堪了,他對三名侍衛道:“我總覺得後人有人在跟蹤我們,你們感覺到了嗎?”

  一名侍衛搖搖頭,“沒有,我們留意一天了,沒有人跟蹤。”

  李豬兒一顆心放下,他又笑道:“侍衛大哥,我們找地方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走。”

  三名侍衛雖是安祿山的軍士,但他們卻不知道事情是否等急,一切都聽李豬兒安排,李豬兒要休息,他們便拱手道:“小哥說的是,我們去縣裡歇息!”

  “我請三位大哥喝酒,其實沒什麼事”咱們可以一醉方休。”

  三名侍衛大喜。簇擁著李豬兒進了無極縣城,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把馬匹行李放下,又到附近找了一家酒肆,李豬兒進門便扔了一鏤銀子,對掌櫃道:“把所有的好酒都搬來,讓我的三位大哥一醉方休。”

  “來了!來了!”

  掌櫃連忙去命夥計搬酒,片刻便搬來了五六壇好酒,三名侍衛都是突厥胡人,胡人的最大特點之一就是嗜酒如命,平時沒有喝酒的機會,見李豬兒如此出手闊綽,他們心中大喜,坐下來便喝酒了,李豬兒陪他們喝了一杯酒,又吃了一碗飯。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對三人道:“我吃好了,先回去睡覺了,你們慢慢喝。”

  三人只要他付了錢,別的都無所謂,都笑道:“去睡!去睡!”

  李豬兒從房內出來,又買了五十個墁頭做乾糧,一路小跑回到客棧,牽出了他的馬,他爬上戰馬,拍了拍袋子裡史思明送他的五百兩黃金盤纏。又拍了拍史思明送他的寶馬良駒,得意一笑,他雙腳一夾。馬匹疾速向南方奔去,他身上有安祿山給他的通關銀牌,河北州縣。他哪裡都可以去得。漸漸地,一人一馬消失在南方的盡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646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8:50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上黨戰役 (七)

     李豬兒的突然逃走,無疑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使史思明的陰謀暴露了出來,但陰差陽錯,史思明卻搶先得到了消息,三名李豬兒的隨從發現事情不妙,他們害怕被安祿山怒殺,而且轉身投奔了史思明。

     風雲突變,史思明孤注一擲,下令僕骨部突厥騎兵從北邊繞過望都縣,截斷安祿山的歸路,他本人則親率八萬大軍撲向望都縣,能不能殺死安祿山,就在此一舉了。

     夜色中,八萬大軍從西北和西南兩個方向向望都縣猛撲而去,在安喜縣兩軍匯合,隨即又兵分兩路,一南一北,像兩把大鉗一般擊向安祿山的駐地。

     安祿山此時還在望都縣內等待李豬兒的消息,李豬兒從真定縣出發時,便有鴿信傳來了,按照路程,李豬兒就應該是今天晚上到,可現在已經是亥時了,卻沒有一點消息。

     安祿山有點坐立不安了,這時,窗外閃過一道藍色的亮光,這是在閃電了,緊接著是轟隆隆的悶雷聲,空氣很壓抑,眼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安祿山的心情十分煩躁,他視力突然變得模糊起來,連周圍有多少侍衛都看不清楚了,眼前白茫茫一片,煩躁加身體不適,使他心情愈加惡劣。

     “快派人去催!”安祿山怒吼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飛奔的腳步聲,一名親兵急聲大喊道:“王爺,大事不好了!”

     “何事驚慌?”

     “王爺!巡哨傳來鴿信,三十裡外,有數萬大軍正向望都縣殺來,形勢危急!”

     突來的消息將安祿山驚得目瞪口呆,頭腦裡一片空白,難道……難道是李慶安殺來了嗎?

     但他的呆愣只是片刻,便立刻反應過來,不對!不是李慶安,是史思明!一定是他。

     自從聽說突厥人稱呼史思明為聖上後,安祿山便極為不喜了,一山不容二虎,史思明豈能和他並駕齊驅,只是現在是用人之時,他便暫時忍下了,但史思明居然造反了。

     安祿山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史思明來殺自己了,“快!扶我上馬車,速回幽州!”

     當務之急,他只有逃命了,他心急如焚,連吼帶罵,十幾名心腹侍衛幾乎是將他抬上了馬車,馬車倉皇奪城門而出,城外電閃雷鳴,風沙大作,但剛出城門,安祿山便大喊:“調頭向南!向南!”

     安祿山忽然意識到,史思明很可能已經截斷了他的歸路,他急得聲音都啞了,在雷鳴中大罵,馬車調頭,幾千名親衛軍惶惶然,簇擁著他的馬車向南奔馳而去。

     走到半路時,安祿山忽然又想起了他的龍輦,最上面的王座可是耗費了一千斤黃金,鑲嵌有無數名貴珠寶,價值巨萬,白白便宜了史思明那渾蛋,安祿山心中大恨,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史思明碎屍萬段。

     馬車剛剛奔出二十幾里,大雨便傾盆而下,雷鳴電閃,風雨大作,這時安祿山似乎聽見了後面的喊殺聲,他拉開車簾向後望去,只見疾風密雨中什麼都看不見,他眼睛已經喪失視力了。

     “王爺,北方有火光燃燒,那是望都縣已經被點燃了。”

     “我好像聽見有喊殺聲追來!”安祿山大喊道。

     “沒有,一定是王爺聽錯了。”

     安祿山再細聽,喊殺聲確實又不見了,此時他心中驚恐萬分,撲通跪在馬車上,合掌懇求菩薩保佑。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保佑弟子逃脫此難,弟子一定為您重塑金身,絕不食言,菩薩保佑弟子吧!”

     突然馬車劇烈一震,他肥碩的身子向右側橫撞而去。

     ………………

     史思明殺進瞭望都縣,才知道安祿山已經逃跑了,他暴跳如雷,命士兵放火燒殺,他自己親率兩萬鐵騎,輕裝疾行,向南追擊安祿山。

     史思明也心急如焚,這是他殺死安祿山唯一機會,若讓安祿山逃跑了,他將悔恨終身。

     時間已經到了一更時分,雨越下愈大,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雨霧,大雨沖毀了安祿山大半逃命軌跡,斥候也沒有消息,只能借助地上僅剩了一點點馬蹄印向南追擊。

     “副帥,快看馬車!”

     一名騎兵發現了丟棄在路邊的馬車,史思明一眼便認出來了,正是安祿山的馬車,他放慢了馬速,抹去臉上的雨水,催馬上前,只見馬車是側倒在地上,一匹馬骨折了,正痛苦地在地上掙扎,馬車的一隻車輪也掉了,滾落在一丈之外。

     “副帥,車廂裡有血跡!”

     史思明點點頭,看樣子,安胖子傷得不輕,他立即下令道:“向博野縣方向追擊!”

     他翻身上馬,猛抽一鞭戰馬,兩萬騎兵加速向博野縣方向追去。

     望都縣位於定州、易州和莫州的三州交界處,安祿山向南逃命,必然是進入了莫州境內,但最近的一個縣,卻是在莫州南面瀛州的博野縣,距離望都縣約八十餘里,史思明在翻倒的車廂內發現了血跡,他便推斷安祿山一定受傷了,很可能會去博野縣找醫生治傷。

     經過一夜的追擊,黎明時分,史思明的兩萬輕騎兵終於抵達了博野縣,此時暴雨已經停了,天空中依然飄著細細的雨絲,史思明望了一眼北城門口那淩亂的馬蹄印,不由得意地笑了笑,他沒有判斷錯。

     一名騎兵飛奔而至,稟報道:“副帥,其餘城門外沒有出城的痕跡。”

     “好!給我堵住四門!”

     史思明一揮手,兩萬騎兵向四門奔去,迅速堵住了所有的城門。

     忽然,一名士兵大叫一聲,他被一箭射倒,眾人這才發現,城頭上忽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足有數千人之多,正是安祿山的親衛,他們一起放箭,千箭齊發,城下士兵措不及防,頓時一片混亂,死傷百餘人。

     騎兵們紛紛後撤,史思明勃然大怒,“速回望都調兵,我要踏平博野縣!”

     ………………

     三個時辰後,四萬史思明的大軍雲集博野縣,他們帶來了雲梯、撞木等大量攻城武器,不等紮營,史思明便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博野縣並不大,城牆也只有兩丈高,對於騎兵來說,或許是束手無策,但對於擁有攻城武器的步兵,這座小小的縣城便不堪一擊了,四萬大軍大舉壓上,僅僅一個時辰後,東城牆便轟然倒塌了,六萬史思明大軍洶湧殺進城去……

     “副帥,沒有找到安祿山!

     “副帥,縣衙也沒有!”

     ………………

     一個個不利的消息從四面八萬傳來,史思明眼睛都急紅了,他嘶聲大吼:“給我滿城搜查,就是把縣城翻過來,也要找到他!”

     這時,數名士兵押著一名安祿山的心腹上來,“副帥,此人可能知道安祿山下落。”

     史思明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領吼道:“你快說,安賊在哪裡?”

     這名心腹受了重傷,一隻手被砍掉了,他氣息微弱道:“我說……只求副帥饒我一命!”

     “你快說,他藏在哪裡?”

     “王爺……不在縣城,馬車壞了後,他便騎馬帶著幾名親兵離開大隊,向東逃走了。”

     馬車毀壞處,還在北面五十裡之外,史思明呆立片刻,他忽然大叫一聲,拔出長劍,一劍砍掉這個士兵的腦袋,他幾乎要瘋了,歇斯底里地對天空大吼大叫,“安賊,那咱們就惡戰一場吧!看看天下是你的還是我的?”

     他劍一揮,瞪著血紅的眼睛令道:“滿城良賤,一個不留,給我統統殺死!”

     ………………

     一場未遂的政變,一場不成功的刺殺,使燕軍出現了最嚴重的分裂,史思明公開不再承認自己為燕軍部屬,他自封為大周聖王,將他的軍隊改軍號為周,佔據了恆州、定州、趙州、深州、冀州等河北西部五州,擁兵二十萬大軍與安祿山抗衡。

     而安祿山卻意外地保持著沉默,儘量將史思明造反一事淡化,他心中充滿了擔憂,唯恐河北的巨變影響到河東戰場,此時,他已經無心向河東擴張了,他連發十道加急命令,命河東戰場燕軍撤回河北,他又發鴿信,命令太原的尹子奇立刻率軍南下,和安慶緒部匯合。

     ………………

     此時河東戰場的形式已經出現了逆轉,自從李光弼以兩千騎兵精銳擊敗三萬燕軍後,使燕軍的士氣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尤其唐軍使用威力巨大的天雷,更讓燕軍人人驚懼,震天雷爆炸時可怕情形隨著敗兵歸營而迅速蔓延開了,軍營上下都在竊竊私語天雷的可怕,一時間人心惶惶,所有的士兵都深深憂慮,什麼時候天雷會在自己頭頂上爆炸。

     李光弼的奇襲之戰不僅嚴重打擊了燕軍的士氣,而且還使燕軍高層出現了嚴重的分裂。

     李懷仙部在關鍵時刻撤軍成了李懷仙和李歸仁翻臉的直接導火線,李歸仁怒斥李懷仙部屬的自保行為使得圍殲李光弼孤軍失敗,而李懷仙部的逃跑更是最後全軍崩潰的根源,總之,所有的責任都應由李懷仙來承擔,他強烈要求革除李懷仙的軍職,奪其軍權。

     對於李歸仁的指責,李懷仙的態度是毫不理睬,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已經在考慮自己的退路了。

     ………………

     安慶緒雖然是主帥,但他的直屬軍隊只有一萬餘人,並沒有和李歸仁軍駐紮在一起,而是駐紮在距離上黨大營約十五裡外的裴村,他處於一種兩難的境地,李歸仁和李懷仙越來越深的矛盾使他左右為難,不好偏袒任何一方。

     雖然自古就有虎父無犬子的說法,但這句話在安慶緒身上並不是很有說服力,安祿山算得上是厲害人物,可稱之為梟雄,而他的兒子安慶緒相比就軟弱得多,或許他面臨的這些大將都是他的叔父級別,使他很難在他們面前擁有威信,如果他想像安祿山一樣對這些軍隊指揮自若,那他就必須擁有超過安祿山的能力。

     只可惜安慶緒是一個平庸的武將,沒有稱霸天下的帝王之才,甚至連統帥千軍萬馬的主帥之才都不太合格。

     好在他身邊有個高尚,可以時刻為他出謀劃策,使他不至於進退失據,裴村的軍營內,高尚正在和安慶緒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安慶緒背著手在大帳內憂心忡忡地走著,士氣低迷、糧倉被燒,更要命是河北出現了分裂,史思明擁兵自立了,河東戰場局勢越來越嚴峻。

     他停住腳步,長歎一聲道:“高先生,我該如何是好?”

     高尚沉默良久,最後無奈地搖搖頭道:“取勝是不可能了,現在我們若能保存實力而退,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但我很擔心,我們連退兵都會十分艱難,很明顯,李慶安就像一頭猛虎,在旁邊虎視眈眈,等待我們撤軍時全面進攻。”

     “先生以為我們還能對峙多久?”

     高尚苦笑一聲,伸出三隻指頭,“最多三天!”

     安慶緒吃了一驚,“可是我們軍中的糧食至少還能堅持半個月,怎麼只有三天?”

     “少帥,問題不是出在我們這裡,也不是李慶安那裡,而是河北,現在史思明在整頓軍馬,一時難以出兵,可一旦他整軍完畢,他第一件事就是南下邢州,奪取滏陽縣,斷我們的後路,使我們無路可退,只能投降他史思明,要麼投降李慶安,我或許投降史思明沒有問題,但少帥你呢?你怎麼辦?”

     “可父王已經命田承嗣來接應我們,難道他會抗命嗎?”

     高尚搖了搖頭,歎息道:“少帥忘記田承嗣的外號叫什麼了嗎?他不會來接應我們,就算來接應,也是做個樣子,除非……”

     安慶緒黯然,田承嗣被稱為‘狡狐’,這只老狐狸會來接應他們嗎?聽到最後,他愣了一下,“除非什麼?先生請說。”

     “除非我們投降田承嗣,他就一定會來接應我們。”

     安慶緒捂著頭來回走著,“先生,我現在心很亂,情況太複雜了,我究竟該怎麼辦?”

     “少帥,你只要明白一點,你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明白哪一點,先生請直說。”

     高尚冷冷一笑道:“你只管把握好自己,不要再把自己當做主帥,李懷仙和李歸仁,你根本就指揮不了。”

     安慶緒呆立了片刻,他慢慢明白過來了,“先生,那我的當務之急是儘快接收尹子奇的四萬軍,然後立刻撤軍回幽州,對嗎?”

     “對!你只要把這件事做好,那就是你我的幸運了。”

     ………………

     此時李慶安率十萬大軍已經東進到良馬寨,距離燕軍主力不過一百餘裡,夜晚,唐軍大營內十分安靜,巡哨兵在營門附近來回巡邏,二十四座哨塔巍然矗立,哨兵目光警惕地望著四方情況。

     這時,幾名騎兵疾奔而來,在離大營還有數百步時,便被哨塔士兵發現了,由於來人不多,哨塔沒有敲響警鐘,而是通知了守門士兵,立刻有一隊唐軍騎兵上前攔截。

     “站在,是什麼人?”

     來者一共有三名騎兵,為首騎兵上前施禮道:“我們是李懷仙將軍所派,送一封重要信件給趙王殿下!”

     哨兵校尉用長矛指著他喝道:“下馬,舉手,兵器放下!”

     三名騎兵立刻下馬,將腰中橫刀、弓箭和靴裡的匕首都統統放在地上,舉手背對著唐軍。

     唐軍校尉給手下施了個眼色,立刻上去幾名士兵搜查他們身上,把所有的東西都取了出來。

     “校尉,沒有什麼異常了。”

     唐軍校尉點點頭,對他三人道:“你們跟我來吧!東西和馬匹暫時你們保管,離開時會還給你們。”

     三名李懷仙的手下便跟著唐軍校尉進了唐軍大營,走到營門口時,三人的眼睛卻被黑布蒙住了,這是一般軍中來使的規矩,除非是刻意要讓使者欣賞軍容,否則必須要蒙眼出入,以防軍中機密洩露。

     唐軍的帥帳內燈火通明,一台沙盤擺在大帳的中央,圍著沙盤,李慶安正和李嗣業、荔非元禮等十幾名高級將領商量下一步的出兵之策。

     李慶安已經從河北情報堂那裡得到了河北安祿山與史思明內訌的消息,這個消息並沒有讓李慶安感到驚訝,史思明的野心他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他沒有想到史思明會抓住河東大戰的機會發難,而且讓李慶安有點失望的是,安祿山沒有被殺死,用金蟬脫殼之計逃回了幽州。

     既然河北局勢發生了變化,那必然會影響到河東的戰局,他們的計劃就必須有所改變了。

     “各位,戰局已經對燕軍非常不利了,如果我沒有猜錯,安祿山必然會急招河東燕軍返回幽州,所以十幾萬燕軍隨時會逃回河北,但他們至今按兵不動,我推斷應該是安慶緒在等圍困太原的燕軍南下。”

     李慶安用木桿一指潞州最北部的一處關隘,接著道:“根據最新情報,尹子奇的四萬軍現在應該到了石會關,也就是這裡,進入了潞州地界,最多三天,這支軍隊就能抵達上黨縣,只要得到這支軍隊,安慶緒肯定會立刻撤軍,從滏口陘返回河北,那麼李懷仙和李歸仁的兩支軍隊互相敵視,孤掌難鳴,也必然跟隨撤回河北,所以我們不能再觀望,必須要趕在對方撤走之前主動進攻,殲滅敵軍,大家可有什麼意見?”

     眾人都贊同李慶安的分析,確實是如此。

     “我來補充一點!”

     李嗣業也拾起一根木桿指著涉縣道:“我懷疑尹子奇的軍隊可能根本就不會去上黨縣,直接走涉縣,在滏口陘與安慶緒匯合。”

     李慶安點點頭,“嗣業說得很多,這個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那樣,時間就再縮短一天,我們就只有兩天時間,時間很緊迫。”

     一旁的席元慶忽然道:“大將軍,為什麼不讓李光弼的軍隊北上滏陽縣,截斷敵軍的歸途呢?”

     李慶安笑了笑道:“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一是衛州的唐軍並不多,只有五千人,若北上肯定會被史思明攻擊,這樣就會讓史思明最後收編燕軍的殘部,白白便宜了史思明,即使有殘部,我也希望是安祿山所得,這樣,他和史思明才能力量平衡,由他們自相殘殺去,所以,我不想堵住他們的後路。”

     席元慶默默點點頭,他有點明白了,就在這時,門外有士兵稟報:“稟報大將軍,李懷仙派人來給大將軍送一封信,現來使就在帳外。”

     李慶安一怔,隨即他意味深長地笑了,李懷仙的人來得可謂正是時候。
匿名
狀態︰ 離線
647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9:08
第六百四十六章 上黨戰役 (八)

  李懷仙的大營位於屯留縣,他手下有七萬大軍,這七萬大軍基本上都是原本的范陽軍,以幽州附近州縣的漢人為主。

  儘管李懷仙本人也只有一半漢人血統,但他漢化得比較徹底,已經讓人很難看出他曾是契丹人的胡人奴隸了,他自詡為漢人,隱瞞了年輕時經歷,除了安祿山和極少數心腹之外,范陽軍上上下下都以為他是漢人。

  李懷仙今年約四十餘歲,長得又瘦又高,他從軍近二十年,在軍中混得老奸巨猾,李懷仙並非善男信女,他之所以反對李歸仁屠城搶掠,很大原因是他的將士都是漢人,漢軍對於胡人的屠殺有著強敵的抵觸和憤怒,為了平息軍中憤怒,他不得不一再做出姿態,強烈譴責李歸仁暴行。

  李懷仙也是一個野心家,在歷史上的河北三鎮中,他是佔據的幽州,成為了一個事實上的地方割據勢力,其實歷史上所謂的平息安史之亂,實際上不過是朝廷和造反者妥協的結果,造反者不再稱帝,謀求取唐帝國而代之,朝廷也默許了軍鎮的割據,一共形成了三個割據勢力,魏博鎮的田承嗣,成德鎮的李寶臣,幽州鎮的李懷仙,這就是唐朝後期的藩鎮割據。

  面對此時的嚴重局面,李懷仙也在考慮自己的退路了,他想到方案只有兩個,一個是投降李慶安,謀求一個大將軍的地位,最後得一富貴善終;另外一個方案就是效仿史思明自成一派割據勢力,佔據幾個州縣,享受一下占山為王的權力樂趣。

  大帳裡,李懷仙獨站在沙盤前,望著眼前的河北沙盤久久沉思不語,雖然李懷仙已經派人給李慶安送去了歸降意向書,但他並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到底是歸降,還是自立,他依然處於一種矛盾糾結之中。

  這時,帳門口一名親兵稟報道:“將軍,韓先生和飛勇將軍求見。”

  李懷仙慢慢從沉思中醒來,點點頭道:“讓他們進來!”

  韓先生全名叫韓笠,是李懷仙的幕僚,飛勇將軍就是李日越,是李懷仙的心腹愛將,這兩人一文一武,都是李懷仙最信任的人,片刻兩人走了進來,兩人並不是在帳門口才遇見,而是已經商量過了,他們是來勸說李懷仙降唐。

  “參見將軍!”

  李懷仙擺擺手笑道:“坐下說話吧!”

  三人走到桌前坐下,李懷仙看了一眼韓笠,便微微笑道:“韓先生又是來勸我吧!”

  韓笠今年三十余歲,陳留人,自小家貧,他刻苦攻讀,天寶十年和天寶十一年兩度進京趕考,都名落孫山,他無顏回鄉便流落到河北,靠給人寫信為生,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替李懷仙寫了幾封信,便深得李懷仙的賞識,讓他做了自己的幕僚,這些年來,他給李懷仙出了不少主意,漸漸地便成為了李懷仙最信任的幕僚。

  韓笠笑了笑,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李懷仙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將軍以為現在還有多少時間?”

  意思就是說,還有多少時間給他考慮,給他做選擇,這個問題李懷仙一直比較糊塗,他也知道時間很緊張了,但緊張到什麼程度,他也說不清楚,李懷仙沉吟一下便道:“這一點我確實沒看清楚,請韓先生直言。”

  “將軍,實際上你只有一天的時間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明天尹子奇的軍隊就將接近涉縣,一旦他們抵達涉縣,安慶緒肯定會率先離開,將軍是走,還是留?走,將軍的根基在哪裡?留,將軍的功勞又在哪裡?將軍,緊迫啊!”

  李懷仙半晌道:“如果是走,我想佔據滄州和德州,那裡還是有一點人口,破壞不是很大,再動員士兵軍屯,應該可以成為我的根基。”

  “然後呢?”韓笠緊追不捨道:“然後的河北大戰,將軍準備站在哪一派,安祿山還是史思明?”

  “我誰都不站,自立一派,隨他們打去。”

  韓笠連聲冷笑起來,“將軍,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且不說你可不可能置身事外,也不說有沒有糧食養活那麼多軍隊,就說一點,將軍以為自己的割據能維持多久?半年,還是一年?”

  李懷仙沒有吭聲,韓笠又道:“假如是李隆基的時代,朝廷軍力羸弱,或許割據一方,朝廷無可奈何,只有默認,現在現在是李慶安主政,以他強大的軍事實力,他會允許將軍割據嗎?將軍如果割據後再被剿滅,會是什麼結果,和安祿山、史思明一樣,輕則流放,重則滅族,將軍須慎重考慮啊!”

  韓笠的勸說使李懷仙的割據之心有點動搖了,這時,旁邊的李日越也勸道:“上次河北伏擊,我軍之所以能全軍而退,沒有被唐軍追殺,是因為唐軍的剿滅對象並不是我們,而是李歸仁,李歸仁軍殘暴殺戮,喪盡天良,我聽說李慶安已經下達了不接受李歸仁軍投降的命令,我們軍紀良好,沒有屠殺等惡行,這就是將軍最大的本錢,將軍為何不利用這個本錢給自己撈取一個前途,而非要和朝廷為敵呢?”

  兩人的輪番勸說,已經使李懷先心中投降的分量已經占到七成了,就在這時,帳外有腳步聲奔來,一名親兵道:“將軍,去唐軍大營送信的弟兄回來了。”

  “啊!”

  李懷仙精神一振,連聲道:“快帶他們進來!”

  他又對韓笠和李日越道:“先不妨看看他們帶回了什麼消息?”

  片刻,三名送信的親兵被領了進來,一起半跪施禮,“將軍,我們回來了!”

  “不必多禮了,見到李慶安了嗎?”

  為首的親兵校尉道:“回稟將軍,我們見到了李慶安,他給將軍寫了一封信。”

  “信呢?信在哪裡?”李懷仙急忙問道。

  校尉取出一封信遞給了李懷仙,李懷仙急不可耐地拆開了信,是李慶安的親筆信,一開頭便道:“致范陽節度薊州都督李懷仙將軍……”

  李懷仙心中不由歎了口氣,他又慢慢將信看完了,又把信遞給了韓笠,“先生看看吧!”

  韓笠迅速看完了信,不由笑道:“將軍,這是機會啊!李慶安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這比帶兵直接去投降還更好,這個機會將軍一定要抓住。”

  李日越也看完了信,笑道:“從信頭就看出來了,李慶安並沒有把將軍當做叛將,依然稱呼將軍為薊州都督,將軍投降他,其實應該是投靠了,朝廷不同派系之間的軍隊改投,這就是將軍沒有縱兵殺戮的原因。”

  兩人見李懷仙還在猶豫,不由都急了,一齊道:“將軍,快決定吧!再不決定,就沒有機會了!”

  這一刻,李懷仙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一咬牙,“好!我就照他信中的要求來做。”

  ………………

  和李懷仙決定投降唐軍、安慶緒準備撤回河北不同,李歸仁的卻是一個堅決主戰派,他是一個奚人,他的想法要比李懷仙和安慶緒簡單得多,他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一個強勁的對手好好地打一仗,就算死在戰場上,他也不在意,從這個角度上說,他是一個純粹的職業軍人。

  在李歸仁看來,最強勁的敵人自然就是李慶安,如果他戰勝李慶安,那他李歸仁就是天下第一的軍人,儘管他已經連吃兩個大虧,死傷慘重,但非但沒有挫折到他,反而更加堅定了他要和李慶安一戰的決心,一連兩次作戰都是偷襲,如果在正面戰場上呢?鹿死誰手,還為未可知!

  尤其是李光弼以兩千騎兵大敗三萬燕軍,這個臉讓李歸仁實在是丟不起,也激發他的心中的野心,不把這個面子找回來,他誓不為人。

  李歸仁死戰的決定得到了大將蔡希德的堅決支持,但蔡希德的想法又和李歸仁略有不同。

  儘管蔡希德也是奚人,但他卻和突厥人史思明的關係極好,在河北各軍的派系中,史思明、蔡希德、李歸仁為一派,李懷仙和田秉嗣為另一派,但史思明和蔡希德的關係又遠遠超過了一般派系,而是一種同盟關係了,甚至比同盟關係還要緊密一點。

  蔡希德剛剛得到了史思明的密信,讓他再將燕軍在河東戰場上拖兩三天,最多三天,史思明就能騰出兵力南下,那時河東戰場上的軍隊只能投降他史思明,如果蔡希德能做到這一點,史思明就將封他為副帥,兩人同享富貴。

  正是有了這樣的心思,蔡希德大力支持李歸仁,但光憑他們的軍隊還不行,他們二人只有八萬人,還必須加上李懷仙的七萬軍,方能和唐軍抗衡,但李懷仙可能配合他們嗎?

  兩人都有點犯了難,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安慶緒,看他能不能勸說李懷仙一同作戰,可問題是,安慶緒又是什麼態度呢?

  就在商量對策之時,有人來稟報,李懷仙的幕僚韓笠求見。

  李歸仁愣住了,韓笠是誰他當然知道,李懷仙的心腹幕僚,他來做什麼?
匿名
狀態︰ 離線
648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9:26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上黨戰役 (九)

  如果是十天前,李歸仁非但不會見韓笤,還會將他宰了,再把人頭給李懷仙送去,他一直認為,正是李懷仙的不配合,才使他遭到了二千人破三萬軍的奇恥大辱。

  但現在……

  李歸仁的態度變了,他立刻命令親兵去將韓笠請進來,他破天荒地用了一個‘請’字。

  片刻韓笠被領了進來,他顯得很自信,作為一個謀士,最基本的一個才能就是要能審時度勢,如果他連李歸仁現在是什麼態度都把握不住,那他這個謀士也做得太失敗了。

  “參見歸仁將軍!”韓笠恭敬地行了一禮,李歸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韓先生不必客氣,請坐吧!”

  韓笠又向蔡希德施了一禮,這才坐下了,李歸仁命人倒了一杯茶,他有點難以啟口,但形勢的緊迫不容他再猶豫下去,既然韓笠是李懷仙的心腹謀士,那他就能代表李懷仙的態度。

  “眼前的形勢,我想韓先生和李都督應該比我更清楚,我想請問韓先生,李都督是什麼態度,是想撤軍,還是要和唐軍決一死戰!”

  李歸仁將‘決一死戰’四個字咬得特別重,他眼中滿含希望地向韓笠望去,他一點都不蠢,如果李懷仙要撤軍的話,他會無聲無息走掉,跑得比誰都快,不會派韓笠來找自己。

  韓笠微微一笑道:“歸仁將軍以為我們已必敗無疑了嗎?”

  “這可不一定,戰場上瞬息萬變,戰爭結果誰也很難預料,雖說李慶安好像占了一點優勢,可如果他不是靠偷襲的話,我們未必會輸給他,更重要是驕兵必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唐軍的士氣已經高漲過頭了,這就是我們機會。”

  “這麼說,歸仁將軍是準備和唐軍一戰嘍!”韓笠一笑道。

  “當然!”

  李歸仁斬釘截鐵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咳!咳!”旁邊蔡希德幹咳嗽了兩聲,他覺得李歸仁太過早地表現自己態度了,這個韓笠明顯是在試探,李歸仁怎麼看不出來呢?

  他剛要說話,李歸仁卻一擺手止住了他,他不要蔡希德插口,他自己能解決。

  “韓先生,我是軍人,不喜歡彎來繞去,我請問韓先生,李都督是戰還是退?”

  “戰!”

  韓笠肯定地說出乎李歸仁所期待這個字,李歸仁大喜,他萬萬沒想到李懷仙會是這個態度,真走出乎他的意料。

  韓笠又繼續道:“雖然難言戰果,但有些醜話要說在前面,我家將軍是有三個小小的條件。”

  “條件?”旁邊蔡希德眉頭皺了起來,一同作戰,還有什麼條件可言,而且還是三個條件,李歸仁卻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其實這才是正常的,沒有條件,李懷仙肯幫他作戰嗎?他急不可耐地問道:“不知李都督有什麼條件?”

  “我家將軍的第一個條件很簡單,他希望得到兩匹大宛戰馬。”

  “來人,牽十匹最好的大宛馬來!”這個時候,就算李懷仙要一百匹戰馬,李歸仁也會毫不猶豫答應。

  “多謝!多謝!”

  韓笠拱手笑道:“那我們再說說第二個條件吧!”

  “韓先生請講。”

  “我家將軍說,他會全力配合歸仁將軍打好這一仗,如果獲勝,他希望歸仁將軍不要再施殺戮,我們需要漢人種糧食,需要兵源……”

  不等他說完,李歸仁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只要擄走女人,男人可以不殺,不殺人的條件,他可以答應。

  “請說第三個條件。”

  “第三個條件就是如果獲勝,我家將軍希望歸仁將軍協助他攻打太原,然後太原城歸我家將軍所有,可以嗎?”

  這個條件倒有點出乎李歸仁的預料,他沉思子片刻,便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了。”

  韓笠立刻笑了起來,道:“我們知道歸仁將軍是一諾千金的人,既然將軍答應,那我們就唯將軍馬首是瞻,什麼時候出兵,在哪裡匯合,都有將軍決定,我們已經準備好,我們隨時待命!”

  “好!”

  李歸仁重重點了點頭,他命人把自己抬到沙盤前,用木桿一指中間的一座小村莊道:“這裡是羅宋村,這一帶地勢平坦,極適合騎兵作戰,而且村後正好有一座孤零零的山丘,站在山丘,可以眺望數十裡之外,是一個非常的駐兵點,我們就以這座山丘的匯合點,明天我們同時出兵,後天下午,我們在這裡匯合,怎麼樣,來得及嗎?”

  “應該來得極。”

  韓笠又問道:“那安慶緒那邊怎麼辦?我將軍的意思,是希望他也能參戰,作為後軍。”

  李歸仁想了想到:“安慶緒那邊我去說,我會儘量要求他參戰。”

  韓笠又說了一些細節,便拱手告辭了。

  李歸仁目睹韓笠走遠了,他這才回頭對蔡希德笑道:“你怎麼看?李懷仙居然要與我合作了。”

  “他不過是想利用你罷了。”蔡希德冷笑一聲道。

  “哦?此話怎講?”

  “很簡單,他的三個條件,前面兩個都是煙霧,迷惑你,他的真正目的是第三個條件,他想要太原,再說大一點,他想要河東,此人野心很大啊!”

  蔡希德微微歎了一口氣又道:“史思明的自立將所有人的野心都挑起來了,李懷仙明顯不想再回河北了,他想在河東發展,可若想在河東立足,首先就是要擊敗李慶安,所以他才與你合作,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這個無所謂了,我雖然答應他,也只答應太原,河東別的地方我並沒有答應,現在關鍵是要擊敗李慶安,有李懷仙的全心配合,我忽然有信心了。”

  說到這,李歸仁便命人給自己準備馬車,他要去安慶的軍營,要說服他與自己一起作戰。

  李歸仁走了,蔡希德呆呆地望著帳外,這一仗他並不是真想打,可史思明的命令是讓他拖住河東各軍兩天,這讓他著實有點為難了。

  李歸仁也沒有想到,安慶緒竟然這麼痛快地答應了,做他們的後軍,支援和總督糧草,而且安慶緒也答應,將尹子奇的四萬軍也召來,一起投入到這場戰役之中。

  這讓李歸仁十分興奮,儘管他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但最基本的一點大家都是一致的,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擊敗李慶安是所有人的前提,所以每個人都會全心全意地打一仗,他李歸仁求的也就是這一點。

  河東燕軍在李歸仁的調停下,漸漸地走到了一起,他們達成了一致意見,拋棄前嫌,全心備戰唐軍。

  時間已經非常緊張了,三支軍隊都在連夜準備著,李歸仁軍隊中的士兵們接到了最嚴厲的命令,收拾好自己的財物,每個人只准帶十斤重的個人物品,超過者一律上繳,很多士兵都帶有女人,這些女人由士兵自行處理,一律殺掉就地掩埋,天亮時,任何人的身邊不准再有女人,違令者立斬無赦。

  李懷仙的軍中也開始收拾物品了,李懷仙下令將剩下五萬石糧食和五千石鹽,全部分給士兵,騎兵則另外分配草料,各種輻重物資一律焚毀,每個士兵除了糧食之外,只能攜帶六斤個人物品,其實就是一貫錢的重量。

  有些士兵帶了十幾貫錢的,也最多只能留一貫錢,其餘全部上繳,李懷仙的士兵也意識到大戰要來臨了,儘管膽戰心驚,但軍令不可違,士兵們還是忙碌地收拾物品,檢查武器,軍營的氣氛十分緊張。

  和李歸仁和李懷仙軍營的風雨欲來不同,安慶緒的軍營裡卻十分平靜,士兵在無聲無息地收拾自己的物品,沒有任何限制,事實上,安慶緒來得較晚,他的士兵手中並沒有多少民財積存,糧食也不多,他的軍隊反倒是最先準備就緒。

  天已經濛濛亮了,安慶緒背著手走到大帳門口,注視著東天漸漸泛起的紅光,按照三方的約定,他的軍隊將在中午時出發,是三支軍隊中最後一支出發,李歸仁軍中的十五萬石軍糧和各種轆重物資,將交給他來看守。

  “小王爺,準備好了嗎?”高尚走到了他的身邊。

  “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我心中還有點說不出的擔心,總覺得堵得慌。”安慶緒歎了口氣道。

  “那小王爺又有新的想法了嗎?”

  安慶緒搖搖頭,“我沒有什麼新的想法,只是有一點疑惑,非常大的疑惑。”

  高尚微微笑道:“說出來聽聽,小王爺心裡有什麼疑惑?”

  “我真的明白,李懷仙怎麼會和李歸仁走到一起去?李歸仁我明白,他就是一個瘋子,但李歸仁,他那麼精明冷靜的一個人,難道他真的相信自己能擊敗李慶安的軍隊?”

  “小王爺能看出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小王爺並不愚蠢。”

  安慶緒霍地轉身,注視著高尚問道:“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高尚苦笑了一聲道:“其實李懷仙的心思很簡單,什麼自立河東為王,什麼置死地而後生,這些理由都很美妙,也容易迷惑人,但我們錄去皮囊,看他的根本,他所有的理由都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擊敗李慶安,但李慶安能擊敗嗎?擁有震天雷,擁有實力強悍的軍隊,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擁有一個能傲視天下的主帥,而我們這些士兵人心惶惶,老巢分裂,大將心懷異志,糧草後援被焚,民心失盡的燕軍,能是李慶安的對手嗎?”

  “不是!”安慶緒毫不猶豫道。

  “小王爺知道不是,我也知道不是,那李懷仙就不知道嗎?如果他明明知道戰勝不了李慶安,他卻又提那些勝利後的條件,那他居心何在呢?”

  安慶緒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不傻,他聽懂了高尚的意思,“先責的意思是說,李懷仙有可能將投降李慶安嗎?”

  高尚毫不猶豫道:“不是有可能,也不是將。而是他已經投降了李慶安,這是他唯一的出路,最現實,也是他最完美的出路。”

  安慶緒仿佛被雷擊中一般,他呆呆地望著天空,良久他才喃喃道:“那我該怎麼辦?”

  “小王爺,你又忘記我給你說的話了,你不要再把自己當作主帥,你只有一萬軍隊,你管不了他們了,你自己若能全身而退,那就是你的勝利,記住這一點!”

  “我明白了,李歸仁和蔡希德其實是史思明的人。”

  天終於亮了,三支軍隊共十六萬燕軍,開始先後起拔了,浩浩蕩蕩向西而去,除了這處於同一條戰線上的十六萬軍隊之外,還有尹子奇的四萬軍,他也接到了安慶緒的命令,開始掉頭向西進軍了。

  到目前為止,燕軍一切都配合得十分默契,一場大戰終於來臨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649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29:49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上黨戰役 (十)

  網漸漸地收緊了。

  就在燕軍緊鑼密鼓進行準備的同時,唐軍軍營內也在進行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備,亥時一刻,李慶安終於得到了李懷仙送來的正式投降書,以及李歸仁的布兵計劃。

  沙盤前,李慶安和李嗣業等一班高級將領正在進行最後的作戰部署。

  “這裡就是羅宋村!”

  李慶安用木桿一指沙盤上那個在一片平野上孤零零凸出的小包,笑道:“這座小山確實是很突出,周圍也很適合擺戰場,李歸仁將匯合處安排在這裡,可見此人打仗還是有點能力。我們不能等閒視之。”

  “這個羅宋村的距離如何?”李嗣業沉聲問一名作戰參軍道。

  “回稟將軍,羅宋村正好位於良馬寨和上黨縣的中心,距離良馬寨約六十裡,距離上黨縣六十五裡。”

  “嗯!”

  李嗣業點點頭,對李慶安道:“大將軍,時間很緊迫啊!”

  “一點沒錯,時間非常緊迫,也就是說明天中午前,我們必須部署完畢。”

  這時,一直沉默的荔非元禮道:“不如等他們先佈置好了,我們再後發制人。”

  不等李慶安開口,李嗣業卻替他說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但現在燕軍內部不穩,什麼事都會發生,我們不能過於被動了。”

  “可是我們一旦有動作,豈不是打草驚蛇?加速他們內部的分化。”荔非元禮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不用再爭了。”

  李慶安一擺手制止住了兩人的爭論,“這些問題我都想到了,老荔說得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我們動作太大,確實容易打草驚蛇,但如果我們真的按兵不動,一旦對方匯合後,內部起了紛爭,我們再動手就有點晚了,所以我們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李慶安用木桿指向北方一條河道:“這條河是絳水,它正好橫在北上的道路上,而過絳水最有利的地方是這座小鎮。”

  木桿又指向河邊的一座小鎮,“這座小鎮叫霍壁鎮,鎮旁邊就是一座木橋,如果燕軍北撤,從這裡通過的可能性極大,所以我們首先要派一支軍隊堵住燕軍北撤的通道。”

  李慶安的目光落在了十幾員大將身上,“你們誰願意接這個任務?”

  眾人都沒有吭聲,誰都明白,燕軍北撤的可能性不大,去那裡駐守,等於是做壁上觀了,失去了這次大戰立功的機會。

  “怎麼,都不想去嗎?要我來任命?”李慶安臉上依然笑容親切,但目光卻有點嚴厲起來。

  “衛伯玉將軍,你去吧!”李嗣業開口打破了僵局。

  衛伯玉無奈,只得上前一步,單膝跪下道:“卑職衛伯玉,願領兵前往。”

  “好!”

  李慶安點了點頭,“我給你兩萬軍隊,你分別駐守在兩個地方,一個霍壁鎮,另一個是絳陰鎮,兩鎮相距四十裡,我不管有沒有燕軍北上,只要你在這兩鎮堅守到最後,我就記你一功。”

  衛伯玉大喜,“卑職遵令!”

  “你現在就出發,率第九衛和第十衛,明天天亮前趕到絳水,給我完成防禦。”

  “是!”

  衛伯玉起身剛要走,李慶安卻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衛伯玉停住腳步,躬身聽令。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道:“有可能李懷仙的軍隊會到你那裡去投降,如果他們真去了,你立刻撤軍到北岸,把橋全部拆毀,渡河船隻也燒掉.....”

  “不!”李慶安又糾正道:“不要等他們去了再拆,你到了絳水後,便立刻將兩個鎮的民眾撤到北岸,將橋拆毀,船隻全部沉沒,等李懷仙的人來了,他可以傳我的命令,讓他們駐紮在南岸,等候戰役結束,此事事關重大,你決不能讓他們渡河,若他們違令渡河,你就視同開戰!”

  “卑職明白了!”

  衛伯玉行一禮,便匆匆去了。

  李嗣業眉頭一皺道:“李懷仙不至於如此吧!”

  “人心叵測,還是防備一點好。”

  李慶安又走到沙盤前,仔細研究了一下長平關到上黨的距離,他便下令道:“立即傳鴿信給李光弼,命他按原計劃行動,但去上黨的軍隊晚兩個時辰出發。”

  這個命令讓在場所有的將領都大吃一驚,李光弼的原計劃是分兵兩路,一路出兵長子縣,堵死燕軍南下的逃路,另一路是出兵上黨縣以北,堵住燕軍東逃,其兵上黨縣的軍隊極為重要,直接關係到能否堵死燕軍最重要的退路滏口陘,如果這一路晚兩個時辰,那很可能就會給燕軍逃脫的機會。

  李嗣業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問道:“大將軍,為何要晚兩個時辰?”

  李慶安見眾人的目光都充滿了疑慮,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該告訴他們了,便微微笑道:“我可以告訴大家一句老實,如果我真想撲滅安祿山造反,那我在去年冬天,相州戰役後,李光弼的軍隊就可以奪取河北道南部,我再令嗣業軍和郭子儀軍走井陘,雷萬春軍走飛狐道,那時安祿山草料斷絕,戰馬大量餓死,基本上可以在春天之前徹底擊敗安祿山,但我並沒有那樣做,大家知道為什麼嗎?”

  大帳內一片沉默,很多人都想到了政治,難道這是他們主公的政治目的?

  李慶安卻搖搖頭,“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並非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有個情報可能你們不知道,史思明從突厥僕骨部借到了三萬騎兵,而安祿山也從契丹借到五萬契丹兵和大量牛羊,大家從這兩個消息想到了什麼?”

  李慶安的解釋是帶有誘導性,在帳中之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大將,都這種軍隊調動都非常敏感,李嗣業率先明白了。

  “大將軍的意思是說,讓安祿山和史思明內戰,繼而把突厥人和契丹人都先後捲進來,是這樣嗎?”

  大帳內頓時一片竊竊私語聲,李慶安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他繼續道:“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讓河北道形成藩鎮割據局面,讓他們自相殘殺,但我沒有想到史思明和安祿山竟然利用各自的影響力,分別向突厥和契丹借兵,這樣,我就有一個想法,為什麼不借助此事,挑動回紇人和契丹人之間發生戰爭,然後坐望他們自相殘殺,等殺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去一舉剿滅,徹底除掉這兩個大毒瘤。”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都默默點頭,這就像賭徒一樣,無論突厥還是契丹,先期都已經投入大量的軍隊,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甘心放棄,肯定會源源不斷加兵,直到最後兵力全部耗盡.

  只是,李慶安的這種大手筆是他們想不到的,這時,荔非元禮忽然問道:“那河北民眾怎麼辦?”

  這也是一個敏感的問題,李慶安接口道:“經過幾次大移民和戰火的血洗,留在河北的民眾已不足兩成,主要集中在幽州和魏博一帶,幽州是安祿山的根本,魏博是田承嗣的地盤,我想這兩個地方還算穩定,其次這次戰役結束後,我會控制住太行八陘,鼓勵河北民眾逃離,魏博那邊,我會調江南水軍入黃河,接應河北民眾南渡,經過這些努力,至少還能逃離一半出來,剩下不肯走的,我也無能為力了。”

  他話題一轉,又對眾人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之所以命李光弼延遲兩個時辰出兵上黨,其實我就是想讓安慶緒的軍隊逃回河北,充實安祿山的力量,這樣,他和史思明才能旗鼓相當。”

  ………………

  安慶緒的軍隊按計劃應是上午巳時正出發,也就是上午十點,而李歸仁和李懷仙的軍隊已經在天不亮便出發了。

  安慶緒帶著謀士高尚和數百親衛先來到了李歸仁大營,這裡已經一片空空蕩蕩,原本駐紮了八萬大軍的軍營內只剩下幾百名士兵看守,大帳已經撤走了,駐地的空地上一片狼藉,儼如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一望無邊。

  各種帶不走的物品隨意堆在地上,家具、櫃子、衣服、鞋子、銅錢、瓦罐水缸,這些契丹人、奚人就像蝗蟲般貪婪,所過之地殺光搶光,把各種財物都搶到自己手中,最後帶不走全部扔掉。

  最悲慘的是女人,大量的女人被他們擄進軍營,晝夜,現在沒有用了,成了累贅,寧可殺掉也不放走,沒有人知道,昨天晚上他們殺了多少漢女,一切的罪惡都掩埋在黃土之中,地上到處都是殺人的血跡。

  安慶緒也不是善類,但眼前的情形,連他也不禁為之色變了,高尚馳馬來到他身後,望著眼前的這令人震驚的景象,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看來,李慶安是鐵了心要殺光李歸仁部了。”

  “先生,我們幾時走?”

  高尚看了看天色,“再等一等唐軍的消息,我想中午時就會有消息傳來。”

  安慶緒點點頭,便撥轉馬頭去了糧庫,糧庫位於後營處,這時唯一還保留著大帳的一片營地,被營柵欄防護,裡面有五十多頂大帳篷,每一頂帳篷裡面都堆滿了糧食,一共十二萬石,另外,李歸仁隨軍帶走了三萬石,基本上可以維持燕軍兩個月的軍糧,還有幾座堆積如小山的草料。

  安慶慶緒只有一萬軍,要想把這些糧食辦到前線去,顯然是不現實的,李歸仁也是希望用這些糧食來留住他。

  安慶緒望著這些糧食,心中著實動心了,最好能將這些糧食帶走,他知道將來河北最缺的就是糧食,河北的農民基本上都跑光殺光,將來誰給他們種地,雖然現在幽州還有點存糧,但遲早也會耗光,那時糧食危機就來了,除非是向契丹人、向粟末靺鞨人要糧,還有新羅人……

  安慶緒覺得有必要組織一支遠征軍,將新羅征服,這樣他們的物資糧草就有了保證,這個建議他一定要向父王提出。

  可就在他沉思之時,一名騎兵從遠處疾奔而來,老遠便大喊:“小王爺!”

  安慶緒和高尚同時勒住了馬,只見一騎風風火火趕到,他在馬上拱手稟報道:“稟報小王爺,稟報軍師,李光弼已經出兵,一支軍隊約三萬人佔領了長子縣,另一支軍隊四萬人剛剛出發,正向上黨縣開來。”

  安慶緒和高尚同時吃了一驚,他倆對望一眼,這就是他們在等的消息了。

  高尚立刻道:“快!我們馬上撤軍,現在就走。”

  “這……十五萬石軍糧呢?”

  高尚大急,“小王爺,現在什麼時候了,還管軍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兩人調轉馬頭便向自己軍營狂奔而去,一個時辰後,安慶緒率領一萬軍隊離開了上黨縣,向滏口陘方向而去,在潞城縣,他們和先期抵達的四萬尹子奇部匯合,五萬大軍離開了河東道,從滏口陘返回了河北道。

  ………………

  羅宋村在潞州只是一個非常小的村莊,小得在地圖上幾乎難以找到,只有二三十戶人家,但它背靠地一座山丘羅宋峰卻非常有特色,羅宋峰外形活像一個女人的,所以當地人又叫它峰,高二三十丈,孤零零地突兀在方圓數十裡的平原上。

  羅宋村的人早已經跑光了,村莊便成了燕軍的指揮部,李歸仁、蔡希德的八萬大軍,李懷仙的七萬大軍,一共十五萬大軍,仿佛一個大圓一般包圍在羅宋峰的四周。

  當李歸仁得到安慶緒擅自撤軍的消息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這個消息令他又驚又怒,但又不敢聲張,下令在軍營內住這個消息,同時,他又派人去請蔡希德來緊急商議軍情。

  大帳裡,李歸仁盤腿坐在矮榻上,面前橫放一把戰刀和一杯酒,他綽號叫‘人熊’,但此時他已經無法站起來了,但野獸的兇殘他仍然保留著,他眼中射出了一種陰鶩的目光,陰冷得讓人感到陣陣膽寒。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蔡希德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李將軍,這場戰役再打下去真沒有意思了。”

  蔡希德從帳外快步走進,他見李歸仁怪異地坐在帳中,不由一愣,“李將軍,你這是何故?”

  李歸仁冷冷道:“史思明的消息到了嗎?”

  蔡希德心中一跳,他怎麼知道了?蔡希德裝傻笑道:“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明白,和史思明又有什麼關係了?”

  “你聽不懂嗎?”

  李歸仁冷哼一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眯起眼道:“你真當我是傻子嗎?什麼都不知道?李懷仙有私心,難道你沒有私心嗎?”

  蔡希德心中害怕起來,他厲聲喝道:“李歸仁,你是什麼意思,他的腿已經向外退了。”

  “你走不了!”

  李歸仁將酒杯往地上猛地一摔,只聽‘砰!’一聲脆響,數十名刀斧手從夾帳沖出,不由分說,按住蔡希德便砍,可憐蔡希德無處躲藏,當場便被砍死在大帳裡,人頭也被剁下。

  李歸仁一陣得意地冷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你太天真了。”

  他搖了搖頭,又立刻下令道:“就說是我和蔡希德將軍的聯合命令,傳令所有郎將以上軍官速來大帳開會。”

  ………………

  血腥的殺戮沒有在敵軍的陣營內進行,卻在燕軍的大帳裡發生了,十四名不願聽令的軍官被當場斬殺,人頭一溜掛在帳邊。

  “我們有十五萬大軍,而唐軍只有八萬人和我們對陣,如果連這場戰役你們都沒有信心,那你們全部滾回家去抱孩子吧!”

  李歸仁坐在桌上,語氣十分激動,“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擊敗李慶安,河東地界上數百萬漢民都會是你們的肥羊,隨便你們宰殺,所有的金山銀山,所有如花似玉的女人,你們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我李歸仁是一言九鼎的人,我會讓每一個跟我戰鬥的人都富得流油,讓你們玩女人玩到手軟,這是我的承諾,你們記住了!”

  李歸仁懂得他的手下需要什麼,喜歡什麼,他用最直白的語言來打動這些軍官們,漸漸地,軍官們也被他的激情感染了,他也開始相信了李歸仁的煽動,每個人的腦海裡都出現了他們一生中最夢寐以求的一幕,漢人的金銀財物任他們拿走,漢人綾羅綢緞任他們搬走,漢人如花似玉的女人任他們,一大群漢人奴隸跪在他們腳下,他們想吃山珍海味,他們要住皇帝的宮殿,這一切全部都會成為現實。

  他們的眼睛開始充血,開始吼叫起來,野獸的欲望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開始無限膨脹。

  李歸仁得意地笑,誰說臨戰殺將不祥,漢人或許有忌諱,但胡人沒有,胡人只有利益,給他們足夠的利益和誘惑,他們連自己的命都會賣給你,下面的大將是這樣,他李歸仁又何嘗不是如此。

  ………………

  李歸仁臨戰殺死了蔡希德,奪取了他的五萬大軍,消息被嚴密了,李懷仙的駐地一無所知。

  儘管李懷仙的七萬大軍按約定時間抵達羅宋峰,和李歸仁軍匯合,但兩支軍隊的軍營並沒有連在一起,李懷仙部的軍營駐紮在北面,與李歸仁軍相距約兩裡,而且雙方基本上沒有往來,都是靠傳信士兵進行溝通。

  雖然李歸仁幾次邀請李懷仙來他的大營相見,但李懷仙卻始終不肯過來,他對李歸仁懷有極大的戒心。

  此時,安慶緒撤軍的消息李懷仙也知道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安慶緒肯跟李歸仁來作戰,那才是見鬼了。

  既然安慶緒跑了,李懷仙也在等待自己的機會,他的機會有兩種,第一是大戰前離開,第二是大戰中倒戈。

  李懷仙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選第一種,在大戰中倒戈風險太大,若稍微配合不默契,就會損失慘重,所以事先需要和唐軍進行密切的交流,但李慶安至今沒有派人來和他協調,說明李慶安也不贊同倒戈的方式。

  李懷仙背著手在大帳中來回踱步,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紮營前的狀態,隨時可以離開,不僅是他,士兵們也同樣保持著高度戰備狀態,理由是防止唐軍來偷襲。

  現在李懷仙在等待最後的離開時機,夜漸漸地深了,已經到了一更時分,李懷仙來到了大營的一座哨塔上,凝視著遠處,在南方的兩裡外,是李歸仁軍的大營,黑影曈曈,十分寂靜,但李懷仙知道,李歸仁軍同樣戒備森嚴,尤其是羅宋峰上的眺望塔,可以看得更遠。

  而在西方十裡外,是唐軍的大營,唐軍也來了,隱隱能看到一點燈火,還不時能看到黑影從大營附近掠過,那是唐軍哨兵的身影。

  李懷仙又看了看天空,天空陰雲密布,悶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樣子,忽然,一顆雨點落在了他的臉上,李懷仙一愣,他立刻伸出手,幾顆雨點打在他手掌上,不是雨絲,是大顆的雨點。

  “將軍,下雨了!”

  一名親兵低聲提醒道,李懷仙的心中開始激動起來,真是老天助他,他所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傳我的命令,全軍準備出發!”

  他快步走向哨塔,向自己大營快步走去,雨終於下起來了,豆粒大的雨點瓢潑而下,密集的雨點劈劈啪啪打在地上,激起一朵朵雨花,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泥土的腥味。

  在遠處,雨聲已經變成了很大一片聲音,好像一把大刷子在幹地上擦著一樣……

  雨越下越大,白花花的雨簾仿佛天然的簾幕,兩裡外李歸仁大營和突兀的羅宋峰一樣,已經完全被茫茫雨霧吞沒了。

  李懷仙的北大營開了,一隊隊士兵冒著大雨從軍營裡迅速奔出,疾快地向北方而去,形成了一條浩浩蕩蕩的人流,數十步外都看不見他們了,借助大雨的掩護,李懷仙的軍營漸漸變成了一座空營。
匿名
狀態︰ 離線
650
匿名  發表於 2012-3-2 19:30:22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上黨戰役 (十一)

  夜晚,在一片茫茫大雨中,李慶安也站在一座哨塔上,透過雨霧,凝視著遠處李懷仙大營的情形,儘管雨霧遮斷了他的視線,但他卻仿佛能看見李懷仙大營的動靜,一隊隊士兵離營北去,這場大雨就是上天對李懷仙的眷顧,他若不加以利用,那他就不是李懷仙了。

  這時,雨霧中有馬蹄聲傳來,親衛們立刻提高了警惕,張弓搭箭,注視著大雨中的情形。

  “是誰!”有一名士兵高喊道。

  雨霧中出現了一名唐軍騎兵,雨水已經將他渾身淋透,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我是第一斥候營校尉李泰,有緊急情報要報告大將軍。”

  “大將軍就在這裡,李校尉有事請說!”

  斥候校尉呆了一下,立刻下馬單膝跪下道:“卑職發現李懷仙的軍隊已經向北而去了,大營內空空蕩蕩,已是一座空營。”

  李慶安點點頭,果然證實了他的猜測,“李校尉辛苦了,請繼續跟蹤李懷仙軍隊,隨時報告!”

  “遵命!”

  李泰起身,翻身上了馬,催動戰馬向東北方向奔去。

  斥候剛走不久,又有數名巡哨帶著一名送信的燕軍軍官上前。

  “大將軍,這名燕軍軍官奉李歸仁之命來給大將軍下戰書。”

  “戰書在哪裡?”

  一名士兵奔上前,將一封用油紙包裹的信呈給了李慶安,李慶安撕開信,一名親兵點燃了火把,正要舉上前,旁邊的親兵校尉卻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一擺,上來幾名親兵用巨盾將李慶安的前方嚴密護住。

  這是‘龐涓死於此樹下’的經驗,雨夜中,火把便是最好的目標,果然,士兵的盾牌剛剛舉起,十幾支弩箭從雨霧射來,“啪!啪”地釘在巨盾上,箭尖閃著熒光,明顯是淬了劇毒,親兵們大驚,一擁而上,擋在李慶安面前。

  巡哨的士兵們勃然大怒,數百人沖出營門,執盾向大雨中沖去,尋找刺客,那名送信軍官顯然不知情,他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身旁的幾名唐軍拔刀就向他砍去。

  “僂手!”

  李慶安喝住了他們,他贊許地向校尉點點頭,將信交給了他,“你來念!”

  校尉不敢大意,戴了一副皮手套,打開了信,上面只有八個字,“爾若不死,明日決戰!”

  李慶安連聲冷笑,對那送信軍官道:“你去告訴李歸仁,我只有兩個字:准戰!”

  大雨依然在無休無止地下著,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李慶安望著黑漆漆的羅宋峰山影”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絲冷笑,安慶緒逃了,李懷仙走了,他李歸仁的獨腳戲還能唱多久?

  初夏的雨總是突然而至,倏然而去,一個時辰後,大雨停了,空氣中再沒有一顆雨點,雲開月現,大地又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夜空中的風變得清新而濕潤,若不是滿地泥濘,實在難以想像,剛剛才下了一場傾盆大雨。

  一直到一更時分,一名送信的士兵去了李懷仙的大營,李歸仁這才知道,準備和他並肩作戰的李懷仙已經在大雨中蒸發了。

  李懷仙的逃離並沒有讓他沮喪,反而激起了他骨子裡的野性,唐軍也只有八萬,他的軍隊也是八萬,勢均力敵,那就讓戰刀和鐵騎來對撞,看到底誰才是天下第一軍。

  李歸仁立刻主導了軍中輿論,李懷仙部是奉他的命令去迎戰南下的唐軍增援,絕非擅自脫陣逃離,軍中大部分人也不相信李懷仙會在這個時候逃走,要走的話,早就該走了,稍微有點不穩的軍心在李歸仁的反復強調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整整一夜,李歸仁都沒有入睡,他端坐在大帳中,燈光全熄,頭髮披散,赤裸著上身,他將一把橫刀半拉開,凝視著冷森森的刀鋒,這是他的習慣,在大戰前尋找刀鋒的殺機,刀就是他,他就是刀,讓兩者融為一體。

  但今夜他的心中有些遺憾,一次完美無缺的刺殺,最後失敗了。

  天漸漸地亮了,燕軍大營的鼓聲‘咚!咚!’地敲響了,巨大而沉悶的蘋鼓聲在天地間回蕩,這鼓聲如果是在契丹人老巢,這就是他們的一種祭神儀式,但在戰場之上,這卻走進攻的信號,是戰爭的鼓聲。

  燕軍大營的吊橋緩緩放下了,營門大開,一隊隊騎兵和步兵交錯而出,無窮無盡,足足走了之個多時辰,八萬大軍才全部出盡,這也是奚人和契丹人的作戰風格,做事不留餘地,傾巢壓上,要麼一戰擊潰對方,要麼一百塗地。

  燕軍大營距離唐軍營地有十裡之遙,但燕軍只出營三裡便停住了乒伐,李歸仁的八萬大軍共分四個方陣,每個方陣約兩萬人,其中兩個騎兵方陣,一個步兵方陣,還有一個步騎混合方陣。

  兩個騎兵方陣由大將阿史那從禮和蔡希德的副將張忠志統帥,步兵方陣由大將安太清統帥。

  而步騎混合方陣作為後軍,由李歸仁親自率領,但他右腳有疾,僅能勉強坐在馬上,無法率領大軍衝鋒陷陣,因此具體指揮這兩萬混合軍,便由大將牛庭介負責。

  這支軍隊中幾乎聚集了安祿山手下所有的猛將,李歸仁、張忠志、阿史那從禮、安太清、牛庭介,這些大將儘管大多是胡將,但軍陣兵法並不弱,第一陣要出戰的,便是胡將張忠志,張忠志後來改名為李寶臣,歷史上是河北三鎮中成德鎮的主帥,但現在他是蔡希德的副將,蔡希德被殺後,他投靠了李歸仁。

  張忠志約三十七八歲,從十五歲從軍,至今已經超過二十年,他也是奚人,被范陽軍大將張鎖收為義子,故改名為張忠志,得他義父的教授,他兵法純熟,尤其擅長步兵排陣。

  第一戰李歸仁之所以讓他上,李歸仁就是想以陣法勝唐軍。

  八萬燕軍已經布下陣勢,無邊無沿,殺氣沖天,每個士兵都憋足了勁,就等一戰擊敗唐軍,然後他們將劫掠河東,李歸仁給他們承諾,打完這一仗,他們就可以大肆劫掠回家,享受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他們摩拳擦掌,就等唐軍出戰了。

  李歸仁坐立在馬上,他冷冷地望著七裡外的唐軍大營,儘管他臉色冷峻,但依然掩飾不住他眼中的擔憂。

  雖然李慶安答應他今天作戰,但昨晚是伴隨著他的刺殺,李慶安還會守承諾嗎?

  李歸仁也知道漢人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策略,難道李慶安也才使用這種策略嗎?

  胡人作戰,全靠一股士氣,若士氣受挫,兵器不如漢軍犀利,盔甲不如漢軍皮實,訓練不如漢軍精湛,此戰難取勝局。

  李歸仁處於一種兩難的境地,大舉進攻,他擔心唐軍弓弩強勁,自己會死傷慘重,可如果撤軍回營,這對他的士氣又是一個極大的打擊,說不定昨晚蔡希德被殺事件就會發酵。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太陽漸漸變得炙熱起來,熱度混合著空氣中的濕氣,感覺又悶又熱,異常難受。

  時間已經一個半時辰過去了,不少士兵都顯露出了煩躁之態,讓他們站在烈日下暴曬,這算什麼呢?開始是竊竊私語,緊接著開始有人破口大駡了,不時拌雜著軍官們的怒斥聲,顯然這是軍心開始浮動的先兆。

  不僅李歸仁暗暗著急,其他高級軍官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大將阿史那從禮策馬上前道:“將軍,不如先攻打一陣敵營,無論輸贏,皆可提振士氣,總比在這裡幹耗要好!”

  旁邊的牛介庭也勸道:“將軍,讓士兵們活動活動也好,少派一集兵,製造點聲勢,虛攻虛打,這樣損失也不大,關鍵是讓大家有個盼頭。”

  李歸仁最終點了點頭,“好吧!那就打一仗。”

  他目光投向身旁的牛介庭,緩緩道:“牛將軍,就由你來帶隊吧!從混合軍中抽步卒五千,進攻唐營!”

  “遵令!”

  牛介庭調頭而去,片刻,燕軍大營中鼓聲大作,轟隆隆的鼓聲震天動地,五千燕軍步卒分成五隊,從三個方向向唐軍大營猛撲而去……

  唐軍大營中一夜之間搭建起了一座四丈高的活動指揮塔,外形就儼如一座超級巢車,矗立在連綿的唐軍營中,儼如一尊龐然巨怪,和燕軍大營背後的羅宋峰堪有一比,也能看到數十裡外的平原。

  指揮塔安裝有巨大的木輪,雷三千人推動方能緩緩而行,其中頂部的平臺上可以容納百人,但現在只有二十餘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站著一名旗手,用旗語來指揮軍隊的行動。

  此刻李慶安就坐在指揮塔上,今天天公作美,天氣晴朗,白雲藍天,視野格外開闊,使他能清晰地看到燕軍的情況,他甚至是俯視燕軍的排兵佈陣,連後軍的李歸仁,他都能隱約看見了。

  在李慶安身後坐著幕僚韋青平,他掌握著很多情報細節,李慶安但凡有情報上的疑問,都會直接問他,除了韋青平這個文職官,就沒有什麼將領了,這個時候,大將們都爭著帶兵要出戰了,誰也不願意陪同在這裡觀戰,浪費立功機會,連李嗣業也親領陌刀軍去了,本來他是主帥,被李慶安越俎代庖後,他便激發了做大將時的本性,戰必親上,身先士眾。

  當然,還是有一名將領陪在李慶安身旁,他便是後軍大將席元慶,席元慶也是李慶安的老朋友了,當年李慶安初升校尉時,他便已經是郎將,一心想立功升官,在小勃律戰役中他立了大功,被升為中郎將,率軍三千留駐小勃律,後來高仙芝調為劍南節度使,便將他也帶去了。

  席元慶和趙崇玼一起在劍南軍成為高仙芝的左膀右臂,一度被封為南唐的金吾衛大將軍,但在高仙芝案爆發後,他和趙崇玼被隔絕在夷陵,進退維谷,最終因為高仙芝回了北唐,使他們二人下定決心,率軍赴漢中,投降了北唐軍,李亨大怒,將他們的父母妻女抓捕,至今還監禁在成都天王廟中。

  席元慶也是眼力極好,他指著阿史那從禮的兩萬騎兵道:“李歸仁最精銳的曳落河騎兵就應該在那片方陣中,方陣有兩萬騎兵,那另外一支騎兵也應是幽州鐵騎。”

  “嗯!”

  李慶安微微點頭,他也看出來了,李歸仁的軍隊參差不齊,以正中的兩萬騎兵最為軍容整齊,站了一個半時辰,竟然玟絲不動,更沒有交頭接耳的情況,另外後軍的一萬騎兵也不錯,隊伍整齊,軍甲劃一,這也應是幽州鐵騎。

  相比之下,左右兩翼就明顯差了一截,無論隊列和衣甲都很混亂,看得出這兩翼的軍隊都在牢騷,這應該是蔡希德的軍隊,聽說蔡希德的軍隊都是外軍,也就是從契丹和奚借來的軍隊,是遊牧之軍,比較散漫。

  而李歸仁的軍隊雖然也是以契丹人和奚人為主,但他們卻是安祿山的招募軍,受過嚴格的訓練,兩支軍隊不可同日而語。

  很顯然,李歸仁軍的兩翼將是他最薄弱的環節,儘管發現了這一點,但李慶安還是沒有掉以輕心,軍容不整,未必代表就是烏合之眾,當年安祿山的范陽軍屢次被契丹人擊敗,也可以看出契丹人作戰能力並不低,隊列不整只是他們的作戰習慣而已。

  這時,李慶安忽然發現燕軍中竟然沒有蔡希德的大旗,這倒是很讓他感到驚訝,按理蔡希德的軍職和李歸仁是一樣,也是河北六大軍閥之一,而且他有自己獨立的軍隊,就算他聽李歸仁的指揮,但他的軍旗也應該出現在自己大軍之中,現在卻沒有,全部都是鋪天蓋地的李歸仁軍旗,包括蔡希德的軍隊中也是李歸仁的戰旗。

  “這是怎麼回事?”

  李慶安暗暗付道:“難道是李歸仁和蔡希德發生了內訌,蔡希德被幹掉了嗎?”

  就在他沉思之時,燕軍大營忽然鼓聲大作,一支五千人的燕軍步兵呐喊著向唐軍大營沖來。

  “命趙崇節的弓弩軍準備作戰!”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3 13:3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