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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高月] 天下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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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3 18:14:10
第六百六十章 蝦釣大魚(上)

  次日一早,李慶安來到了大明宮,他是來覲見太后,兩名臣官將他領到了麟德殿前,笑道:“殿下請稍稍等候,老奴前去稟報太后。”

  李慶安點點頭,負手凝望著大明宮氣勢巍峨的宮殿,他不知來過大明宮多少趟了,可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從來就沒有好好欣賞過這座宏偉壯觀的宮殿,就算是巴格達的綠宮,就算是君士坦丁堡的黃金宮殿,它們也難以和這座大唐帝國最氣勢恢宏的宮殿比肩。

  他輕輕拍了拍身旁的白玉欄桿,他還從來沒有注意到,欄桿上竟然刻著一尊尊的白玉小獅子,嘴裡含著石球,栩栩如生。

  “趙王殿下,太后召見!”身後,一名宦官小聲地提醒著他。

  李慶安笑了笑,轉身跟著宦官走進了麒麟殿,偏殿內,太后沈珍珠坐在冷冰冰的高座上,蒼白的臉龐和削瘦的雙肩都顯得她異常寂寞,只有當李慶安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彩,隨即又被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

  李慶安走上前,單膝跪下行一禮道:“臣李慶安參見太后,祝太后千歲千千歲!”

  “趙王平身,賜座!”

  “謝太后!”

  沈珍珠的聲音十分輕柔,眼睛裡也漸漸變得清澈起來,終於鼓足勇氣向李慶安望去,李慶安臉上關懷的笑容使她心中感到一絲溫暖,緊張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了。

  她微微一笑,“趙王是幾時回京的?”

  “回稟太后,臣是前天傍晚回京,昨天在家休息了一日。”

  沈珍珠點點頭,“趙王長年在外征戰,陪家人的時間太少,既然回京那就儘量陪陪妻兒,而且你長途跋涉回來,身體一定十分疲憊,其實今天你也應該在家休息不該這麼快進宮。”

  “覲見太后是臣的本分,本來昨天臣就該來覲見,只是昨天臣有點感恙,不便進宮,希望太后見諒!”

  “那愛卿的身體好點了沒有?”沈珍珠儘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用一種平緩的語氣問道。

  “多謝太后關心,臣身體已經好多了但臣見太后氣色不是太好,希望太后能善加保養,昨天臣妻也給臣說了,太后身體最近不是太好,如果太后有什麼需求可以隨時給臣提出。”

  沈珍珠暗暗歎息一聲,低聲道:“多謝愛卿了,只是哀家暫時沒有什麼需求,如果愛卿不反對,哀家想請王妃常進宮坐坐,陪哀家說說話。”

  “臣沒有意見!”

  偏殿內一時沉默了,氣氛略略顯得有些尷尬沈珍珠心中的萬般滋味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眼前這個強有力的男子,‘強有力’這三個字是她自己的感覺,那種感覺她一輩子也難以忘記,原本和他之間只是一個交易,一個為她死去和兒子和丈夫之間的交易但後來……

  沈珍珠心中放佛被一種無形的火焰所煎熬,如果有可能,她寧可砸碎身下的王座,砸碎她頭上的金冠,但沒有可能她是大唐帝國的太后,這個身份像沉重的枷鎖讓她一輩子也無法改變、無法摘掉。

  更重要是,她自己也不想背叛這個身份這是他們二人在某個時候達成了一種默契。

  在沉默得已經無法再沉默的時候,李慶安終於開口了,“臣今天來,一是問候一下太后,另外,臣想向太后說一下南唐之事。”

  如果說還有什麼比李慶安那種強有力的感覺更讓沈珍珠刻骨銘心的話,那就只有南唐了,她的仇人,殺死了他丈夫和兒子的仇人,依然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稱孤道寡,依然紙醉金迷的生活,仇恨沉澱在她心中,已經凝固成了一塊鐵。

  沈珍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蒼白的臉上因激動而有了一種紅潤之色,她連忙問道:“趙王是準備南征了嗎?”

  李慶安緩緩點頭,“臣已經查清,南唐勾結朝官陷害微臣,手段惡劣,令人孰不可忍,臣已決定南征,今天來見太后,也是想請太后下旨,命臣南征。”

  “哀家可以下旨!”

  沈珍珠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不知趙王需要哀家何時下旨?”

  “再等兩天,等真相大白之時,會有一系列的旨意,需要太后頒佈。”

  “難道除了南唐,還有其他旨意嗎?”沈珍珠忽然聽懂李慶安的言外之意。

  李慶安點點頭,“涉及到臣的安危,涉及到大唐的長治久安,希望太后能體諒臣的難處。”

  沈珍珠久久地注視著李慶安,李慶安也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沈珍珠明白李慶安要她做什麼,那是她不想做的,但她又不得不做,她的目光終於軟了下來,低低歎口氣道:“那你答應哀家,不要觸犯哀家的底線。”

  “臣向太后保證,不會傷害到婦孺老人,臣也不會妄加殺戮舊臣,臣只是想做一些官員的職務調整。”

  “你不要欺騙哀家。”

  “臣以名譽保證,絕不欺騙太后。”

  沈珍珠的臉色漸漸緩和了,“好吧!哀家答應你。”

  “多謝太后,微臣告退。”

  李慶安慢慢退下,沈珍珠似乎想叫住他,可她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

  李慶安走了幾步,卻停止了腳步,回頭看著她,眼睛充滿了笑意,他仿佛明白沈珍珠的心思。

  “趙王……還有事嗎?”沈珍珠顫抖著聲暗問道。

  “臣還有一事想請示太后,臣以後會更多關注朝政,會在大明宮設朝房,會經常留宿大明宮內,那樣,宮中的守衛將大大增加,不知太后是否准許?”

  “哀家……沒有意見!”

  “那臣告退了。”

  李慶安退出了偏殿,沈珍珠望著他的背影,她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但又充滿了一種深深的矛盾和無奈。

  ………………

  裴遵慶之死所帶來的後遺症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消除,原本的政事堂七相因裴遵慶之死變成了六相,很快崔平出任河東道觀察使,又變成了五相,崔甯補左相後又去了江淮疏通漕運,再加上張鏑出任隴右道觀察使兼安西節度府長史,成為安西的最高行政長官,這樣一來,政事堂實際上只剩下了四相,張筠、韋滔、盧奐以及王縉。

  這四相中,韋滔和盧奐是韋黨同盟,王縉是中間派,張筠自成一黨,所以在政事堂中,韋黨明顯佔據了優勢,尚書省六部中,韋黨控制住了工、禮、兵三部,張筠控制了吏部和戶部,王縉掌握著刑部。

  儘管李慶安曾經暗示過張筠可以剷除韋滔,但在皇帝缺位的形勢下,沒有確鑿的證據,張筠根本就動不了韋滔,就算李慶安登位,在登位之初,李慶安也不能輕易換相,歷朝歷代的最高統治者,只有當他坐穩了皇位後,他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陸陸續續更換相國。

  所以李慶安若想按照自己的意願重建權力構架,那他就必須在上位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現在就是他開始權力重組的時候了。

  張筠是一顆非常穩定的棋半,他還想留任一兩年”王縉能力不錯,有改草的銳勁,他也想留任,除這兩人之外,崔甯、顏真卿、裴曼、劉晏、郭子儀等五人也是他想安排進政事堂的能臣。

  那麼韋滔和盧奐便是兩個多餘的人了,這兩人不僅是兩個相國,他們還是兩個巨大的筐子,所有反對他李慶安的大臣,所有成為他登位障礙的人,都可以把他們一起裝進這兩個大筐中”一併處理掉。

  張筠還在為找不到藉口剷除韋滔而發愁,但他李慶安卻找到了,突然出現的瑞兆案不就是最好的藉口嗎?

  南唐派來的戚詢,就是最好的網,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至於誘餌,李慶安已經安排了一隻美味小蝦,他相信,韋滔和盧奐這兩條大魚一定會爭相吞掉這只小蝦。

  ……………

  張秉國從高陵縣回來後,沒有任何反常之處,視察完中白渠,張筠便決定儘快著手關中河渠的加固和修葺,這樣一來,都水監的工作壓力就明顯地加大了,再加上一半的官員都被借調去江淮疏通漕運,剩下的官員們只能日以繼夜地工作,編制河渠修繕方案,估算修葺費用,張秉國本人也是忙得腳不著地,晚上也沒有能回家,直接住在朝房內,雖然張秉國十分忙碌,但在次日吃午飯時,還是被韋滔叫去了張秉國是韋黨人,而且因為他主管都水監,便成了韋滔重點拉攏的對象,漸漸成為了韋黨的骨幹,韋滔找他來也是很正常,前天張秉國陪同張筠去了高陵縣,沒有事先向他彙報,韋滔心中略略有些不舒服。

  韋滔的朝房在皇城禮部內,房間寬敝而明亮,韋滔正低頭寫著什麼,韋滔今年已經六十歲了,但他依然精力充沛,思路敏銳,尤其對於權力的欲望,非但沒有半點減弱,反而隨他年紀的增長而更加強烈。

  和張筠想剷除他一樣,他也無時無刻在想著如何除掉張筠,一山不容二虎,他和張筠是權力場上的死對頭,一個韋黨,一個張黨,幾乎整個北唐的朝廷格局,就是圍繞著他們二人轉。

  其實張筠的弱點很多,比如他兄弟張咱現在就是南唐政事堂成員,就憑這個,他就可以製造出張筠私通南唐的證據,從而將他扳倒,只可惜張筠得到了李慶安的支持,想扳倒他很難。

  韋滔其實也是因此李慶安當時要扳倒崔渙而進入了政事堂,但隨著他翅膀漸漸豐滿後,他便不想再受李慶安的控制,尤其李慶安支持張筠,這令他十分不滿,只見李慶安的力量太強大,讓他有所忌憚而不敢公開反對,但不敢公開反對並不代表他不反對,他在暗中進行了一系列的操作,一些堅決反對李慶安的宗室或者大臣也漸漸地投到他的旗下,壯大了韋黨的實力。

  韋滔心裡很清楚,他的家族如果想長久的繁盛下去,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抱李慶安大腿,其次就是壯大自身實力,想得到李慶安青睞並不容易,韋家屢遭打擊,已經沒有崔、裴兩大世家的雄厚實力,他本人也才能平庸,比不上顏真卿、劉晏等人。

  有這些人在,李慶安不可能再重視他了,第一條路顯然走不通,他只有考慮走第二條路,壯大自身實力,讓韋黨成為朝廷舉足輕重苒力量,這樣就算李慶安即位,他也不敢輕易地動自己,等他想動自己時,韋家子弟已經遍佈大唐官場,生根難去了。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韋滔對李慶安既不合作”也不反對,甚至為了安撫韋黨中反對李慶安的人,比如工部侍郎李開複、兵部侍郎苗晉卿等等,他明知這些人在暗中和南唐勾結,進行反對李慶安的活動,他也睜隻眼閉隻眼,最近發生了瑞兆事件,他就非常清楚中間的內幕。就在韋滔奮筆疾書時,他的女書郎講來稟報:“韋尚書,張在使來了,在門外候見!”

  “讓他進來!”

  韋滔放下了筆,李慶安一回長安,張筠便開始活躍了,讓他心生警惕,尤其前天張筠去高陵縣視察水利,叫了都水左使張秉國陪同,卻沒叫工部侍郎李開複,這很不符合常理,更是讓他心中充滿了疑惑。

  最近朝廷非常重視水運水利,都水監開始受重視起來,張筠甚至提出把都水監升級為從三品,張筠該不是想拉攏張秉國吧!

  片刻,張秉國快步走進了朝房,躬身施禮,“卑職參見韋尚書!”

  韋滔呵呵笑道:“把張左使從百忙之中找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說著,韋滔給文書郎使了個眼色,文書郎會意,關門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這時,韋滔的臉色便開始有點陰沉下來,淡淡問道:“去高陵縣,為什麼事先不給我說一聲。”

  張秉國心中一跳,他知道韋滔在開始算帳了,便連忙道:“去高陵縣非常突然,卑職要準備很多資料,本來是想午飯時給尚書說一聲,但張相國又突然提拼了,連午飯都沒吃我們就出發了。”

  “嗯!”

  韋滔點點頭,張秉國所說情況屬實,他勉強可以接受,但還有一件事他也要問清楚。

  “聽說晚上張筠單獨召見了你,你們都說了什麼?”

  這件事是韋滔最擔心的,如果是談治理中白渠,那吳縣令應該也一起去,但吳縣令並沒有去,只有他們二人,那張筠和他談了什麼?

  張秉國連忙道:“主要是談關中河渠的治理,以及錢糧耗費,張相國正在看我的報告,但有些地方不解,所以把卑職叫去了。”

  “除了河渠治理,別的沒有了?”

  張秉國猶豫一下道:“除了談河渠治理,他還問了卑職的家庭情況,他好像很清楚卑職的家庭狀況。”

  果然是想拉攏張秉國,豐滔很瞭解張筠的手段,他想拉攏一個人,首先就會事先調查對方的家庭情況,如果對張秉國不感興趣,他才不會管張家的死活。

  韋滔注視著張秉國的眼睛,緩緩道:“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卑職說,韋尚書對卑職很關心,多謝他的好意,然後卑職就告辭了。”

  “你真是這麼說的嗎?”

  “是!”張秉國毫不遲疑地答道。

  韋滔望著他,半晌才點了點頭,他又沉思片刻道:“今天晚上,是我小別子滿周歲,我準備請一些關係較好的同僚來參加,我知道你很忙,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來一下。”

  韋滔請客多是朝廷皆知的秘密,實際上就是韋黨骨幹的聚會,他利用各種藉口請客,便是將韋黨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如果張秉國晚上肯來,那就說明他沒有背叛自己,如果他找藉口不來,那就是他已經被張筠拉攏了。

  韋滔目光炯炯,張秉國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都瞞不過他,他見張秉國臉上露出了一點猶豫,便立刻不高興道:“怎麼,不給我這個面子嗎?”

  “不!不是!”張秉國連忙擺手。

  “那是什麼?”

  張秉國猶豫一下便道:“不瞞韋尚書,我的堂兄張秉乾昨日抵京處理家務,明天一早就要回常州,今晚我們約好一起吃飯。”

  張秉乾是常州長史,資歷和能力都很不錯,韋滔早就想拉攏,聽張秉國一說,他便立刻笑道:“不妨,把張長史一起請來,我等會兒讓家人補一個正式請柬。”

  張秉國暗暗歎息,只得道:“謝大人美意,請柬就不用了,我堂兄家中有事,不好接請柬,我晚上帶他來就走了。”

  “好吧!晚上我就恭候你們到來。”

  ………………

  天色漸漸到了黃昏時分,京兆少尹蘇震批閱完最後幾份文書,便準備下朝回府子,他剛起身要走,京兆尹黎幹卻背著手慢慢走了進來,“蘇少尹,今天晚上我們可能有重要事情,叫大家都不要回家。”

  蘇震一愣,黎幹下午是被張相國叫去了,難道張相國交給了他什麼事情嗎?

  蘇震和黎幹的關係非常好,黎幹一般有事情都不會瞞他,蘇震見黎幹有些憂心忡忡,便小心翼翼問道:“使君,發生了什麼事?”

  黎干搖搖頭,苦笑道:“今天晚上,我們要去抓捕南唐的偽大理寺卿戚詢,也就是這次瑞兆事件的主謀。”

  蘇震有些糊塗了,“使君,我真的不太明白,這應該是內衛或者情報堂的事情,怎麼讓我們去抓人?”

  “你不懂,今晚抓人,內衛和情報堂絕對不會出面,只能我們來做,誰讓我們是朝廷的衙門呢?”

  蘇震更加糊塗了,他還想再問,黎幹卻擺擺手,“你不要再問了,時間已經不多了,你立刻去聯繫長安縣和萬年縣,令他們所有的衙役全部出動,一切聽我們的指揮,一個時辰後,在府夏門外集中,快去吧!”

  蘇震一頭霧水走了,黎幹背著手望著窗外漸漸聚攏的陰雲,他不由長歎一聲:“哎!今夜開始,朝廷將掀起驚濤駭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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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蝦釣大魚(下)

     長安府夏門位於長安東南,距離曲江池不遠,進了府夏門便是通濟坊、安德坊和曲池坊,夜幕已經降臨,包括京兆府、萬年縣、長安縣在內的近數百名衙役聚集在府夏門外,還有一百多名從高陵、新豐等縣調來的外縣衙役,一共有五百余人,由京兆尹黎干親自帶隊。

     蘇震身著官服騎在馬上,手中握著長劍,他大概已經知道了一點點今晚的行動,他心中異常震驚,但他卻不敢有半句多言。

     這時,萬年縣令趙羽來到他身邊,指了指遠處一百多名外縣衙役,低聲道:“很奇怪,那些人不像衙役啊!一個個身材那麼魁梧,我一個都不認識,按理,高陵縣和新豐縣的衙役我應該都見過才對。”

     “你不要多問了,多問對你沒好處,知道嗎?”

     趙羽見蘇震臉上嚴肅得可怕,他嚇了一跳,不敢再多問了。

     京兆尹黎干也身著三品朝服,騎馬緩緩上前,在他身邊是御史中丞崔器,崔器年已過六十,是一名資格極深的老御史官員,他也騎馬跟在黎干身旁,另外還有一名刑部的高官,刑部侍郎尚衡,他也騎在馬上,像影子一樣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黎干高聲對眾衙役道:“剛剛得到消息,發現了南唐偽官,本應由情報堂和內衛出面,但秦將軍和胡將軍正好都不在長安,只能由我們出面抓捕了,今晚一切聽我的指揮,不管涉及到什麼人,該抓捕的一律抓捕,聽到沒有!”

     “聽到!”眾衙役齊聲答道。

     這時,一名衙役從城內騎馬飛奔而來,將一封信遞給黎干,黎干打開看了看,便道:“目標已經露面,出發!目標曲池坊。”

     夜色中,五百多帶刀衙役開始浩浩蕩蕩向曲池坊而去。

     ………………

     曲池坊韋府內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今晚是韋滔小孫子滿周歲,韋滔特地舉辦了這次宴會,舉辦宴會是韋府的習慣,隔三岔五都會舉行,除了韋府族人外,還有一些朝廷大臣也會參加,今天算是比較重要的宴會,朝官來了一百多人赴宴,都是韋黨中人,連同他們的家人,今晚韋府足有千人聚集一堂。

     此時客人大部分都到齊了,韋滔也在小客堂內陪一些重臣聊天,府門外只有他的兒子韋俊還在迎客。

     夜色中,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了韋府門前,馬車裡下來了兩人,一人正是都水左使張秉國,另一人是一個中年男子,容貌清瘦,顯得十分精明能干,此人便是南唐大理寺卿戚珣,他是王珙的心腹,最早是原州司馬,調入朝廷出任大理寺少卿才兩個月,便跟隨王珙投奔南唐去了。

     因此絕大部分朝臣都不熟悉他,胡沛雲也才想不起朝廷還有姓戚的官員,他今晚是被張秉國叫來,說韋滔要見他,這使戚珣暗暗高興,如果能將韋滔策反,這對他無疑是大功一件。

     兩人走上前,韋俊連忙迎了上來,“張左使百忙之中能來,歡迎啊!”

     張秉國拱拱手,歉然道:“抱歉,事情太多,來晚了。”

     “不妨!不妨!宴會還沒有開始。”

     韋俊看了一眼戚珣,他還以為也是都水監官員,可發現並不認識,而且此人沒有穿官服,便笑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韋尚書知道他要來,他與韋尚書有重要事情商談。”

     韋俊沒有聽父親說起,不過張秉國可是韋黨骨干,他便連忙請二人進府。

     張秉國瞥了一眼賓客登記冊,他沒有簽名,便直接帶著戚珣進了韋府,他見大堂內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便對戚珣笑道:“我帶你去東花園看看夜景吧!韋府的夜花園很有名。”

     戚珣知道他是擔心別人認出自己,便欣然笑道:“一切聽左使安排。”

     兩人轉個彎,從一條小道向韋府的東花園而去。

     ………………

     小客堂內熱鬧異常,韋滔、韋渙兄弟正和十幾名韋黨重臣聊天,包括兵部尚書盧奐、工部侍郎李開復、兵部侍郎苗晉卿、衛尉寺卿羅鈞奕等等重臣,這些都是韋黨的中堅骨干。

     此時眾人卻不談公務,只是聊聊風月,誰娶了小妾,誰添了孫子,引來眾人一陣陣笑聲。

     這時,韋俊匆匆走進來,在韋滔耳邊低語幾句,韋滔臉色一變,起身道:“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

     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匆匆出去了,盧奐見韋滔神情不對,便一把拉住韋俊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韋俊見瞞不住了,只得如實道:“外面來了好多衙役,好像是來抓什麼人?”

     眾人吃了一驚,對望了一眼,誰敢來韋尚書府抓人?他們一齊向大門外走去。

     大門外,數百衙役點著火把,擁堵在韋府門前,獵獵的火光將韋府照如白晝,黎干騎馬立在最前面,目光嚴肅,在他身後還有五六名官員,台階上,三十幾名韋府家丁執刀拿劍,神情緊張地和衙役對峙。

     “這是怎麼回事?”

     韋滔怒氣衝出地大步走出來,他見來的竟然是京兆尹,先是一愣,隨即極為不悅地對黎干道:“難道我舉辦一次家宴也觸發了王法嗎?還要京兆尹來親自執法!”

     黎干拱拱手道:“有人告發韋尚書私藏南唐偽官,我奉命前來搜查!”

     “奉命?”

     韋滔冷哼一聲,“你奉誰的命令?張筠,他可沒這個權力!”

     這時,黎干身後的御史中丞崔器出面了,他也拱拱手道:“韋相國,我們奉太後旨意前來搜查,請韋相國配合。”

     崔器的旁邊,還有刑部侍郎尚衡,他沒有說話,只是向韋滔施了一禮。

     崔器和尚衡的出現令韋滔大吃了一驚,御史中丞和刑部侍郎都出面了,還有太後的旨意,這、這就是大三司會審的前兆啊!

     韋滔忽然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了,他沉聲道:“是誰說我私藏南唐偽官,你們有何證據?”

     黎干冷冷道:“韋尚書,我希望你能合作,這個南唐偽官不是一般人,他是身負使命破壞我大唐朝綱,趙王殿下的瑞兆案就是他所為,如果讓此人逃了,韋尚書可吃罪不起啊!”

     “你們是說戚珣?”

     韋滔猛地反應過來,他後退了一步,厲聲道:“怎麼可能,我怎麼會私藏他在府中!”

     “看來韋尚書是知道這個人。”

     崔器冷笑一聲,刷地打開了沈珍珠的旨意,朗聲讀道:“太後懿旨,禮部尚書韋滔,有私藏南唐偽官之嫌,特命京兆府搜查其府,御史台和刑部為監督,欽此!”

     汗水已經從韋滔的額頭上流下,連太後的旨意都下了,他不敢再阻攔,只得對家丁道:“閃開道路,讓他們搜!”

     黎干一擺手,“搜!”

     數百名衙役湧入了韋府,向四面八方散開,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中年男子,容顏清瘦,留一撮鼠須,沒有穿官服,凡這樣的男子,一律帶來辨認。

     韋滔心中疑惑不定,盡管他知道李開復、羅鈞奕等人都和這個戚珣有關系,但自己並沒有請他,他怎麼可能在自己府上,可是黎干等人明顯是有備而來,連御史台、刑部和太後都驚動了,難道是自己的兄弟子侄瞞著自己將他藏在府中,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招招手將兒子叫上前,低聲道:“你給我說老實話,是不是你們兄弟把這個人藏在府上了?”

     韋俊嚇得連連擺手,“不可能,我們怎麼敢把這樣危險的人藏在府中,那會害死父親的。”

     “這就奇怪了!”

     韋滔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客人,今天客人中沒有這麼個人啊!”

     韋俊忽然想起來了,他連忙道:“父親,我想起一事。”

     “什麼事?”

     “就在不久之前,都水監左使張秉國帶來一個奇怪的客人,我沒見過,他說是給父親說過,還說有重要事情和父親商談。”

     “張秉國來了嗎?我怎麼沒見。”

     韋滔有些愣住了,張秉國是給他說過,帶堂兄張秉乾前來,自己還說他怎麼遲遲不來,原來竟已經來了。

     “抓到了!”

     東面小路上湧來一大群衙役,個個身材魁梧,體格強壯,他們像拎小雞似的拎來一名中年男子,為首是京兆少尹蘇震。

     借著微光,韋俊一眼便認出來了,他急對父親道:“就是他!張秉國帶來的人。”

     韋滔也認出來了,真的是戚珣,他呆住了,張秉國把此人帶來做什麼?難道是讓他拉攏自己嗎?他腦海中亂成一團,突發的情況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戚珣被捆綁的結結實實,嘴也被堵住了,蘇震上前給黎干施禮道:“屬下在東院客房內抓住了此人,他承認自己就是戚珣。”

     黎干看一眼戚珣,回頭問崔器道:“崔中丞,你應認識此人吧!”

     崔器是老臣了,他看了看便點頭,“此人正是戚珣,曾任大理寺少卿,後來投奔南唐,擔任偽大理寺卿。”

     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刑部侍郎尚衡也道:“我認識他,正是戚珣。”

     “很好!”

     黎干一揮手,“將他帶走,好生看管了。”

     幾十名大漢將戚珣帶走了,黎干又令道:“可以結束搜查,讓弟兄們都回來吧!“

     “當!當!當!”收兵的鑼聲敲響了,衙役們開始從四面八方回來。

     這時,韋滔走上前急道:“黎使君,這是誤會,此人是都水監左使張秉國帶來,與我無關。”

     旁邊的盧奐、李開復等人也上前道:“黎使君,這件事確實和韋尚書無關,我們可以證明!”

     黎干嘆了口氣道:“韋尚書,這件事和張秉國有沒有關系我不知道,但我們確確實實是從你府中搜出此人,因為你是相國,所以我不敢大意,特地去請示了太後,太後說僅僅是我們出面不足以讓人信服,所以太後又讓御史台和刑部出面作為監督證明,現在崔中丞和尚侍郎都親眼所見,你不會說我是在冤枉你吧!”

     “這……”

     韋滔啞口無言了,他忽然回身大吼,“快去!把那個張秉國找來。”

     韋俊帶著數十名家丁飛奔而去,韋滔又對黎干等人道:“請黎使君、崔中丞、尚侍郎稍等片刻,我讓張秉國出來對質。”

     “好!我們等著。”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韋滔急得滿頭大汗,如果沒有張秉國對質,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勾結南唐偽官,而且還是危害朝廷的偽官,這個罪名一旦坐實,他不僅丟官那麼簡單,而且甚至會被殺頭。

     終於,韋俊等人回來了,韋滔急得一把抓住他問道:“找到了嗎?”

     韋俊搖搖頭,“很奇怪,怎麼也找不到他。”

     “這……這怎麼可能!”

     黎干拿到了今天的賓客簽到冊,對韋滔道:“韋尚書,我看你不用找了。”

     他一揚手中的簽到冊,冷冷道:“我已經看了幾遍,沒有張秉國的簽名,韋尚書,很抱歉,我們要給太後復命,不能再等了。”

     韋滔急得揪住兒子的衣領,咬牙切齒道:“這是怎麼回事?”

     韋俊嚇渾身發抖,結結巴巴道:“孩兒只……注意他旁邊的人,沒有……留意他有沒有簽名。”

     韋滔只覺天昏地轉,這下子,他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時,崔器又走了上前,“韋尚書,我還有一份太後旨意,太後說,如果韋尚書清白,就不用拿出來,但眼下的情形,我不得不拿出來。”

     他‘刷!’地展開了另一份旨意,朗聲讀道:“南唐偽官密探戚珣陷害朝廷重臣,危害大唐朝綱,罪大惡極,此案將嚴查到底,無論案涉何人、何官,皆不可徇私枉法,禮部尚書韋滔牽涉此案,罪有嫌疑,不宜再掌朝權,現暫停其一切職務,其人交由御史台監管,查清事實再做處理,欽此!”

     讀完太後懿旨,崔器淡淡道:“請韋使君暫到御史台小住幾日,果真清白,自然平安無事,希望韋使君不要讓我為難,請吧!”

     韋滔眼睜睜地看著黎干將他的賓客冊收起來了,他仿佛明白了什麼,只覺一口悶氣憋在胸中,讓他喘不過起來,‘噗!’的一口鮮血噴出,他眼一黑,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父親!”

     “韋尚書!”

     韋府內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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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重洗朝權

  天還沒有亮,一輛馬車便風馳電掣般地在大街上奔馳,如果是往常,就算天不亮,大街上依舊會人來人往,畢竟已經到了初夏,早晨的清涼還是會引來許多人的早出。

  但今天卻非同尋常,大街上空空蕩蕩,竟然沒有一個行人,乃至於這輛馬車可以肆意奔突,馬車周圍的百余名隨從也可以放開馬蹄,儼如草原上的奔馳。

  馬車裡,張筠眉頭緊鎖,望著空曠的大街和不時奔過的一隊隊千牛衛和內衛士兵,他沒有料到局勢會發展得如此之快,從昨晚戌時左右韋滔被抓不久,長安便開始進入戒嚴了,京兆尹黎干向李慶安請求協助,李慶安隨即出動兩萬千牛衛士兵,開始挨家挨戶地抓捕,僅僅一個時辰,三百二十五名南唐探子全部被抓捕。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隨著戚珣口供的不斷增加,形勢開始變得嚴峻起來,一場清洗勾結南唐官員的行動開始了,一更時分,李慶安調五萬軍隊入城,包圍了一百多名韋黨骨干的府宅,依據就是昨晚韋府宴會的簽到冊。

  此時,張筠心情既是歡喜,可又有點擔憂歡喜是他的死對頭韋滔終於倒了,不僅是韋滔,而且看形勢,似乎韋黨的黨羽幾乎全部落網,但他還有一種擔心,他擔心李慶安的步伐太大,引發朝廷的動蕩。

  就像是一個江湖賣藝人,舞舞刀劍,博幾聲喝彩就行了,可賣藝人似乎亢奮過頭,舞起了長槍長棍,這可是會傷及到旁邊的圍觀者。

  張筠不贊成五萬軍隊入城,他認為這有擴大事態的風險,而擴大事態,會不會把他張筠的利益也卷進去?

  今天,他無論如何要勸阻李慶安,陰謀可以搞,清洗也可以做,但就是不能擴大,畢竟朝廷要繼續運轉,畢竟大家的官都要當下去。

  馬車到了興道坊,這裡是戒備最為森嚴之地,李慶安的一萬直屬親衛,有一半都是駐扎在這裡。

  坊門關閉著,昔日的差役變成了全副武裝的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緊繃繃的,沒有一絲笑意,看著張筠的馬車到來,士兵們如臨大敵,連弓箭都上弦了,看得張筠直嘆氣,弄得這樣緊張做什麼,沒有經驗啊!

  馬車在五十步外停下,他的一名侍衛拿著張筠的金牌上前,這金牌是政事堂頒發,持有者可以順利叫開坊門。

  “是張相國……有急事要去見趙王殿下!”

  這個時候,政事堂的金牌也沒有意義了,只有相國這個頭銜還有一點作用,當值校尉立刻跑去旁邊的屋子裡核查,那裡有一份清單,哪些人可以特別通行。

  片刻,當值校尉回來道:“相國馬車可以進去,但隨行人員請留在外面。”

  張筠的侍衛剛要上去辯理,張筠卻擺擺手,“不要爭了,你們就留在外面等候。”

  馬車繼續前行,片刻便停到了趙王府前,一名親兵校尉已經等候在門口了,見馬車停下,校尉迎了上去。

  “張相國,大將軍已經在等候了。”

  “嗯!殿下用過早飯了嗎?”張筠隨口問道。

  “大將軍幾乎一夜未睡,已經用過早飯。”

  張筠點點頭,跟著親兵進王府去了,一直走到李慶安的外書房,校尉稟報道:“大將軍,張相國來了。”

  “請進吧!”裡面傳來了李慶安略有點沙啞的聲音。

  張筠稍微整理一下衣冠,便推門走進了書房,書房內,李慶安正坐在桌案後翻看著剛剛送來的各地信息,他一夜未眠,眼睛布滿了血絲,但精神奕奕,沒有半點疲態。

  “殿下!”

  張筠進來施了一禮,關切地問道:“聽說殿下一夜未眠?”

  李慶安笑了笑,“相國不是也一樣嗎?”

  他一擺手,“請坐下吧!”

  李慶安仿佛知道張筠為何而來,不等張筠開口,他便先移開了話題,“我想告訴相國一件事,我已決定五天後增兵漢中。”

  張筠吃了一驚,“殿下的意思是要正式進攻南唐了,對嗎?”

  李慶安點點頭,他取過一封信,遞給了張筠,“這是我從太原出發時收到的一封信,是南唐駐雲南大將賈崇瓘寫來,他願意歸降於我,他部下現有一萬五千軍隊,可以完全聽我調遣。”

  李慶安又取出另一封信,笑道:“這是昨天相國給我的信,雲南王閣羅鳳歸順信,他表示承認長安是大唐的唯一朝廷,這兩封信一前一後,相國想到了什麼?”

  張筠看完賈崇瓘的信便道:“這是他們二者之間有默契了。”

  李慶安點點頭,“一點沒錯,從賈崇瓘派來送信的人口中得知,賈崇瓘和閣羅鳳有過多次密商,由此可見,兩人的投降是同一回事,這樣的話,進攻南唐的時機便成熟了。”

  李慶安背著手走了幾步,又道:“我一直最擔心的是,李亨兵敗後退到安南,繼續在安南維持南唐政權,盡管對中原影響不大了,但它的存在始終會給很多人一種借口,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徹底剿滅南唐,現在賈崇瓘和閣羅鳳的投降,就意味著堵死了李亨撤往安南之路,這樣一來,我後顧之憂已去,該是對南唐動手的時候了。”

  張筠心裡明白,所謂南詔投降不過李慶安所找的借口罷了,根本原因是河北局勢已經得到了控制,李慶安的精力開始轉向南方了,從他對韋滔下手,重洗朝局;從他准備攻打南唐,都是體現出了他這個思路,看來,他上位的步伐開始加快了。

  張筠沉思片刻,便問道:“殿下准備親自率軍南下嗎?”

  李慶安卻搖了搖頭,“我准備出兵兩路,一路是李光弼走漢中,直接進攻南唐,另一路由李晟領兵取荊襄,至於我嘛!”

  李慶安笑了笑,“我准備再下一次江南,視察漕運和江南稅賦。”

  “殿下不坐鎮長安?”

  李慶安笑道:“我暫時還不想干涉朝政,有你們在,我相信朝廷能夠平穩運轉。”

  兩人的話題便不知不覺又繞了回來,張筠抓住機會道:“殿下既然准備進攻南唐,我認為首先應該保證朝廷穩定,殿下也說了,希望朝廷能平穩運轉,昨晚抓捕韋滔,並沒有問題,但殿下後來又命五萬軍入城,我以為不利於穩定,反而會使朝廷人心惶惶,殿下應謹慎處理此事才對啊!”

  李慶安沒有說話,他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半晌,他徐徐問道:“這是相國的意思嗎?”

  “不!不僅僅是我的意思。”

  張筠取出一份建議書,放在桌上,“這也是其他幾名重臣的意思,顏真卿、劉晏、裴旻、王縉,他們都和我一樣的想法,這份建議書上有他們的簽名,請殿下慎重考慮。”

  李慶安打開建議書看了看,果然是他們的簽名,都反對他派兵入城,反對戒嚴,這倒讓李慶安感到很意外。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一名親兵稟報道:“大將軍,太後旨意到了。”

  李慶安一愣,他連忙吩咐道:“速給我更衣,我去接旨。”

  李慶安換了一身朝服,匆匆向王府前院走去,張筠也跟在後面,前院內,一名宦官在全副武裝的親兵們的注視下顯得有點心驚膽戰,這個旨意他不知該怎麼下,讓李慶安擺香案接旨,他不敢,可李慶安就這麼隨隨便便接過去,他又無法回去交代,使他為難之極。

  很快,李慶安從內府走了出來,他見李慶安穿著正式的一品朝服出來,便高喊一聲,“太後旨意!”

  李慶安上前跪下:“臣李慶安聽旨!”

  “詔趙王殿下,雖有偽唐宵小亂朝,但無礙大局,當以穩定民心朝綱為重,盼速解戒嚴,給民眾以生機,給朝政以秩序,欽此!”

  李慶安暗暗嘆了口氣,看來太後也在給他施加壓力了,“臣遵旨!”

  他站起身,宦官連忙把太後的旨意給他,又陪笑道:“殿下,太後還有一句口信,希望大將軍不要忘記給她的承諾。”

  “我知道了,請轉告太後,我是軍人,言出必行。”

  送走宦官,李慶安又回到了書房,他換了衣服,從裡面慢慢走出來道:“既然大家都反對駐兵戒嚴,我可以取消。”

  李慶安取出一面金牌,遞給親兵道:“去傳我的口令給秦將軍和南將軍,立刻撤銷戒嚴,五萬大軍歸營。”

  “遵命!”親兵拿著金牌迅速去了。

  張筠大喜,他原以為會費很大的勁才能說服李慶安,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他知道這次之所以能光面堂皇地收拾韋滔,關鍵是太後起了作用,這必然是李慶安答應了什麼條件,估計李慶安還有求於太後的地方,所以他才會讓步,否則,以李慶安的強勢,在這種時候,他怎麼會輕易讓步。

  雖然心裡明白,張筠還是當著領了李慶安的人情,“多謝大將軍能接受大家的意見。”

  “我也不是那麼固執己見的人,該讓步時我會讓步。”

  李慶安淡淡地笑了笑,他又略一沉吟,問道:“既然解除戒嚴,那按相國有什麼方案教我?”

  張筠的心中早有腹案,連忙道:“我和大家商議過,意見基本一致,可以采用集中居住,分開軟禁的辦法,這樣就不用驚動長安民眾,也不用戒嚴,這樣也方便集中辦案。”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道“好吧!這件案子我就不參與了,就由政事堂全權負責此案,我建議組成大三司會審,所有涉案官員一個個過堂,我可以提供一切援助,如果需要軍士,相國可以直接和內衛聯系,我自然會給秦海陽指令。”

  李慶安終於同意了張筠的方案,不僅是同意,他還決定放權,如果張筠沒有拿出這份建議書,放權是絕對不可能,他絕對不會把這個巨大的政治利益讓給張筠一人。

  既其他重臣都在這份建議書上的簽了字,那就意味著他們也要參與進來,權力鬥爭其實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

  每個重臣都有自己的山頭,每個老大都有自己的小弟,這次扳倒韋滔和盧奐兩個政事堂成員,無疑將會對韋黨進行全面清洗,這個道理誰都明白,這個機會誰也不會放過。

  李慶安作為最高掌權者,他就必須有最高掌權者的覺悟,他當然不會去張筠、裴旻這些人去爭奪山頭地盤,天下都是他的,他也沒必要自降身份去張筠爭奪,他是大唐這艘巨船的舵手,他只要把握好方向,其余的利益分配由他們自己去商量分配,他不必插手。

  李慶安的讓步使張筠徹底松了一口氣,李慶安的放手,意味著可以按照文官的辦法來解決這次危機,文官的辦法遠比武將的辦法復雜,武將的辦法很簡單,一刀宰掉,一了百了,但文官不會這樣做,文官不會把事情做絕,他們也要給自己的留條後路,

  但張筠也懂得放權不是讓權,讓權是一樣不留,全拋出去,而放權是有給有留,這個給和留之間的度,就讓由他張筠自己去把握了。

  有些事情他必須要事先確認清楚,首先是韋滔和盧奐的處置,李慶安要收拾的其實就是兩個人,這兩個人乃至他們家族的命運,必須由李慶安來決定。

  “殿下,老臣想問,假如韋滔和盧奐真有罪,該如何處置他們?”

  李慶安暗暗點頭,姜不愧是老的辣,這個張筠果然是官場老手,分寸捏拿得很准。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走到大唐地圖前,凝視著嶺南一帶,最後他徐徐道:“韋滔和盧奐雖然有勾結南唐的嫌疑,但畢竟是重臣,免除流放,改為貶黜吧!如果罪名確鑿,韋滔可為貶為恩州長史,盧奐貶為廉州太守。”

  恩州是今天廣東陽江一帶,而廉州則是今天廣西北海一帶,在唐朝都是偏遠荒蠻之地。

  “那他們的家人呢,是否一起貶黜?”張筠又問道。

  李慶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相國糊塗了,貶黜不是流放,和家屬無關,他們願留長安,還是願去嶺南,悉聽尊便。”

  李慶安對韋、盧兩人下的結論,等於就是這件案子定了調,連韋、盧二人都是貶黜,那別的官員也不會流放了,還有不牽連家屬,這可是個好兆頭.

  這又讓張筠松了口氣,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大事他也要確定下來,那就是政事堂的重新權力分配,現在政事堂就只有他和王縉,顏真卿雖是兵部尚書,卻沒有相權,沒有進政事堂,政事堂只有兩人,這樣肯定不行,剛才李慶安也說得很清楚,這樁案子將由政事堂來主導,言外之意就是說,要先組成新的政事堂,然後再審戚珣案。

  一般而言,在皇帝缺位時,政事堂的人選由朝廷五品以上職官公推決定,但估計李慶安不會用這種辦法,而是用太後直接任命的辦法,這樣才是真正實現他的意志。

  雖然張筠知道李慶安會去和太後商量,但作為右相國,他還是想多少了解一下李慶安的想法。

  “殿下,關於政事堂的安排,能不能和老臣先談一談?”

  或許是張筠在這這樁案子配合得非常默契的緣故,李慶安也不想隱瞞他,在張筠面前,他也沒必要過於謙虛。

  “我的想法是依然沿用七相制,目前有三相,張右相、崔左相和刑部王尚書,按照一般慣例右相兼吏部尚書,左相兼兵部尚書,禮部尚書我考慮由兵部尚書顏真卿改任,戶部尚書由劉晏擔任,裴旻任吏部侍郎入相,另外還有一個工部尚書,我打算由郭子儀來擔任。”

  郭子儀入相是李慶安在太原時,和郭子儀達成的協議,郭子儀自己也很清楚,在李慶安已經擁有五十萬大軍,自己的七萬軍隊已經沒有任何抗衡的意義了,一旦李慶安上位,他郭子儀要麼造反自立,要麼把軍權交出來,他本人就回家養老去。

  與其那時被迫交軍權,還不如現在把後路談好,所以在兩人的一番討價還價下,郭子儀同意把軍權移交給李嗣業,而李慶安則答應讓他入相,由武將轉為文官,他手下大將,李若幽、李國良、路嗣恭、李忠臣等人,也都和安西軍將領一樣,論軍功行賞提拔。

  這在唐朝很正常,比如天寶元年的左相牛仙客,他原本是河西節度使,再比如安祿山,李隆基也曾經想讓他入朝為相,至於郭子儀本人,歷史上他功高至偉,被封為中書令。

  他能力有、聲望有,李慶安讓他入相,是軍方眾望所歸,也是郭子儀平生所盼,他常對部下說,大丈夫當拜將入相,才不枉一生,這個安排,也算是皆大歡喜。

  張筠聽李慶安將郭子儀也任命為相國,不由暗暗贊他手段高明,這樣一來,朝廷軍權盡在李慶安的掌握之中了。

  這時,李慶安又道:“崔左相的漕河疏通已經到了後期,崔左相可以回朝主掌門下省了,我推薦關中漕運使獨孤長鳳為江淮、河南的轉運使兼河南道觀察使,接替崔寧繼續完成漕運大業。”

  李慶安的這個建議讓張筠暗暗心驚,獨孤長鳳出任轉運使兼河南道觀察使,這就意味著李慶安開始重用獨孤家族了。

  ………………

  慶平二年六月,震驚朝野的戚珣案開始有了初步的結果,禮部尚書韋滔明知戚珣破壞朝政而縱容包庇,證據確鑿,罪名成立,由太後下旨,罷黜其相國之位,貶為恩州長史,工部尚書盧奐為從罪,也同樣罷黜相國,貶為廉州太守,其余與戚珣有勾結,或者受韋、盧二人牽連的四十四名朝官,如李開復、苗晉卿、羅鈞奕之流,或貶或免,無一幸免。

  以此同時,太後沈珍珠下旨重建政治堂,任命張筠、崔寧、裴旻、顏真卿、王縉、劉晏、郭子儀等七人為相,同時解散樞密處。

  經過這次朝廷權力的重新洗牌,大唐朝政煥然一新,而這時,李慶安的目光終於投向了南唐,赫赫的磨刀聲開始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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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灞上軍營

  五天後,李光弼率領五萬大軍抵達了長安,軍隊沒有進長安,而是駐兵在灞上,等待李慶安視察軍隊後,便揮師南下,從子午谷開往漢中。

  此時漢中已有十萬大軍,再加上李光弼帶來的五萬精銳之軍,一共是十五萬大軍,而南唐擁有的軍隊是三十萬,幾乎是北唐軍的兩倍,但李慶安一點不擔心,以少勝多向來是李光弼的強項,況且帶來的五萬精銳之軍都是身經百戰的安西老兵,就憑這五萬精銳,李慶安也相信他們能橫掃劍南。

  大軍駐扎灞上,李慶安一早便趕到了軍營,灞上自古是駐兵之地,西漢周亞夫便在此駐營,漢文帝前來犒軍,周亞夫著實讓他領略了何為真將軍。

  李光弼並沒有駐營在現成的軍營內,這是他的習慣,他一直認為中原溫軟的水土會磨去西域軍的彪悍,因此無論在那裡駐營,他都會讓士兵保持沙漠駐兵的本色。

  立柵欄、住營帳、睡地毯,戰爭期間衣甲不脫,刀槍不離手邊一尺,每帳皆有士兵輪值,這種嚴格的駐營方式一直保持至今,正是這樣嚴格的軍紀,才能使他最終在相州以三千騎兵大破三萬燕軍,威震天下。

  李光弼的軍營駐扎在一片空曠的高地上,李慶安率領三千親衛風馳電掣而來,老遠便看見整齊的營柵和高高的哨塔。

  這時,哨塔上射出一支火箭,在空中炸響,這是在向他們詢問身份,盡管李光弼軍營已經事先得到了斥候的稟報,這是他們大將軍來了,但軍營的規矩如此,不能因為是自己人而放棄。

  李慶安的親衛騎兵中立刻有人一箭射出,火箭呼嘯飛天,在空中炸響,這是對軍營的回應,只有安西軍才有這樣的火箭。

  營門大開,李光弼率領數十名大將迎了出來,他們一字排列,個個頂盔貫甲,目光中帶著期待和激動。

  前面站著兩名大將,中間身材瘦高、皮膚黝黑的大將正是主將李光弼,他頭戴銀盔,銀盔一簇火紅的盔纓隨風飄灑,顯得他威風凜凜,在他身後半步,是副將田乾真,他也頭戴銀盔,卻是白色盔纓,眾人肅穆以待,等待李慶安的到來。

  片刻馬蹄聲如悶雷般傳來,越來越近,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倏然又消失,只剩下百余匹戰馬的奔蹄聲,一百騎兵已經簇擁著李慶安來到了大營前,馬蹄踢踏幾聲,李慶安勒住了戰馬。

  李光弼立刻率領眾將單膝跪下,給李慶安單膝跪下,“末將李光弼率隴右諸將參見上將軍!”

  “參見上將軍!”

  李慶安在軍中的稱呼已經改為上將軍,這是由於幾天前政事堂正式下旨嘉獎三軍將士,其中李光弼、李嗣業和封常清三人被升為從二品的鎮軍大將軍,李光弼封太子少師,李嗣業封太子少傅,封常清封為太子少保。

  而荔非元禮、賀婁余潤、李晟、荔非守瑜、段秀實、崔乾佑、雷萬春等人也被封為冠軍大將軍,這樣安西軍中的大將軍已經不止李慶安一人。

  但在稱呼上,安西軍內大將軍卻只有一個,李慶安也覺得不妥,他要求三軍改稱他為上將軍,因為他已經是天策上將,眾人聽從他的建議,一律改稱他為上將軍,並以飛鴿傳書各地軍營。

  李慶安翻身下馬,將李光弼攙扶起來,笑道:“我以為光弼將軍前日該到,怎麼晚了兩日?”

  李光弼慚愧道:“卑職過洛陽,一匹戰馬病死,卑職擔心是馬瘟,便停下來檢查兩天馬匹,所以來遲,請上將軍恕罪。”

  李慶安點點頭,“若戰場上,當顧戰不顧馬,在行軍調動中,當顧馬而後顧戰,光弼將軍處理妥當,無罪可罰!”

  李光弼心中感激,連忙抱拳道:“多謝上將軍,請上將軍軍營巡視。”

  “好!進營再詳談。”

  李慶安見眾人都很緊張,便笑著擺擺手:“大家請隨意一點,不用這麼緊張,我又不是軍紀官,不會查你們老底。”

  李慶安的隨和風趣讓眾人一下子輕松下來,皆有說有笑向軍營走去,李慶安放慢一步,對田乾真笑眯眯道:“恭喜你得了貴子。”

  田乾真妻子上月在長安生了一個兒子,但她妻子體弱,險些產虛而亡,幸得趙王妃獨孤明月命人急送來一支千年人參吊住了一口氣,才慢慢地轉危為安,田乾真已經得到家信,他心中的感激之情,難以用言語表示。

  他立刻要跪下謝恩,卻被李慶安一把扶住,淡淡道:“我身為安西眾將主帥,率眾將在前敵血戰,無暇顧及後方,弟妹有難,王妃若視而不見,她就是個不合格的王妃,這是她份內之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田乾真默默點頭,他沉聲道:“多謝上將軍肺腑之言,卑職只有效死命來報!”

  李慶安拍拍他肩膀,“走吧!一起去商談軍情。”

  ………………

  眾將走進大帳,都自覺地分列帳邊,安西軍的規矩是中郎將以上軍官可以旁聽,但只有將軍以上的軍官才有發言權。

  大帳中間放著一張巨大的沙盤,這是漢中和巴蜀的沙盤圖,早就在兩年前便已經做出來了,一直到今天才真正派上用場。

  這次南征先鋒由大將席元慶擔任,他在蜀中多年,對巴蜀地形及作戰方式都非常了解,他拾起木桿指著南鄭道:“漢中之地已經被我們占領,這樣南征的艱險至少減少一半,進攻巴蜀,難的不是作戰,而是行軍,李太白曾詩曰:蜀道難,難以上青天!”

  李慶安笑著打斷了他,“我看不至於難到這個程度吧!”

  李光弼明白李慶安的意思,此時是需要鼓舞士氣時,不能先讓將士有畏難情緒,他便對席元慶道:“李太白的詩大多誇張,你不要用詩,就按實際情況說。”

  “是!”

  席元慶又繼續道:“從漢中入蜀有三條路,一條是金牛道,這是入蜀主道,道路稍微平坦,可以行馬,但有劍門關這樣的天險阻難。

  第二是米倉道,要穿越米倉山,道路非常艱險,一般人不大走。

  第三是荔枝道,穿越巴山抵達通州宣漢縣,這條路在天寶年間大修過,給楊貴妃送荔枝就是走這條路,要保荔枝新鮮,就必須馳馬,所以這條路走騎兵最為合適,只是離成都較遠。”

  李慶安看了一眼李光弼,他知道李光弼肯定早有研究,甚至作戰方案都定好了,便微微一笑道:“光弼將軍說說吧!你的作戰方案。”

  李光弼也不推遲,從席元慶手中接過木桿,道:“事實上,我已經和很多巴蜀士兵都談過了,劍南軍已經不是高仙芝時的劍南軍了,軍心渙散,士氣低迷,訓練嚴重不足,遠遠不是我們的對手,正如席將軍剛才所用,關鍵是蜀道,只要我們過了蜀道,南唐覆滅便指日可待了,我這次南征打算正奇相輔,主力走金牛道,攻打劍門關,然後再出奇兵走荔枝道,繞道攻擊成都,這樣一來,劍南軍首尾難顧,戰鬥力將迅速崩潰,這是我的粗略計劃,我率主力走金牛道,田乾真率一萬騎兵走荔枝道,不知上將軍以為如何?”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道:“大方向正確,可以正奇相輔,但有些細節處你們要落實,尤其我們安西軍的制勝法寶,充分而全面的情報,你千萬不能忘記。”

  李光弼拱拱手,“卑職記住了!”

  ………………

  眾將都散去了,大帳內只剩下幾個核心將領,李慶安這才說出了他的想法:上兵伐謀。

  “剛才我說情報的重要,或許你們並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當然,你們不明白也是正常,我的意思是要充分利用南唐的內亂,上兵伐謀,以最小的傷亡拿下南唐。”

  李慶安的話使李光弼若有所悟,他連忙道:“上將軍的意思是說,南唐已經出現了內亂?”

  李慶安緩緩點頭,“我已經得到確切情報,李亨和太子李系之間出現了裂痕,李亨想立他的另一個兒子彭王李僅為太子,廢除現在的太子,但太子系在南唐人脈很深,尤其得到軍方支持,所以父子爭權,必有一傷,這次南唐征服之戰,你們只是正面戰場,事實上還有第二戰場。”

  李慶安又回頭看了看田乾真,微微笑道:“田將軍,你明白我所指嗎?”

  “上將軍的第二戰場是指情報堂的吧!”

  “沒錯!”

  李慶安又對眾人道:“情報堂的前身是漢唐會,想必你們都聽說過,早在百年前,漢唐會便在巴蜀經營勢力,已根深蒂固,而我們的情報堂在李隆基入蜀時便已向南唐官場滲透,正如南唐可以拉攏我們的官員一樣,我們同樣也拉攏了一批官員,還有一些人潛伏之深,是你們想像不到,所以當我決定進攻南唐時,我已經命情報堂的人開始行動了,所以這次南唐之戰,實際上是兩條戰線,一是你們的正面進攻,其次就是情報堂在南唐內部的第二戰場。”

  說到這,李慶安取出一份文書,交給了李光弼,“這是南唐的主要情報人員名單,是屬於最高機密,這次我既然任命你為主將,那成都情報堂的人便會直接和你聯系,這樣更便於你們之間的配合。”

  李光弼接過名單,默默點了點頭,“卑職明白了!”

  李慶安拍拍他的肩膀,指著帳外站崗的士兵道:“這些士兵都是跟隨我們的老兵,安西百戰,又轉戰中原,我們這些為將者當盡力保存他們的性命,讓他們能榮耀還鄉,與家人團聚,所以這一戰,我對你的要求,並不是你能擊敗南唐,而是你在多大程度上,以最小的傷亡占領成都……”

  當天下午,李光弼拔營出發了,率領五萬大軍繞過長安,向子午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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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豹皮風波   

 從灞上歸來已是中午時分,三千騎兵停駐在城外,李慶安也換乘一輛馬車,輕車簡從,向城內駛去,今天正逢廟會,春明門外就是一個大集市,地攤占了官道大半,人流熙熙攘攘,擠滿了趕集的行人,李慶安的親兵們也沒有刻意去驅趕,他們的主公正是需要博取名聲之時,反正也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不必擾了集市。

    眾人放慢了馬,護衛著馬車,在狹窄的道路緩緩前行,這里離城門已經不太遠了,李慶安坐在馬車內,透過車窗饒有興致地望著外面熱鬧的集市,廟會集市是民眾自組織,在某種程度上它就是經濟的一種晴雨表, 只有當普通民眾家有剩余物品出現時,這種近似后世跳蚤市場的廟會集市才會出現,而且家中剩余物資越多,集市也就越興旺。

    而像河北那些飽受戰爭蹂躏的州縣,是無論如何不會再有集市出現了,而眼前的集市一直延綿十幾里,人潮如海,各種農副產品,各種山珍異味,各種原始的手工藝產品,各有農具,賣米的、賣肉的、蔬菜果品、包子饅頭,手工粗布,連西市的很多店鋪都擺出了攤子,幾乎是應有盡有,不僅是將長安城外十里八村的人全部吸引來,而長安城內的民眾被紛紛吸引出來,買一點新鮮野味,淘一淘平時難以見到的稀罕貨,扶老攜幼,舉家出行,就仿佛過節一般。

    “停下!”

    李慶安喊了一聲,馬車停了下來,親兵校尉上前道:“請上將軍吩咐!”

    李慶安指了指數十步外的一個攤子,吩咐校尉:“把那攤子的東西拿給我看看。”

    十幾名親兵立刻奔了過去,攤子不大,而且不靠路邊,在后面幾排,人頭簇擁中很難現它,這一家賣皮毛的攤子,或許攤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便搭起一個簡單地木架,將上好的皮掛在架子上,李慶安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一眼便看見了架子有一件令他眼熟的東西。

    或許是他攤子皮毛比較珍貴的緣故,已經有幾個商人現了這個藏寶,正圍著他討價還價。

    “閃開!閃開!”十幾名身材魁梧的士兵沖上來,嚇得幾名商人連忙走開了。

    片刻,士兵帶著攤主和他的貨物走到馬車前,攤子年約三十歲,長得敦敦實實,滿臉憨厚,他被士兵拎過來,嚇得渾身抖,但懷中卻死死抱著幾件最值錢的皮毛。

    李慶安眼睛銳利,剛才一眼便看見他木架上搭著一塊黑色的豹皮,讓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是他看錯了,不是豹皮?

    現在這塊黑色的皮毛就在攤主懷中,被他死死抱住不放,李慶安仔細看了看,雖然不太清楚,但憑感覺,這就是一塊豹皮。

    他也沒開車窗,隔著車簾問道:“你懷中的黑色皮毛是黑豹皮嗎?”

    攤主嚇得渾身抖,一句話說不出來,士兵推了他一把,“問你話呢!怎么不答?”

    “是.....是黑豹皮。”

    “拿給我看看。”

    攤主嚇得向后退一步,死死抱著皮毛不放,士兵卻一把將毛皮從他懷中搶了過來,那攤主要搶,卻被士兵死死摁住。

    李慶安接過黑豹皮,平攤在小桌上,他一眼便看到了豹皮上的傷疤,那是當年高霧用箭射穿的,后來修補過來,留下了一個難以磨滅的痕跡。

    這種有箭孔的黑豹皮天底下只有一張,那是他李慶安十年前在凌山中獵到的,幾經輾轉,最后是落入李林甫手中,但在李林甫被抄家后,這塊豹皮就進了皇宮,后來據說被李隆基賞給了宗室。

    現在怎么會落到一個農民的手中,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這張豹皮在東市的大店里出現,倒也可以理解,但被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民掛在木架上吆喝叫賣,而且還是在廟會的集市上,這就讓人費解了,再看他懷中其他幾張毛皮也頗為珍貴。

    “你這張黑豹皮要賣多少錢,我買了。

    “我要....一百銀元。”

    一百銀元就要把這無比珍貴的黑豹皮賣掉,當年高霧可是要出一百五十兩銀子,他都沒有賣,這個混蛋竟然只賣一百銀元。

    李慶安立刻意識到,這塊黑豹皮極可能來路不正,他正想盤問此人,但見不少行人已經圍上來,路上有些擁堵了,便令道:“帶上這個人,到城樓上去問話。”

    馬車起動了,帶著這個來歷不明的攤主向城門而去,片刻,馬車入了城,李慶安直接上了城樓,在一塊城磚上坐下。

    幾名士兵將那攤主帶了上來,攤主已經知道了一點點李慶安的身份,嚇得他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王爺....饒命啊!”

    這個男子看外表是個老實巴jiao的農民,但李慶安卻從他眼睛里看出了幾分狡黠,李慶安指了指豹皮,問他:“我不殺你,你給我老實交代,這塊豹皮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男子戰戰兢兢道:“這豹皮是.....我祖傳之物!”

    李慶安臉一沉,“給我打二十棍!”

    幾名親兵拿翻男子,掄棍便道啊,木棍如雨點般落下,打得男子哭爹叫娘,很快,二十棍打完了,男子被打得皮開肉綻,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李慶安冷冷道:“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若你再不說老實話,我就將你以偷盜罪,當場處斬!”

    男子嚇得面如土色,他只得交代了,“這些東西是我兄弟之物,他把東西藏在我這里,人卻跑得不知蹤跡,我家里正想蓋房,就尋思著把這些皮毛賣掉,換點錢回來。”

    “你兄弟是做什么的?”

    “我兄弟....我兄弟....”

    男子嚅嗫著,不肯說出來,親兵用棍子一戳他的棒傷,“說!”

    男子一咧嘴,痛得幾乎暈過去。

    李慶安擺擺手,命親兵暫時不要動他,他對這男子道:“你說出來,就算你兄弟犯罪,我也不追究你,給你錢去治傷,但前提是你要說實話,否則一旦我查出真相,我就讓抓你去給兄弟頂罪。”

    男子再不敢隱瞞了,開始老實交代,“小人叫洪大寶,是東城外灞橋人氏,父親是岐王佃農,岐王死后,我們一家就成了嗣岐王的佃農,小人有個兄弟叫洪三郎,原本是嗣岐王府上的家丁,嗣岐王一家逃到成都去后,就留我兄弟和其他幾個家丁看守長安老宅,去年我兄弟從嗣岐王府中偷了一些東西出來,其中就包括這幾件毛皮,他害怕官府抓,便逃走了,臨行前把這幾件毛皮給我,讓我替他養兒子,說一年之內他不回來,這些毛皮就歸我了,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這些毛皮對我也沒什么用,我就想把它賣掉換點錢,剛擺下攤子,就被王爺看到,懇求王爺饒我一命。”

    說完,他砰砰磕頭,李慶安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從嗣岐王府中偷出來,這個說法還比較靠譜。

    “這這些毛皮既然都是贓物,那就不是你的東西,按大唐律,你私藏贓物是要論罪入獄,但既然我答應不追究你,那就饒你一次,但贓物要沒收。”

    李慶安吩咐親兵道:“給他二十塊銀元療傷,送他走吧!”

    幾名士兵把男子架走了,李慶安輕輕撫摸著這塊柔軟的黑豹皮,心中不由泛起了一種懷舊的情緒,就放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戍堡歲月。

    旁邊親兵校尉見李慶安似乎對這塊黑豹皮情有獨钟,便笑道:“上將軍若喜歡,就不妨留下來。”

    李慶安搖了搖頭,對周圍的親兵笑道:“這塊黑豹皮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當年我在凌山打獵賺錢,就差點死在這只黑豹的利齒之下。”

    他見親兵們都一臉愕然,便起身道:“豹皮我留下了,現在回府。”

    他又對親兵校尉吩咐道:“去一趟皇城,把宗正寺卿給我找來。”

    .........

    宗正寺卿李奕就是去年李慶安在洛陽太廟見到的那個‘宗族丐祖’,他混得落魄潦倒,但因為李慶安一次偶然逛太廟,使他徹底翻身,不僅被封為嗣江王,還榮升宗正寺卿,成了堂堂的朝廷要員。

    李奕為此對李慶安感激不盡,但他更害怕李慶安只是心血來潮提升他,使他剛剛得到的高官顯爵成為過往云煙,為了保住自己的高爵厚祿,他整天削尖腦袋琢磨李慶安的心思。

    其實李慶安的心思很清楚,誰都知道,關鍵是李慶安怎么會看中自己,想了很久,最后李奕總結出三條結論:第一、他是現存李氏宗室中輩分最老的一個,連李隆基都要叫他皇叔,這個崇高的輩分使他在宗室中有足夠的話語權;第二、他不是李世民的子孫,他祖父江王李元祥是李世民的幼弟,而李慶安是李建成的后人,這一點非常重要;第三、是他在太廟中做了一件足以震動整個宗室的事件,他當著李慶安的面,用李建成的靈牌替代了李世民。

    正是這三個原因是他能鹹魚翻身,一躍成為宗正寺卿,但李奕的頭腦比誰都清醒,李慶安用他可不是讓他做泥菩薩,是要他在關鍵時候揮作用。

    只是李奕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前些天生瑞兆事件時,他險些也頭腦熱,在太廟中制造出一起瑞兆了,好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施行,就開始抓人了,讓他暗暗慶幸不已。

    這也讓李奕悟出一個道理,不要擅自做什么,李慶安需要他做事時,自然會找他,比如現在。

    李奕得到李慶安的召見,如一陣風似的趕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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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宗室命門

    “卑職參見趙王殿下!”

    李奕恭恭敬敬地向李慶安躬身行一禮,臉上掛滿了諂笑,如果不是輩分懸殊,他就恨不得跪下去了。

    “嗣江王不必客氣,請坐吧!”

    李慶安的語氣很客氣,但他心中著實反感這個所謂的宗室長輩,不僅他反感,很多官員都委婉地告訴過他,這個從三品的宗正寺卿不是很合格,後來李慶安了解到了關於這個李奕的一些點點滴滴事情,令他頭痛不。

    宗正寺本來就是個清水衙門,再加上宗室大量南逃,宗正寺一下子變成了朝廷最清閑的一個部門,假如這個這個嗣江王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也就罷了,大家也不會說他。

    關鍵是他要給自己找事,去年年底他借口太廟大門腐朽需要修繕,申請進行更換修繕,當然修繕之事不用宗正寺插手,待修完後工匠才發現拆下的大門不見了蹤影,一些存放在太廟內的廢銅料也蹤跡全無,查了很久,最後才從皇城守衛那裡得知,那些東西被李奕運走了,運到哪裡去了,誰也不知,這件事讓朝廷上下都目瞪口呆,從三品的高官啊!怎麼變成了撿破爛的。

    今年二月,這個李奕又想到一個賺錢的方法,他在長安放出消息,說一些宗室後人可能流落民間,宗正寺需要重新登記復查,說白了,他就是在賣宗室的名額。

    比如某個賣茶葉的李東主賣茶葉了財,但此人又自卑商人地位太低,便可以給這個宗正寺卿一千貫錢,然後此人就堂而皇之成為某個宗室王爺的私生子,流落民間,在宗正寺裡有記錄可查。

    這件事好在被人及時告,御史台警告了李奕,他才被迫收手,但這件事情已經在朝廷百官中造成了極壞的影響,讓朝臣們對他反感之極。

    這些事情李慶安也有所耳聞了,但他也只得忍著,現在他還需要這個最高輩分的宗室替他做一些事。

    他見李奕不肯坐下,便又笑道:“不用這麼緊張,你是宗室前輩,我怎麼好意思讓你站著說話,請坐吧!”

    “我只是嗣王,殿下是親王,我怎麼敢隨意坐下呢!”

    李奕一邊說,屁股挨著軟墩邊緣坐下,干笑一聲道:“不知殿下有什麼事可以讓我效勞的。”

    “長安宗室的情況統計過了嗎?”李慶安若無其事地問道。

    “宗正寺內都有記錄,不知道殿下想了解哪方面的情況?”

    “我想了解的東西很多,長安和洛陽現有的宗室情況,還剩多少人,他們的財產情況如何?還有南逃的宗室,他們在長安的財產情況如何?宗室們在長安到底有多少房宅?這些我都想知道,我寫了份清單給你,你替我准備吧!明天一早給我。”

    說著,李慶安把事先准備好的一份清單遞給了李奕,李奕小心地收好了,起身笑道:“殿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去吧!”

    李奕剛要出門,李慶安卻又叫住了他,“嗣江王,等一等!”

    李奕連忙停住腳步,躬身笑道:“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李慶安似乎想著什麼,半晌沒有回答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問道:“一般而言,宗室王爺們最怕什麼?我是說除了丟小命以外。”

    李奕嘴一咧,這個問題他體會最深,也最有資格回答,“殿下,很多人都說宗室最怕丟掉自己的王爺頭銜,還有人說宗室最怕人起來造反,其實這些都沒有說到點子上,宗室最怕的就是一個字‘窮’,大凡宗室都是四體不勤,手無縛jī之能的人,而且還一個個都是花天酒地習慣了的人,讓他們變成窮光蛋看看,保證一個個都上街討飯去。”

    李奕雖然不學無術,貪財如命,但他這個人卻十分狡詐,他琢磨了很長時間李慶安的心思,已經摸出一點門道來,李慶安不是李世民的後代,這些宗室王爺估計大部分人都不會支持他登位,不僅不支持,還會破壞阻撓,所以李慶安要想登位的話,先就得把這批宗室收拾服帖。

    所以當李慶安問到他宗室怕什麼,他便立刻猜到,李慶安要對這些宗室下手了,李奕心中也恨這些後輩宗室,當初他東家討、西家求時,受盡了白眼和羞辱,如果能把這些宗室好好收拾一番,也算出了他的一口惡氣。

    他很了解這些宗室子弟,這幫家伙最害怕貧窮,一旦窮下來,無錢養活家小,他們的女人就得送人,兒子就得去討飯,那時什麼宗室規矩,什麼先祖血緣,統統他娘的不重要了,一個個都會跪下來向李慶安磕頭求饒。

    惡人自有惡人磨,小鬼自有小鬼鬥,李奕的作用就在這裡,他知道怎麼對付那幫自命不凡的宗室子弟最有效果。

    想到這裡,他心一黑,又補充建議道:“殿下,那些南唐的宗室都相信殿下不敢動他們的財物,殿下索性全部沒收,連房產帶錢物,還有他們在全國各地的田產,各地官府其實都有記錄,索性全部收為官有,讓那幫家伙變成窮光蛋,那時他們就會跪下來向殿下求饒了。”

    “嗯!說得很不錯。”

    李慶安很滿意他的建議,便點點頭,“你去吧!給我准備文書。”

    “殿下放心,都是現成的,我晚上就能送來。”

    說完,他退出了房間。

    等他一走,李慶安便站起身,對親兵令道:“給我准備馬車,我要去一趟嗣岐王府,讓內衛秦海陽和情報堂胡沛雲也一起過來。”

    …………………

    李慶安要去的嗣岐王府並不是從前的岐王府,岐王府是位於永福坊的七王宅,那是李隆基登基後,為監視自己兄弟而命兄弟們住在一起,後來又把自己的兒子住進去,變成了十王宅,再把孫子們搬進去,修建百孫院,總之就是四個字:‘便於監視。’

    天寶後期,隨著李隆基兄弟的漸漸去世,他們的後代便開始自己買地建宅,已經不再局限於永福坊,幾乎整個長安都有分布。

    李慶安要去的嗣岐王府位於平康坊,與從前的李林甫舊宅毗鄰而居,馬車從李林甫的府門前緩緩駛過,李林甫死後不久便被抄了家,他的兒女死的死、散的散,再無一人留在長安,府邸便被朝廷收走,至今空關著,府門前已是一片荒蕪,台階上長出了半人高的蒿草,大門油漆剝落,露出大片斑駁的灰白色,大門上方那引以為傲的相國府牌子已經被摘掉,兩盞破爛的死氣燈籠還掛在屋檐上,只是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本色。

    李慶安不由想起十年前他第一次來李林甫時的情形,他們穿著破爛的軍服,站在不遠處的一面牆下,當時好像下著雨,可雨中依然有來來往往的馬車,以李林甫宅為終點或者,可謂門庭若市,可現在,眼前的衰敗讓他悵然若失,‘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是這種感覺。

    馬車很快駛過了李林甫舊宅,在嗣岐王的府宅前停了下來,內衛的行動十分迅,一千士兵已經將嗣岐王府團團圍住了,大門前,秦海陽和胡沛雲二人剛剛抵達,他們見李慶安下了馬車,一起上前施禮,“參見上將軍!”

    李慶安擺擺手,“不用多禮了,跟我進去看看。”

    一群人走進了嗣岐王府內,嗣岐王叫李珍,早在李豫拿宗室開刀,沒收他的田產後,便舉家逃亡成都,眼下他是南唐的宗正寺卿,在成都有田有宅,日子還算過得逍遙。

    但因為他逃走時比較倉促,大量的家財都來不及帶走,他便將這些家財封死,等他將來回來時再享用,為防止賊人進來偷盜,他又命十幾名信得過的家丁留守老宅,但正是這些所謂信得過的家丁做了內賊,剛開始還老實,但一年前一名家丁無意中現了一口錢窖,在銅錢的誘惑下,家丁們開始偷盜府中財物,不僅錢窖內的兩萬貫錢被偷盜一空,內宅不少名貴物品也被偷走了,李慶安今天現的豹皮就是這樣被偷走。

    好在這些家丁膽子較小,又拖兒帶女,因此不敢做得過分,除了錢窖被偷光外,其余損失並不是很大,大部分房屋都保持著封存狀態。

    李慶安入主長安後,也曾經沒收過一些宗室的房產財物,但主要集中在永福坊和崇仁坊,對於其他坊的大量宗室房宅還沒有來得及清查。

    他已經准備後天出去江淮,今天無意中的一次現,使他想起了這件大事,這確實是一件大事,必須在南唐覆滅前全部完成。

    李慶安剛走進府宅,一名郎將便奔上來稟報:“上將軍,弟兄們在後花園魚池內現了一條密道,似乎有地下暗室,都被大青石封死,請問上將軍,要不要掘?”

    李慶安一怔,這倒沒有想到,他本來只是想看看嗣岐王的房宅情況,卻沒料到竟會有意外收獲,他立刻下令:“立刻掘!”

    李慶安也快步向後花園走去,他倒想看一看,昔日被稱為富可敵國的岐王,他的兒子到底在地下室內藏了什麼?

    後花園占地廣闊,足有十幾畝大,亭台樓閣、假山池魚,還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布置得十分奢華。

    在花園正中間是一片占地約五畝的人工湖,與府外的河水想通,平時府中的看宅家丁做夢也想不到湖中還有名堂,但內衛的士兵們卻經驗十分豐富,他們進府時便截斷了河水的流入,這樣一來,河水只出不進,水位迅下降,露出了假山下的一個地下室入口,用大青石封死了,就算那些家丁現,也很難打開。

    地下室入口地勢稍高,當湖水流走一半時,入口周圍便沒有水了,一百多名士兵已經跳下水,正在用撬棒和繩子打開封門的青石。

    只片刻時間,只聽轟隆一聲,青石坍塌了,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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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營救家眷

     地下室的發掘結果令誰都不敢相信,黃金白銀不多,值錢的珍寶也不多,大部分都是銅錢,所挖出來的銅錢堆積成一座小山,超過屋頂,很多都已經霉爛了,李慶安迅速估計一下,連同挖出的一些黃金白銀,至少在二十萬貫左右。

     另外還有兩大箱地契,絕大部分是江淮一帶的良田,很多地契都已經發黃了,估計是岐王留下的財產。

     此時正是下朝時間,政事堂的幾名相國都聞訊趕來了嗣岐王府,他們每個人都被這堆如小山般的銅錢唬住了。

     “我記得前幾年已經在他莊園裡挖出來了三十萬貫錢啊!怎麼還有這麼多?”張筠萬分驚訝道。

     李慶安搖搖頭道:“張相國,你還是小看這位王爺的財富了,我士兵說,地窖裡面有很多大箱子的痕跡,估計裝的是古玩財寶,已經被帶走了,這些銅錢是不方便攜帶才留在這裡。”

     他又走上前,拍了拍裝地契箱子,“這些地契也是,他心裡明白,這些地契都會變成一張廢紙,所以他也留在這裡了。”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裴旻肅然問道:“殿下,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些田產財物?”

     “我把大家請來就是為了商量這件事,我建議把逃往南唐的宗室都列出清單來,將他們的田產財物全部沒收,所得錢物一是用來興修水利,其次用來辦學,減輕朝廷的負擔。”

     李慶安心裡也清楚,沒收宗室財物未必會得到政事堂的支持,張筠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王縉猶猶豫豫也會答應,但其他人都是比較正直,不會一心奉承自己,所以他必須進行讓步,把這些錢財用於民生中去,這樣,他獲得支持的可能性較大。

     尤其是顏真卿,如果僅僅是沒收財物,他未必同意,但用於水利和辦學,他同意的可能性就大多了,他的目光向顏真卿望去,

     果然,一心辦學的顏真卿首先表態支持了,“我支持趙王殿下的想法,這些宗室的財物也是取之於民,現在應該還之於民,用於水利和辦學,我非常贊成。”

     隨即張筠和王縉都表示了支持,政事堂七相中,崔寧和郭子儀都在來京的路上,所以現在只有五人,其中三人已經贊同了,那麼李慶安的建議也就算通過了。

     裴旻很了解李慶安想做什麼,雖然他不太贊成,但他也知道反對沒有意義了,便道:“我提一個建議吧!這些挖出的錢財和其他財物可以變賣,土地收歸官府我支持,但我建議他們的永業田和私宅暫時不要變賣,由官府暫管,以後視情況而定。”

     裴旻考慮得比較周到,他知道李慶安是為了逼迫宗室,既然是逼迫,那要留有一點余地,真的不給他們一點後路,反而問題更嚴重。

     裴旻提出這個建議得到了其他的四人一致支持,李慶安也承認裴旻考慮比自己周到,他便欣然道:“那咱們就這樣定了,這件事就由顏相國全權負責,從各部調派人手由政事堂協商解決,把關中所有的宗室都梳理一遍,我另外會派五千內衛士兵協助顏相國,聽顏相國調遣,這件事我希望顏相國在半個月之內完成,沒有問題吧!”

     顏真卿想了想,半個月的時間有點緊張,但如果人手充足,再抓緊時間,應該還是能完成,他便點點頭,“沒有問題!”

     “好!”

     李慶安要的就是顏真卿的這句話,“明天一早,我會把宗正寺和情報堂的所有資料都轉交給顏相國,如果顏相國還需要什麼材料,可直接向情報堂調取。”

     李慶安是從來不會把這些軍權交給政事堂的相國,但為了這一次行動能圓滿完成,他不惜破這個先例。

     李慶安的馬車離開了嗣岐王府,情報堂總管胡沛雲趕上了馬車,剛才李慶安的親兵找到他,上將軍有事情問他。

     “上將軍,卑職在!”

     李慶安吩咐一聲,馬車減速了,他坐在窗前緩緩對胡沛雲道:“成都那邊情況怎麼樣?”

     “回稟上將軍,劍南情報堂已經投入了全部的人力,監視南唐官員和宗室的一舉一動,不僅如此,屬下還從襄陽調了六十名精干成員,扮作逃難的商人進入了蜀中,加強劍南情報堂的力量,根據最新消息,他們已經安頓下來。”

     “嗯!”李慶安點點頭,對胡沛雲的稟報表示滿意,他又道:“我還是那句話,安全是第一的,要吸取河北情報堂的教訓。”

     “卑職明白!卑職已經發信給卓堂主,對他強調了安全的重要。”

     “我知道了,要隨時向我報告,尤其是李亨和太子的內鬥,我們要加一把火,讓他們的鬥爭燃燒得更猛烈一點,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是!卑職記住了。”

     李慶安想了想,還有一件事情讓他放不下,又囑咐道:“還有席元慶和趙崇玼家眷,要加快營救,這次席元慶是先鋒,不能再耽誤了。”

     “卑職已經接到消息,營救准備得很順利,就在這兩天,可以動手救人了。”

     李慶安又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嗣岐王府,胡沛雲匆匆趕回了情報堂,現在他需要全力關注成都的進展。

     ………………

     天王廟是成都不太起眼的寺院,處於北城外,本來就香火不旺,這兩年寺廟附近的軍營開始大量駐軍後,就更沒有人敢來天王廟燒香了,使這座破舊的寺院更加冷冷清清,年輕的僧人都跑光了,只有幾個年邁的老僧靠種點蔬菜來維持生計。

     但幾個月前,天王廟內忽然又熱鬧起來,席元慶和趙崇玼二人率軍北逃後,他們在成都的家人難以逃脫,全部被抓捕,作為人質關押在天王廟中,之所以關押在天王廟中,是因為相距不到五十步就有一座軍營,駐軍萬人,如果有誰敢來營救,就會立刻引來軍隊的包圍。

     席、趙二人的家眷共有一百余人,分別關押在寺廟的東西兩院,由於席元慶和趙崇玼在劍南軍中還有些威望,所以負責關押的官員也不敢過於虐待,只是將他們兩家軟禁在院子中,並重新加高加固了的圍牆,並派人看守在院門口,每天會送些米糧蔬菜進去,兩座院子中都有水井,讓他們自己做飯生活。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近四個月,日復一日的枯燥無聊,看守也漸漸麻痺下來,以前看守每天要清點四次人數,早、中、晚、夜,由於得到了兩家人的一點賄賂,以及兩家人不斷抗議,便取消了晚上和半夜的清點人數,每天只清點兩次,清點時夜也是走走過場,喊一聲名字,有答應就行,看守一共有十六人,每六人看守一個院子,分三班輪流監視,另外還有六人是負責四周巡邏,緊急事態發生時聯系軍營。

     天王廟四周並不空曠,西面緊靠萬人軍營,南面是幾十畝菜地,再向前便是一座村子,村中有百余戶人家,再向前一裡,便是城池了,站在寺廟大門口,可以清晰地看見成都宏偉的城牆。

     寺廟北面是一座東西走向狹長形的山丘,山丘十分低緩,覆蓋了茂密的森林,山丘延續十幾裡,寺院這裡正好是山丘末端,樹木格外茂盛,森林距離寺院只有二十幾步,看守重點也是巡邏這一段。

     寺廟的西面則是一條小河,當地人成為白水,河水最後流入岷江,由於河水經過了人口稠密的地區,因此河中舟來楫往,是當地一條重要的運輸水道。

     這天晚上,天空陰沉,月色和星光被厚厚的烏雲覆蓋,夜色格外地漆黑,天王廟和往常一樣,兩家的家眷都早早地入睡了,四名看守坐在院門外,無聊地打著哈欠,院門緊鎖,拳頭大銅鎖掛在鐵柵欄上,只有看守的頭目才有鑰匙。

     “他娘的,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一名看守低聲罵道,他的目光不時瞟向後院,隱隱還可以聽見喧鬧和叫罵聲,那是其他人正聚在一起賭博,喧嘩聲令他心癢難耐。

     “二娃子,你先看著,我去上個茅房。”

     看守爬起身便要向後院去,另一個叫二娃子的看守卻一把抓住他,“先講好了,只准玩兩把,來換我!”

     看守嘿嘿一笑,掙脫他的手,向後院跑去,他這一跑,對面看守西院的一名看守也拍拍屁股,爬起身便跟著去後院了,看守便只剩下了兩個人。

     “睡會兒吧!”

     一人打了個哈欠,躺在牆角,昏昏沉沉睡去了,另一人也眯著眼開始打盹,這時屋裡傳來‘嘩啦!’一聲,他一下子驚醒了,他聽到了什麼動靜,他站在鐵門前看了半晌,似乎有小孩在哭,拉開嗓門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小孩把尿盆踢翻了,收拾一下就好了。”一名婦人答道。

     “他娘的,屁事多!”

     看守打了個哈欠,又鑽進牆角的被褥裡,沉沉睡去了。

     就在這時,寺院後面的山林出現了十幾條黑影,不遠處的小河中不知何時,停泊了一溜小船,足有二十幾艘,黑影就是從船上奔進樹林。

     這些人就是奉命來營救席、趙家眷的劍南情報堂成員了,其實早在兩個月前,他們便開始行動了,由於家眷中有不少老人孩子,如果翻牆走,很容易驚動看守和軍營,如果發現他們逃跑,事情就嚴重了,現在兩家家眷幾乎被李亨遺忘了,一旦讓李亨想起他們,再加上有逃跑嫌疑,那很可能就會全部處死。

     所以情報堂考慮了很多方案,最後決定采用最穩妥的辦法,挖地道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救走。

     他們找來十幾名盜墓高手,賞與重金,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終於挖掘出一條長約五十丈的地下通道,從緊靠小河的森林邊緣,一直通往東西兩座院子的房間裡,考慮到老人艱難,所以隧道還算比較寬,高五尺,寬三尺,人可以低著頭在隧道中行走。

     只過了片刻,便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從東院廚房的角落裡爬了出來,這裡便是地道出口,平時被一捆樹枝掩蓋住。

     “咕咕!”

     幾聲夜梟叫過後,從隔壁的正房內溜來一人,他是席元慶的三弟席元平,他們已經得到聯絡,就在這幾天,只要夜晚無月便可逃走,今天白天天空就陰沉了一天,席家人便知道,逃跑就在今夜了。

     席元平跑進廚房,黑衣人立刻低聲問道:“准備好了嗎?”

     席元平點點頭,“都准備好了。”

     兩人立刻將一口水缸搬開,水缸後面的牆上露出個大洞,這是席家挖的,逃跑時可以直接鑽過來,不用經過院子被看守發現。

     搬開水缸,首先從牆洞中鑽出一個男子,這是席元慶的大弟席元錦。

     “快跳進地道,下面有人接應!”

     席家家眷一個一個從牆洞鑽出,跳進了地道,最後攙扶出來一個老婦人,這是席元慶的祖母,已經八十余歲,她堅持要最後一個走,兩個孫子一左一右將她攙扶出來。

     “趙家人好嗎?”老婦人顫巍巍地問道。

     “老祖母放心吧!我們挖了兩條地道,那邊也在接人了。”

     “那就好。”

     “祖母,我先下去背你。”

     席元平先跳進地道,另外兩人將老人小心翼翼地放下去,這時,所有人都走掉了,黑衣人最後檢查了一遍,將門反鎖了,又將洞口堵好,將樹枝蓋住了地道口,他隨即向猴子一樣溜走了。

     ………………

     地道寬敞,兩家人撤退得非常順利,他們幾乎不停留,從地道口出來後,便直接跑到河邊上船,兩名黑衣人負責清點人數。

     一百一十七人,最後逃出來的是瘦小黑衣人。

     “人都全了嗎?”

     “都出來了,一個不剩。”

     “那好,我們走!”

     幾名黑衣迅速奔出森林,上了船,二十幾艘小船緩緩起航,向不遠處的岷江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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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全城搜查
  
     和長安一樣,成都也有南市和北市之分,其中南市相當於長安的西市,是大宗民生貨物的集散地,糧食、茶葉、布匹、牲畜等等,各種大宗貨物足有上百類之多,都在這裡大量運進賣出,這裡也成為成都商人的雲集之地。

     南市的東北角是馬行,也就是賣各種牲畜的地方,雖然叫做馬行,卻主要賣牛為主,巴蜀盆地內土地豐腴,水源充足,糧食產量很高,再加上巴蜀農民相對北方而言比較富裕,因此畜力也用得比較普遍,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頭耕牛。

     馬行的生意也格外地紅火,不時有大群外鄉農民結伴前來買牛。

     馬行中賣馬的店鋪只有一家,叫做千裡馬店,這倒不是因為巴蜀山地多,跑馬不便,巴蜀盆地也是沃野千裡,地勢平坦,沒有賣馬的店鋪關鍵是這兩年南唐大肆擴軍,強征民間馬匹,導致民間馬匹數量銳減,很多店鋪都沒有了馬源,便改成了賣牛或者賣羊。

     千裡馬店之所以能存活下來,是和它的背景後台分不開,有傳聞說這家馬店的東主就是相國崔圓的兒子,雖然只是傳說,但崔圓每次來視察南市,第一家便是來這家馬店,而且有人認出馬店的前任掌櫃就是崔府的二管家,這一連串的巧合也就是暗示著馬店和崔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也正是這樣,官府從來不會查這家店。

     但誰也想不到,這家馬店還有另一個身份,劍南情報堂總部所在,不僅是這家馬店,隔壁的兩家牛店也同樣是情報堂的產業,上至掌櫃,下至伙計,都是情報堂成員。

     當然,想不到它會是北唐情報機構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這幾家店鋪都已有百余年歷史,這其實就是漢唐會的產業了,漢唐會分布大唐各地,主要以經商做生意為主,成都是大唐的第三大商業都市,這裡自然也是漢唐會關注的重地,百余年來,漢唐會在巴蜀各地建立了十五處產業,包括商鋪、酒肆、賭館、青樓、客棧、貨船、碼頭等等,家家生意興隆,成為漢唐會重要的資金來源,在成都就有千裡馬店、回春茶莊、錦繡酒樓和西域賭館等四座赫赫有名的大店鋪。

     現在隱龍會已經解散了,漢唐會搖身一變,成為了安西情報堂,現在又改為北唐情報堂,成都漢唐會也就變成了劍南情報堂,一共有三百五十四名成員。

     當然,除了情報堂成員外,北唐還有一些特殊的人物,他們以特殊的身份,或進入南唐官場,或進入權貴府中為幕僚,可以說是無孔不入,只是他們潛伏得比較深,只在關鍵時候才發揮作用,再有一些人是親北唐派,但又不受北唐控制,只是在適當的時候幫助一下北唐,比如左相崔圓、御史中丞張啟寧等。

     這些身份特殊的人通過情報堂聯系長安,但不屬於情報堂成員。

     劍南情報堂堂主叫施景忠,成都本地人,原是隴右軍的一名中郎將,跟隨哥舒翰入蜀,哥舒翰被封到兩湖後,他不願離開故土,便脫離了隴右軍,但很快又帶領一部分軍隊回隴右,投靠李光弼,頗得李光弼賞識。

     他參加了最後與吐蕃軍爭奪大非川的戰役,戰後,李光弼本來有直接進攻成都的打算,便派他帶領一隊斥候潛入成都,最後雖然取消了計劃,但施景忠卻被留在成都,擔任了情報堂的頭目。

     施景忠年約四十歲,身材魁梧,相貌威武,一看便知道是一個極為爽快仗義之人,他是千裡馬店的大掌櫃,但一般不過問具體買賣事務。

     施景忠雖然外表粗獷,但他的另一面卻是心細如發,這次營救席、趙兩家的行動就是他一手策劃,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為了這個計劃,他准備了近兩個月,這才能厚積薄發,一擊成功。

     此時,施景忠正坐在後院房中聽手下彙報營救的詳細情況,彙報之人就是那名身材瘦小的男子,此人是整個行動的負責人,名叫周平,是一名安西軍老斥候,軍職為校尉,經驗十分豐富,他也是成都情報堂的五名支堂主之一。

     “昨晚的營救非常順利,至始至終都沒有驚動看守,兩家人上了船,直接進了岷江,按照計劃,他們應該抵達了金堂縣,那邊有我們的客棧,可以藏匿一段時間。”

     施景忠點點頭,“這件事雖然做得很利落,但也無形中告訴南唐,成都有我們這些探子在,他們肯定會大肆搜捕,去告訴弟兄們,暫停一切行動,等過了這幾天風頭再說。”

     他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只聽南市的署丞在外面大喊:“各家各戶聽著,軍隊馬上要來搜查逃犯,大家把錢財收好,服從搜查!”

     施景忠立刻站起身,“果然開始了,你立刻通知弟兄們藏匿武器,要快,這次搜查一定非同小可。”

     “我們已經把一切可疑的東西收藏起來了。”

     “不行!叫所有人再檢查,一絲一毫的破綻都不能有,快去!”

     斥候周平不敢耽誤,立刻轉身去執行命令去了,施景忠也從榻下取出一把橫刀和一副弓弩,匆匆走去後院了。

     ………………

     大規模搜查已經在成都全城展開了,席、趙兩家的人質逃脫使李亨勃然大怒,他不僅下令處死了十八名看守,還將全權負責此事的大理寺少卿李開遠革職問罪,但這樣他的怒氣還是沒有平息,他又下令進行全城搜查,即使抓不到逃脫的犯人,他也要抓到幾個潛伏在成都城的北唐探子。

     這一次搜查十分嚴格,每一戶人家都不能放過,這一次李亨下了狠心,不惜調動八萬軍隊進城搜查。

     一隊隊士兵在大街上奔跑,開始挨家挨戶搜查,一隊士兵踢開了一家客棧的門,士兵們衝了進來,一陣雞飛狗跳,不時傳來士兵的大罵聲和客棧掌櫃的求饒聲……

     又一隊士兵衝進了一家大酒肆,酒肆中一片混亂,只聽見桌子被掀翻,碗碟摔落的粉碎聲,不少食客奪門而逃,逃得慢一點的,被士兵打倒在地,血流滿面……

     甚至北市旁的一家櫃坊出現了被士兵哄搶的嚴重事件……

     就在市署剛剛通知後片刻,一支三千人的軍隊開進了南市,南市是各地商人雲集之地,屬於重點搜查區域,隨著軍隊進城,大門開始轟隆隆地關上了,所有人都不准進出,三千軍隊以隊為單位,五十人一隊,共分成六十隊,開始對南市內的數百家店鋪進行徹底搜查。

     馬行共有二十一家店鋪,或許是馬行不如珠寶行那樣油水大,又氣味難聞,奉命來搜查馬行的軍隊有四隊,但實際上只來了兩隊士兵,從一頭一尾開始,開始一家一家地進行搜查。

     這些士兵在搜查前也進行了簡單地培訓,主要是告訴他們需要搜查的一些重點地方,比如地窖、雜物房、樓梯間、頂層的閣樓、後院獨立的小屋等等。

     但士兵中間又流傳著一種必搜地版本,賬務房,若裡面有金邊楠木大箱,一定要打開,裡面十有八九裝錢;掌櫃房,要注意櫃子夾層,床榻下面,還有一些緊鎖的小箱子,就算沒錢也會有重要文書,拿到這些文書,店鋪裡的人自然會拿錢來贖;地窖,這裡面是放置貨物之地,尤其是珠寶店、瓷器店之類,他們的壓箱好貨往往就放在地窖內;再一個就是女眷房,好處不用說了,可是趁機對女眷搜身,揩油調戲之類,還能拿走一些金銀首飾。

     因此進行滿城搜查,其實也是士兵們發一筆小財的機會,每家每戶或多或少都會給錢,給錢了,搜查得寬松一點,沒錢,就嚴格搜查,鋤頭菜刀也會說成是管制兵器。

     “這家馬店的掌櫃是誰?”

     馬店內剛剛檢查完,外面便傳來了凶神惡煞的聲音,一名校尉帶著五十名士兵氣勢洶洶地出現在大門口。

     馬店位於馬行的中間,按照順序,它應該是最後才被搜查到,但這個校尉比較精明,一眼便看見這家與眾不同的店鋪,別人家都是賣牛、賣驢,惟獨這家是賣馬。

     與眾不同就說明有油水可撈,這個校尉便帶領手下直奔馬店而來,施景忠見搜查隊上門了,便給二掌櫃使了個眼色,二掌櫃連忙迎了出去。

     “軍爺,小人是這家店鋪掌櫃,小人姓韓。”

     校尉眼一瞥,看見門口拴了幾匹做招牌的好馬,便揉揉酒糟鼻子道:“他娘的好臭,竟然是一家馬店,有沒有私賣戰馬?”

     韓掌櫃連忙陪笑,“軍爺說笑了,小店只賣畜力,哪裡敢賣戰馬!”

     “那可不一定,你這個店很有嫌疑,要好好搜查!”

     校尉一揮手,五十名士兵衝進了馬店,開始翻箱倒櫃搜查起來,校尉陰沉著臉,給他倒的茶也不喝,這次搜查不比從前,無論如何也要裝裝樣子,要拿錢也是最後,校尉心裡有數了,先搜一遍看有沒有什麼油水,實在沒有什麼油水,再用他的馬來做文章,校尉心裡有數,是不是戰馬由他說了算。

     他直接走到後院,後院是兩個大馬廄,馬廄中間是一扇小門,他用刀一指門問道:“門後面是什麼?”

     陪同一旁的韓掌櫃連忙道:“馬店後面是一條小河,這扇門是通向小河的。”

     門是虛掩著的,校尉走上前一腳踢開了門,只見外面都是荒草,中間一條小路,直通三丈外的小河,有一座很小的碼頭,碼頭上栓了一條船。

     校尉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走上前打量這條小船,馬店後面拴一條小船,確實有點讓人奇怪,船頗為破舊,總感覺走不了多久就會沉掉。

     一旁的韓掌櫃心都要跳出來了,他們的武器就藏在這艘下面的小河中,若真要搜查這條船,會很容易找到。

     “你們馬店要小船做什麼?”

     果然,對方也感覺到了一點奇怪,韓掌櫃連忙笑道:“軍爺,這時用來運草料的,你看,船上面還有草料呢!”

     校尉探頭上前,果然看見船板縫隙中散落一些草料,好像是這麼回事,開馬店怎麼能沒有草料,用大車運草料遠遠比不過用船運草料便利。

     他伸腳過去踢了一下船,船身蕩了一下,還算結實,可以用來運草料,他卻沒有注意到旁邊韓掌櫃臉都嚇白了,更沒有注意到一條繩子已經從船尾露了出來,如果把這條繩子拉起來,就會發現很多東西,足以震動南唐朝廷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在後院叫他了,“校尉,請過來一下!”

     校尉丟下船,轉身走回了後院,韓掌櫃暗暗松了口氣,悄悄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他瞥一眼系在船尾下的繩子,暗罵一聲晦氣,平時根本看不出來,怎麼偏偏今天暴露出來了,好在老天眷顧,沒有被對方發現。

     其實不是老天眷顧,而是二樓的施景忠見形勢比較危急,臨時采取了緊急應對措施,才奏效了。

     校尉走回後院,問道:“什麼事?”

     手下悄悄把一個袋子給他,校尉接過,只覺手一沉,袋子險些落地,“這是什麼?”

     手下在他耳邊低聲道:“兩百銀元。”

     校尉一驚,他打開看了看,果然是白花花的一堆銀元,他奶奶的,這家店肯定不干好事。

     他手下一指不遠處的的施景忠,“他是店裡的大掌櫃,是他給的。”

     只見施景忠笑著向他拱拱手,旁邊韓掌櫃走上前,笑道:“那是我們大掌櫃,是崔相國的外甥。”

     “原來如此,既然是崔相國的店鋪,何不早說,誤會了,誤會了!”

     校尉干笑兩聲,立刻一擺手,“叫弟兄們收場了!”

     手下立刻跑出去叫人,校尉目光掃了一眼馬廄,暗暗忖道:“若這些馬中沒有戰馬,老子的名字就倒過來寫,奸商啊!”

     …………………

     這次成都的全城搜查是李隆基南遷以來最為嚴格的一次,無論良賤,無論貴庶,一律都要搜查,連住在城內的官員也不例外。

     但凡事沒有絕對,也有可以免於搜查的官員,除了李亨的兒子外,其余免於搜查的官員不到十人,主要都是政事堂的相國,如右相王珙、左相崔圓等等,其中宗正寺卿李珍也是這少中又少的免搜高官之一。

     嗣岐王李珍可以算得上是李亨的心腹,雖然他在成都的府宅沒有被士兵搜查,但他剛剛接到飛鴿傳來的消息,他在長安的府宅已經被朝廷沒收了,他在江淮的萬頃良田也難逃被沒收的下場。

     李珍不由又驚又怒,也就是說,他現在除了成都的家財外,再沒有任何財產了。

     李珍背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晴空霹靂,他雖然投靠南唐,但他和所有的官員宗室們一樣,並不看好南唐的前景,南唐被李慶安所滅是遲早之事,所以他便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假如南唐不行,他再回長安去做他的富貴閑王,然而長安傳來的消息使他的美夢破滅了。

     就在他焦慮不安之時,他的管家跑來稟報:“閻先生來了!”

     閻先生就是閻凱,現在是彭王李僅的幕僚,他原是慶王的幕僚,慶王死在安西後,他從安西逃回來,來成都投靠慶王之子、吏部侍郎李俅,被李俅推薦給了彭王李僅,漸漸地獲得了信任,成為了李僅的軍師幕僚。

     李珍聽說是他來了,不由心中一驚,連忙道:“快請閻先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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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兄弟鬩牆

  李珍萬萬沒想到閻凱會在這個時候來,他心中有一種感覺,難道是東宮之爭又出了什麼變化嗎?

  李珍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彭王李僅殺入了太子之爭,他兒子李儀和李僅的關系極好,也正是這個緣故,當李亨征求他的意見,是否可以立李僅為太子時,他毫不猶豫地表示支持。

  “系急功近利,野望過高,不利於東宮之穩定……”

  這是他當初給李亨的建議,正是這句話重重地敲在李亨心中,其實這就是李亨想換太子的根本原因,就如同當年李隆基幾次廢太子一樣,太子的迅速崛起,已經威脅到了李亨皇位的穩定。

  對這一點,李珍是心知肚明,趁李亨東征襄陽時,李系仗著張皇後和李輔國的支持,擅自插手重大人事任免,使李亨對他的嚴重不滿,也直接導致了今天的東宮危機。

  但也使李珍看到了一種機會,如果李僅能順利登基,那他李珍也將從此獲得巨大的利益。

  腳步聲已經傳到了門口,外面傳來他長子李儀的聲音,“閻先生,父親在房內等你,請進吧!”

  兒子的知禮讓李珍感到一絲欣慰,他該向李亨提出,讓兒子入朝為官了。

  門開了,閻凱從外面走了進來,進門便拱手笑道:“不清自來,打擾王爺休息了。”

  閻凱是半年前出任彭王李僅的幕僚,在此之前,他一直自稱是陪同到慶王最後的一刻,慶王之子李俅也挺身為他作證,但實際上,他早在幾年前便離開了慶王,連他自己不知道慶王死在哪裡?

  幾年前,他窮困潦倒投靠李慶安,卻遭到了嚴莊到打壓,被迫做了一個小小的文書郎,後來在李慶安的安排下他去了布哈拉,在布哈拉的大學內負責整理河中各國以及大食的人文地理資料,一直做了一年,他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已經是安西情報堂的一員,只不過不針對中原,而是負責河中和大食。

  一年前他得到指令,去石國都城拓枝城照顧彌留中的慶王李琮,最後得到了李琮的親筆推薦信和王印,慶王死後,他便動身來成都了憑借他的才智一步步走進了南唐的核心層。

  閻凱是李僅最信任的幕僚,是李僅的軍師,按理,他應該很早就知道南唐的東宮之爭,但事實上,南唐的東宮之爭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一種極為隱蔽之下進行,李亨是一個陰暗之人他一直在慢慢的著手削弱太子,不露聲色地奪走軍權。

  一直到最近,李輔國和王珙的情報機構之爭浮出水面,眾人漸漸意識到李亨有換太子的意圖,李僅也被父皇叫去,詳談了很久閻凱這才從李僅口中知道了南唐的東宮之變。

  一但局勢清晰,形勢就變化得非常快,今天上午的大搜捕也是一種局勢大變的喻示,很多人都繃緊了弦,閻凱就是在這種局勢下被李僅派來和李珍商量對策。

  沒有什麼過多的寒暄兩人都心知肚明,李珍請閻凱坐下,便直接進入了主題,“閻先生,彭王那邊又有什麼變化嗎?”

  閻凱點點頭,“剛剛得到消息,戶部尚書令狐飛強烈反對換太子,在他的帶動下,一批官員都聯名要求保持東宮穩定,再加上李輔國和張皇後的支持太子,現在太子的呼聲已經占據了上風,彭王很是苦惱,命我來和王爺商量一下對策。”

  李珍低頭不語,眼前的局勢他非常清楚,太子系和彭王各有優勢,太子系主要是得到內宮支持,包括李輔國和張皇後,而彭王卻是得到朝廷支持,以右相王珙和左相崔圓為代表,都極力支持文儒明智的彭王,而反對以武立身的李系,可以說雙方各有優勢,而且彭王的優勢占大,最後就在皇帝李亨的決定。

  但沒想到令狐飛的突然殺出使局勢驟然轉變,使太子不僅有了內宮撐腰,而且還有了朝官支持,這樣,彭王的聲勢就急劇下降了。

  李珍一時也想不到好的對策,便問:“那彭王殿下的意思呢?”

  “彭王殿下的意思是希望能得到宗室的支持”

  閻凱的話言簡意垓,李珍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宗室又是另一股勢力,足以抵消令狐飛的反對,而自己是宗正寺卿,也在宗室擁有比較高的聲望,所以李僅才讓閻凱來找自己,想讓自己高調出面,以宗室的名義公開支持李僅,這一招高明啊!

  李珍不由看了一眼閻凱,這個辦法十有八九是這個閻凱想到,李僅還嫩了一點,但李珍更關心他的利益,如果他高調出面,那他將承擔極大的風險,一旦李系最後贏了,那第一個就是收拾他李珍。

  這個風險的報酬,他一定要先明確了,李珍輕輕捋須笑道:“其實宗室也不是很團結,各懷心思,說白了,都是重利之人,若要宗室支持,彭王首先要表態,將來怎麼樣回報宗室,我才好去一一聯絡。”

  閻凱不由暗罵一聲無恥,這不就是明擺著討價還價嗎?但這一點他也事先想到了,他已和彭王說過,人無利不起早,要想得到支持,就必須拿出出讓別人心動的東西。

  “王爺,彭王也意識到宗室的重要,他請王爺放心,一但他登基,王爺將出任戶部尚書,其次將放給宗室鑄錢和榷鹽權,再其次是提高宗室的永業田上限,這是彭王殿下的承諾。”

  “嗯!”

  李珍對這個承諾還比較滿意,“好吧!等會兒我就出門去聯系宗室,至少可以保證明天上午,將有三十名重要宗室的聯名保薦彭王入主東宮。”

  閻凱大喜,二十個宗室就很有分量了,他連忙起身謝道:“那宗室方面就拜托王爺了。”

  ………………

  成都城內的大搜查仍然在繼續,已經有不少消息傳出,數以千計的人因藏匿軍用武器而被抓捕,三百余名街頭混混因趁機劫掠而被斬首示眾,整個成都城籠罩在一片恐慌和不安之中,街頭的混亂閻凱似乎沒有注意到,他依然沉思在眼前的局勢之中有時候他自己都有點糊塗,他到底是在執行任務,還是真的是彭王的幕僚,他竟然是在全心全意地輔佐彭王希望他能登基,他似乎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乃至於偶爾會忘記自己的任務。

  閻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他的心情很復雜,輔佐親王登基,成就帝王之師,這一直是他的夢想當年他輔佐慶王也走出於這種夢想,但慶王失敗,他也從人生的巔峰跌落,甚至淪落到靠施舍活命的地步,而今天他再一次成為了彭王的幕僚再一次要輔佐這今年輕人衝擊帝位,一切都像極了當年的情景,他又一次感覺到自己仿佛開始了新的旅程。

  但這一切都是夢想,他知道不可能了,他就像一只紙鳶,繩子的那一頭握在李慶安手中,他若有異心他就將粉身碎骨,他這一輩子注定他不可能再成為帝師了。

  ‘南唐滅,爾可為簡州太守!“這是李慶安給他的承諾,也是他的歸宿。

  閻凱臉色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就算李僅登基又能怎樣呢?

  說到底,南唐的命運是掌握在李慶安手中自己已經失敗過一次,難道再失敗第二次嗎?

  馬車駛進了宮城區,這裡戒備更加森嚴,一隊騎兵迎面而來,為首軍官只是看了看他的馬車並沒有攔截,閻凱的馬車上插了一面彭王李僅的紫麒麟旗幟,可以在宮城區暢通無阻。

  但他後面的一輛馬車卻被攔住了“請停車接受檢查!”

  “混蛋!這是令狐尚書的馬車,尚書就在車上你們沒看見嗎?”

  閻凱一驚,連忙回頭望去,只見果然是令狐飛的馬車,他正探頭和騎兵校尉說著什麼,校尉一揮手,令狐飛的馬車轉彎,駛上了白玉大道,那是通往南明宮的主道,看來令狐飛是要進宮了,閻凱心中有些疑惑,令狐飛的馬車是幾時跟自己後面的,他怎麼沒看到?

  這時他的隨從低聲道:“先生,令狐尚書的馬車是從東宮出來,跟了我們三里路。”

  閻凱恍然,原來是從東宮出來的,轉眼又去皇宮,看來這個令狐飛是在加緊活動了。

  馬車繼續前行,大約走了五裡,來到一座氣勢雄偉的宮殿前,這裡便是彭王府了,占地五十畝,規模僅次於南明宮和東宮,也喻示著彭王在南唐所處的地位。

  閻凱的妻兒父母都在老家岳州,沒有接到巴蜀來,他單身一人在蜀,所以他便寄住在彭王府內,有一個獨立的院子,還有兩個美婢伺候他。

  馬車緩緩停在王府側門,閻凱下了馬車便直接向王府內走去,他要向彭王李僅彙報與李珍交涉的結果。

  李僅的書房在後院,離大門頗遠,要經過四座大院,閻凱沿著回廊快速行走,從這裡可以直接走到書房門口。

  王府的下人不多,李亨的軍費開支過大,導致財政十分緊張,李亨只得節衣縮食,削減宮廷開支,包括南明宮、集宮和所有親王和公主府,彭王府原來有兩百名宮女宦官,現在只剩下五十人,這樣,整個王府就顯得空空蕩蕩,當然侍衛不少,兩百名侍衛,一個都沒有削減。

  “閻先生!”

  閻凱走到一扇圓門前時,忽然聽見有人叫他,他四下尋找,只見在圓門後,一名侍衛在低聲叫他,“先生,這邊!”

  閻凱一眼認出了此人,千牛直長劉維,是王府的一名侍衛小頭目,身材魁梧,勇力過人,但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安西情報堂的成員,在他彭王府中主要是替閻凱聯系情報堂。

  閻凱見左右沒人,連忙走了上去,劉維迅速將一張小紙條塞給他,便轉身走開了。

  閻凱快步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打開了紙條,上面只有四個字,‘激化嫡爭’,閻凱大吃一驚,他認出了紙條上的字跡,竟然是李慶安的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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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3-5 21:24:58
第六百六十九章 東宮爭嫡

  大凡親王都想做皇帝,從古至今莫不如此,主要是條件許可,尤其老皇帝再給一點暗示和鼓勵,那親王想做皇帝的野心也就更加炙熱了。

  彭王李僅就是這麼一個被皇帝寶座刺激得幾近瘋狂的親王,李僅是李亨的第三子,長子李豫前幾年已經去世了,次子李系便自然成了東宮太子,而李僅被封為彭王,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長親王。

  李僅今年只有二十三歲,還十分年輕,和太子李系重武輕文相比,李僅卻是身體文弱,他從小飽讀經書,學識十分淵博,很得李亨的喜愛,認為此子極像自己。

  生在帝王之家,胸懷天下大志,李僅從崇拜他的大哥,他少年時便立下宏志,如果長兄能登基,他願為馬前卒,幫助長兄打造一個中興大唐,但殘酷的權力鬥爭使他這個願望無法完成了。

  而南唐的太子卻變成了他最不喜歡的二哥,李僅有點心灰意冷,他的志向便改成了進太學做教授,培養天下桃李。

  可惜人生如棋,父皇和他的一次深談,他又毅然將培養天下桃李的志向拋之腦後,立志肩負天下興衰,成為一代英主。

  李僅這幾天已經連續會見了右相王珙和左相崔圓,兩人對他的堅定支持使李僅充滿了自信,雖然李輔國和張皇後都不支持他,但父皇支持他,這就讓他東宮之路更進了一步。

  關心則亂,令狐飛的突然殺出令他亂了陣腳,他心中充滿了緊張,就仿佛他的優勢在一夜之間蕩然無存,就仿佛他已經被拋棄了,他覺得自己必敗無疑,好在謀士閻凱又給他想到一條出路,謀求宗室的支持,這讓他那顆絕望的心又生出了一線希望。

  李僅內心比較脆弱,稍有挫折,他便覺得自己難以承受了,整整一個多時辰,他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對閻凱是望眼欲穿。

  “王爺,閻先生回來了。”

  門口忽然傳來侍衛的稟報,李僅急忙上前去開門,正好看見閻凱對面走廊過來。

  “閻先生,你終於回來了。”

  李僅聲音充滿了激動,那種期盼的喜悅流於顏表,這讓旁邊的侍衛也忍俊不住想笑了,聖上說彭王性子像他,可哪裡像?

  閻凱慌忙上前施禮:“殿下,卑職回來晚了,讓殿下擔心了。”

  兩人進了書房,李僅關上門便迫不及待問道:“先生,到底怎麼樣了,你快告訴我,我都要擔心死了。”

  閻凱微微一笑,“殿下放心,一切都在卑職的預料之中。”

  李僅大喜,結結巴巴道:“嗣岐王……答應了?”

  “殿下開了那麼高的條件,他能不答應嗎?”

  “條件?”

  李僅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那些苛刻的條件,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那些條件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閻凱的意思。

  “先生,那些條件未免太苛刻了,如果我接受了,將來朝廷就沒有財政可言了。”

  閻凱暗暗一嘆,果然還是太嫩了,這般書生意氣,他真的能爭霸天下嗎?

  “殿下,條件歸條件,將來歸將來,殿下什麼都可以答應他們,等將來登基後再說給不給,殿下明白我意思嗎?”

  “可是……”

  李僅臉色中帶有一絲不滿,他很不贊成閻凱的這種態度,“閻先生,人言而無信,何以立身?”

  “這個……殿下這件事先別管它了,我想宗室也會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也不會這麼過分,現在是殿下下一步該怎麼辦?殿下有考慮了嗎?”

  “我有考慮了,如果宗室支持,我會立刻去見父皇,讓他知道,我的支持並不比皇兄差,我希望父皇能更一步支持我。”

  閻凱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一件什麼事,最後他抬起頭緩緩道:“爭奪東宮,殿下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項在哪裡嗎?”

  “我知道,我沒有軍功,難以獲得軍方的支持。”

  “不!”

  閻凱搖了搖頭,“這不是殿下的短項,恰恰相反,這是殿下的長項,正是因為殿下沒有軍隊背景,聖上才會考慮讓殿下入主東宮,太子就是自恃軍功,越權插手朝務,才使聖上起了廢太子之心。”

  李僅雖然是書生,但這個道理他也懂,在其位,謀其職,既為東宮,就應該本份地學習如何治理天下,怎麼能擅自任免吏部侍郎,他點點頭問道:“那依先生之意,我的弱項是什麼?”

  “我以為殿下的短項在於殿下手段太弱,以至於處處被動,使聖上無法全力支持你,也使很多朝官摸不清殿下的真實意圖,不敢輕言支持,我想殿下如果能強勢一點,這就如打戰,這必能提升己方士氣,振奮軍心,同時也能打擊對方,繼而把主動權抓在手中,殿下以為呢?”

  閻凱見李僅低頭不語,不由心中有些打鼓,李慶安命令他要激化嫡爭,他也只能從李僅這裡入手,說服李僅,他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殿下,卑職的意思是,不妨手段狠辣一點,殿下既然想爭皇位,那就拿出一點帝王的魄力來,讓聖上看一看,你強勢的一面。”

  ‘帝王的魄力!’李僅慢慢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亮光,閻凱這句話,無疑是一劑雞血,使他的情緒開始有點亢奮起來,“先生,那我該怎麼辦?”

  閻凱並不急於說出心中的辦法,而是慢慢引誘李僅,“殿下不要著急,咱們一步一步來,先摸一摸聖上的態度,然後再走下一步,不過有一件事需要殿下盡快去辦。”

  “什麼事?”

  “殿下,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令狐飛去見聖上了,他是從東宮出來,必然是和太子商量了什麼對策,殿下有必要讓聖上知道,令狐飛是剛剛從東宮出來,這樣,不管他有再好的說辭,聖上也未必會聽。”

  “先生是讓我現在去揭穿他嗎?”

  “殿下不要急!”

  等令狐飛走了再去,他的口才很好,他會替自己狡辯,殿下說不過他,等他走了,再告訴聖上,不要多說,聖上自會去調查。”

  …………………

  南明宮勤政殿外,令狐飛已經等了很久了,宦官早已經進去替他稟報了,但聖上卻遲遲沒有召見他,這讓他心中有些打鼓,難道聖上已經知道自己是從東宮來嗎?

  不可能,沒有這麼快,即使就算知道了,聖上也會立刻召見他,畢竟他是戶部尚書,掌控著南唐的財政,以他的地位,李亨不可能遲遲不見他,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才使聖上無暇顧及自己。

  當年令狐飛可是李亨的軍師幕僚,是李亨最信任之人,一般重大事情都要和他商量,但從今年開始,李亨明顯對他有點冷淡了,這讓令狐飛著實摸不著頭腦,一直到半個月前,一個偶然的機會,令狐飛才從李輔國那裡得到一點內幕。

  原來是王珙在背後向李亨告發他,說李亨御駕東征時,他和太子往來過密,然後便發生了太子越權任免吏部侍郎一事,也就是說,李亨懷疑是他在慫恿太子越權,這讓令狐飛極為憤怒,也正是這樣,令狐飛才毅然決定支持太子,決不讓王珙得逞。

  這時,一名宦官匆匆從偏殿內走出,向他施一禮道:“令狐尚書,聖上召你覲見!”

  “好!公公請前面帶路。”

  令狐飛跟著宦官向大殿走去,走到一個較黑處時,令狐飛悄悄將一片金葉子塞給了宦官,宦官一怔,隨即喜上眉梢,立刻將金葉子收了,“令狐尚書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宦官深黯此理,他見左右無人,立刻低聲道:“剛才聖上在召見王相國,再談軍務之事,好像是北唐軍隊有異常調動。”

  令狐飛心中一驚,北唐軍隊有異常調動,他當然知道,他也是為此事而來,沒想到被王珙搶先了,而且聖上竟然沒有叫他一起商議,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把他排擠出決策圈嗎?

  令狐飛心中疑慮,他連忙拱手謝道:“哦!多謝公公相告。”

  老宦官又低聲道:“昨晚魚公公也寫奏折來了,他堅決支持太子。”

  令狐飛心中大喜,魚朝恩是襄陽觀軍容使,手握襄陽二十萬大軍,如果他肯支持太子,形勢顯然對太子更有利了。

  “多謝公公,日後必有重謝!”

  令狐飛隨著宦官走進了御書房,正好,迎面見王珙從裡面走了出來,兩人對望一眼,王珙立刻擠出了燦爛的笑容,拱手道:“呵呵!讓令狐尚書久等了。”

  “相國有點自作多情了吧!是聖上讓我等候,和相國有什麼關系?”令狐飛回答道。

  王珙的臉也陰沉下來,“看來令狐尚書的心情不好啊!那好吧!不耽誤你了。”

  他和令狐飛擦肩而過,肩膀卻重重地撞了令狐飛一下,隨即冷笑兩聲,揚長而去。

  令狐飛捂著肩膀,狠狠盯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一絲殺機,將來太子登位,當先殺此人。

  一名小宦官跑了出來,見到令狐飛,立刻道:“令狐尚書,聖上召見!”

  “嗯!”

  他答應一聲,走進了李亨的御書房。

  御書房內,李亨正負手站在地圖前,目光裡充滿了擔憂,他剛剛得到王珙上呈的情報,一支五萬人的北唐軍隊兵分兩路,一路四萬軍進駐汝州,一路一萬人進駐豫州,據說主將是大將李晟,李晟雖然只是二線大將,但此人極受李慶安重視,一般都是發動大戰時出現,此人忽然出現在汝州,這是什麼意思?

  還有另一個消息,李光弼也率五萬軍進入了關中,難道他是要發兵漢中?剛才王珙的意思是說,李慶安很可能要發動對南唐的戰役了,如果是這樣,自己該如何應對?

  “臣令狐飛參見陛下!”

  李亨轉過身,見令狐飛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了,便點點頭道:“愛卿免禮!”

  “謝陛下!”

  李亨長長嘆了口氣,“令狐愛卿,朕剛剛接到消息,李晟已經率領五萬大軍進駐了豫州和汝州,朕很憂心啊!”

  令狐飛一怔,他只知道李光弼率軍入關中,卻不知道李晟出兵汝州一事,他急問道:“陛下,同時出兵汝州和豫州的情報可靠嗎?”

  “應該可靠!王相國很有把握,四萬軍在汝州,一萬軍進駐豫州。”

  令狐飛研究過地圖,對襄陽一帶的情況非常熟悉,他一聽便明白了北唐軍的戰略企圖。

  “陛下,北唐軍明顯是要攻打南陽了。”

  “何以見得?”

  李亨雖然對令狐飛有了成見,但他對令狐飛的謀略卻是很相信,聽他這樣一說,李亨立刻有點緊張起來。

  “陛下請看地圖!”

  令狐飛指著地圖道:“汝州位於南陽正北方,而豫州在南陽東南方,李晟主力駐扎汝州,明顯是要正面攻打南陽,而豫州的一萬軍則是穿插到南陽之後,極可能是攻打新野,斷南陽的後路,南陽若失,襄陽的大門就開了。”

  李亨仔細看了看地圖,確實如此,盡管豫州和南陽之間還隔一個唐州,但唐州幾乎沒有駐軍,再加上安西軍的騎兵速度,幾乎完全可以奇襲新野,只是他還有一點不明白。

  “愛卿所言雖然有理,但按照李晟的性格,不動則已,一動必是突襲,他很早擺出這架勢,不就告訴我們他的戰略了嗎?朕不太明白。”

  “陛下,李慶安從來不會只爭一城一域,他若要攻打南唐,必然是兩線同時作戰,他之所以在襄陽擺出架勢,其實就是想吸引我們關注襄陽,但是他的真正進攻,一定是從漢中開始,所以李光弼才會領軍入關中,陛下,臣和李慶安打交道多年,深知其謀略。”

  李亨也在想李光弼軍隊進關中後會做什麼,但他在關中的探子盡沒,根本就無從知曉,令狐飛的話使他如夢方醒,他急忙追問道:“那依尚書之意,我們該如何應對。”

  “陛下,臣有兩個建議。”

  “嗯!你說。”

  漸漸地,李亨已經忘記了對令狐飛的不滿,現在他只關心如果能抵御住北唐軍隊的進攻,其他都不重要了。

  令狐飛心中暗喜,他已經一步步把李亨的思路控制住了,他緩緩道:“第一個建議,我們放棄襄陽,撤軍回蜀中,利用巴蜀的地形,集中兵力和北唐軍對抗。”

  其實這個建議是令狐飛剛剛才意識到,既然魚朝恩支持太子,若魚朝恩的大軍能回來,必然會大大加強太子的勢力。

  李亨沒有想到這一點,他點點頭,“這個建議朕會考慮,愛卿再說第二個建議。”

  “臣的第二個建議是:大敵當前,切不可先生內亂,臣勸諫陛下保全太子,一心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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