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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木子 -[穿越]【在清朝的生活】+【番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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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11:36


第281章 前奏

一下瞬,結結實實落入胤禛懷抱,輦輿隨之穩穩的抬起,慧珠臉上登時漲的通紅,想起方纔的狼狽樣,牙齒磨的咯咯響,恨不得死勁掐上一把,卻始終沒那個膽子,只得扭來扭去掙開胤禛的懷抱。

「做什麼,得不得安生!」胤禛手臂緊了力道,大為不悅的喝道,又待慧珠在懷中老實了這才鬆開手臂,往黃絨墜座上後仰,微闔雙目,道:「弘歷0寶蓮兩個也不小了,你不要一回宮裡就鬧別捏(作者原詞),丟了身份。」她鬧彆扭?明明是他性子霸道,反成了她的錯!慧珠鼓著雙眼瞪向胤禛,憋著氣道:「皇上,這輦輿是臣妾能坐的嗎?宮妃.宗室皇親都在另一頭看著,臣妾上了輦輿還指不定被說成了什麼!」說完見胤禛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也懶得再說,索性轉過頭,單手支起下頜望著外面,口裡卻不覺地小聲嘀咕道:「被說成楊貴妃......一類的禍水,怎辦......」

胤禛啞然失笑,後微咳一聲掩了過去,道:「......你多想了。」喝!胤禛突然出聲,慧珠唬了一跳,隨即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紅潮剛退的臉頰又爬上了抹嫣紅,結結巴巴的掩飾道:「臣妾不是那個意思……恩,臣妾跟皇上已多年了,在眾人面前這樣……總是不好的。又不是那剛入宮的新人,這樣,就是在兄妹兩眼裡,也過頭了,皇上您還是記著些年紀……再說剛被晉了位……」

胤禛反過身子圈住,挑起下頜,沉著臉色對她道:「朕的年紀?你嫌朕老!」一邊說著,手裡逐漸施力。「唔--」慧珠吃痛一聲,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忙悄悄斜眼覷去,隨後眼珠兒一轉,也不掙扎了,柔聲安撫道:「臣妾怎會嫌皇上老,不過是怕了別人的閒言碎語傷了弘歷他們。您也知道,自經年選秀取消,不好的話都潑到了臣妾身上。現在皇上又晉了臣妾的位,還讓臣妾陪著坐輦輿,不是把臣妾推上了風口浪尖去?」

胤禛聽的慧珠這樣說,手上漸鬆了松,慧珠忙趁熱打鐵,繼續道:「如此,臣妾才不敢上了輦輿,還以下犯上抽了皇上一掌。」見差不多了,似是不經意的挪開鉗制下頜的手,轉開話題道:「今晚臣妾實在很意外,不解皇后娘娘怎麼會想晉了臣妾的分位,就是皇上您居然也同意了。」

    胤禛那會未察覺慧珠的小動作,右手往軟軟的腰肢緊緊一扣,帶往仰後枕在了靠枕上,冷哼道:「你不解?不解會將問題踢給朕?這些年了,倒長了幾分小聰明。」這話聽不出是好是壞,慧珠楞了一下,不自然的笑笑,也不答言辯解。

    胤禛略等了片刻,未得回應,也不追究,另道:「朕本意就是要晉你位,不過一時沒尋了合適的緣由而已。」慧珠聽的隻言片語,抓了半截子話就納罕道:「皇后娘娘是受了您的意?」聞言,胤禛好看的濃眉微蹙,否決道:「不是,朕不過承了皇后的情,順水推舟。」

    慧珠冒了傻氣,反問道:「皇后娘娘送了人情予你,而不是臣妾?不應該的?」胤禛眼神飄忽,答非所問道:「直隸水患你出力不少,卻又無法直接封賞與你。朕便打算等年節時,將你與嬪以下的宮妃晉位一級,但皇后既然主動提出,倒便宜了不少。」

    聽言,慧珠微瞼下頜,一對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烏娜拉那那氏確實心有沉浮,看來是聽到些什麼,才會在胤禛提出晉位之前,搶先一步開口,還抓住了中秋宮宴這大節上,不但對胤禛投其所好,也贏得了眾人的讚賞。
     想是現下,胤禛正認為烏拉那拉氏深明大義!

     見慧珠安靜下來,微垂眼眸似在想著什麼,胤禛心下對此不虞,臉上卻不顯分毫,低下頭,薄唇緊貼著溫膩的面頰,以一種若有似無的輕觸,慢慢逼近圓潤的耳垂,喉間發出一絲微啞的嗓音道:「在想什麼,告訴朕。」

     又來了,慧珠心裡無聲苦叫,勉強定了定心神,盡量忽略耳根處的灼熱呼吸,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麼,就是琢磨著明日何處設宴。」胤禛深幽的眼眸閃過一道不悅的光芒,抬手輕拍了她的後頸一下,聲音又恢復了慣有的平靜道:「景仁宮到了,你起來吧。」

     話落,「咚」一聲輕響,輦車落地,小祿子在外恭候,慧珠從胤禛懷裡撐著手坐起身,正欲撩了黃綾下地,又遲疑了下,回首道:「時辰 不早了,皇上早些回養心殿歇息,後日臣妾隨皇上回圓明園去。」

     胤禛略緩了神色與之低應了了聲,慧珠見狀,展顏一笑道:「臣妾還是要謝了皇上予的晉封。」說罷,也不去看胤禛的神色,黃綾一挑,傾身下輿。

轉眼兩日既過,前一日慧珠設宴款待,後一日便於諸妃隨胤禛返回圓明園。

又過了幾日,欽天監擇出吉日,十一月二十三日是為大吉,擬定次日為貴妃冊封大典。按照慣例,舉行了貴妃冊封大典後,眾妃公主及命婦要向貴妃朝賀。但因元年封妃時,胤禛以慧珠,年氏分位相等,名號卻分為下級和上級,便取消了年氏貴妃的朝賀之禮。

而此次她晉封為貴妃,胤禛未下此命,兩相比較下,內務府勢必會大辦一番。慧珠實覺得她親子三人矚目過多,便決定在冊封大典前深居簡出,有意避開過於的風頭。於是回了圓明園後,慧珠命人搬出了留於胤禛內書房的一應她的物事,除非胤禛親召,絕不會主動踏入內書房一步。久而久之,慧珠漸淡出了眾人視線,朝堂後宮皆因一事轉移注意。

九月初,天氣轉涼,直隸水患得到扼殺,流民得到安置,只需災後重建等事宜而已。同月末,京畿之圍一解,胤真以俯從群臣所請為名,迫不得已盡削年羹堯官職,並下令捕拿年押送京城會審。

時光易逝,猶記九九重陽之日,慧珠帶著一雙兒女隨胤真去了西郊靜宜園踏青,那時園內古樹參天,榕樹成行,泉流淙淙,又有亭台層層。慧珠第一次去,便喜上此地的優雅宜人,後又聞十月至十一月上旬初乃是風光最美的季節,不覺起了心思,一為暫斂鋒芒,一為嚮往自然風光,便央了胤真讓她與寶蓮留在此處小住,其間費了多少口舌不必細說。

這一住下,便是一月有餘,母女二人樂不思蜀。

眼見時節已至隆冬,貴妃冊封大典在即,又隔三差五接到催促返回的口喻,無可奈何,母女二人只好定於十一月二十日,啟程回圓明園。

這日指曉時分,小然子、小娟兩人早早起身張羅著行禮搬挪,慧珠母女卻賴在暖炕上不怠動身。

另一頭,弘歷率領三十八名宮衛前來接人,待到了靜宜園,二話不說勒繩下馬,動作一氣呵成 ,丟下身後眾人,抓了個宮人往正院裡沖。

     來到正房裡,一股暖和氣息襲來,渾身打了個顫兒,又聽到裡間屋裡不時傳來的說笑聲,弘歷忙一手揮去通報的下人,一手緊拽厚實的幔 簾撩起一角,就見慧珠、寶蓮母女在炕上抱成一團,一旁的腳踏處坐著阿杏、榮嬤嬤陪著說話。

     寶蓮不老實,在慧珠懷裡動來動去,一眼就瞧見了在門欄處探頭探腦的弘歷,大叫道:「壞人來了!」慧珠主僕三人一聽,忙轉頭望去, 竟是弘歷來了,眼裡皆是閃過驚喜。

     冷不丁被寶蓮這樣一叫,弘歷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請過安,擠開賴在一旁的寶蓮,坐到了慧珠身邊。

     慧珠望著弘歷凍得紅通通的臉頰,心疼的責怪道:「這大早的就來,定是天沒亮就趕了。」說著拉過弘歷一雙凍僵的手,就在懷裡捂著 。弘歷骨碌的圓眼稍稍調高,帶著得意的神情掃了眼寶蓮,對慧珠安撫道:「兒子好些日子沒見額娘了,想得緊,就求了皇阿瑪親自來。」弘 歷嘴甜哄得慧珠一陣歡喜,寶蓮不甘受了冷落,硬是要擠在當中,如是,親子三人又笑鬧了一起。

一時,嬉笑了一回,小娟、榮嬤嬤帶著寶蓮離開,弘歷瞟了眼門簾,道:「 額娘,年羹堯前日被押回京城,現在在刑部大牢關著。依兒臣看來 ,皇阿瑪 是下了狠心,年羹堯、年家都難逃一劫。」說完,見慧珠似不意外,曉是她 大概知道了,遂有道:「這月初五的時候,宗人府議下 ,八皇叔應革去王爵 ,撤出佐領一職。」

       慧珠暗暗心驚胤真手腳麻利,又由此及彼,忙不跌連番囑咐弘歷不要與 大臣過於交結,保持適當距離等話,弘歷一一應了。待見時辰不 早了,母子 二人方歇了談話,一行數百人浩浩蕩蕩的啟程離開。

      至申時正抵到圓明園正門,就有耿氏率領眾妃前來恭迎,慧珠自是與眾人寒暄應酬一番,卻不料臨至被簇擁回園時,另一條長長的隊伍向 過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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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11:58


第282章 要挾

聽到動靜,眾人停下步子回首看去,之間一輛四柱不加法飾,車輪直徑四尺,車轅長一仗五尺,用一馬駕駛的儀車在園前停駐,儀車週身漆金黃,雕翟為紋,慧珠對此再熟悉不過,前年她隨胤禛外出祭祀日,便是乘坐同等規格的儀車前往。

其餘諸人也猜到儀車內所坐為何人,心裡不由納悶,年氏被禁於翎坤宮,她又是如何乘坐儀車來此?

慧珠亦是一頭霧水,卻轉念憶起清晨的一番談話,年羹堯已被關入刑部大牢,想是年氏得到消息,求得烏次那拉氏依允,方乘了儀車前來納罕之際,儀車垂曳下的幔錐被人撩起,兩名宮娥攙扶年氏下車。年氏扶著宮娥的手勉強站穩,舉目而看,一雙霧繞著淒涼愁緒的眸子掠過眾人微詫的面龐,最終矚目凝於諸妃簇擁在中間的一抹暗紅色身影上,目光又有一黯,復又收回視線,示意宮娥扶她入園。

「喲,不說行『下跪磕首』禮,總歸得行個『道萬福』禮才是。」隱在眾妃之中,一人說到。

「是呀,也不知誰自羽學富五車的才女,怎麼連最起碼的宮規禮儀也不知道了?」一妃附和,引得眾人吃吃發笑.....

年妃欲拾階的腳步一頓,單薄的身子自啊呼嘯的北風中微微晃動,幾欲呼吸隱忍,終是微微側目,冰冷的眼神掃向那幾名宮妃,待她們心虛的瑟縮退下,這才停職背脊,對慧珠輕一頷首,繼而微抬下顎,於石階上睨俯著眾妃道:「皇上雖下了冊封聖旨,但熹妃一日未行冊封大典,一日便知是熹妃。至於行禮....」略有氣喘,重咳片刻,目光直直的看進慧珠眼裡,輕緩氣息道:「本宮不會讓那日到來。」

挑釁,眾目睽睽之下的挑釁!

弘歷此時前挪兩步,近到慧珠身旁,悄聲喊道:「額娘......」

慧珠明白他的意思,心下卻是無奈一歎,爭風吃醋勢必得在大庭廣眾下演練一次。

心念輾轉間,慧珠已定下主意。裹在暗紅洋縐銀鼠披風下的素手,不徐不疾的撫著鎏金小手爐,感受著上面揮散出來的溫熱,滿意的仰首笑道:「年妃姐姐,三日之後就是妹妹的晉封大典,妹妹可是恭候姐姐前來--朝賀。」

聞言,年氏雙肩劇烈一顫,微有枯黃的面上一陣慘白,卻又固執逞強的漾出一身氣勢,丟下一句:「但願那日能如熹妃妹妹所想般到來。」說完,轉身便走。

慧珠望著漸是遠去的娉婷身影,心頭掠過一絲迷茫,上次年氏入園請命,太醫已隱晦指出年氏命不久矣,大抵不過是拖些時日,至多過了去明年冬天。可今日一見,出了難掩久病的憔悴容顏,還是能看出往日的風華。

年氏身形消瘦的厲害,外罩曳地月白色為底、擺裾繡一株綠萼(綠色梅花)披風,披風色澤清冷,繡樣履萼卻枝幹倨傲,遠遠看去,年氏宛若一株冰雪中臨寒獨自綻放的綠色梅花,孤單影只,惹人憐惜。

久臥病榻,年氏的容顏受損不少,今日的她卻悉心著妝一番。病容的枯黃擦以米粉所制的妝粉,遮掩了微黃的肌膚;彎眉上了戴粉,描成拂煙眉,倒如《長恨歌》中所道「芙蓉如面柳如眉」;腮間並未塗以胭脂妝點,反是蒼白的雙唇蜜上一道朱赤色唇脂,仿如「朱唇一點桃花殷」。

眾妃同是迷茫,但更多的卻是警惕,望著年氏迤邐而去的身影,眼裡漸漸被嫉妒所侵蝕,心裡不約而同冒出一絲疑惑--胤禛見了似是纖塵不染的年氏,是纖塵不染的年氏,能否不滋生出憐惜之情?

答案,眾人揣度不出,不免失了興致,只得打著精神對慧珠高捧一番。慧珠見眾人神情,略猜出一二,遂說笑進了園子,便打發了眾人各自離開。

回到院子,慧珠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去了路上的風霜,又換了一身常裳,懶洋洋的歪躺在褥子上,神情閒適地呷了口熱茶,緩緩開口問道:「年妃使了什麼法子,讓皇后甘願拂了皇上的意思?」小然子冷笑道:「奴才以為年妃她會自持身份,一直清高下去。到頭來,還不是用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市井潑婦的法子。」

「嗒--」一聲翠響,白釉印花茶擱撂在了金漆小幾上,小然子心下一緊,忙告了聲罪,道「自年妃娘娘得知年羹堯據在大牢內,便以命相要挾,皇后娘娘無法,只得依了她。」

慧珠輕哼一聲算作回答,接著又吩咐道:「弘歷、寶兒去盥洗換衣了,素心你讓廚房備了吃食,晚間一個時辰用膳。」素心應了,後另問道:「主子,您也回來了,怎麼不去給萬歲爺請了安?」

慧珠把目光調向窗框,望著外面漸漸暮暗的天色,微垂眼眸,道:「這會兒,估摸著年妃正在求見胤禛,本宮不願去攪和他們之間的事。」素心還欲再勸,小然子搶先道:「奴才打聽了,萬歲爺不願接見年妃娘娘,直接下命讓她回去,不許再踏進圓明園一步。」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的翹高嘴角,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慧珠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倒也順應改了口道:「去看看年妃被送回紫禁城去沒?若是回去了,本宮再去給皇上請安。」小然子笑嘻嘻的應了,打了個千兒便退下去打聽消息。

簾子一撩,小然子往外走,正巧與外間急匆匆跑來的宮監撞個滿懷,倒坐了地上,小然子「哎喲」一聲,揉著身上惱怒道:「沒個規矩的東西,這是什麼地方也由得你闖進來。」宮監被小然子一吼,嚇得臉色一白,哆嗦著身子無助的站著。

素心看不過去,出言問道:「怎麼回事?」宮監一下回了醒,再也顧不得失利,衝著慧珠喊道:「熹妃娘娘,大事不好了!萬歲爺不見年妃娘娘,執意遣她回宮,年妃娘娘不願,便要自盡……您快去看看吧。」

小然子一直不喜年氏,聽了這話,就像沒聽見一樣,從地上爬起來了就道:「沒看見主子剛回園子,一路上舟車勞頓,哪有閒功夫去理了這事。你還是去了萬歲爺和皇后娘娘吧。」說著,猶自不甘,又道:「園子比起宮裡規矩是少得多,宮人也自由得多,倒養出了你這類不顧.......」

   慧珠喝道:「小然子夠了!你去找了祿公公,就說年妃欲以自盡。。。。再加一句,八阿哥也在一旁。」停了停,轉眼看向宮監道:「你退下吧,傳了本宮的話,讓三名太醫一旁待命。」二人領命退下。

    素心哭笑不得道:「年妃娘娘這事作甚,不但以命要挾了皇后娘娘,還去要挾了皇上,她也不為八阿哥想想。」想了想,皺眉道:「主子,年妃娘娘那就是一灘渾水,你真是要去?」

    慧珠無奈道:「世人皆知,本宮一人獨大圓明園,若是年妃自盡的事鬧大了,本宮又不出面,只怕過不了幾日,本宮刻薄善妒的名聲就傳出去了。再來,年妃怎麼說也為皇上生了三子一女,還是八阿哥的生母,不去實屬不行。」說罷,見素心面有心疼,又莞爾一笑道:「若在不去快些,只怕寧嬪一會就會做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哀哀慼慼。」

    素心撲哧一笑,轉身揭開櫃子取了件翻毛的披風,念叨道:「過些天該是要下雪了,這幾日北方吹得就像刀子刮似的,主子緞繡長身至股的常裳髦衣,在外面可是不經凍。」說話時節,已繫上了披風,這才親送了慧珠出去。

   眾人顧忌年氏貴妃的身份不敢上前,年氏一經杵著胤禛所住的院子外面,欲以自盡要挾。於是,慧珠因著她的院子挨胤禛甚近,未行片刻就到了。只見院門前方宮娥宮監圍成一團,外邊還站著前來圍觀的宮妃。

慧珠將四周情況看個大概,不由驀然止步。

遠遠地看見慧珠過來,耿氏連忙疾步到了跟前,覷了眼慧珠的神色,福身道:「臣妾有負娘娘所托,未能打理好一園宮務。」慧珠隨意的罷手免了,又見耿氏面有愧色,語氣也儘是陪著小心,只好拉過耿氏的手略寬慰的兩句,發話道:「此地百餘地,本宮不想看到無關之人,若是誰敢違了本宮的話,一命拿下。」聽後,耿氏心頭一顫,面上卻依然恭敬應了。

耿氏處理宮務也是一把好手,不多時一干閒雜人都已離開展.慧珠打發了耿氏回去,心裡正琢磨著小然子去傳了話沒?就見院門前宮衛放行,小祿子、小然子二人出來,揚聲道:「年妃娘娘,皇上召您覲見。」

話音剛落只聽驚呼聲乍起。

一宮娥尖叫道:「年妃娘娘昏厥了!」慧珠一聽,連忙扶著小娟的手上前,亂成一團的宮人一見慧珠醒來,忙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慧珠看著年氏嘴角隱有的血絲,心裡暗道不好!不由面露焦急,厲聲吩咐道:「愣著作甚!扶年妃進院,太醫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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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12:25


第283章 降位

宮人得了吩咐,忙送年氏去了最近的院子就診。慧珠看太醫都守著,便趁著這個空當,留了小然子在一旁,又見外面天已暗下,忙命人撐桿掌了燈,就與小然子去見胤禛。

院外守衛的御前侍衛,知道慧珠是能隨意出入此地的,自是不敢攔截,直接放了人進去。慧珠也不耽擱,一路直行進內書房,逕直撩開簾帳,見胤禛反身對著正門,背手負立在琉璃窗櫃前,舉目遠望。

月餘不見的筆直背影就在眼前,慧珠忽生想念,腳下稍重的步子不禁放慢,至輕移微步於殿中,方啟口說道:「臣妾回來了。」月下積壓的悶氣,在聽得此句後,早已消無蹤影,胤禛卻不願如此作罷,遂沉臉道:「熹妃,你好大的膽!不禁縷違朕意,回來多時,也不前來謝罪。」

真怒假怒,慧珠依稀辨得明白,於是眼裡暖意不變,笑靨依舊,緩緩行至胤禛跟前,隔著半臂的距離停下,狡黠一笑後,俯首認錯道:「是臣妾任性了,仗著皇上對臣妾的寬容。」慧珠立時認了錯,胤禛心裡受用,倒不好再擺了臉色,故只哼了一聲道:「知道就好。」

一聽這話,慧珠是憋了一肚子的笑,轉念間,卻又想起被年氏鬧得人仰馬翻的場景,心裡好似被澆了一盆冰水,再無一絲笑意。

胤禛見了,因問道:「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等一會和弘歷寶蓮一塊用了晚膳,讓太醫給你請個平安脈。」慧珠搖搖頭,小步地走到窗前,往外眺望,看著越發陰沉的天暮,沉默片刻,低低說道:「年妃欲自盡以求見皇上。」

胤禛臉色攸變,狠狠地道:「年羹堯罪不可赦,年妃求見朕,不過是為她年家求情。朕豈會受了她自盡要挾!」語氣裡的厭惡,讓慧珠心裡膽寒曾經的年氏,胤禛也是百般寵愛,如今確實棄若敞履,那對於她呢?慧珠哽咽在喉,實難問出口,於是只道年氏之事:「年妃暈厥了,臣妾不敢擾了聖駕,便讓宮人送去附近的院子救治。」

胤禛淡淡的「哦」了一聲,方道:「她素愛矯揉造作,暈厥也是意料中的事。但也正好,派人送她回宮倒便宜了。」慧珠背向胤禛的面上顯出驚訝,未想胤禛居然認定年氏暈厥是手段,難怪反應如此冷淡,便又加了二字道:「年妃吐血暈厥。」

胤禛良久無言,轉了幾番心思,沉吟道:「朕姑且一去。」小祿子提燈引路,胤禛、慧珠二人同行其後。

此時已是晚間,夜幕低垂,慧珠隨著胤禛步行趕去,未及行近,已見整個院子裡燈火輝煌,宛若白晝一般。於丹墀侍立的工人們,見了聖駕到忙下跪請安,胤禛看也沒看跪於一地的宮人,闊步行進內堂,問道:「情形如何?」

堂內眾人忽見胤禛到來,嚇得雙膝一顫下跪伏地,無一人應言,胤禛深鎖濃眉,目光幽深地盯著老紅木雕「福祿壽喜」四座屏後隱隱綽綽的身影,沉聲重複道「情形如何?」眾人醒過神,跪在前方的太醫微微顫顫的稟道:「回皇上的話,年妃娘娘五臟六腑勞損,心脈俱……」

一語未盡,只見武氏牽著福惠從屏風後出來,悲痛欲絕道:「皇上,天妒紅顏,娘娘她怎就……」喉嚨艱澀,似不忍繼續說來,只是連連搖頭,無聲哭泣,不想晃眼卻見門檻處的慧珠,哀痛的面容一僵,彷彿急劇驚恐的大雙目,扯著福惠一同跪地,哀聲乞求道:「熹妃娘娘,嬪妾知錯,可是八阿哥畢竟是年妃娘娘的親子,嬪妾心裡實在不忍,這才違擾了娘娘的旨意,帶著八阿哥前來。嬪妾請娘娘開恩啊。」

嬪妾?慧珠眉梢微微輕佻,觸到胤禛眼帶詢問的目光,流光似的眼波一轉,俯視著地上的武氏,歎息道:「本宮下令讓眾妃各自回去,也是憂心年妃欲自盡以求見皇上的事流傳開來,只好出此下策。但你與年妃情同姐妹,又代為養育八阿哥,情分自是與他人不同,怎會怪罪你,快快起來。」說著,親自扶武氏起身。

武氏猶掛淚痕,呆呆的任慧珠扶起,隔了許久,才怔愣道:「謝娘娘不怪。」慧珠頜首笑應,胤禛卻嫌棄的看了眼武氏,不悅道:「熹妃好意發話不許隨意過來,你卻偏偏帶了福惠過來,還嫌現在不夠亂!」武氏臉頰一白,緊緊拽住福惠小手的手指越發用力,指節微微泛白。

福惠手上痛覺傳來,「哇」的一聲哭喊道:「額娘……疼……福惠手疼!」聽見哭聲,武氏猛地驚醒,又察覺胤禛冷冷看來的目光,忙鬆開手,手足無措的解釋打:「臣妾不是有意……不,嬪妾是因為擔心娘娘才……」
  胤禛眼睛微瞇,疾言厲色道:「夠了!寧嬪你觸犯宮規,降為貴人。」

此言宛如平地一聲驚雷,堂內瞬間寂靜無聲。

武氏大驚失色,身子晃了晃,勉強穩住心神,囁喏道:「嬪妾沒有犯宮規,還請皇上聽嬪妾解釋。」 胤禛拂袖道:「熹妃掌管此園,她已下令未經允許,不可來此。你帶上福惠前來,就是觸犯宮規。自當嚴懲。從今日起,降為寧貴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武氏蒼涼一笑,頹然地倒坐在地,隔著眼前一團水霧,仰頭望向身前之人,還欲泣聲說些什麼,只聽見胤禛語氣淡漠道:「你既已降為貴人,不在是一宮主位,自是不得撫養福惠。」頓了頓,思量道:「唔……福惠就交給……」

慧珠沒想到胤禛會降了武氏的分位,不由怔了片刻。耳裡又聞福惠撫養問題,心裡當下一凜,生怕胤禛讓她代為撫養福惠,不禁脫口大叫一聲「皇上」,見眾人齊齊側目而視,心裡一陣極快的翻轉,堪堪尋定了人選,緩了口氣道:「裕嬪性子謙和,撫養孩子最是下細,八阿哥身體羸弱,不如暫時交予裕嬪代為撫養,皇上認為可好?」

胤禛依允道:「暫且依熹妃所言。」慧珠聞言,大鬆口氣。

武氏蘊滿淚水的雙眸在胤禛、慧珠之間流轉,不可置信的哆嗦著發白的雙唇;猛地她眼裡陰狠一閃,從地上霍地起身,死死的瞪著慧珠,冷森森的恨道:「熹妃,你陷害我!」

慧珠問心無愧,遂目不轉睛的回視武氏,語句清晰的一一吐出,道:「寧貴人,你帶八阿哥前來,究竟是存了何種心思,你心底清楚。至於你言本宮陷害與你,乃是無憑無證之事。」又冷哼一聲,接著道:「以下犯上,誣陷高位嬪妃,如何嚴責,不需要本宮與你道明吧!」

武氏被問的啞口無言,正是氣憤難平之際,卻聽慧珠冷聲警告,而臨崩潰的理智急速回籠,臉上登時青白交叉,強壓滿腹嫉恨失落,施施然下跪叩首,咬緊牙關道:「嬪妾躍矩,冒犯熹妃娘娘,請娘娘責罰。」

慧珠垂目睨視,對武氏口不應心的作勢,無言哂笑。
  
胤禛亦不予理會,隨口吩咐道:「來人,送八阿哥去裕嬪住處。寧嬪你退下吧。」眾人應是。
  
說話間,屏風後傳來「咚咚」一陣響聲,隨即宮娥驚喜叫道:「年妃娘娘醒了!」卻至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啷」脆響,伴隨著瓷器跌落碎地的聲音,年氏虛弱的喘息道:「扶本宮起來,本宮要見皇上。。。。。。」
  
紛雜聲起,宮娥驚呼連連、規勸不止,年氏迭聲怒叱、只言也要見胤禛!
  
聞聲,胤禛心裡漸是煩躁,隱隱竄起的不耐引起勃發的怒氣;只見他陰鬱著一張冷硬的面龐,一個轉身,繞進屏風內,看著離榻半丈之遠的年氏,沉怒道:「扶她回榻!」兩名宮娥唯唯諾諾的應了,左右相扶年氏回榻。

年氏驚一見胤禛,滿目歡喜,枯瘦的雙手鬆開胸前胸前緊緊抓住不放的披風前襟,顫抖的伸向胤禛。喜極而泣的道「臣妾知道皇上不會不顧臣妾的!皇上,臣妾有話要與您說」針扎許久,卻不能前進半步,滿心期盼的人依然佇立在幾步之外,激動的情緒漸漸冷了下來。

年氏心裡一陣傷懷,也就由著宮娥扶她至塌沿坐下,上身倚在鏤空掉漆的床欄處,斜側過身子,目光纏綿眷戀的望著胤禛,語氣平靜到「讓宮人門離開吧,臣妾有話要同單獨同您說」甫一說完,年氏忙捂嘴咳嗽,手裡的素白錦帕似有鮮紅的血絲浸染。

胤禛一個冷厲的眼風掃過去,犀利的目光一眼瞥見絲帕上的鮮紅,這讓他改了轉身離開的初衷,下命到「小祿子,待人離開」屏風外侯著的小祿子忙得令,領著堂內的太醫宮人離開,並隨手了門扉。

不知是否好奇心使然,鬼使神差的慧珠留在了堂內,無聲的站在四扇打開的屏風外面 透過鏤雕的福祿壽喜的圖案間隙 凝神注目的望著室內柔弱依靠在榻上的年氏 以及留了背影與他的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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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12:47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2-21 23:57 編輯


第284章 凋零(上)

隨著「吱呀」一聲門扉合上漸,胤禛目光淡淡地往後一瞥,眼尖的看見屏風底座露出的小半截花盆底,眼神陡然一變,鷹聿無比的射出一道冷光。

不好,被發現了!慧珠倒抽口氣,暗悔方纔的衝動行事,怎會躲在屏風後聽起牆角?

正猶自懊惱之際,胤禛卻若無其事的調回視線,低沉的嗓音透著一股冷漠道:「你有何事要與朕說。」年氏又咳嗽數聲,勉強壓下喉間的腥甜,就著手手裡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微啟殷唇卻未及一語,已被胤禛冷冷地打斷道:「若是要為年羹堯請求,便不必再說。」

不必再說!一句話堵死,她還能說些什麼?年氏淒楚一笑,痛苦難言的閉上雙眼。

她好恨,恨得噬心噬骨!恨兄長被權勢蒙了眼、野心變大;更恨父兄不聽她勸誡,不知月滿則虧、物極必反的道理。

她亦怨,怨得痛入心脾!怨胤禛薄情寡恩,反刀相向兄長;更怨胤禛對她憐愛不再,移情他人,置她於不顧。

胤禛不耐煩,道:「年妃,你有話無話?」

年氏未語淚先流,緩緩睜開一雙婆娑的淚眸,癡怨的盯著胤禛,一面喘息一面吟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嘗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慧珠懵了,她不解年氏怎的突然吟起詩詞,也不知此詞出自何人所作又有何意,但乍一聽來,分明就是一首悲淒的閨怨!

瞬時,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可能,不禁瞪大雙目,下意識的緊抓胸口--這是胤禛與年氏之間的寫意,訴述著兩人感情的無奈!

這個認知,讓慧珠心漏跳一拍,不由地屏氣凝神,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胤禛清瘦欣長的身影,等著他的回答。

......也許此次他的回答,將會使她與他回到相識之初......

胤禛聽年氏所吟之詞,尚未舒展的眉心,又緊蹙幾分。此詞乃是南宋女詞人唐婉相答前夫陸游所作。這兩人本是一對夫妻,夫婦二人伉儷情深,卻遭受公婆的拆散,最終被迫分離,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詞名為《釵頭鳳.世情薄》,詞意是唐婉怨恨現實的逼迫,導致陸游休離她。但她為了陸游,屈服了現實,自己獨自流淚,處在悲慘的境況中,任由留言碎語將她奚落。

好一個通曉詩詞的年氏!吟這首詞與他,是說他重辦年羹堯,使年家滿門顛覆的現實,才導致她現如今的淒涼境地?而她年氏為了他,顧全大局,甘願默默承受一切,任由無娘家所倚,遭至他的遺棄,並受盡他人的欺凌!

一想至此,年氏竟以詞暗諷他刻薄寡情,她年家全是無辜遭罪。

胤禛面上驟然變色,目中隨之凝起冷森森的寒意,一字一頓逐一吐出道:「年羹堯結黨營私、貪贓枉法,樣樣皆是罄竹難書,難道不該收押問罪?你年氏心腸惡毒,於後宮縷挑事端,朕念在你服侍朕多年,並生有子女的份上,不予追究。但你接連兩次挑釁,朕看在福惠的面上,暫且饒你,若有第三次,休怪朕無情!」

一口氣直言道出,可見胤禛恨意積壓已久。年氏驚恐的瞪著胤禛,一種近乎絕望的感情啃噬著她的心,而她只能任由這種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止不住的泛起抽搐。

胤禛恍若未見年氏的異樣,冷酷道:「再說《釵頭鳳》一詞,並不適合你吟。朕可從未記得與你有琴瑟和鳴的時候,你又何談被朕休棄?」

「不--」年氏歇斯底里的一聲大叫,隨即一口悶氣聚於胸口猛然直下,只覺喉嚨痛癢,忙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又吐了一口血。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往日相處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胤禛又怎能否定他們之間的一切呢?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做!對了,一定是她,一定是鈕祜祿氏那個jian人害的。自從那賤人得寵以後,胤禛對她的寵愛就大不如前。

年氏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反抽了一把,藉著床欄上的力道,狠命的撐著身子站起,強忍身上的疼痛無力,一下撲靠在了胤禛身上,倚在他懷裡,直言質問道:「您不能許臣妾一生一代一雙人的諾言,臣妾亦不是那不通俗世的人,臣妾能忍受,只要當您心頭最重要的女人即可。就像太宗皇帝與宸妃,世祖皇帝與孝獻皇后那般,儘管……」

一番作比,終觸及胤禛怒氣,只見他一把揮開年氏的依附,恨然道:「憑你也配與他們相比?年氏你膽子未免太大,竟敢提及太宗、世祖二帝,你們年家果真是目無我愛新覺羅皇族!」

年氏單薄如紙片,又是病入膏肓,被胤禛稍用力一推,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人已倒臥在地,一口血水吐在潔白的披風上,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哈哈哈--」年氏邊咳邊笑,雙手捧著被血水污漬了的披風,淒然落淚,道:「自古男兒多薄倖!當年的誓言,曾經情到濃時的許諾,在良人變心之後,還剩什麼?」又咳數聲,雙手撐在地上,支起上身側向胤禛,淒惶道:「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入府之初,您贊臣妾容貌出眾,又譽臣妾才情難得。後來皇上作詞,喻臣妾為您的解語花,您屬意的貴妃。臣妾以為您我是情意相投,不想您一登大寶,先讓熹妃與臣妾位至同等,現在又要封她為貴妃,那當初那篇《海棠賦》又何必作給臣妾?」說著,淚如雨下。

甫一聽《海棠賦》,胤禛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不自然,慧珠隔著屏風看的分明,不禁苦澀一笑,原是如此,此地又何必久待。心隨意動,慧珠心裡雖泛起疼痛,卻亦覺得輕鬆,再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明黃色的身影,毅然決然的轉身欲以離去。

「《海棠賦》不是朕作於你,它另屬一人。」清冷低啞的嗓音響起。

一語怔住室內兩人,慧珠心裡砰然一跳,決絕離開的腳步為之停駐,雙手緊緊的握捏成拳,已壓心下徒生的緊張,抑或是莫名的希望。

年氏哭泣聲戈然而止,滿是震驚的呆滯望著胤禛,猶自不信親耳所聽。那首《海棠賦》居然不是為她所作,她不是他的解語花,亦不是他的貴妃。呵呵,這怎麼會呢?如此真情質樸的詩詞,發自內心的筆墨揮灑,以及那住進他心中的女人--不是她!不是她!
   
年氏心裡瘋狂的嘶喊,雙眼恨意森然,含著一口微弱氣息,她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風裹在手裡,死命的向胤禛擲去,一手掌地支撐全身,一手朝上顫顫地指著,協夾滿腔恨意怒道:「胤禛!你騙我!」
   
胤禛隨手揮開帶著血漬的披風,低睨著地上似陷入瘋狂的年氏,冷哼道:「朕從未對你許諾隻言片語,亦未說過海棠喻指於你,何來欺騙。」
   
朕從未許諾過。。。。朕從未說過。。。沒有嗎?胤禛他沒有說過嗎?不期然地,年氏陷入了過往的回憶,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 呵呵。。。。」淒婉絕望的輕笑聲從年氏滲著血絲的口內溢出,她頭低低的垂直,止也止不住的淚水滴滴墜落地上,嘴裡囈語癡言道:「我最喜愛茶花的端莊高雅,自喻空谷幽蘭的出塵,最不喜的便是牡丹海棠。。。。呵呵,海棠,西府海棠。。。」
   
說道這,年氏復又咀嚼,猛然大喝一聲「西府海棠」,抬頭直直的迎向胤禛,驚恐不已的顫巍道:「紫禁城。圓明園,甚至祭祀的天壇,皇上都讓人種上西府的海棠,難道是。。。為了詞中之人。」
   
不!回答不啊!冷酷無情的他,一定會回答--不!對,這樣的他會如此而為!
   
胤禛沉默須臾,眼角餘光複雜的瞟了眼屏風,薄唇一勾,不置可否的重哼一聲,道:「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果然如此,胤禛果真是為了那人所種,只是那人卻不是她!年氏剛意識到這一點,立馬否決,又轉身匍匐至胤禛腳邊,扯著袍鋦一角,卑微的乞求道:「皇上您只是跟臣妾開玩笑的對嗎?王府後宮,無一人能比的上臣妾,皇上怎麼會傾心於她們。皇后是嫡妻,不會是貴妃海棠。。。齊妃粗俗不堪,至多是以色伺人,更不可能是她。。。懋嬪。寧嬪甚至是裕嬪,唯唯諾諾,不過依附他人生存的小人,亦不可能。。。」
   
數得上名號的,年氏一一篩過,下意識的摒除一人,強顏歡笑道:「皇上不是重色之人,更不會傾心於有貌無才的安貴人,所以皇上是哄臣妾的對嗎?」胤禛垂睦掩眼底的精光,漫不經心的凝視屏風,冷冷的丟下一句道:「年氏,你心裡清楚還有一人,何必自欺欺人的不願承認。」
   
勉強自持的笑容難以維持,年氏聞言如遭雷擊的癱軟在地,呢喃自語道:「熹妃。。。是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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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凋零(中)

是她!細聽年氏低呢入耳,心中不覺百感交集,有意料之中的坦然,亦有不可置信的詫然。

一時間,慧珠是千般思緒在心頭,分不清心下所想,道不盡各種滋味,只能任憑感覺支配,緩緩回轉過身,走到與胤禛一簾之隔的屏風後,目中光華定定的傾凝於那道高大欣長的陰影上。
   
妒恨,深入骨髓的嫉妒,吃人噬骨的恨意,在年氏心底如燎原的星火,以不可抵擋之勢蔓延。如此,心裡更是大動。胸腔內血氣翻騰,一個雅致不住,一時又咳嗽上來,但此時年氏已不顧一身病弱,「呸」地一聲吐出一口混著唾沫的血水,抬頭死死地瞪著胤禛,恨忿問道:「皇上心裡的人,是鈕鈷祿氏那個賤人?」聲音似從地獄深淵幽幽傳出,冷得膽寒刺骨。
   
「賤人?」胤禛冷咦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著地上被嫉妒啃噬扭曲的年氏,不欲再與其糾纏,又餘光瞥見屏風後稍暗的黑影,幾不可查的微皺濃眉,故只一面撂話道:「年氏,聖意豈是你能揣度!朕奉勸你一句,安生待在翊坤宮做你的貴妃,給福惠留個體面。至於熹妃……」略停頓須臾,話鋒一轉,肅穆道:「是你一生望塵莫及的人,不是你可隨意辱罵!朕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話落,轉身欲走。

望塵莫及,一個她從心底瞧不上的人,居然是她縱然一生也望塵莫及的人。而這句話還是從她依附一生的良人口中道出,這讓她情何以堪?她不甘心!不甘心!

滔天的恨意紅了眼,一見胤禛欲以離開,年氏手腳並用攔住胤禛,憤然道:「鈕鈷祿氏她哪一點比得上臣妾,要才無才,要貌無貌,家世更是上不了檯面,憑什麼她是臣妾望塵莫及的人!臣妾不甘心,不甘心啊!她有什麼,不過就是生了一兒一女,女兒還是個殘疾......」

言猶未完,胤禛一腳踢開年氏,深邃的眸子剎那佈滿陰霾,厭惡道:「你其心何毒,寶蓮致殘,少不得你從中作梗!當年寶蓮週歲,你個歹婦竟然狠毒如斯,欲以燙染朕唯一的女兒。」

說到此處,胤禛眼裡劃過一絲愧疚,隨即面向地上病弱游絲年氏,只覺她惺惺作態,再看便是面目可憎,遂鄙夷道:「你恃寵而驕,在王府裡作威作福,又嫉妒成性,下毒手讓安貴人流產。如你一般內宅惡毒婦人,又豈能與熹妃相比!」

年氏臉上凝滿慌亂,猶不敢信瞪直雙目,唇齒發白道:「您知道......全部都知道,不可能......怎麼會知道呢?為什麼您又一直不提,您......」不等年氏說罷,胤禛厭煩的打斷道:「朕是看在你生有子嗣的份上,對你輕饒,你休要糾纏不休,越發惹人厭惡。」

厭惡!胤禛厭惡她!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年氏一口氣提不上來,胸口一陣絞痛,身子再無力支撐,至喉間又咳出一口血水,她已癱倒在地上。

見年氏面如死灰,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胤禛並不驚慌,眼神依然冷漠的睨視著吁吁微喘的年氏,唯不經意間,似能在眼裡捕捉到一抹轉瞬即逝的精光。

於世人眼裡,年氏濃寵多年,及至貴妃。現在年氏仍居高位,不與年羹堯皇恩直接除掉,必遭詬病,若是她。。。念頭一閃,胤禛當即又道:「三年前,朕委屈熹妃與你同等分位。但三日後乃是熹妃的晉封大典,朕且留你三日在此,命你以貴妃之尊率眾妃給她朝賀。」
  
此言無疑是火上澆油,憶起下午兩人交鋒的情形,年氏恨意難忍,蔥白的十指根根的在地上劃至手心,如蛇信子陰毒的目光垂至地上,晃眼一瞥,竟在屏風底座下的縫隙驚見一雙藏青色緞繡竹蝶紋花盆底鞋---是鈕鈷祿氏下午所穿的宮鞋。
  
年氏逐漸散了的眼神一凜,仿若迴光返照的將死之人一般,猛然乍起,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搏盡全身之力撞上四扇展開的屏風,大喝一聲:「鈕鈷祿氏!」
  
「砰-------」一聲巨響,屏風重擊落地。
  
「啊--------」慧珠閃躲不及,屏風重壓腿上,瞬時痛呼出聲。
  
年氏順勢倒在屏風上面,見慧珠雙腿被屏風砸壓住,痛快的大笑出聲。
  
胤禛驚怒的看著眼前一幕,簡直始料未及,又見慧珠面上無一絲血色,額間冷汗涔涔,皓齒死死咬住嘴唇以止雙腿疼痛,卻猶自不知,唇已是破皮,隱隱有血絲滲出,而她只能一味的發出疼痛的呻吟。

「賤婦」胤禛怒不可謁。

胤禛上前一把拽起年氏,大力推撂一旁。重重摔至地上,年氏破碎的笑聲陡然止聲,隨即就感額頭上一片溫熱,她愣愣的摸了一把,看著手上鮮紅的血,她渾身一震,繼而心下一片淒涼,胤禛居然如此待她!

小祿子、小然子等人聽見室內巨響,二人忙推開門扉衝進室內,不由一怔。只見慧珠被屏風壓在地上,胤禛正一臉鐵青的抬著披風,而年氏卻髮髻散亂、衣裳不整的倒在腳踏下呆愣。這是何種情況?二人對視一眼,心裡又是疑惑又是驚詫。

慧珠也是驚詫不止,她本欲離開,豈料年氏忽然大叫一聲,她聞聲止步,剛一回首看去,屏風便朝她眼前倒來。「唔,輕點,好疼……」屏風一挪開腿上,疼痛立馬傳來,慧珠忍不住呻吟出聲。一聽痛呼,胤禛面上又是一沉,抬頭冷弊了祿、然二人一眼,二人頓時打了個激靈,心裡後怕連連,忙不迭上前一人一邊接過屏風抬。

兩手得空,胤禛一個健步上前,單膝跪地扶起慧珠,語帶焦急道:「沒事的,朕先抱你起來,若是疼就叫出聲。」

說著,一手繞在膝下,一手圈住後背,將慧珠打橫抱起,並怒聲喚道:「太醫進來。」

身體懸空的瞬間,左腳裸彷彿骨頭錯位一般,疼得慧珠死死摟住胤禛頸項,口裡發出嘶嘶的抽氣聲。胤禛聽的清楚,生怕再弄疼了慧珠,不由僵直的站在原地,陰鷙的視線牢牢鎖住她。

慧珠察覺了胤禛的異樣,稍稍忘記疼痛,納罕的抬頭,就見胤禛臉上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只是額頭如她一樣滲出冷汗,眼底似有隱藏著不易覺察的焦急。這個發現,讓她聯想起適才的對話,心裡有了一絲瞭然,眸裡也染了一層暖意,忍住疼痛盡量語速平緩道:「皇上,不是很痛,臣妾還忍得住。」
   
胤禛沉默的點頭,目光在室內搜索一遍,嫌棄的撇開六柱五簷滿金雕花大床,選擇了案桌南面的紫檀嵌螺鈿榻,逕直朝過走去,將慧珠請放在榻上,又命太醫過來看診。
   
一時,太醫診畢,朝胤禛稟道:「皇上請放心,娘娘傷勢不重。」言猶未了,胤禛冷冷插口道:「不重?會疼的面色慘白,一直哼哼唧唧的嚷疼!」太醫心裡一怵,腿上直打哆嗦,嚇的連忙匍匐跪地。
   
一聽這話,慧珠微犯蒼白的臉頰驀的一紅,不由暗暗剜了一眼,卻見胤禛根本沒看她,只好輕咳一聲掩飾道:「太醫請起,本宮方才受醫治的時候,是有些疼,不過現在好多了。」說完,太醫仍未起身,慧珠撇撇嘴,伸手扯了扯胤禛的衣角。
   
胤禛隨口叫了太醫起身,又問道:「傷情如何?」太醫斟酌道:「娘娘左腳扭傷,其餘無甚大礙,養半月即可」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覷眼瞧胤禛面色,又補充道:「三日後的晉封大典不會耽誤,依娘娘的情況能撐上個把時辰。」

胤禛面色稍霽,掃了眼幾上擺鐘,發話道:「一更天正,時辰也不早了,朕送你回去,順便就在你那用膳。」說著,伸手欲抱起慧珠,卻又突然收手,對著侍立一旁的小祿子道:「抬輕便的轎輿過來,送熹妃回去。」

另一邊靠臥在床上的年氏,看著南榻處刺眼的一幕,恨意不止--原來她所引以為傲的一切,到頭來皆是一場空!如此想來,忽地她心裡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卻至聽聞三日後的晉封大典一事,死寂一般的雙眼有些恍惚,隨之眼神複雜難言的望著胤禛,約片刻後,她垂下眼簾,出聲叫住要離開的眾人。

胤禛置若罔聞,年氏心下泛苦,嘴角卻掛起冷笑道:「皇上放心,臣妾不會傷害您的熹妃娘娘了!只是關於小格格和福惠的事,還請皇上留下來。」眼簾一掀,譏諷的睨了眼慧珠,道:「若是熹妃娘娘願意,也可以留下來,不用繼續聽牆角了。」

胤禛略一思索,依言摒退左右吐出一字道:「說!」對她已無話可說了嗎?還是已厭惡她到不願多說一字?年氏嚥下喉間的苦澀,開口道:「臣妾要尊榮,請皇上晉臣妾為皇貴妃。」

既然不能成為你心中的海棠貴妃,就讓她繼續享有寵冠後宮的虛名,成為世人眼中你最寵愛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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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凋零(下)

慧珠聞言錯愕,年氏看她神情,扯出一抹嘲諷道:「你聽得沒錯,本宮要的就是晉為皇貴妃。」慧珠啞口無言,她不知年氏話裡的篤定從何而來,還動了動嘴皮,卻未吭一聲。

胤禛看了眼慧珠,復又冷眼睨向年氏,嗤道:「朕為何要晉了你為皇貴妃?」年氏亦冷眼相對,道:「從臣妾胞兄被關押進刑部大牢開始,皇上已經有了晉臣妾分位的想法,只是在中秋宮宴時,被皇后的意外之舉打亂。」

胤禛眼裡厲光頓閃,語氣未變,道:「年羹堯妄臣反賊,是為有負朕厚望,刑部定他的罪,乃秉公執法,與朕何干?朕為何要晉你的位?笑話!」

年氏留心了胤禛的神情,心裡忽生不確定,難道兄長他真意圖謀反?不可能,兄長一心忠於皇上,絕不會如此。否定心中疑惑,年氏鎮定道:「漢高祖成就霸業,殺盡功臣,留得史書記載『飛鳥盡、良弓藏;狡兔盡、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臣妾胞兄為皇上鎮守西北,牽制十四叔一黨,可說是為皇上順利登基立下汗馬功勞。去年青海政變,胞兄一力鎮壓,為初登大寶的皇上,爭取了……」

不待繼續說下去,年氏只感一雙陰鷙狠厲的目光襲來,使他難以再言;可眼下情形已是如此,由不得她半點退縮。年氏捂嘴咳嗽一陣,微緩了心裡的懼怕,方抹去唇上的血漬,又道:「皇上甚惜聲名,向來又公私分明,自會厚待濃寵十來年的臣妾,豈會留下與漢高祖同樣的評斷。若是臣妾沒猜錯的話,皇上是想以年節為由,加封於後宮諸妃,並晉臣妾為皇貴妃。」說完,自覺悲涼,闔眼斂去滿目蒼夷。

慧珠聽年氏所言,已相信了七八分,再看胤禛愈發平靜的神色,心裡溢滿的雀躍,隱隱泛起的甜蜜,瞬間去了大半,理智漸漸回籠。

對於適才胤禛與年氏的一番話,也能平心看待,不由暗一揣摩,本打了對折取信的話什,也只剩下了三分有餘。胤禛有兩恨,一恨他人揣測心思,一恨受人要挾,年氏一襲話說下來,正是觸及這兩處忌諱。如此,無論年氏料中與否,胤禛只會矢口予以否定,便聽他道:「朕無愧於心!『上蒼在上,朕若負年羹堯,天誅地滅』,此話為朕於奏折上批注與年羹堯,現今再述一遍,以免你自以為皇貴妃之位,已是你囊中之物。」說完,喚小祿子抬輿入內。

胤禛信佛,年氏一聽他以上蒼為誓,心裡十拿九穩的事再無一點底氣,一時又氣兄長真有謀逆之心害了年家滿門,又恨胤禛果真與她無半分情意,她唯一渴求的表面風光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心念及此,又見胤禛欲離開,年氏是焦急萬分,不顧胸口血氣翻湧的疼痛,直接用手指緊扣住床欄,撐起上半身,慌亂叫道:「不!皇上,您先別走,臣妾知錯了,臣妾不該胡言亂語,不該隨意揣度聖意......皇上您先別走啊.....對了,小格格、福惠,他們可都是皇上的子嗣,皇上您為他們想想啊!」

胤禛眉頭一皺,沉聲道:「他們都是朕的親子,朕自會打算。」

年氏心下慌亂一片,只知晉為皇貴妃,於世人眼裡維持表面的風光,出了她女子私心作祟,也是兄長問斬後,他年家一門唯一的保障,她不能丟掉這個機會!

慌亂間,年氏也顧不得宮人在場,只緊抓一兒一女不放,急急接口道:「小格格病魔折磨至死,皇上您說過要彌補女兒早逝的傷痛。還有福惠,他還那小的孩子,母族獲罪,再沒一個分位高的母妃,他以後如何在後宮生存?」聞言,胤禛面露猶豫,口裡低聲自問道:「福惠?」年氏一聽,知是希望,忙喜道:「是呀,就是福惠。他自幼體弱多病,又中過毒,皇上素來為此更加憐惜他,還望皇上為福惠著想。」

    年氏語氣裡的卑微乞憐,讓慧珠微有詫異;小路子領著宮人埔一進屋,就聽此言,也是詫異,齊齊拿眼怪異的瞧向年氏。見狀,年氏一怔。立時又反應過來,本就蒼白無色的面孔,登時青白交加,煞是複雜難辨。

    胤禛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薄唇一抿,正色道:「貴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冊為皇貴妃。」話一停,見年氏死白的面上泛起紅瀾,眼裡冷意當即一閃,微勾嘴角道:「至於晉位大典,由欽天監擬定吉日。」言畢,不再看咳嗽不止的年氏,與慧珠各乘轎輿離開。

    日子一晃就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園中早已妝點一新,處處紅綢金滌,喜氣盆栽擺設,勝似年節氛圍。至晉封殿內,又是錦繡繡屏,寶燭香灰,宮人綢衣裹身,一片花團錦簇之景。

    彼時慧珠正對鏡梳妝,身著一襲明黃色緞織繡龍紋長袍,袍以貂綠鑲邊,並加同繡有龍紋的披領,護肩於袍身之上;再外罩一件繡龍雲及八寶平水波紋樣的朝褂,其褂為對襟、無領、無袖,形似背心式樣。

     梳妝妥當,素心見時辰快到,親奉貴妃朝冠上前。朝冠為薰貂所制為青黑色,上綴有紅色帽緯。頂部分三層,疊三層金鳳,金鳳之間各貫東珠一隻。帽緯上有金鳳和寶珠。冠後飾金翟一隻,翟尾垂五行珍珠,共三百二十顆,每行另飾青金石、東珠等寶石,末端還綴有珊瑚。

     全副貴妃行頭著身,慧珠就著小然子、阿杏的攙扶,移至一人高的水銀穿衣鏡前,望著鏡內端麗艷妝、豐容靚飾的人兒,不覺秀些晃神,乍眼一看,竟真有牡丹海棠的光艷灼人,不可逼視。

     收回目光,忍著腳裸上的輕痛坐上皇貴妃的翟,由八人抬至晉封大殿。一路行來,華光異彩,風光無限,人人迴避。

     翟典停穩,眾妃、命婦行禮,慧珠目光掠過眾人,見無年氏在場,心裡一鬆,露了絲笑容道:「免禮。」說罷,由左右宮娥攙扶至胤禛跟前,行六肅三跪九拜禮,口呼:「臣妾跪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胤禛下位,上前親扶起道:「熹貴妃腳傷未癒,坐行大禮即可。」說著,一命張羅宮人設金翟寶座。目睹此景,命婦們儘管心知慧珠受寵,,卻任生詫異,不想竟受寵至此。然,落於眾妃眼裡,無不是刺眼一幕
隨即行晉封大典,宮妃於殿右面侍立,禮部官員站在階前唱賀。

如此唱賀半個時辰余一刻,晉封禮畢,眾妃,命婦朝賀一時禮樂聲聽,殿外國宮監揚聲傳到:「年貴妃到」聞聲,正欲下跪行禮的眾人紛紛止住動作,朝殿外看去,只見亦是一身貴妃朝服裝扮的年氏,半侍在宮人的攙扶下,向殿內蹣跚行來驚見此,慧珠心裡一沉,年氏病重難行,她本只當胤禛說的是氣話,不料他真命了年氏前來朝賀。想至此,慧珠微微側目而看,就見胤禛薄削的嘴唇隱隱上揚,道:「年妃知書達理,曾言一日未行晉封大禮,一日便為原位。所以今日,年妃不以即將晉為皇貴妃為勢。前來朝賀,實為宮妃之典範。」

話落,殿內一片嘩然,看向年氏的眼神也有了別樣的深意,更有甚者與左右附耳道:「聽說年妃的皇貴妃之位,是她自己求來的,還是拿八阿哥乾巴巴的求皇上謹晉封的。」一命婦詫然道:「年妃不是當朝第一寵妃,怎麼回事自己求來的位,難道是因為她娘家....?不待說完,彼此換了個眼神,掩嘴一笑,嘲弄的看向年氏
.....

四周嘲諷的話意義進入耳內,年氏死白的面上出現驚慌害怕。為什麼她乞求晉為皇貴妃的事眾人都知道?為 什麼她們眼裡全是嘲諷,面上皆是譏笑?為什麼要 說她是假清高?

      不要,不要這樣看她!

      ---- 不要!

      「唔----」扶著年氏的兩名宮娥各吃痛一聲, 卻又不敢挪開死死插住她們臂上的手,唯有暗自苦 笑。

      慧珠與上位上看著年氏瘋狂混亂的眼神,不由 心下一驚,微斂下頜刀:』皇上,年妃看樣子似有 不對,就像……」瘋魔二字未及說出,只見小然子 拂塵一甩,仰首高喊都:「樂起----」

      兩名嬤嬤得到暗示,忙上前擠開左右兩旁的宮 娥,死壓住年氏的手,湊而說道:「娘娘,快跪下 向熹貴妃朝賀。」聞言,年氏眼中一凝,愣愣的看 著上位爭做的胤禛、慧珠二人,腦海裡泛起混沌, 坐在胤禛旁邊的不應該是她嗎?怎麼成了鈕鈷祿氏 ?

     「叩首----」唱喝聲起。

      兩名嬤嬤對視一眼,各明其意,隨即手上一用 力,強押著年氏跪下,伏地叩首。一禮畢,年氏瞳孔放大,嘴裡發出「呃」 的嘔吐之聲,突然身上急聚起力氣,雙 臂朝外大開,掙脫兩名嬤嬤的鉗制,全 身往前一撲,形如枯骨的雙手死命的往 階上攀附,猛地大叫到:「皇貴妃!本宮 是皇貴妃!熹妃你下--」

「噗」話未完,一口血水從年氏口內噴出 。

瞬時,四周驚呼聲起,眾人震驚不已的 看著離上位一步之遙的年氏,她雙手還 死死的抓住階上猩紅的地毯,身體卻已 不再動彈。

"年貴妃猝死!"小祿子觸上年氏的鼻息 ,隨即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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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年終

十一月末,年氏猝死大殿,轉至下月,不到幾日,各方參奏年羹堯的折子紛紛上表;同時議政大臣也向胤真提交審判結果,給年開列九十二款大罪,請求立正典刑。但胤真念及年羹堯功勳卓著、有功於社稷,遂特賜其獄中自裁。

就在叱吒一時的年大將軍身敗名裂自裁於牢獄期間,慧珠的腳傷也好了全。對晉封那日發生的事隻字不提,並極為平靜的以附後之名重掌圓明園宮務,以及親力親為的主持了年氏的喪葬禮。至於胤真,他是明白晉封大典那日,慧珠心裡生了膈應,也不計較她的冷淡相對,只道過了時節最忙的日子再去找她,便是時過境遷,必是相安無事。

這般,在二人刻意的冷淡下,圓明園也呈現了低氣壓,一直至過了臘八,才漸有了年節的喜氣。

常言:「長至日值授新衣,往來慶賀玩賭博。」十一月最末一日,洋洋灑灑的下起大雪,慧珠開始著手備制新衣,忙碌兩三日,交代好了一應事宜,也得了些空閒,便邀了耿氏與一些交好的命婦玩些葉子戲迷、骨牌、樗蒲等娛樂,既消磨些時間,也便宜了聚著鬧騰嬉戲。

這日夜雪初霽,難得放晴,兆佳氏、富察氏二人相約遞了牌子入園請安,慧珠見外面雪停卻風大,索性找了耿氏過來湊夠四人,聚在一起玩骨牌。

正房內堂裡,素心已張羅著擺設整齊,一張紫檀木卷草紋展腿方桌設於中間,四面各放一把紫檀木鏤雕龍紋扶手大椅,每一椅上搭了翻毛褥子,椅下又各放了鎏金琺琅腳爐,並每兩把椅間各置一張紫檀木雙層幾,在幾上擺滿瓜果點心等零嘴。

四人坐定,耿氏笑問道:「今日誰做莊?」兆佳氏、富察氏兩目相?,撲哧笑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當然是貴妃娘娘的莊家。」慧珠佯怒道:「欺負本宮是新手,你們三人又想讓本宮輸個十幾貫錢,這可不成!」話是如此,但三人卻不敢超次,往往故意放水,慧珠自是輸不到哪去。

兆佳氏自思片刻,挑眼輕笑道:「今北風刮得冷颼颼,不如換個暖和身子的玩法,老是讓娘娘輸了錢,臣妾們可是擔當不起。」眾人眼睛一亮,來了興致道:「怎個說?」兆佳氏道:「仍是老規矩,只是輸的人不用出錢,飲薄酒一杯即可。」

三人遲疑,富察氏猶豫道:「這是在宮裡,若是飲醉了……」兆佳氏大不在乎道:「今都十九了,利年節也沒幾日,小聚飲酒,宮裡是准了的。再說咱們飲的是果酒,不易醉人。」三人一聽,琢磨著果酒燙熟了再飲,勁也不大,遂點頭同意。

素心從旁提議到:「桂花釀酒,酒味芳香醇厚,微微略甜,奴婢去取了它可好。」富察氏驚詫到:「桂花釀酒可是萬歲爺的御用飲酒!」慧珠斂了笑意,淡淡的道:「以因年節,本宮這也有些,飲它便是。」富察氏看了慧珠的神色。心裡暗惱魯莽,故只笑笑不提。

不多時,取來四隻清宮所用的六面水晶杯,素心往內各倒一杯滿起,四人開始玩牌。

玩了近兩個時辰,慧珠仰頭體內下一杯,杭著手裡的空杯,搖頭道:「小牌久是沒人兩張牌,勝負立現,本宮一連飲四杯了。燈會弘歷兄弟過來,若是看見本宮醉了,可是不好。」話落,素心貼心的取了茶水遞與慧珠解酒。

耿氏將面前的四張牌兩兩相搭,無奈道:「說起兄弟二人,臣妾就氣的跺腳。弘晝就小四阿哥半歲,卻沒半點比得上四阿哥,整天除了打架惹惱先生,就沒幹過正事。」說罷,又自不夠,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眾人掩嘴輕笑,慧珠想起宏晝胡天胡地,沒個章法的樣子,倒也是個被寵壞的小子,不由暗自搖頭,隨即腦海裡浮現一句話,立時推知宏晝的性子是胤禛有意放縱,心裡有起不快。

富察氏一直想補了方纔的失言,這會見慧珠面有暗色,忙岔開話題道:「裕濱娘娘快是莫憂心,哪家兒郎玩心不重,等娶了《擋住了》妻後,都是收了性子,到時候等萬歲爺給五阿哥指門婚事,嫡福晉、側福晉一起迎了,還會擔心居住性子。」慧珠不喜富察氏後半句話,不經意的皺了皺眉。

正說之間,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隨即一個帶著幾分奶氣的男音笑道:「富察夫人這話不當的,本阿哥就是迎了福晉,她們也別想管住我。」一聽,眾人知是來人,齊齊轉首看去,一名容貌普通的少年郎進入眼簾,他頭戴貂毛冠帽,穿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團袍子,外罩寶藍色團花馬褂,仰頭闊步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弘歷、傅恆二人。

耿氏停下手中的牌,恨道:「年一過虛歲也十五,就是該成婚的年紀,還再這胡言亂語。」弘晝滿不在乎道:「才不要娶了妻,幸虧這次直隸水患取消了選秀,要不然真娶了妻,準把她們丟在一邊。」說著,得意地笑起:「下次選秀又要等三年,額娘的算盤是打不上了。」耿氏聽了,直氣的牙癢癢。

     慧珠瞪了一眼,嗔怪道:「看把你額娘氣的,還不快過來陪個不是。」弘晝也是機靈,不敢真惹怒了耿氏,忙拱手作揖,慧珠見了,又拉過耿氏的手實心勸道:「你也別氣,其實等孩子大些成親也是不錯的。再說,也是就晚個兩年多,不愁選不中合適的。」

耿氏斂了怒意,順著慧珠的話說了,心下卻頗不以為然,這皇子十五成親是慣例,且也只有成了親才能由宗人府請封貝子,從而進差,今年沒得婚指,爾後一推又是三年,晚了整整三年入朝,期間的差距是大了。又轉念一想,今年初弘歷已經進了差,更傳出胤禛有意給他指婚,如此一來,慧珠自是不用如她一般焦急。這風涼話說起來也頭頭是道了!

     心思每轉愈下,耿氏不覺失了玩牌的興致,又見弘晝倒在一旁炕幾上嘻嘻哈哈的樣子,再一比較站在慧珠身後的弘歷,自生了一肚了悶氣,意忘了放水一事,手上牌對搭一翻開,卻是大了慧珠一點,這局又勝。

「哎喲」慧珠撫掌一拍,回首橫了弘歷一眼,道:「去去去,還說給本宮帶了喜氣,你這一過來,本宮輸得還快些。」一語畢,極痛快的飲下杯。

     弘歷笑容不變,似變戲法的從身後拿出一本一寸厚度的藍皮書,欺身討好道:「《三言二拍》全集,文以話本類別,額娘保證喜歡。」

兆佳氏笑道:「四阿哥真孝順,曉是娘娘喜歡話本類的書籍,就專給您找來。」慧珠聽著受用,不禁與兆佳氏越發親近,正欲謙虛幾句,就聽弘晝抱怨道:「沒意思,四哥我們走吧,難得今日下學的早你又把書給娘娘送來了。」說罷,見耿氏沉了臉色,不由分說,一手拽了弘歷,一手拽了傅恆疾步出了屋。

     耿氏氣得沒法,恨不得擰了弘晝的耳朵,抓住他一陣好說,卻礙於眾人在場,一時拉不下臉,只得掩去心思,揚了笑臉繼續玩牌。

     只過一個多時辰,時進申時正(下午4點),外面已有些暗沉。桌上三人估摸著時辰不早了,又見慧珠似有些朦朧醉意,便起身告辭。慧珠確實飲多了,身子乏沉,也不多做挽留,命了小然子送人離開,自起身回內室換洗更衣。

     許是起身急了,甫一站起,只覺得頭昏眼花,忙把了小娟的手,也不說換洗的事兒,逕往燒的暖烘烘的內室走去,待一下坐到熏香燃炕的榻上,慧珠醉意已來了七八分,勉強撐了些精神一邊動手解盤扣去外袍,一邊話語不清的揮退道:「退下,就這樣了。」話音未消,眼皮子沉的搭上,歪躺在榻上睡著了。

     小娟看著好笑,心道三年陳釀的果酒再不醉人,也當不的水一樣的喝,醉人是自然的。後思量著室內暖如春天,倒不會凍著,於是她也就由著慧珠這般睡下,再拿一條褥子給搭蓋上,自輕手輕腳的掩簾退下。不知睡了多久,慧珠迷迷糊糊間覺得身上有些寒意,下意思的去找褥子,但在榻上摸索了半陣子依舊未果,只好虛睜起了眼睛去看,隱隱約約的似瞧見一抹藏青色的高大身影站在塌前。

     高大身影?慧珠當下酒醒了幾分,搖搖頭穩了穩心神,再定睛一看,已看清來人,是頭戴朱緯結頂,不加梁冠帽,身著藏青色繡九龍紋樣常服的胤禛。而他此時腳下正踩著一條褥子,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肆無忌憚的視線在她身上梭巡,慧珠略覺得不自在,不禁嚥了嚥唾液,便反射性的伸手扯住了衣襟,問道:「皇上怎麼來了?」說完,無不識驚,有感聲音軟綿綿的厲害,忙清了清嗓子,敷衍道:「臣妾衣裳不整,還請皇上暫且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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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歡愉

屋室裡暖香浮動,床榻外錦籠紗罩,被褥上可意人兒鬢髮亂灑,身上梅紅撒金襖兒對襟散開,露出一抹金鏈系脖、面繡「喜上眉梢」(喜鵲與梅花)紋樣蔥綠肚兜褻胸,一抹白皙似雪的胸脯半開半遮。

四色猩目,煞是衝擊眼球,越發顯得一襲嬌膚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不施粉黛的腮頰嫣如朝霞映雪,一雙朦朧惺忪美目就著醉意眼波瀲灩蕩漾,檀口色朱櫻一點,微微啟合吐息,即使未能近觸,仿若已聞得嫵媚幽香之氣入鼻。

胤禛如此冷眼看著,竟是迷晃了雙目,心下頓生旖旎,又聽那似嗔似嬌的慵懶軟綿嗓音,不覺身上一酥,再是矜持不住,腦海裡的意志轟然傾塌,一腳踢開腳下擋路的褥子,手裡解著盤扣衣襟,就往榻上壓去,一口含住喋喋不休的朱唇。

「唔……」未及說完的話什,化作一聲酥麻軟膩的嚶嚀,胤禛深邃的眼瞳一暗,再無所顧忌的大肆作為,唇舌撬開潔白的貝齒攪入香檀繾綣,粗糙的大掌扯開半掩的襖子,順著倒三角形的兜兒下擺,延伸上溫軟如綿的所在。

白潤滑膩的豐盈握在手裡,就像握住一團炙熱的凝脂,不知不覺燙了他的手,煨暖了他的心。登時,胤禛呼吸紊亂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不再溫柔,對著似玉山高處的小綴珊瑚重重一捏,這才放開呼吸滯緩的人兒,微微撐起上身,低頭俯視著身下嬌喘不已的她,氣息沉重道:「嘗到了,桂花清香,又似酸帶甜,你飲了朕的桂花陳釀。」說著,不給慧珠喘息之機,一把扯掉欲掛似落的兜兒,俯身咕噥道:「自去了靜香園就沒碰過你了,倒是長了不少。」

「唔,疼……」頸項、後背兩處的金絲掉被強硬扯掉,慧珠吃痛的低呼一聲,可不待她抱怨出聲,隨即只感胸前一涼,繼而顫微微的一處又狠狠一痛。如此,她當下惱怒,又感疼痛不止,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推拒,然,不知是酒勁使然,還是被撩撥的軟綿無力,只覺心裡怦怦直跳,雙腿麻酥酥的,兩隻白玉裸足情不自禁的弓起腳背,蜷縮起十根蔥鬱精英的腳指頭,以忍耐全身的熱潮湧來。

動情了!胤禛稍是停下動作,幽暗的鷹聿眸子裡愈加深沉,隱隱有簇浮動的火苗掩藏,噴吐灼氣的薄唇翹起愉悅的弧度。又須臾之間,一聲輕綿綿的**在耳畔響起,濕漉漉的溫膩觸感舔上耳垂,接著一股蘭薰桂馥的淡淡香氣呵來,他忍不住的打了個顫抖,循著溫熱感看去,那是一張腮暈潮紅的粉頰。

慧珠捕捉到胤禛眼底的迷茫,不覺笑得花枝亂顫,眼裡卻是狡黠之光流淺,一雙皓雪的素手似蜻蜓點水般掠過對方精瘦的背脊,慢慢的撩撥挑動,然後停在某處狠一使勁,潤光剔透的指甲順著後頸項一直劃至腰股間。

胤禛痛哼一聲,渾身上下一怔,瞬間眼裡聚起狂風駭浪,眼似噴紅的盯著笑得頗似得意的慧珠不放。只見身下的她笑顏嬌憨,柔嫩的雙頰笑渦有霞光蕩漾,隨著似微風振箭的輕吟笑聲動盪,一雙嬌俏的白玉凝脂,肉顫顫的上下晃動,恍若一對跳動的玉兔,引人再難移開視線。

剎那間,胤禛雙眼赤紅,喉間暗暗滾動,動作略顯粗魯的一把壓住慧珠,扯下腰上的明黃帶子縛上她一雙細腕綁在塌欄上,埋身於豐白的雙腿之間,正欲動作,卻感身下的人兒輕顫,又見她滿目的驚慌,暗啞著嗓子冷笑道:「你自找的!」

......

雲消雨停,慧珠睜著一雙水霧霧的濕眸,一動不動的看著塌頂石青臘梅報喜軟簾,直至外間燃起了燈亮,有了腳步、倒水等聲響,方才動了動被縛在頭頂的雙手,眼珠兒溜向單只手支在額側半起了身子的胤禛,道:「解開。」

胤禛挑挑濃眉,從鼻腔發出一聲詢問道:「嗯?」慧珠眼角瞟了眼屏風後隱隱綽綽的人影,不怠再拿氣,只得軟了話道:「臣妾不舒服,還請皇上給臣妾解開。」胤禛傾身前湊,一手又攀上軟滑的豐盈把玩,一手仍支著額側,好整以暇的盯著慧珠,另說道:「鬧騰了近一個月,你也該夠了。」慧珠閉眼不答,胤禛手上一重,沉聲道:「睜開眼!」

慧珠忿忿的睜開眼,?嘴道:「臣妾不解皇上話裡的意思。自靜香園回來,臣妾兢兢業業的打理宮務,寬待園裡嬪妃,交好於命婦女眷,不知皇上認為臣妾還有哪出未做妥當?」胤禛也不說話,面色淡淡的看著她,只是覆身上的手,卻不大規矩的作亂,變著法子似地輕一下重一下的動手。

   白皙的頰上漸漸爬滿紅潮,一聲抑制不住的**剛溢出口內,慧珠顧不得疼痛,一下咬住紅腫的雙唇,抬睦惱恨的瞪著胤禛,腮幫子也不禁微微鼓起。胤禛見此一幕,眼神又是一暗,氣息逐漸沉重,看的慧珠心下一怕,忙告饒道:「別。。。。」尾音顫抖,猶覺底氣不足,且見胤禛睦色不淺反深,急得沒法。

   心慌意亂之下,慧珠大叫一聲「素心」,道:「皇上起身了,過半刻鐘,進裡面服侍。」說著看也不看上方蹙變的臉色,垂目道:「皇上給臣妾解開吧,一會宮人進來見了,臣妾面上無光,還請皇上憐惜。」

   胤禛冷冽一哼,俯首相向,對著紅艷艷的雙唇重重一咬,至聽見痛呼聲傳來,方解開明黃色腰帶,撩簾下榻,丟下一句「少使性子」的話,披了外袍徑直出了內室。

   一時,待慧珠沐浴更衣出來,外面已是全黑,暗幕的夜空又飄起了雪花。她披散著一頭半濕的烏髮回到內室,就見胤禛亦披散著髮辮。捲著腿坐在炕上,面前的紫檀卷雲紋炕桌上還擺著正冒裊裊白煙的食盤,一股食物的濃香味飄來,引得慧珠微吸了吸鼻子。

   胤禛沉目掃去一眼,慣冷的訓道:「下午竟喝了兩大壺桂花陳釀,你倒是酒量不小,不管它是事後醉人的厲害。」還真被胤禛說中,慧珠此時頭痛欲裂,她真是不想這酒居然如此有後勁,這樣心裡倒有些發虛,竟杵在了門欄處不動。

   明顯心虛的模樣,看的胤禛底氣愈是足了,又見慧珠站在風口,臉色一沉,道:「杵在那作甚?沒見上了晚膳、」慧珠被這話一喝,心裡也來了氣,上月年氏猝死的事也隨之上了心頭,遂一改方才小媳婦的模樣,落落大方的上前,福身說道:「臣妾沒想到皇上還留在這裡,所以一時驚訝了下。臣妾這就服侍皇上用晚膳。」一面說著,一面從三寸小金盒裡的夾了一筷子滿洲小菜放在碟裡,並盛了一碗百合粥一同遞給了胤禛。

   胤禛未動食筷,冷眼瞧著慧珠恭敬的態勢,眉宇間的疏離,好心情頓消了追影,他也知是慧珠還放不下晉封那日的事,不免生出一絲懷疑「可是他太過寵她?否則冷上這些日子,她怎仍是那樣故意冷淡」。後又一想,年氏猝死在她的晉封大典上,是為不吉,因此這些日子還是有些風言風語流傳,倒也怪不得她使性子。

     於是微一思忖,打破僵局道:「年家的事告終了,昨日朕已命人抄了年家沒入朝廷,並將年羹堯父兄族中任官者俱革職,嫡親子孫發遣邊地充軍。」

     慧珠眼裡漾起迷惘,抬首納罕的看著胤禛,隨即又露出明瞭的神色,理解一笑道:「臣妾恭喜皇上徹底除掉佞臣,只是祖制有云:『後宮不得干政』。如此,依臣妾所見,皇上大可不必告知這些。」聽完慧珠所言,胤禛面上薄怒,目光陰冷冷的盯著她,道:「你說什麼?」慧珠心下一顫,閃開兩眼道:「時辰已不早了,臣妾還是先服侍皇上用晚膳的好。」

     胤禛豈會任慧珠迴避,一把抓住她欲布菜的右手腕,稍用力一圈,「啪啪」手裡的筷子掉落在炕。慧珠「呀」的輕呼一聲,胤禛濃眉緊蹙,猶豫了一下放開手裡的皓腕,語氣不變的沉聲道:「你心裡還在怨朕,讓了年氏前來朝賀?」慧珠身子僵了一下,繼而搖頭示意。胤禛不信,以己度人道:「朕知道,附後晉封大典之於你來說是極為重要,就好比朕的登基大典,若有人在這期間使暗箭,朕亦是大怒不止,唯見他們落敗方可解朕心頭之恨!」說到這,極少的淡笑道:「年家已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你也可以不用再因年氏猝死的晦氣不快。」

   慧珠不可思議的瞠目看向胤禛,忍不住的反問道:「皇上,您是這樣認為的?」胤禛見慧珠情緒突然激動,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熹妃,你又是何意?難道朕所言不對。朕為你已下旨將年家一族女眷貶為奴,你的性子也該適可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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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14:58


第289章 互退

聽胤禛一襲話,慧珠久不能言,心裡也空落落的,不由扯出一抹苦笑,原來是這些年的相處,蒙蔽了她的眼,竟忘了二人觀念所想根本是南轅北轍,而她卻用自己心裡的尺去衡量胤禛,除了鬧得兩人皆不愉快,還會讓她陷入後宮嬪妃的悲哀之中。

眼前不期然地闖進李氏、年氏、那拉氏的身影,想起三人的淒涼處境,慧珠深深的打了個寒顫,心也瞬間平靜了下來,再望向胤禛時心下已是釋懷,便欠身說道:「這越來,是臣妾越矩了。」

慧珠的服軟,並未讓胤禎心裡舒服,反生二人漸行漸遠之感,一種要失去的焦急躍上心頭,此感使他難得浮躁起身,來回踱步,再三反覆,終是生澀的叫了一聲「慧珠」,背過身都:「你跟著朕也有二十年了,你的性子一直淡的很,直到後來才有些喜怒哀樂的顯出來,朕覺得你我二人算是靠的近了。可......」兀自搖了搖頭,歎息道:「你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話,讓朕如何......」後半句,胤禛實難出口,就此已是他最大忍讓。

話裡的無奈,語裡的歎息,慧珠自是聽得分明,可這次是胤禛的真情流露,抑或又是另一次的算計,她卻分辨不得,與其這樣猜來猜去,不如回到從前兩廂無事。心下計較一定,慧珠立時坦言道:「臣妾不為皇貴妃猝死遭了晦氣,才悶悶不樂,只是臣妾自己的原因罷了。」頓了頓,深吸口氣道:「皇上予了臣妾太多,臣妾的心已不似曾經,變得有了貪念。也許,回到多年前的雍親王府那般,臣妾便能守住自己。」

胤禛大為奇怪慧珠的所想,既然多年前的她已心念與他,為何得到他的重視體面,反畏縮不前,她是有何害怕的事在?心想至此,胤禛虛瞇眼瞼,堪堪掩住眼裡的精光審視,一番深究下,越發肯定心中的想法,便問道:「你為朕生兒育女,朕所處的地方,是你的棲身之處。如此,你還有什麼好怕?又有什麼難言之隱無法對朕傾訴!」

既是難言之隱,又如何傾訴?面對胤禛的步步逼問,慧珠無聲的反問。胤禛見慧珠一臉迷思,似陷入某種困境脫不的身,心內生憐,轉身步至跟前,攔住她的雙肩,柔緩了語氣,低聲說道:「可記得朕曾經許諾過的話,你儘管放心告訴朕就是。」

冷酷無情的胤禛,她見過太多,而柔聲撫慰的他卻是難以得見,不覺感情起了偏頗,心中是沒了主意,不知是否該一吐心聲,想來想去,只叫道:「皇上的言行舉動,臣妾不敢相信,甚至是害怕。」說完,想起胤禛眥睚必報的狹隘霸道性子,又覺方纔所言實屬衝動,只好低頭不去看他。

胤禛面上雖寬容的聽著,心裡卻是大怒,但為了一揭謎底而發作不得,只淡淡的「哦」了一聲,問道:「此言何解?朕竟讓你如此害怕了。」

慧珠此時正心亂如麻,分不得胤禛話裡作假的成分,於是一吐為快:「人誰無情?皇上與年皇貴妃同床共枕多年,仍能豪無顧念的棄她至如斯。但這只是你們間的事,與臣妾無關。可臣妾偏偏害怕的就是,不知哪一天,皇上也會這般對臣妾。」

胤禛怒意難壓,死死咬出一句:「你真如此想朕?」

慧珠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半晌方道:「皇上開口晉封臣妾的那晚,曾說您欲用年節晉封臣妾和嬪以下的宮妃,後面臣妾才知裡面也有年皇貴妃。還有臣妾感覺得出,上月你對臣妾的好,有大半因素是要刺激皇貴妃所為。所以......臣妾害怕,不知哪一日皇上會計謀到臣妾的頭上,又或是拿臣妾為餌對付他人。」

道出因年氏猝死引起的陰影,慧珠雖心惴惴不安,卻輕鬆了不少,於是抬起頭,堅定的看著胤禛,吁了口氣道:「是的,臣妾害怕皇上對臣妾虛情假意,以至滿腹算計。」聽後,胤禛呲之以鼻,嘲諷道:「算計?虛情假意?熹妃啊,朕一直以為你遇事通透,想不到你是畫地為牢,自以為是。」

聞言,慧珠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冷硬的面龐露出譏諷的神情,一時大訝征楞當場。胤禛嘲諷不變,玩味道:「弘歷、寶蓮的身份恩寵是朕予的,你的榮華尊位亦是朕給的,就是鈕鈷祿府的日漸富貴仍是朕有意授予的。如此,你認為你有什麼地方需要朕去算計,或是與之虛情假意,你未免太想當然爾。」

毫不留情面的話清晰吐出,慧珠一怔,隨即細細一想,確實是這個理,她寒門,如今的富貴權勢,皆是胤禛給予。說句不好聽的話,胤禛若是要收回,直接下旨就是,根本不需算計她,那她又何必執著於此?反成了杞人憂天!

    只是。。。。胤禛對李氏、年氏如此,更放縱親子弘晝成了紈褲子弟,單身這份絕情狠心,已讓她心寒,全身止不住瑟瑟發抖。

    板正慧珠的雙肩,胤禛俯視相對,不掩淡淡的關切道:「怎麼了?可是方才沐浴著了涼?朕讓小祿子宣了太醫過來。」說罷,轉頭欲喚人,可一聲未出,卻被一隻白嫩無骨的素手摀住薄唇,聽得她道:「臣妾沒染風寒,就是。。。。。」

    話略一遲疑,慧珠又猶豫了一下,方順勢倒進了胤禛的懷裡,埋首厚實的胸膛之內,遮去臉上複雜的神情,帶了一絲探究意味,悶悶的問道:「今日下午,臣妾玩骨牌的時候,見到了弘晝。。。他有些頑劣不堪,臣妾耳聞他諸多。。。事跡。可皇上向來為人嚴謹,是為嚴父,而弘晝仍是如此沒個章法。臣妾真怕。。。有朝一日,弘歷他也會變成這樣。」

    胤禛抵在慧珠髮髻上的面龐一僵,複雜的情緒也在面上一一閃過,隔了良久,他才微歎一聲,轉而目光幽深的望向窗外風雪肆虐的黑夜,道:「弘歷與弘晝是不同,你不必為此擔憂。」心裡悠長一歎,弘歷心思極沉,弘晝如此荒唐,才是對兄弟二人最好的,否則如弘時那般,才是。。。。。

    想到這裡,胤禛眼裡瞬息一變,雙臂卻圈住懷裡的人兒,輕輕撫慰,道:「不要胡思亂想了,朕與你已是人到中年,好好過後面的日子吧。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只要念著朕就是了。」聽的此話,饒是慧珠只為得到一顆定心丸,卻仍忍不住突突直跳,鬼使神差的依言而道:「臣妾會珍惜往後的日子。」盡量不去懷疑。

    晚間酣暢淋漓的歡愉,佳人嫵媚之態猶在眼前,此時又自送入懷,嬌聲細語的在耳旁呢呢其聲,胤禛一掃適才的暗沉,心情極是大悅,執其搭在胸口的柔白素手,走至炕上並肩坐下,興致頗高道:「朕嘗得桂花陳釀香醇綿長,熹妃不如陪朕飲上些,以作驅寒之用?」

    嘗得桂花陳釀?胤禛今日飲酒了嗎?疑問剛出,「轟」地一聲,慧珠明白過來,呆傻的望著一臉漠然的胤禛,半天反應不過來,只懷疑是她聽錯了,不然胤禛豈會說出「別具」深意的話?

    胤禛皺眉看著渾然不知風情為何物的慧珠,眼裡閃過一縷頹然,便不再勉強她,逕自揚聲喚了小祿子燙了壺桂花陳釀,又低頭囑咐道:「先用膳吧,不過一會,你伺候朕飲便是,你就免了。」遂歇話不提,用起晚膳。

    就此說開以後,又各自互退一步。遂,兩人之間恢復如常,甚至尤甚以往。

    隨後未過幾日,便至年末最尾一日,京城、皇宮大放爆竹,祭祀驅散邪崇,或圍爐夜話,達旦不寐,至守過子時,?裡啪啦的爆竹又起,新年到了。

    正月初一,「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朝廷舉行元旦朝會,儀仗森嚴,文武百官皆穿戴整齊的朝服朝拜胤禛,再隨胤禛祭過天地,正式進入了雍正四年。

    初一方過,初二就有人上奏胤禛,皇九弟允?別造字體寫信,暗藏密遞,書言「事機已失」。胤禛認為這純屬「敵國奸細之行」,遂思量幾日,於初五下令革去黃帶子,並削其宗籍。同日,在下令重處允?後,又親下上諭,歷數皇八弟允?之罪狀,主要說他「詭計百出,欲以搖惑人心,擾亂國政」,是「自絕於天,自絕於祖宗,自絕於朕。」下令褫奪他的黃帶子,削除宗籍。

過了新年到二月初,允?被押至保定,直隸總督李紱奉胤禛命將其圈禁。同月,命將允祀在宗人府看守,尋圈禁高牆。後先後將二人名改為「賽斯黑」、「阿其那」,其允祀親子弘旺改為「菩薩保」。後至八月,允?死於禁所;九月,允祀病死禁所。

如是,年前先除手握大權的心腹年羹堯,年後又徹底剷除政敵允祀一黨,朝堂勢力盡歸胤禛,高度集中的皇權也在他登基四年終至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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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15:23

第290章 巧遇

     雍正三年、四年。胤禛治水患建水利營田,除以己收歸皇權。至今年初始,朝廷形勢一片大好。於是胤禛放眼於皇城之地。又見此時節正值春光明媚,百花競開之際,遂心中動了遊興,卻一直未予正式確定。

     一日,他偶爾聽慧珠母子對話,弘歷侃侃而談道:「杜甫《麗人行》中道『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還有兩日便是初三上巳節,京城雖不是長安,卻必如詩中所云。」又惋惜道:「到時市井除麗人多,街市也是繁華只是可惜額娘身處後宮,難以得見春日麗色。」慧珠聽得弘歷描述,不由心生嚮往,面上也流露出幾神色。
  
    胤禛聽在耳裡,記在心裡,待弘歷離開後,對慧珠道:「後日索性無事,你隨朕出宮一行。唔,若是寶蓮歡喜,帶上她也行。」慧珠喜上眉梢,忙是應了胤禛的話。
   
     到了三月初三這日,慧珠母女著一色簇新的裌衣,隨胤禛乘馬車出了園子。一路行來。果真如弘歷所言,就是晌午時分,亦是人群熙攘,熱鬧非凡。母女兩人透過窗帷,說說笑笑。看的興高采烈。

   馬車漸行進繁華區,在一座兩層樓高的酒樓停下,慧珠扶著小娟的手下了馬車,駐足四顧一望,見周圍店舖鱗次櫛比。來往行人皆是身著綾羅綢緞、奴僕隨後,心道多年逛過街市,到不知道近些年富貴人家是這般的多。

    小祿子看了慧珠的神色,笑道;「此地是地安門大街,江南商賈、川陝豪客雲集此處。因而,此地的商舖比起其他地強上許多,到時打火過了晌午,夫人、姑娘逛鋪子時,想來也能挑中些雜耍玩意。」

還能逛了商舖,慧珠、寶蓮即是欣喜,慧珠望了眼走正前面的胤禛,拉過寶蓮咬耳朵道:「這是你阿瑪的意思,該怎麼說,自己琢磨去。」寶蓮偏過腦袋想了一會兒,蹭蹭幾下跑到胤禛跟前,扯住他的衣角,仰臉笑道:「阿瑪真好,帶額娘和寶兒逛街鋪,寶兒最喜歡阿瑪了。」說罷,立馬跑回慧珠的身後,有些膽怯的露出小臉。

    胤禛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微咳一聲,指著一處刻有「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屏風後道;「我們就在此處用食。」聽了,寶蓮一臉的失望,慧珠搖搖頭,牽起她的手,跟著胤禛進到屏風後的隔間入坐,準備用晌午飯。

    一時,菜過五味,一家三口已食的七分飽,又見酒樓漸有似雲來之感,不免覺 得人聲繁雜,待欲離開,卻聽一扇之隔的屏風後,有人議論道:「親生的就是不一 樣,八……親父子兩人皆被削了宗籍、改了畜生名,可這位被過繼的不但被削了宗 籍,還交給了十二爺教養約束,想來以後還是有個好……」

      不待這人說完,另一人虛了一聲道:「好什麼!現在的上位是何人,咱還不 清楚。借了朝廷銀錢的大臣,被逼得家破人亡。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都半分不給 臉面,你說親子能討得什麼好。」先前那人附和道:「你說的也是,那位過繼的, 我昨晚還在戲園子裡見了。嘖嘖,你是不知道,他簡直是醉深夢死,拉了一個長得 頗得幾分姿色的婢女,就要對嘴吃。就那扶不上的阿斗,還能指望個什麼勁。」

      另一人大歎道:「不提這人了,少得惹了什麼麻煩……走,咱們哥倆怎麼說 也是上三旗的人,得尋個活路,我手上沒個閒錢還上戶部,又不像那人有個尊貴的 老子,唉!」說著,二人長吁短歎了一番,賒了飯錢離開。

      胤禛眼裡寒光一閃,侍立身後的御前侍衛立馬會意,跟著那二人離開。慧珠 見狀,曉是那番話惹怒了胤禛,又見隔間裡氣氛壓抑,正欲寬慰上幾句,只見胤禛 擱在桌上的雙手緊握,面沉似水道:「朕命允祹管教弘時,他就是這般做的,任由 弘時在外胡作非為!」小祿子一行七人俱是惶恐,齊齊跪地俯首。

     寶蓮亦是嚇住了,害怕的偎到母親身邊,慧珠安撫的哄了一會,眼光掃過緊貼 地面的眾人,方覆蓋上胤禛青筋緊繃的手背,溫聲相對道:「弘時已是二十四歲的 人了,言行舉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約束教管的,皇上無需為此動怒。」一語畢,覷 眼一看,見胤禛臉上陰鬱不變,略一思量,便知胤禛真正不悅的由頭,是那二人道 他刻薄一事。又想允祀、允?的下場,她也覺得過了,但胤禛嚴懲貪污、重視戶部 錢糧,卻又是為國為民的。

     如是,慧珠這般一想,又勸道:「方纔來人,依臣妾看來,他們該是借了朝廷的錢,如今受追繳返回不出的,心裡有了戾氣,才對皇上誹議。」說著,感覺手心下微有顫抖,笑變深道:「皇上登基初始,國庫空虛,經過四年來的積攢,才有好轉。並且皇上為了節省開支,從未有過一次大型出遊,就是木蘭球獮也被取消。皇上以身作則只為了黎民百姓,天下之人自有公斷,何須去信了宵小之輩的話呢?」

胤禛面色好轉,反執過慧珠的手,撫慰行的拍了拍道:「在此處耽擱了些時辰,接下來還要逛些商舖,再去郊區看『春瀆',就此動身吧。」

慧珠柔順的應了,暗中朝小路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起身。

從酒樓出來,外面日光最盛,小娟忙為慧珠撐起了傘,胤禛 了眼,不悅道:「此行隨從不少,你還在春日打傘遮陽,徒引行人側目。」慧珠無辜一笑,瞅著他道:「妾已不是二八芳華,遭不得日頭的曝曬,否則臉上會生出褐色斑紋。」胤禛聽言,拿眼盯著慧珠白皙細膩的粉頰瞧了半響,不再多言。

走至一處單簷重樓式鋪面房,小路子躬身說道:「這鋪子裡的東西齊全,雖比不上夫人慣用的,但也能瞧個新鮮。」慧珠駐足看去,見是一座單簷重樓式鋪面房,其碉樓細緻,彩繪新穎,遂點頭同意。

留下侍衛在外,胤禛慧珠母女,並小路子,小娟一行五人入內埔裡掌櫃見他們衣飾名貴,氣度高華,知是大顧客,忙招了小二過來,又是端茶又是遞水的伺候他們坐下。

胤禛,慧珠各飲了口茶,局勢微蹩媚覺,放下不再飲用。掌櫃一面介紹著鋪裡的貨物,一面暗自察言觀色,見他們如此,不由謹慎以對,此茶乃上好的普洱,他們卻似嫌棄,定時飲過更好的。

心裡暗暗盤算過,掌櫃愈發的恭敬道:「尋常物什,定是上不得夫人姑娘的眼,不如由小的拿些店裡最好的,呈給夫人看。」慧珠欲脫口允了,但看著女兒眼珠子似粘在了櫃檯上,又嚥回去了道:「掌櫃先拿出來,由我家老爺幫著挑挑就是。」轉頭看向胤禛道:「爺,妾帶女兒去櫃檯看看,可好?」胤禛環顧了下店舖,見安全無隱憂,也就點頭答應了。

這家店舖極大,面積和景仁宮正殿相似,鋪子最裡面是款待客人歇腳,外面便是擺滿了櫃檯,各櫃檯又擺有不同的物件;粗粗一看,分位金銀玉器首飾、胭脂玉膏、女紅小件。

   母女二人皆對首飾胭脂不大感興趣,遂走至入門口的第一處櫃檯,看上面的女紅小件。只見大紅毯子上琳琳碎碎的擺滿了各種物件,針線細緻雖比不上宮裡,卻勝在式樣新奇,品種繁多,單各式香包不提,就有喜藍兒帳內追花、鑰匙包、和枕頂、盤扣,套扇......

   小娟咂舌道:「竟這多的種類,連新娘子出嫁要親手繡的抿頭油墊都有,真是......」慧珠嗔笑道:「真是什麼?少在這眼皮子淺了。不過這商家倒是會做生意,滿人姑娘不擅刺繡,若有抿頭油墊、帳沿兒買,到是便宜不少。」

   說著,慧珠伸手據起一個淺藍繡荷花墜三簇絲絨流蘇的鑰匙包在手裡,小二立馬笑嘻嘻的道:「夫人好眼光這上面的荷花又稱芙蓉花,寓意榮華富貴,衣帛滿箱,可是吉利討喜。」慧珠且聽不言,接著手捏裝飾性的鑰匙在寶蓮身上比了比,問道:「可是喜歡?」

   說話時節,一主一僕兩名韶華女子、一名四十開外的嬤嬤共三人行色匆匆的進來鋪面,引得慧珠放下手裡的鑰匙包,抬眼看去,就見一個十四五歲的黃衣少女簇擁在兩名下人中間,少女銀盤臉,五官只屬清秀,卻有一雙沉靜似清泉的眸子,頰邊亮點小酒窩,莫名的給人親近之感。

    這廂慧珠還在打量少女,黃衣少女已經一眼認出了慧珠,驚呼了一個「熹」字,忙摀住嘴,大驚失色的盯著慧珠,原地怔愣住,半響,方在身嬤嬤的輕喚下回了省,又暗自定了定心聲,這才一派落落大方的行至慧珠跟前,福身道:「夫人,小女富察,胞弟乃是夫人獨子的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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