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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木子 -[穿越]【在清朝的生活】+【番外】《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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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12:41:36



第261章 玉姚

其時八月暑末,待回宮赴了十五中秋宮宴,連綿數月的酷熱天氣也得到了緩解,淅瀝瀝的幾場夜雨過後,盤旋在紅牆琉瓦上的炎夏暑氣已是

熙熙攘攘的難以熾人,紫禁城的空氣裡到處都漂浮著新雨清爽的氣息,混合著十里飄香的丹桂之氣,瀰漫了整個宮宇。

如是,仲秋八月繾綣著金風薦爽,涼涼的秋意就這樣緩緩地來了。

十六這日,慧珠從儲秀宮省安回來,進了正殿內室,渾身就像沒長骨頭架子似地,一沾炕席,膩沒個兒章法的就倒了下去。

素心心疼的看在眼裡,招呼了小娟遞了溫茶過去,她忙服侍著給慧珠寬了一寸來高的花盆底,又一面為著揉捏泛酸的腳踝小腿,一面泛著嘀

咕道:「這是什麼事兒,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更別說主子這樣金貴的主了,哪受得住!昨個兒一宿都耗在翊坤宮,今一大早又去了儲秀宮

,還折騰了大半日......」

耳旁繞著素心絮絮叨叨的話什,慧珠疲乏的閉上雙眼,思緒不期然地飄至昨夜的宮宴上頭。十五乃是中秋佳節,當夜天際銀蟾光滿,人間絲

篁鼎沸;而清宮亦不能免俗的大擺宴席,乾清宮內廣榭大開,筵席羅列,眾人酌酒怡情,品時新出螯蟹,食時鮮果填腹,其景融洽,其樂怡

然;卻至席闌人散,胤禛擺駕養心殿,眾妃歸宮即可落幕,不想她前腳剛踏進景仁宮室,後腳就有宮監追來,大呼:「八阿哥不好了,皇上

和主位娘娘們都趕了去,您還是去看看的好。」聞言,慧珠當下疲乏盡消,就著還未斂熄的提燈,步履匆忙的向翊坤宮趕去。

翊坤宮內燈火煌煌,亮如白晝,闔宮宮人跪於正殿階下,殿內隱有女子哭聲傳出。慧珠心知事急,免了宮監的通傳,便拾階入內;只見室內

亦是明燈高點,年氏扶在床沿邊哭得死去活來,烏喇那拉氏從旁安撫,身側還有武氏、耿氏壓後,其中武氏亦是一臉如喪考妣的哀痛。

不及慧珠看個分明,正對床榻一面侍立的小祿子快步及至跟前,打了個千兒道:「年妃娘娘剛回了翊坤宮,就發現未去宮宴的八阿哥不對勁

了,忙讓人請了太醫過來,也命人稟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眾人也剛趕來片刻。」末了不覺壓低嗓音。
幾句話已道明此時情況,慧珠向小祿子瞭然的點點頭,又朝一臉沉色的胤禛福了個身,忙行至榻前,隔著身前幾人往榻上一看,不由大吃一

驚,一把摀住嘴巴以免驚呼出聲。

福惠正昏迷不醒的躺在榻上,原本細白的肌膚色呈潮紅,乾澀的嘴角有嘔吐物冒出。不過半日的光景,福惠整個人已脫水的厲害,仿若久臥

病榻之人。

正心驚的打量著,卻見昏迷臥榻的福惠忽坐起身,「哇」的一聲嘔吐出一口黃涎,裡面還帶著一些尚未消化的食物,散出一股酸腐的惡臭氣

味。

「不——我的惠哥兒——」見此情形,年氏身形晃動一下,隨即一把抽開烏喇那拉氏的勸服,全然不顧褥子上的污穢之物,撲在福惠身上,

就是一陣哭嚎。

烏喇那拉氏見場面混亂,忙又湊過身去勸慰,不料年氏絲毫不領情,轉身憤恨的揮開烏喇那拉氏,咬牙罵道:「惠哥兒今上午回來還是好生

生的,不過在宮裡待了半日,就重病不醒。皇后,後宮盡在您的掌握之中,您倒是說說,惠哥兒怎會變成這樣,您又為何下了狠——」

「?啷」一聲驟響,回首只見胤禛一手掃掉幾上茶盞,目光蔭翳的盯著年氏,年氏不禁下意識的垂首噤聲,他方將目光調至太醫身上,沉聲

問道:「福惠如何了?可查出病因,想到治法?」

     太醫心下陡然一沉,腦中極快的國了一遍思緒,掂量著話什道:「奴才初步一看,八阿哥是食了毒物;現值毒氣腹內,才會有嘔吐之

症。」說著,忽查周圍氣氛瞬間滯緩,太醫苦笑一聲,忙轉了話道:「不過八阿哥中毒不深,奴才趕來之時,八阿哥未及毒發。。。想是。

。。奴才會盡力。。。先讓八阿哥將所食毒物吐出來。」
     年氏素來心思纖細,聞得太醫口中的含糊言詞亦能明白一二;頓時,只覺胸口憋悶,前些年連喪兩子一女的揪心之痛齊齊湧上胸口,

喉間猛然一陣劇痛,她嘶咳一聲,口裡先是嘗到一抹腥甜,隨即上身一抽,一口血水從嘴裡噴了出來。

     「啊,主子——」

     「年妃娘娘——」

     一時間,室內咋呼聲氣,眾人圓睜雙目,怔楞的望著年氏一把抹開嘴角的猩紅,又一臉慈愛的看了眼孱弱的福惠,繼而眼神聚變無比

犀利,一手撐著床欄慢慢起身,一手指著烏拉那拉氏恨道:「皇后,臣妾敬您為皇上嫡妻,甘居其下!可您為何如此對臣妾,想惠哥兒也不

過四歲稚齡,您……」一語未了,年氏忽然臉色突變,極其難受的掙扎幾下,便無知無覺的順著床沿昏了過去。

烏喇那拉氏面色鐵青的死瞪著年氏,卻感周圍目光紛紛投注而來,只能壓下滿腔怒火,極力維持面上的焦急,一面張羅道:「快扶了年妃躺

下,這八阿哥還沒脫險,年妃絕對不能有事!」宮人領命,忙三五相攜依命而行。

隨後烏喇那拉氏又有條不紊的處理了餘下事宜,將伺候福惠的一干人等盡數關押,一一盤查審問,並一夜不眠的在年氏母子之間來回奔波,

直至天際翻了白,福惠的病情暫時穩住,才微有舒緩口氣。

回憶到這,慧珠霍地一下坐起身,攸然睜開雙目,嘴裡幾不可聞的呢喃自語道:「不是皇后——」若是烏喇那拉氏所為,昨晚的徹查到底,

今日近半天的折騰,不過是為了以洗清白,而之所以如此憤怒重視,可見烏喇那拉氏也是被蒙在骨裡,遭了年氏的不白之冤。

素心見慧珠似有失常,驚得臉色一變,失口喚道:「主子,您怎麼了?」慧珠勉強自持,未及開口安撫,忽挺外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然子驚懼的呼道:「主子,出事了!出事了……」慧珠、素心主僕二人相識一眼,忙屏息側目,不過眨眼間,就見簾子一掀,小然子氣喘

吁吁的死拽住簾子一角,顫慄哆嗦道:「玉姚上吊自殺了!」

屋內眾人聞言一呆,只聽一陣倒吸的抽氣聲後,慧珠面色一正,大叱道:「玉姚的事你們給本宮咽進肚子裡去,誰敢在此亂嚼舌根,休怪本

宮無情!」說著,目光銳利的掃過一室眾人,穿鞋下榻道:「小然子,帶本宮去……玉姚的房間。」

轉至玉姚房間,小然子早命了兩名宮監守在門外,一旁還有呆坐在地的玉嬈。

杵在房門口,慧珠十指死陷進手心,復又深吸口氣,閉眼發話道:「開門!」話落,「吱呀」一聲,一個撲身,跌至慧珠跟前,哭喊道:「

主子,玉姚她死了,她上吊自殺了,她要害奴婢,奴婢不要死,不要死啊……」

玉嬈一哭,引得不明所以的宮人紛紛跑來,慧珠惱恨的瞪她一眼,氣急敗壞的吩咐道:「來人把她綁起來,嘴也給本宮堵上!」玉嬈一聽,

更死命的抱住慧珠不放道:「主子,您要救救奴婢!奴婢什麼也不知道!」慧珠心頭一橫,再次怒道:「愣著作甚!」幾個膽子大的,忙七

手八腳的衝上前,挪開玉嬈,三下五除二,就將她綁縛了起來。

慧珠見玉嬈被挾持著離開,也不再多費事,深提一口氣,邁步朝屋內行去。

屋室內,被褥凌亂,櫃匣橫七豎八,卻未見玉姚的屍首!慧珠初一想到這,忽感後背一陣發涼,旋即就見小然子顫巍巍的指著背角處,臉色

青白的嚅嚅說道:「主子在那呢。」

慧珠嚥了嚥唾液,腦袋發沉的點了下頭,身子抑制不住顫抖的轉過身,一雙垂蕩在半空中雪青色緞繡鯉魚紋花盆底鞋晃入眼底。慧珠目光隨

著花盆底鞋緩慢的往上移,掠過淡青色竹蝶紋樣的宮裝,一張灰白的面孔闖進眼裡;面孔的主任,膛爭雙目,眼圈發青,眼上泛著白球,眼

下是一對翻起的黑色眼瞳;高挺小巧的鼻尖亦呈青灰色,從下往上看去,鼻息兩股見似有色呈暗紅半干的血液溜出;再至往下,原本不點而

紅的朱唇,卻呈青紫之色,上下唇瓣半啟開來,隱隱可見烏紫的舌苔伸出。

「啊——」慧珠驚恐的大叫一聲,人止不住的連連後退,雙腳左右不協,直接絆坐至地。慧珠卻只做不知,玉姚死後的模樣,不停地在她腦

海裡閃現,驚懼駭然的情緒蔓至四肢百骸。

聽到慘叫聲,素心慌裡慌張的跑進屋,見慧珠埋首膝間,不停的搖頭擺腦,遂疑惑的順著小然子呆滯的目光扭頭看去,心下驀然一怵,忙闔

眼避開,心裡啐了聲「作孽」,口裡順著念了幾聲佛,這才蹲下身子圈抱住慧珠,拍撫道:「阿彌陀佛,主子莫怕,跟奴婢出去可好?」慧

珠忙不迭點頭依允,藉著素心的攙扶出了屋室。

「奴才給熹妃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請您儲秀宮說話」甫一出屋,正式驚魂未定,就見一名宮監打了個千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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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12:42:05

第262章 暫押

福惠中毒,玉姚自盡,俱是毫無徵兆的突如其來,可這兩者之間又有何關聯?慧珠勉強壓下驚恐的情緒,盡量理智的細細過量一遍,卻仍是

百思不得其解。

      正一籌莫展之時,只見王嬤嬤走來說道:「熹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等候您多時。」說著,朝引路的宮監使了個眼色,宮監忙招

了幾名宮人將小然子等人擋在石階下方;此時,王嬤嬤眉峰一挑睨著眼道:「皇上吩咐了,只讓熹妃娘娘一人進殿,請恕老奴無禮。

      說著,側身相邀。慧珠無法,只得斂了心頭的驚詫,隨王嬤嬤入了正殿。

      乍一踏進正殿,雙腳方是挨地,只聽身後宮門重重關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片刻間,正殿暗了下來,慧珠不適的虛瞇著眼,

努力的適應著眼前的光線。「啪--啪」又是幾聲驟響,眼瞼處晃過一道黃白的亮光,她微訝的睜眼,待雙眼適應了眼前的光亮,殿內的情形

亦出現在眼前。

      胤禛,烏喇那拉氏左右位坐上首,身旁各立著親信小祿子,小福子二人;在至烏喇那拉氏下首,又坐有寧嬪武氏一人;而殿內正中間

卻跪著三名顫顫發抖的宮人,其中一名宮人慧珠認識,她是五月初五那日照顧福惠的奶娘郝嬤嬤。

    猶自打量不及,卻聽那拉氏悠悠歎息道:「熹妃妹妹,你。。。太讓本宮失望了。。。」見此,慧珠饒是再理不清前因後果,也知有人

設了一張大網,將她無聲無息的圈禁其中,只怕這次是抽身不易。不過心裡雖如此做想,卻不願承受這不白之冤,總要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心裡計較定,慧珠挺直腰板,一徑行至殿中,規矩的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娘娘。」說完,靜默須臾,見二人皆未予吱聲,她也不

在意,兀自起身問道:「不知召臣妾前來,所為何事。可是八阿哥的事情有了眉目?」胤禛未置一詞,烏拉那拉氏滿目失望,亦搖頭不語。

慧珠勉力自持,復又微福一身,話語堅定道:「臣妾確實一無所知,還請皇。。。皇后娘娘一予解惑。」烏拉那拉氏面上凝起為難之色,偏

頭看了眼胤禛,終是作了決斷,目光落在慧珠身上,神情冷漠道:「既然熹妃執意問個明白,那本宮就給你個明白!」

小福子會意,退過身,又捧得一漆盤過來,盤內盛放著一個青綠色纏枝荷包,烏拉那拉氏伸手執起荷包,晃在手裡問道:「你可知裡面裝的

何物?」慧珠自是不知,只得搖頭。烏拉那拉氏也不勉強,將荷包放回漆盤內,答道:「裡面裝的是青梅果子,而紫禁城、圓明園二處,唯

你所住的院子裡有青梅樹。」

慧珠聞言一驚,她院子裡的青梅有問題?烏拉那拉氏見慧珠面露詫異,又道:「但荷包裡還有一物,它酷似青梅果,卻是害人的毒果,名曰

麻風果。正值壯年的男子食得三顆即刻中毒,而三歲的孩童食入一兩顆便可致命!」石破天驚的話什一落,語氣急劇一變,凜然說道:「熹

妃,這荷包裡的青梅、麻風二果,便是你讓一個名喚玉姚的宮女給八阿哥的。」

--玉姚!果真是她!慧珠神情一變。

一旁坐著的武氏立馬咋挑起來,眼珠子一瞪,一語悲慼道:「熹妃,你還有何話可說,八阿哥不過四歲孩童,你居然下得了如此毒手。」說

著步步逼近,搶在慧珠張口欲言之前一把拽住她的雙肩,情緒崩潰的喊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害惠哥兒,他才多大?不過四歲而已!你

知道嗎,他現在還昏迷不醒,身子是傷了大半……呵,你還不承認你心思歹毒,那為何聽見皇后的話,要臉色大變,要心虛難掩!你說啊,

為什麼……」喊出最後一局,武氏已無力的雙膝跪地,嗚咽不止。

武氏在殿內悲難自己,唬得眾人一併微怔,連著慧珠也是連退三步愣在原地。

「咚--咚--」狠命的敲門聲響得又急又快,胤禛劍眉皺起,目光晃過慧珠一眼,序言趨至宮門,沉聲道:「去看何人喧嘩。」

小祿子慌慌張張的跑去開了個門縫,聽見外頭亂嚷出來說:「娘娘,你慢點,顧著自個兒的身子喲。」小祿子知外頭那位娘娘是年氏,心裡

惱道:「這位不安生的主,來添什麼亂子。」手裡頭的動作卻是推開一扇大門,要迎了年氏進來,不想突然來股剎不住的力道,直接把他撞

了個仰絆,接著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繞了他去。

「呸」小祿子往手心裡啐了一口,忙不迭的爬起身,顧不得一身的狼狽樣,瞪著外頭三三兩兩有心打探的宮人,呼哧著吆喝了乾淨,再「碰

」地一聲把門關了。

殿裡頭,一個勁先衝進來開路的便是邢嬤嬤隨後年氏晃著身子也擠了進來,這廂嬤嬤攙扶著年氏走到殿中,風胤慎目光極冷的盯著她,心頭

顫粟不止,面上佯裝不知,豁了一條老命喊道:「皇上,娘娘明察,可憐八阿哥還佘毒未清,主子聽說找到了那黑心的人,連自個兒也不顧

跑來了。皇上,娘娘要為主子,八阿哥做主呀!」

刑嬤嬤說一句,哭一回,又一副潑辣樣子,看得眾人都恨。胤慎亦不待見這番婆子,認定了年氏跑來是受了這婆子的教唆,大手一揮,隨即

在殿邊的宮人幾個狠勁,就拿下了刑嬤嬤,又見她哀嚎的歷害,也不知在哪下了暗手,刑嬤嬤立刻沒了聲兒,由著他們拖進偏殿。

年氏被這一幕激得怒不可揭,卻也知當務之急並不在此,遂心中那股陡生的怒火暫且壓住,打了精氣神兒道:皇上,惠哥兒的事有眉目了?

臣妾是他的額娘,您不能瞞了臣妾。臣妾不能讓害了------」猶言未了,只聽武氏漸小的嗚咽聲一下子拔高,斷斷續續的哭嚷道:「八阿哥

,可憐你四歲大的孩子,竟被人哄著誤將毒果作青梅-----熹妃娘娘你----」正哭著,就有兩名宮娥上前,使著力氣駕起了武氏。

這一頭,年氏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下冷笑不止,鈕祜祿氏,又是鈕祜祿氏!你己有兒有女,就見不得本宮另強你一指,怒極反笑,年氏反

而冷靜下來,轉頭冷冷的看了一眼慧珠,毫不猶豫的雙膝而跪,目光直直的盯著胤禛,含淚央求道:「臣妾今日以命相抵,只央求皇上還臣

妾母子一個公道,也不枉我年氏一門盡忠。」

央求?這豈是央求,分明就是要挾!胤禛眼底劃過一抹陰冷,神情冷漠的回應道:「年妃,謀害皇嗣是大罪,毋須你央求朕,朕自會斷決。

」烏喇那拉氏柔和了些神色道:「年妹妹,你要相信皇上,皇上定會予之公道。」說著,又換了一副言談形容面向慧珠,言歸正傳。

原來經過烏喇那拉氏連夜徹查,明面上的事情已徹底清楚。十五晌午,胤禛率眾妃至紫禁城,當日福惠只在拂曉時分食了半碗白粥,至晚間

宮宴始,年氏見福惠晌午未食,現在又在小憩,便留他在宮裡。後及二更天,福惠醒來,有肚餓感,翻身在軟枕旁尋得零嘴的荷包,取出一

顆誤當青梅的麻風果食了兩口,便被郝嬤嬤收拾了果子,另餵了廚房一直煨湯著的白粥。

再至三更天,福惠毒發,年氏回宮,急速請了胤禛、太醫等人過來。又經過幾名太醫對著福惠的嘔吐物查看,終查有毒之物便是一塊碎渣大

小的麻風果。於是,順籐摸瓜之下,得出福惠中毒的原因,並從荷包裡另查處混在青梅裡的兩顆麻風果;最後便是得知此青梅是由慧珠的貼

身大宮女玉姚所使。

聽到這,年氏冷哼一聲道:「熹妃口口聲聲稱自己無辜,不如把那名宮女召來對峙。」烏喇那拉氏點頭允道:「連夜忙碌,本宮倒是望了命

人召了那名宮女。皇上,現在可是召了那名宮女覲見?」胤禛聞言心生疑惑,面上卻不見分毫:「小祿子。。。。你去帶人過來!」小祿子

心下明白,領話欲退下。

慧珠心裡盤算著玉姚的事,卻見小祿子真要去尋了玉姚,遂牙齒一咬,硬著頭皮道:「皇上,玉姚已經上吊自盡了!」胤禛聲音未變,依然

慣常清冷道:「熹妃你有何解釋?」慧珠有口難言,卻不願在胤禛及眾人面前失了尊嚴,損了弘歷兄妹的臉面,只能如實應道:「臣妾無可

解釋。」

胤禛怒道三聲「好」,從喉間憋出話道:「熹妃鈕祜祿氏涉嫌謀害八皇子,不過現為證據不足,暫押景仁宮內,一切待事情明子,再作追究

。」話停,目光冷冽的掃過在場眾人,沉聲命令道:「此事事關重大,一切未明之前,若有任何風聲走露,皆以同謀論處。」眾人聞言心神

俱怔。

年氏聽了這話,一雙水眸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胤禛,蒼然顫道:「皇上,如今被害的可是您和臣妾的親生兒子,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孩子!

」胤禛決然回道:「朕意已決。」

聽言,年氏一口氣直衝咽喉,她死命往下一咽,淚水直流,只覺眼前一黑,嗓子又是一甜,鮮紅的血水噴出口內;不過一宿光景,年氏卻是

兩次吐血,此時確是再也無力支持,就倒栽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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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12:42:38


第263章 夢魘

      轉眼一月即過,景仁宮也蕭條瑟縮了一月。自十六那日,慧珠回到景仁宮,末出一個時辰,內務府就來了宮監將她一宮宮人近乎全數

遣散,如今還留在她身邊伺候的不過素心、小然子他們四人,以及四名不得入殿的粗使灶房宮人。
   
     幾日期來,素心恐擾了慧珠心情不豫,私下裡便把餘下的七人叫了到了一塊,狠狠敲打一番,眾人也就緊了心,每日伺候行走無不小

心翼翼,生怕弄出些微聲音或較大的動做。

     一來二去,慧珠自是發現了眾人的異常,心裡一琢磨,也是曉事,遂喚過素心道:「如今宮門被鎖,小然子、阿杏他們輕易出不得宮

去,你也莫拘了他們。」說著又作面上無憂,笑嘻嘻的說道:「素心,這幾日來卻是難得的清閒,倒像極了在雍王府裡做格格時的日子,一

眾人說說笑笑,日子過得悠哉。」

     素心心頭發酸,口裡不覺苦若黃連,雙頰卻端了笑道:「還是主子看得明白,過些日子事明瞭,只怕這景仁宮的門檻都會被人踩爛,

也只能趁著當下清靜清靜。」自此以後,眾人又恢復以往,在慧珠面前說笑逗趣。

     望著強顏歡笑退下的素心,慧珠何嘗不知底下難處,每日裡她亦是不好過。弘歷、寶蓮兄妹已多日末見,外面的消息是丁點傳不進來

,還有...玉嬈吊死的慘象如鎖魂惡鬼日日纏繞著她,連著幾夜皆是噩夢連連,她卻只得獨自嚥下,不願讓了素心他們憂心。

   昨個兒夜裡,慧珠又受噩夢所擾,一宿未得安枕。至次日清晨,就多枕了會被,聽見屋外「?裡啪啦」雨聲極大,這才打著精神起身。

    一時,素心打了洗臉水進屋,見慧珠面色泛白,便揀了喜歡道:「峰回路磚及時雨。」微調了興頭,慧珠揚眉問道:「何解?」素心擱

了銅盆,指著窗外的水幕簾帳,下細道:「老話說」重陽無雨看十三,十三無雨一冬空,初九沒得滴雨落下,眼看十二都過了還是未見雨水

,這八成一個冬天都難見雨了,恰好今兒個逢了最後一日,倒下起了雨來。想來這年的冬也不用優冬旱了,看天吃飯的莊戶人家能過好年,

可不就是一場及時雨。」

    慧珠恍然大悟,抬著眼上下瞄了一陣,打趣道:「一直知道你管家是一把能手,倒不知道你農家食也曉得多,走眼了!走眼了!」素心

也不惱,見慧珠精氣神兒添了些,更是歡欣,手上伺候著梳洗,口裡接著道了鄉間事說笑。

    正說著,簾帳從外掀起,小然子骨唬著眼珠衝進來,叫道:「主子,來人了!」

    「啪」梳子落地,素心激動的無以復加道:「主子,您聽見沒?外面來人了!」慧珠心裡也是怦怦直跳,卻是喜憂參半,猶豫著要打聽

一下事兒,小然子已眉飛色舞的比劃道:「四阿哥真是個孝順,見著天涼了,再過半月只有大白菜吃,這不?就派人送了不少時鮮的食材來

。主子您收拾妥了,快去看看,院子里拉了好幾筐來。」

    聽是弘歷派得人來,慧珠這頭哪還坐的住,直個兒打了簾子出了屋,果然句見殿外的大院子裡下了二個大筐子,旁邊的板車上還另有三

筐沒下。

     一邊顯然是幾個宮監頭的太監,眼尖一準兒就瞧見慧珠;他也是個有心思的,考量著景仁宮不知犯了什麼事被封了,呈無人問津之勢

,可這熹妃娘娘她有個好兒子和一個當公主的女兒,指不定哪天又起勢,還是恭敬些的好。

心裡這樣一想,那頭兒越發恭謹,結結實實的領著手下的四名宮女給慧珠行了大禮,他才指著地上的二個筐子道:「這筐是雪裡燕,泡了鹽

水醃製個十天半月就能食了,正好冬日頭給主子桌上添些綠色小菜;這筐是大芸豆、菜架豆,或炒或煮都行,可以給主子當個零嘴。」說著

,打了口唾液,又指著板車上的三筐說道:「這三筐裡的果子,都是才從京郊的農戶那剛摘下來的,夠味兒!裡面有大棗子、白梨、柿子四

樣,對了還有快籽白的玉米,煮熟了啃著吃,那才是又香又甜呢!」

     那頭兒說的賣力,慧珠主僕幾個聽得高興,卻也沒向他們打聽外面的事,只打賞了每人些銀裸子便讓他們離開。那頭兒準備收拾了筐

板告辭,忽見扯角上還放著一白滴青花罈子,狠拍了下腦袋,叫住慧珠到:「娘娘,您先別走,奴才糊塗了。這還有一壇四阿哥專門讓人做

的鹵蝦醬。」慧珠不在意的笑了笑,命小然子搬了下來就是。

     回了室內,飯食白了桌,素心見食幾上擺了一碟清水豆腐酸菜心思一轉,笑道:「白豆腐粘蝦醬吃起來細嫩可口,奴婢去取些過來,

也不枉四阿哥對主子的一片孝心。」說著福身退下。

     沒過半盞茶工夫,之間素心形色慌張的挑簾進來,手裡也沒端了鹵蝦醬,反是緊緊的拽著手心。慧珠疑道:「什麼事?」素心往窗門

外看了幾眼,亮出手心,附耳說道:這是在蝦醬罈子裡發現的。」慧珠忙拿過字條拆開,一看就知是弘歷的筆記,心頭安了不少,開始細細

過眼看來。

     字條寫的很簡單,卻字句清晰的交代了近來發生的事。其一,有人下毒謀害福惠的事未傳開;其二。照顧福惠的宮人,以及突患失心

瘋的玉嬈皆被胤禛下令處決;其三,寶蓮暫由烏拉那拉氏撫養,兄妹二人皆好;其四,胤禛未返回圓明園。

      看完字條,慧珠取了火折燒燬。素心連忙問道:「四阿哥說什麼了?害八阿哥的人可找到了?」慧珠細說了遍,又道:「這件事未傳

來,對咱們就是好事,而且玉姚以前的身家背景都被提了出來,相信這算是一條證明清白的疑點。只是關於此事的一切消息,都尋查不得,

全部掌握在皇上的手頭,所有最後還得看皇上恩恩意思。

      素心聞言大喜,雙手合什,念了聲佛道:「皇上一定相信主子是清白的,才會處置了翊坤宮的宮人。估摸著要不了多久,景仁宮就會

解封了。」慧珠斂了心思。遮了一半的話道:「弘歷能掩了眾人耳目送來消息,必是在皇上的允許的範圍內,看來還清白的證據又多了些。



    聽了慧珠說的,素心提了一個月的心事落了一半,也有了心思誇讚道:「四阿哥是有本事的,不說皇上允不允,單是他有那個膽量給主

子滴消息,就知道是個能幹大事的。慧珠笑小:「前幾個月還擔心他過早涉入感……想來……」說著兀自搖頭笑起。

   素心聽得納悶,隨口一問,慧珠不大願說出來,又想起一事,倏地變了臉色,面上稍顯凝重道:「玉嬈怎麼說也和本宮是主僕一場,晚

上給她燒點紙錢吧……順便再給玉姚也燒些,你記住了,她們兩的房間一定要用鎖子鎖勞。」素心見慧珠面露恐懼,心裡一歎,口中道:「

奴婢省的,這宮裡怨氣大,晚間再去那房間灑些糯米就是,主子安心。」

隨後主僕二人又揀了話說了一會,素心自下去做事,慧珠也漸歇對玉嬈已死的心思,轉念至了胤真的身上心想,胤真的多疑的性子,絕對不

會無條件地相信一個人,他只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已是一月了,胤真涼了她整整一月,而現在他能允了弘歷傳消息,可見此時他已真正相

信了毒害一事與她無關,並有證據在手,才會對弘歷的行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想來也對不了多久,胤真便會來她的景仁宮!

只是出她所料的,胤真來得竟這般快。

是日晚間,等著一更天過,慧珠催著素心、小然子給玉姚、玉嬈二人燒紙點香做了祭拜,又至他們在屋子裡灑了米,這才放心的盥洗睡下。

迷迷糊糊的不知是是睡是醒,纏連一月的魅影入夢,這一夜的夢魘卻又添玉嬈。

「啊。。。。。」慧珠低呼一聲,猛然坐起,嚇得冷汗涔涔。夢中逼仄黑暗的深巷裡,二玉同為吊死狀,面色似青白死灰,翻凸眼珠,鼻息

流血,舌苔長吐,飄著兩雙花盆底懸在夜空,一前一後的將她圍住,讓她逃無可逃。

心悸未平,黑暗中突然「嘩」地一聲亮起火花,慧珠嚇得幾乎肝膽劇烈,出於恐懼的本能,她抓起頭下的睡枕朝著幔簾後的黑影仍了過去,

團抱住身子縮到一角,已是懼得失聲尖叫:「不要過來,玉嬈你陷害我,我不對你,你不要來找我了!一個月了,你究竟纏到我何時。。。

身在後宮,身不由已,這種無力你也知道,若是可以我也不。。。」一晃眼,卻見黑影亦步亦趨而來,眼看帳簾就要撩起,慧珠「啊--」

地一聲淒厲慘叫,雙手抱頭,埋於膝間,止不住的哭咽。

幔簾裡伸出一隻手,冰涼粗糙的觸感傳來,慧珠已失去尖叫之能,只能閉眼死命的拍打,可掙扎不過轉瞬間,她手腳已被制服,耳畔卻是時

的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別怕,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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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12:43:03

第264章 解封

是胤禛的聲音!慧珠先是一喜,後又突生害怕,只敢雙手捂著臉,透過手指縫兒瞄著眼瞧。

     胤禛無奈的拉開慧珠掩耳盜鈴的動作,隨即一手帶進懷裡,蓍低謂道:「別怕,有朕在。」真是胤禛!意識到這一點,驚恐至極的情

緒土崩瓦解,慧珠一把緊拽住胤禛的前襟,靠在他的胸膛上再無所顧忌的嚎啕大哭。

不知過了幾許,哭聲漸小,只餘間歇的抽泣聲伴著偶有的哭嗝響起;胤真見慧珠情緒稍平,出聲問道:「怎麼?夢見那上吊的宮女。」一聽上

吊,慧珠緊張的打了個響嗝,又往胤真懷裡鑽了幾分,才悶悶的點了下頭,卻不吱聲;

胤真毫不掩飾的露出懷疑之色,試探著道:「你害怕她作甚?未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除非...」不及一語畢,慧珠發狠的拍抽著胤

真,咬牙罵道:「壞東西!黑心人!作死了要提那世人,你就是要存心嚇唬我!壞胚子!不安好心!」

外間守夜的小祿子,素心二人直聽得心吊上了嗓子眼,驚得雙腿打顫,恨不得一下給衝進去,捂了慧珠的嘴巴子;好在沒過一會兒,沒章沒

法的胡話壓下去,嗚咽不止的哭聲傳來,二人這才心安的對視一眼,舒了口長氣。

裡間沒罵幾句,外頭忽有風聲作響,過耳就像鬼哭狼嚎,慧珠寒毛瞬間直立,又想起玉姚吊死的模樣,哪還有先會兒的囂張,一個勁的鑽進

胤真的懷裡,顫抖著哭道:「玉姚上吊了,白得跟面似的臉,還凸著一對眼珠子,瞪得銅鈴那大的嚇人,一又腳就晃呀晃。。。每宿都晃著

腿來找我。。。她上吊的模樣那嚇人....」

瞧著慧珠一副捻神捻鬼的怯弱樣,胤真曉是方纔他想岔了,心頭卻是愧疚未生反生詫異,平時雷打不動的性子,僅因看了吊死的慘樣,就被

嚇成這樣。想至此,又念及慧珠話什所言,夢魘纏身一月,終是添了憐惜,手上拍撫道:「把它的樣子忘了,無事,」慧珠漸是心平氣寧,

三魂七魄歸了位,又憶起適才她受了驚的行徑,生生滲了一身冷汗,不覺就要與胤真挪開位兒,曲著身子便蠕動著往床邊上扭。

胤真眉毛直豎,心中冷哼:這會兒倒知道身份規矩了!面上卻也不顯,揚聲喚了宮人燃燈,捧了蓋碗茶,往正炕上一坐,眉眼覷向慧珠,又

往對面的椅凳看了一眼。當此慧珠靜下不少,朝胤禛福了身,才握著椅簷坐下。

     一時二人都不出聲,慧珠按耐不住,索性轉了個彎兒道:「臣妾先會兒失態了,不知皇上深夜來訪,意為何事?」胤禛充耳不聞,慧

珠又喚:「皇上?」胤禛抬頭看了一眼仍不予理會。

     皇帝的架子端的還真高!慧珠腹誹一句,後道:「弘歷擔心臣妾,今個兒暗送了消息過來,可是他的消息實在不全,不知皇上可是查

到了能還臣妾清白的事?」末了,猶覺不夠,又半分真心半分虛情的補充道:「八阿哥是皇子,定能轉危為安,皇上您還是別太過憂心了。



     終於有反應了。慧珠鬆了口氣,只見胤禛撂了茶盞,開口說道:「此事確實與你無關,那個叫玉嬈的丫頭是……她早在入宮之前,已

是一名暗線、」慧珠聽得目瞪口呆,她本以為玉姚是被人收買了陷害她,沒想到七、八年前已經是……不往深想,抬頭欲以再問,卻見胤禛

面色鐵青,眼裡露出一股陰森的狠厲勁,慧珠唬了一下,不禁尖壓著嗓子道:「皇上,您怎麼了?」

     胤禛目光未變,冷酷的厲眸看向慧珠,下了狠勁道:「福惠若多食一口麻風果,或晚一個時辰救治,必會命喪黃泉。到時豈會有機會

給你翻案,你只能以謀害皇嗣之罪論處,鈕鈷祿府也會隨你同去。」

     聞言,慧珠驚懼不已,她沒想過這麼多心頭過多的篤定無罪,不過是依著胤禛性子,他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絕不會讓幕後之人逍遙;

卻沒想過,若是福惠當場斃命,她就是百口莫辯,胤禛即使有心幫她,也無時間拖延查證,到時她唯有俯首認罪,不說禍及鈕鈷祿府,就是

弘歷、寶蓮兄妹的前途也一併斷送。

     心思沒轉愈下,她此次脫險無疑是虎口逃生,差點就……慧珠大喘口氣。慌道:「皇上,真兇可是逮到了?他是誰?要送交……」不

待慧珠問完,胤禛怒氣勃發,咬牙切齒的打斷道;「家醜不可外揚,皇家醜事又豈能成為他人的談資!」

   能引得胤禛如此怒氣,這人難道是?慧珠不禁脫口而出:「難道是三阿哥!」胤禛冷哼道,「就他,還沒那個本事!」慧珠換了下緊張

,卻聽胤禛又道:「他這心倒是毒了,指不定那天連朕也與處置而後快。」一聽這話,慧珠也明白些了,遂接口道:「那兇手還有誰?不交

於宗人府秘密審決了?」

外面淋淋颯颯的響起,不知是隨了雨還是風,到讓慧珠神魂俱是一緊,提著一顆心等著,直至半晌,胤禛也不見作答,只是起身朝門外走去

,臨至門前,驀地回身說道:「若真要論誰是真兇,你權當弘時就行。」

慧珠起身相送,胤禛見她似有欲言又不言的樣子,冷聲道:「朕會讓那逆子心服口服,讓他與所敬之人做成堆!」略一停頓嗎,接著道:「

你宮裡死了宮女,你且在據些時日……明日朕會派了薩滿來,你安心好了。」說完又看了會慧珠一眼,見她眼下烏青,面色黃白,眉頭一皺

,撩簾出了內堂。

胤禛離開,素心忙衝了進來,拉著慧珠看了良久,眼圈兒一紅,流淚道:「主子,您這是不給奴婢命活。您索月被玉姚所驚,也不給奴婢說

,自己忍了過去。剛個兒,您又糊了腦袋,去罵皇上,這不是不要大家活命。」慧珠被素心說的慚愧,又想起胤禛所提的事,漸紅了臉道:

「是我不留心,差些害了大伙。」說著越發覺得是她隨性活著惹的禍,素心見她這樣,自悔失言,忙拍嘴揍胡言;慧珠哪會怪罪,又拉了素

心的手交心的說了會子話,又述一遍毒果的事,主僕二人各自唏噓感歎一番,重新睡下。

次日起身,風收雨停,天氣卻急劇轉冷,有了冷颼颼的寒意。於是素心帶著小娟,翻了箱子,找了厚實些的棉衣給慧珠備上,但因為多數衣

物被揀去了圓明園,主僕幾人都沒什厚實的衣服,不由犯了愁。

至下午,慧珠伏在案前寫字,素心著小娟、阿杏兩個陪在屋裡或打下手、或做針線,忽聽外面敲門聲驟大,隨後宮門一開,見是薩滿受命前

來,一旁還有內務府的宮人抬了幾個老紅木箱子,說是收拾了圓明園的衣物搬過來的。見狀,當下喜得素心幾人笑得只見銀牙不見眼睛,會

煮雖不同他們喜笑顏開,心裡卻也是受用,笑意難收。

及至當晚,慧珠就寢睡下,也不知真是薩滿法力高強,還是什麼原因,自那日以後再未有玉姚鬼魂入夢。

     接下來的日子,慧珠自知她是於此事上幫不上一點忙,又何苦讓了自個兒處素心他們憂心,遂喚了他們一干人等到了跟前,說道:「

皇上前幾日來過,你們也是知道的。本宮今日就給你們了准話,不日景仁宮將恢復以往,你們且安心就是。」

     自此眾人暫歇下心,又余幾日,內務府送來伺候的宮人,如此這般,過了一月後,景仁宮闔宮宮人又有了一百來人,素心、小然子幾

人算是全安了心。

     不覺日子一過,時日已至十一月,外頭北風呼嘯,雨雪不斷,窗戶簷下早被積雪所堆,天氣甚是陰冷。好在慧珠雖被據在景仁宮裡,

內務府卻不敢剋扣了景仁宮的一應物什,無煙銀碳、新鮮蔬菜、圓甜的果子就像沒有量的一股腦兒的往景仁宮送。如是,今年暴雪寒風的冬

日,慧珠的日子仍是好過。

     這日上午,慧珠下蓋著皮毛褥子蜷縮在炕頭,和素心閒話。說著明個兒內務府前來送食材時,讓他們再送些毛料了,慧珠琢磨著給弘

歷做雙護手的套子。正說在興頭上,忽見小然子踱著腳哈著熱氣跑來,素心沒好氣的罵道:「被狗咬了尾巴,沒頭沒腦的鑽回來!」

     小然子也不惱,呵呵直笑道:「好消息,四阿哥又被萬歲爺授命了,至景陵致祭!」素心拍掌說道:「善好,善好!主子做了護手正

好給了四阿哥出宮用。」慧珠笑道:「今個兒初二了,本宮得加緊了,估摸著雪路不好走,弘歷初八就得啟程了。"說完,忽覺得心下微酸

,都已有二個多月未見兄妹二人,也不知這景仁宮何時解封。

     想是慧珠時來運轉,初二這日好事不斷。晌午過後,慧珠又想起兄妹二人,就有養心殿的宮監過來宣了口諭,景仁宮解封,並有胤真

傳她至儲秀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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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03:59
第265章 過繼(上)

     景仁宮解封的口諭一出,闔宮上下一片歡喜,素心又聞得胤禛要招見慧珠,也顧不上儲秀宮那頭等著,招呼了小然子應酬了宮監,忙喚了小娟,阿杏進屋幫著梳妝。內堂三人忙得不亦樂乎,又是翻衣裳披風,又是找首飾佩環,若不是想著聖駕等著,想是一個時辰內慧珠也難出景仁宮宮門。

      外面風雪漸小,稍是放晴天,日頭釋出微薄的光,照著露間積雪折起透亮一片,隱隱有浮光掠影閃過,彼時慧珠已出得景仁宮,正外罩一件銀紅百蝶穿花月白色大氅,手上拿著一個平金小手爐,隨著宮監向儲秀宮行去。

     一路上,不時有積雪鬆動的聲響,轉眼就會瞧見有宮人上前行禮,他們一如以往恭敬,有甚者頻頻諂媚討好,換做以前她必會覺得厭煩,現下卻也看開,宮裡最不乏的便是跟紅頂白,蹬高踩低之人,他們如此可以想像,只是不知今日過後,這琉璃照耀的紫禁城風又吹向何方?

     心思輾轉間,已至儲秀宮外,遠遠就見小祿子在外相侯,確是給她不小的體面,慧珠忙快上幾步,罷手免禮道:「有勞祿公公相迎,毋須多禮。」小祿子執意行一大禮,至見引得來往宮人注意,這才拔高嗓子道:「奴才恭喜熹妃娘娘出宮,皇上特意命了奴才前來恭迎娘娘。」慧珠察覺小祿子的用意,朝他點頭笑笑,方隨他入內。

     儲秀宮正殿微有背光,慧珠入得殿內,一時未看清情況,就有宮娥上前服侍,只好暫歇打量心思,先打理了自個兒一身衣飾。

殿內卻因慧珠的到來,出現短暫的沉默,一眾目光投注在一抹竹青色身影;至人行近時,才細見她身著一襲宮緞面竹青滾映團花連裳旗服,項上戴著一塊鑲嵌紅玉的金項圈,髮髻梳著小兩把頭,卻沒戴了扁方兒,只是在鬢上戴了一珠金絲蝙蝠攢珠簪,配以三朵紅色絲絨絹花;一身裝扮清新雅麗中透著富貴氣,端是趁得她一張銀盤似的圓臉,肌膚豐潤,紅腮凝脂,眼波熠熠,觀之可親。

    這哪裡是被關押近三月的樣子!分明是拿了天山雪水嬌養出來,無一絲憔悴,無一縷愁苦,翩翩一副春風如沐之相!

    慧珠迤邐而行,匆匆掃了一眼殿內眾人,上位自是坐著帝后二人,面西順次坐著年氏、耿氏,東面坐著皇十三允祥和--皇八弟允 !慧珠微吃一驚,眼睛難掩詫異的看著氣質怡人,隱有龍章鳳資之態的允共 。

「砰....」青瓷重擱的跪音從上位傳來,慧珠忙暗自斂神,繼續前行,行至殿中偏前,目光掩下晃過地上跪著的弘時夫妻,稍屯一瞬,便朝帝后二人各行一禮。

烏喇那拉氏眼眸垂下,復又抬首之時,已是滿目親呢,面上端著可掬的笑容,起身親自扶過慧珠,聲有哽咽道:「幾月來苦了妹妹,是姐姐對不住你。」說著,又挪開目光,一臉憂痛的望向弘時,啞然苦笑道:「本宮愧為嫡母,更不堪母儀天下之風範,對於弘時……本宮難辭其咎。」話語未落,身影已是不穩,仿若招致雷擊,往旁邊倒去。慧珠眼疾手快,忙扶住烏喇那拉氏,柔聲相勸:眾人也都寬慰相撫,方略止悲痛。

另一廂,棟鄂氏因跪地多時,消瘦的面上滲出冷汗,一手撫這七個月大小的肚子,一手緊抓住弘時的袍子下擺,無意識的發出輕輕呻吟。弘時看得焦急,心下一橫,言詞懇求道:「皇阿瑪,棟鄂氏她身子沉,又在涼地上跪了一個多時辰,兒臣請您免了她罰跪。」

胤禛看了一眼棟鄂氏,目光犀利的鎖住弘時,冷聲質問道:「你憐惜你的嫡子,你可有生出一絲一毫的心憐惜過你的幼弟。」弘時哆嗦著身子,悄悄抬眼瞄向胤禛,剛喚了聲「皇阿瑪」,就被胤禛喝止道:「年前你背後下手害弘歷,朕給機會原諒你。可想不過一年光景,你膽子卻養大了,不但陷害你庶母,還下手要毒害福惠,朕這次決不饒你!」

棟鄂氏呻吟未停,弘時卻再顧及不上,慌亂中瞥見自若而坐的允撰,心下底氣又足,放手一搏道:「皇阿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害八弟中毒的果子出自熹妃的院子,接洽的宮女也是熹妃的人。就說五月,年妃在福海落水,當時也是熹妃一人獨大圓明園,並一手操持宴席的還是熹妃。種種跡象連在一起,熹妃她有最大嫌疑,而兒臣的母妃才是無辜的,根本不該貶去冷宮!」吼出最後一句,弘時急劇氣喘,不知又憶起何事,面目陡顯猙獰,無比恨意道:「皇阿瑪,兒臣不服!熹妃亂謀後宮,去還讓弘歷去致祭!您想過沒?兒臣才是您的長子,去景陵祭的應該是-------我弘時!」

慧珠不可思議的瞪向弘時,她愣怔住了,不是因弘時口口聲聲的指責,而是震驚於弘時那種發自骨子裡的恨意,竟是全衝著弘歷來的!她不敢想像,若是此次福惠救治不及,她與年氏雙雙「落馬」,弘時從而得勢,她的弘歷將會遭受到什麼!

     想到這裡,慧珠胸口抽搐的疼,不由單手按住胸口,眼睛眨也未眨地看著弘時,卻猶不自知,她的目光含著戒備、厭惡以及冷若寒潭的冰冷。

胤禛亦是微怔片刻,旋即勃然大怒,心中怒火大炙,隨手拿起一旁的茶盞就要砸過去,卻餘光瞥見一旁端坐的允祀,生生壓下心並沒有火氣,森然說道:「逆子,最後說的,怕才是你的心聲。好,聯可是給你一月時間等你認罪,卻時至今日你依然不知悔過,聯倒讓你死個明白。」

死!眾人大大驚失色,烏喇那拉氏、允祥更是失口出聲:「皇上----」 胤禛目光冷冷一掃,二人噤聲。這時,弘時去頹然起身,搖頭不信的看著胤禛,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哈------虎毒不食子!皇阿瑪,沒想到你偏心至此!心狠如斯!」

胤禛止仰不住 的怒氣蔓至全身,雙眼死死地盯著爺天悲嚎的弘時,不知過了多久,他搭放在地座的雙手緊握得失去痛感,他終是收回目光,沉重的閉上眼睛,面容漸趨平靜:卻只有位於他左右兩旁的烏喇拉氏、小祿子可見,他眉梢間的默然,兩鬢間的青盤凸起,方知他並不如面上那般無動於衷。

見之,烏喇拉氏心生不忍,忽有收手之想,卻在念頭升起的剎那,喪子之痛席捲她四肢百骸,眼裡的短暫猶豫也隨之退去,取而代之是的無比的堅決,只見她目似慈母的看了看弘時,隨即難以悲鳴的以手掩面,擋住她面上的嗚咽失態,也擋住 了她隱忍不住的彎翹嘴角。

嗚咽小半回,烏喇拉氏哭聲漸止,又拿了錦帕拭了拭面,就見祿子帶了人證回來覆命,她忙覷眼看向王嬤嬤,見對方肯定的點頭示意,方俯首說道:「皇上,弘時這會兒許是一時魔怔了心,不如召齊妃過來勸一勸,也許弘時也會收斂一二,不至於抹了皇上的顏面,壞了他皇阿哥的身份。」當眾人面,胤真自是不會輕易指了烏喇那拉氏的話,手一揮便允了。烏喇那拉氏眼裡一喜,忙遣了小福子去給冷宮宣李氏覲見。

小福子得命退出殿內,在院子頭召了幾名膀大腰圓的粗使嬤嬤和宮監,便往儲秀宮外走,慧珠向著殿門看去,正好瞧見小福子帶的人,竟有七八名之多,這個個都是健碩之人,心下不由起了疑惑,不過是宣李氏覲見,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思索不解,慧珠輕搖頭調回視線,卻恰巧與年氏的目光撞個正著,二個俱是一怔,拿眼互相對視片刻,又忙各自移開,心裡亦皆有所想,卻是大相逕庭。

慧珠怔於年氏的灰敗之態,短短二月有餘,年氏已是瘦弱不堪,鵝蛋的臉形橫無三兩肉,兩頰顴骨高高凸起,一雙盈盈水眸深陷眼窩,猶是面上肌膚蠟黃至極,週身病態難掩,哪還有當年的清雅佳人之相?

年氏怔於慧珠風華之姿,受罪被關近乎三月,慧珠本該形容憔悴,卻神采熠熠、眉眼飛揚,圓潤的臉上胖瘦合宜,兩頰豐潤光澤,一雙不大的眼睛黑亮靈動,猶是露出的衣外的肌膚細膩瑩潤,渾身縈繞著一股康泰溫和的氣息,哪還有當年寒門咋戶的小家之顏?

正心正各自感慨間,忽聽胤真大喝一聲:「弘時!」,後又指著小祿子領來的三人說道:「你給朕看清楚,朕讓你無從抵賴。」弘時被喝聲喚住,止了瘋癲,慢慢低頭順著胤真所指的方位看去。

只見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宮監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一旁還跪著一對身著半旗服半漢裝的夫婦。弘時卻沒看那對夫婦,眼睛直直的看著那名小太監,目光從震驚、大怒、憤恨一一轉變,最後終化一聲大叱:「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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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04:40

第266章 過繼(中)

   小太監在弘時身邊伺候了十來年,心中自是存有懼怕,這會兒聽得弘時火力全開的衝著他,頓時嚇得尿流屁滾,手腳並用的慌張爬開,向著地面「咚咚」磕頭不止,嘴裡也?裡啪啦的倒豆子般,一箍腦兒的全吐了出來:「三阿哥,奴才也是逼於無奈,萬歲爺早就查出來,就是從宮外送麻風果子的人,圓明園接線的人,年妃娘娘身邊的那人,萬歲爺都知道,奴才也只好把您盤算的『惡五』、『毒果』的事兒說了出來,三阿哥...」

     小太監話道出大半內情,眾人聽的驚疑,俱是目怔口呆,面面相覷。弘時心裡發虛,不由面做厲色,上前幾步,對著小太監的胸口狠踹一腳,兇惡惡的唬嚇道:「狗奴才,吃裡爬外的東西,豈能讓你有命活!」弘時腳勁極大,小太監被踹出一米,雙手揉著胸,哎喲喲的直叫。

     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從小悉心教養的長子,竟然是一個色厲內荏的懦夫!胤真怒氣難壓,胸腔急劇起伏,強忍不發的怒火猛然而下,恍若岩漿噴發又急又快,遏止不及!只見他死緊扣住的茶盞,在他手裡顫抖的「叮啷」直響片余,一個提手,未察滾燙的茶水濺出,燙得他手背染紅,就朝著弘時的面門砸去。

     「啪嚓」一聲,青瓷蓋碗順著弘時額頭滑落,碎成一地。

     「啊--」弘時大叫一聲,雙手捂著左上面龐,緩緩地轉過面來「嘩--」西面女眷倒抽口氣,怔怔地盯著弘時不敢挪眼。弘時摀住的雙手下鮮紅的血水流過面龐,未遮的右臉頰燙的紅通通的一片,加之他面色猙獰,乍一看猶如地獄惡鬼,極是駭人。

弘時心頭悲憤交加,又恨又虛,卻也知道當下無論如何也不能俯首認罪,否則他這輩子是與皇位無緣,他的母親也別想出得冷宮。

不!不行!絕對不能認罪!弘時心裡瘋狂吼叫,口裡也迸射出激烈的話什:「皇阿瑪,兒臣是您的親生兒子,難道您就信幾個狗奴才,也不相信兒臣。」說著,大闊三步,進至慧珠面前,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忿忿而道:「還有這個女人,當初不過是一個格格,憑什麼位至熹妃,生生高了額娘一截!她的兒子又憑什麼強過我一頭!她的那個殘障女兒,也就耳朵聾了,憑什麼害我失去嫡子!皇阿瑪,您看清楚,他們母子三人才是--」

「--啪」地一聲脆響打去了弘時的激憤,打得殿內安靜一片。

慧珠放下疼得火辣辣的右手,目光冰冷犀利的盯著弘時;在聽得他對寶蓮侮辱性的言語時,她氣得嗓子眼像噎了一根刺般難受,想也未想之際,她已狠狠的掄了一掌過去,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詆毀她的孩子!弘時從驚訝中醒過省,心頭霎時燃起怒火,目露凶光的瞪著慧珠,卻只來得及吼出「你」一字,慧珠以毫不退讓之勢,迎面對向他,出言打斷道:「三阿哥,弘歷、寶蓮兄妹是你的親弟妹!你不顧念手足之情,先是加害弘歷,現在又言傷寶蓮,你又憑什麼聲聲質問。弘歷、寶蓮是弟妹,不可目無尊長,卻也不是你能肆意傷害。本宮是他們的額娘,決不許任何人傷害他們。」深吸口氣,目光掃過以工代殿內眾人,復又落在弘時面上,一字一頓道:「誰再是傷害他們,本宮絕對十倍奉還!」

鄭地有聲的一席話落,空氣中呈現滯緩的氛圍,眾人甚是吃驚的看著慧珠,驚於性子溫和,一向乘持得過且過的熹妃,發起狠來也是這般不遑多讓。轉念又一想,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既然能爬至熹妃這個位上,必是有些手段的人,暗下究竟做了多少黑事他們也不得而知。

允祀雙眼微瞇,判究的目光深探向慧珠,心頭驀然串起一絲後悔,也許不看重長子的分位,另搭線--卻已晚矣......念頭一晃而過,他皺眉的看了眼弘時,無聲一歎後,起身按住正欲發火的弘時,對著慧珠拱手言道:「熹妃娘娘,弘時向來是為真性情,言語上未免有些過激,衝撞了您,臣弟代為陪罪。」

真性情?不愧是素有賢王之稱的皇八弟允祀,竟用弘時真性情解釋方纔的一番話,若是她認了,豈不是承認了『惡五』、『 毒果』二罪!慧珠心神一凜,冷笑道:「八王爺,本宮不過區區女流之輩,當不得您如此一禮。再說本宮身為三阿哥的庶母,豈需要身為皇叔的您陪罪。」說著,淡淡的瞟了眼驀的,漫不經心的又道:「至於三阿哥是否為真性情,不是身為叔嫂的您與本宮該討論的,一切自有皇上明斷。」說罷,對著允祀疏遠一笑,又朝胤禛福身一禮,方歸位上。

允祀不冷不硬的碰了個軟釘子,一時面上難看,倒是氣度頗好,轉念間已放開這事,不再執著與慧珠言談,轉身面向胤禛,行禮說道:「皇上,臣弟認為毒害一事事關重大,不可草率處之。並且那名宮女在事發後當場自盡,可謂是死無對證,若單以幾個奴才的話取信,實為不妥。」

允祥聽得這番言論,又計較起胤禛皇嗣稀少,遂頂著胤禛的怒火,起身附和道:「皇上您的查證自是實屬無誤,但還請皇上念在三阿哥年幼不懂事,重輕發落。」

胤禛掩下對慧珠的微訝,直接跳開允祥的話,目眼含威的看向允祀,清冷的「哦」了一聲,而後道:「八弟是如此認為的,好一個死無對證!」語畢,目光一變,看向地上那對夫妻,話鋒隨之一轉,道:「八弟可是認識他們?這對夫妻是鑲白旗下的包衣,也是自盡那名宮女的父母!」說著,從小祿子手中接過一封信函,意味不明的勾起薄唇道:「此為宮女的絕筆,八弟可有興趣得知?」

允祀心神俱震,勉強維持鎮定道:「能有絕筆便可辨明事情真偽,只是不知信函的真假,還得找人鑒定過才是。」胤禛雙目一沉,冷冷的看了那對夫妻一眼,看似依允道:「八弟言之有理,確實需要辨明真偽,以免這對夫婦混淆視聽。」

夫妻二人被胤禛冷眼一掃,嚇得直打哆嗦,癱軟在地上。那婦人不若那男人稍稍見過世面,心裡只有活命的念頭,竟駭得放聲大哭,嗚嗚咽咽道:「萬歲爺,奴才怎敢有所欺瞞,這真的是玉丫頭寫的,八月十二的時候,是她連著她的月例錢一起送出宮,這還是奴才親自接過手的。可誰知奴才一家還沒來得及拆開信看,沒過幾天就傳出她死的……」

哭喊至此,婦人泣不成聲,又想起一事,忙抬頭往上位匍匐前行,卻見胤禛沉面的模樣,嚇得瑟縮回來,死命的磕頭道:「萬歲爺,那個死丫頭的事,奴才們真的不知道,是她作死的要謀害皇阿哥,與奴才一家無關啊。。。萬歲爺求求您了,饒了奴才們吧!「那男人聽的媳婦兒的話,全身一激,猛地抬頭,驚恐的雙眼射出最後的希冀光芒,囁嚅著哀求道:「皇上,求您給奴才一家留個根,奴才的小孫子今年才剛兩歲,您饒過他吧。。。求求您了,皇上!」說著,夫妻二人同氣連聲,哀求磕頭不止。

   胤禛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那對夫妻,微觸眉頭,隨意地擺了擺手;小路子心下一歎,目光也為之冰冷,喚了幾名宮人便將夫妻二人拖了下去。

   那對夫妻強行擄走後,殿內又恢復了平靜,只餘偶爾幾聲無助的呻吟從棟鄂氏口裡發出,但誰也沒留心她的呻吟,就是慧珠也未去注意。此刻,慧珠的所有注意皆被那對夫妻的絕望引去,目光久久的望著殿外,心下一片悵然。

   正感歎時,遠遠就見一個女子從儲秀宮外跑來,不時殿外咋胡聲起,又有宮監吆喝,又有宮娥驚呼,更有女子似笑似哭的聲音混在其中,慧珠不由納罕,又出何事?

   疑問剛過心頭,就見李氏不顧身後相追的宮人,蹦蹦跳跳的往殿內跑,她身著上好的宮緞面橙黃色旗服,頭上雖不如以往珠翠環繞,也是戴著像樣的頭面首飾,粗粗一看,她在冷宮的日子過得也是不差。

   眾人這廂上下打量著,另一邊李氏已邁過宮欄,一面揮舞著雙手,一面嘴裡哩哩囉囉的哼著跑進殿內,弘時看了近半年未見得李氏,眼裡一陣狂喜,大喚了聲「額娘」,忙不迭向李氏疾步走去。

   聞聲,李氏歪著頭看去,忽見一張猙獰不堪的面目晃來,一下跳開老遠,雙目圓睜,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弘時,怒罵道:「哪來的醜東西,竟敢跑到本宮面前叫額娘!本宮的兒子弘時可是太子,是將來的大清皇上!呸,你哪來的東西!來人,把他給本宮拖出去--砍了!」

   說完,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忽又哈哈大笑:「本宮的兒子是太子,本宮是皇后娘娘,要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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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過繼(下)

眾人呆怔當場,正言不敢信,小福子忽然煞白著一張臉匆匆進殿,稟道:「奴才該死,讓齊妃衝撞聖駕。」烏喇那拉氏因問道:「怎麼回事?」小福子答道:「奴才不知,去冷宮那會,齊妃已神志不清,臨到儲秀宮門前,一個不察,齊妃就沖正殿跑來。」說著遞了個眼色,幾名粗使宮人忙去架住李氏。

見李氏如此光景,弘時整個人頓時傻住,一動不動的畏縮不前,直到宮人上前欲挾持李氏,才似醍醐灌頂當下醒來,大聲喝開圍上來的宮人,一徑衝上幾步後轉跪下抱住李氏雙腿,難忍眼眶濕潤道:「額娘,您別嚇兒臣,您這是怎麼了?」李氏看著眼前一片模糊的面孔,驚得伸手去抓,腳下也不含糊,使著腳勁胡踢。

李氏母子各相較勁,宮人躊躇不前;胤禛冷眼旁觀,實則心頭無名火直往上竄,餘光瞥見一旁的允祀,面上又青幾分,這看向李氏母子的眼光就深了幾分厭惡。「啪--」撫掌一拍,怒道:「皇宮禁地,豈由你們母子胡鬧!」小祿子估摸著胤禛的心思,略有片刻即明,忙招來一名小太監吩咐了緊閉儲秀宮宮門,又出聲呵斥道:「聖駕面前不容喧嘩,你們愣著作何!」

宮人領命而行,忙有七八名宮人一方上前拉開弘時,一方制住似有瘋魔的李氏。這頭弘時被李氏抓得臉上目不忍睹,遂宮人著手一拉,他當即借坡下驢連忙退開;可李氏卻完全似是失去理智,宮人拉扯越是大力,她反抗越是激烈,嘴裡也嚌嚌嘈嘈的急亂說著什麼,卻不大聽的清楚。眼看場面一時僵持不下,殿外又來了幾名宮監從旁幫手,不想此時李氏臉上驟然變色,滿是自得意滿的抿嘴輕笑,挑起微翹的丹鳳眼睨向眾人,不徐不疾道:「上次未讓年氏母子因了『惡無』逐出皇宮,不過沒關係,現在短命的福惠已中毒身亡,年氏那個狐媚子的半條命也是掉進了閻王殿!」

話裡的怨毒狠厲讓人不寒而慄,眾人一齊靜默,只聽李氏笑音未變,聲腔卻陡然拔高,尖銳道:「至於鈕鈷祿氏那個賤、人,本宮能容忍她生兒育女,晉為側福晉,再至......熹妃,已是本宮對她的寬恕。」說著止不住的溢出輕笑,朝著一名宮娥努嘴說道:「張貴人,本宮這次能設計陷害那賤、人,又毒害福惠,你雖沒出多大力,但本宮念你跟隨本宮多年,自會予你好處。現在福惠殤,弘歷有個毒害皇嗣的額娘,這偌大的後宮還有誰能予本宮相爭。」

說到這,一個厲眼橫向另一名宮娥,至見那宮娥嚇得連連後退。方不屑的挪開視線,復又看向「張貴人」道:「看到沒,耿氏算個什麼東西,本宮隨便一個眼神看去,她渾身都要震上三震,就憑她那個傻小子能和弘時爭太子之位?將來本宮位至皇后,以至太后,只要你要侍奉本宮,賞個嬪封妃也不過哀家一句話罷了......哀家,對!本宮是哀家,是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哈哈!」李氏情緒又被激起,瘋狂大笑。

「弘時,人證物證俱在,現在連李氏也親口承認,你還要作何解釋。」冷厲的話語一出,眾人從李氏自演自說中醒過味兒,聞聲看去,就見胤禛陰沉著一張臉,欲要發作。

     弘時打了個激勵,面上再無強撐的張狂,一腳踹開剛爬在他腿上的棟鄂氏,一下以膝匍匐到胤禛跟前,轉頭看了眼魔怔的李氏,心下一狠,回首就是痛哭流涕道:「皇阿瑪,兒臣真的不知額娘竟隱瞞了兒臣這麼多,背著皇阿瑪和兒臣幹下這法理不容的歹毒之事。皇阿瑪你要明鑒啊!」

    弘時的認錯悔過,反使胤禛怒火騰騰上升。只見他一把拽起弘時衣襟,提到面前咬的牙齒「咯咯」作響道:「畜生!兒不嫌母,你個逆子為了活命,不惜棄至親母親!」說完,胤禛眼裡怒火隨之消失,又似嫌髒了手般甩開弘時,冷漠道:「將李氏母子移送宗人府,一切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再來問朕。」

       聽後,弘時大驚失色,退倒在地,猶不敢信的望著胤禛,全身瑟瑟發抖不止,內心的恐懼害怕是到了極點!弘時心裡越想越害怕,唇齒發白的哆嗦了半天,忽的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隨即一下撲向胤禛,急切嘶吼道:「皇阿瑪,我是您的兒子,您怎麼能不管兒臣,您不能不管我啊!」

胤禛無動於衷,反另外發話道:「將弘時帶走,朕不許他出現在皇宮大院之內,帶走!」一旁待命的宮衛應「喳」一聲,上前帶走掙扎不休的弘時。

「且慢--」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適時響起,宮衛暫歇下手。

弘時兩眼發出希冀的光 芒, 飽含激動的大叫道:「八叔!」允祀予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轉至胤禛跟前,撩袍跪地道「皇上『惡五』已有齊妃認罪,方才三阿哥不過是護母心切,才言損熹妃,後齊妃又自認下毒嫁禍一事,可想此時與弘時無關,齊妃獲罪也不該罪至弘時,還請皇上三思!

胤禛眼裡精光一閃而逝,短期宮娥新沏的茶盞,啜飲一口,反問道:「與弘時無關?李氏被關冷宮,無關於外界聯繫,她是如何操作毒害一事?唯一點可以說通,他們母子早已籌劃此時,一計不成又使一計,而毒害一計,便是弘時親自下手,當然也不排除幕後還有推手。」

允祀心頭一怔,忙要辯解,卻聽胤禛搶先說道:「弘時的心腹太監與毒害一事有關的一眾人等,皆是口徑一致,直指李氏母子,八弟,難道你還認為弘時不知情?還是你要看了自盡那名宮女的絕筆才肯罷休?」

胤禛迭聲質問,允祀毫無回擊之力,猶是聽見「絕筆」一詞,恐慌躍上心頭,只好退而求歡其次,另說一事道:「皇上,您命三阿哥搬出皇宮,可是三阿哥並未出宮建府。且不說三福晉身懷有孕,單是讓皇阿哥借府居住,便是於祖制不符。自大清開國以來,每一位皇子出宮另住,都是由內務府選好住址,選擇好日子起建,再至建好出宮。皇上您素來推崇祖制,豈會讓三阿哥如此倉皇出宮?」烏喇那拉氏眼似刀子,須臾又滿目感激的看了眼允祀,相勸道:「皇上,讓弘時即刻搬出皇宮,未免不合祖制,還忘皇上三思。」允祥向來敬烏喇那拉氏長嫂為母,也出言相幫。如是,慧珠、年氏、武氏三人無法,也只得附和其聲。

     胤真對此仿似早有預料一般,面不改色的把玩著手裡的茶盞,半響,才「叮噹」一聲和上茶蓋,似笑非笑的掃了眼眾人,目光落至允汜道:「的確宗法不可改,朕不可讓身為皇子的弘時當即搬出,永不出現在皇宮內。」話一頓,弘時潛然落淚的喚了聲「皇阿瑪」,胤真卻置若置若罔聞,繼續道:「但是朕金口玉言,豈可出爾反爾。」

     允汜眼面色微變,與弘時相覷一眼,忙要再言,卻被胤真擺手止住道:「八弟,若是朕未記錯你只有一子一女,其子還是一名妾所生。」允汜一知胤真何意,心想靜觀其變,於是點頭應是。

     胤真見之,反蹙濃眉道:「八弟你為朝廷大清盡心竭力,沒想到唯一一子居然是名妾所生。朕將弘時過繼與你為嗣,一可園你子嗣稀少出生低賤之差,又可解了驅逐弘時而不合祖制之圍。」
   
     過繼?將皇帝的子嗣過繼給宗室為子。慧珠聽得瞠目結舌,她從未聞過哪朝哪代將皇子過繼為子侄,至多是皇帝無子,選子侄為嗣一說!就算胤真再恨鐵不成鋼,將弘時圈禁就是,卻要將之過繼給他的政敵,這無疑是將弘時推向死路,甚至剝奪其應有的身份!慧珠震驚的想著,不期然目光與胤禛交匯,卻見胤禛雙睦深的可怕,腦子忽的「轟隆」一聲,閃過一個念頭,他如此作為,是向他的政敵、甚至是所有人警示,與他為敵,哪怕是親生子也一樣能捨!更是徹底絕了弘時繼承皇位的資格,也絕了他那些兄弟的貳心念頭!

   慧珠想的明白,在場之人想的只會比她更明白更通徹。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至被炸得回過神,忙紛紛跪首齊道:」請皇上收回臣名,此事萬萬不可啊。「胤禛豈會理會,逕自起身就要離開。

   「噗通」一聲,烏拉那拉氏搶先一步擋在殿門口,跪首乞求道:「皇上不可啊,這樣弘時的將來,他的子嗣將來必將俱毀,皇上三思啊。「胤禛駐足,低頭敝了一眼道:「皇后,你可記得你在為李氏求情時,朕說過的話。」

   烏拉那拉氏臉色一白,身子如受雷擊的癱軟下去,口裡已無意識的囈語道:「臣妾記得,不會再為李氏母子請求。」說完,頹然的低下頭掩去眼裡的笑意,任由胤禛闊步離開。

   胤禛行至宮階時,暮然回身,殿內眾人不約而同失叫出聲:「皇上!」胤禛環視了儲秀宮一眾宮人,忽又瞇眼看向烏拉那拉氏,眼裡掠過一抹厲色,轉身決然說道:「儲秀宮宮人一人不留!」說完,不顧驟響地的大片哭嚎,邁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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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宮簽

每年的冬日,大雪紛飛之時,總有生命的飄零。看著眼前拿刀持戟的黃衣侍衛,樆似乎空氣裡也漸漸漾起了濃烈的血腥味,鮮紅的血,潔白的雪,也終將染浸奎壁輝煌的儲秀宮。

「主子,又起風雪了,還是早些回去,說不定公主和四阿哥已經在景仁宮等著了。」小然子撐開油傘,臉色發白的看了看身旁走過的侍衛,勉強說道。慧珠緊住身上的披風,輕應一聲,便頭也未回地拾階下檻,走入雪色蒼茫的宮廊。

風疾雪虐,路上難行,至回得景仁宮,已費多時,衣裳也霜雪浸濕。入了宮內,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宮人掃著積雪,見到慧珠一行人回來,忙拘謹的上前請安。

慧珠身體僵冷著,未沒注意宮人們的異樣,隨意的頜首應了,直接腳步不停的進了正殿,一面掀簾子進內,一面哈著熱氣道:「手爐子沒熱氣了,外面陰風吹的厲害,本宮凍得不行,素心先予本宮一碗杏仁茶,要滾的.....」一語未了,甫一抬頭,只見胤禛正閉目靠在炕上,小祿子半蹲地為著脫鞋去襪,一旁還立著三名手端盆子、捧棉巾、奉茶水的宮娥。

   胤禛聽到聲響,掀眼皮瞅了一眼,旋即又聳拉了下去道:「回來了。」話裡的疲倦,聽的慧珠心裡一酸,也不知自個兒是怎般想,朝素心擺手免了熱茶,又逕自解了披風,走至炕前道:「本宮來吧。」

   小路子一怔,忙覷眼看去,見胤禛眉眼間微有波動,心思一轉,將手上的活計給了慧珠接手,又親自尋了方小機子過來,打發了一眾宮人悄悄退下。

   胤禛腳很白很瘦,青綠色的經脈在腳背上顯得紋路清新;他的腳趾長得並不好看,粗大的骨節甚為顯眼,不過腳趾閉合的很緊。老話說過,腳趾縫間隙小的人,是能守住錢財,會過日子的。

   想到此處,慧珠滔水的手一頓,憶起今年夏日的午後,她小憩剛醒,身上汗濕濕的難受,便隨口問道:「皇上少年時從軍,也習得一身好騎射,為何現在到了盛暑,反不去熱河避暑行獵?」胤禛沉默了一會,咕嚷道:「一次木蘭秋闈花費白銀十幾萬兩,朕的國庫沒那個閒錢。」

   十幾萬兩?她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喏喏道:「熱河行宮還是的好,回頭得讓弘歷別老惦記著木蘭狩獵威風的事了。」胤禛猛睜眼,蹙眉訓道:「胡說,婦人之見!弘歷等後世子孫應當遵行皇考所行,習武木蘭,毋忘家法!你豈能讓弘歷不去木蘭秋獵。如此,她當下無語。

正出神的想著,冷不防胤禛出口問道:「想什麼?」有關胤禛小氣守財的話決計不可說,慧珠深知胤禛性子,遂另道:「皇上今留這用晚膳嗎?正好弘歷、寶兒也要和臣妾一起用膳。」說著,拿過棉巾為胤禛擦了腳。

胤禛抿了口普洱,舒服的吁了口氣,閉眼仰頭道:「倒不知你還會揉捏腳踝,以後在你這,就由你服侍好了。」說著,感覺慧珠手上一僵,低頭微露了絲笑意道:「你安心,朕今晚就擺膳景仁宮。」聽後,慧珠忙拭了手上的水,起身說道:「臣妾先去喚了人進屋伺候,也好換身素衣。」說罷,也不等胤禛回應,揚聲喚了小祿子進內,轉身就繞進了屏風後的寢房。

不多時,慧珠去了頭面換了常裳出來,見胤禛一手持著書冊卻沒看,雙目卻全神貫注的盯著紅漆小幾,右手也沾了茶水在幾上寫著什麼。

怎麼回事?右手手背紅腫了大片,還冒了水泡?慧珠看著吃驚,三步並兩道小幾前,想也未想的抓起右手,瞪眼質問:「怎麼起的?好生生的手上怎麼回事?小祿子他們也沒個顏色,不知道燙傷要上了藥。」嘴裡抱怨過,還不忘張羅著喚道:「小然子,去把匣子裡的藥膏拿出來。」

小然子得令應了,一旁侍立的小祿子忙要上前解釋,卻見胤禛一個冷眼掃過來,忙訕笑的躬身話道:「娘娘教訓的是,奴才眼拙,竟沒注意到聖體有傷。」慧珠也是一時性急口快,這會兒才覺未免損了小祿子的體面,忙閒了眼看,見他樂呵呵的全無懊惱之意,方才仔細著抹藥膏。

抹了藥,慧珠沖幾上收拾了藥膏盒子,忽見朱紅漆的幾面上落著未乾的水痕,看著像是二字,牽前頭一字看不清,另一字卻是"時,心裡驀地一歎,再心冷如石的人,終歸難抵親子常倫。

胤禛憋見慧珠目光所凝處,下意識的移了移茶盞遮蓋,後又掩飾性的說道:「傷大概是在儲秀宮燙的,朕沒覺得疼,倒也忘記了。」聞言,慧珠不知道如何接口,輕飄飄的應了句「恩」,移身親自去放了藥盒。

一時,場面冷了下來,巧事外面正值高聲報道:「寶蓮公主到!四阿哥到!」慧珠聞聲一喜,顧不得胤禛在場,手裡拿著藥膏就出了內堂,轉眼就見一大一小兩個紅彤彤的身影溜滾來,一個微嘎著嗓子,一個奶聲奶氣,齊齊喚著「額娘」跑來。

母子三人在外堂熱絡絡的嬉鬧了好一會,聞聽素心來稟晚膳備好,這才回了內堂。隨後兄妹二人又給胤禛跪首請了安,胤禛自是端著嚴父的架子訓了話,又囑咐了弘歷去景陵致祭的事,方移至暖閣用膳。

晚膳畢,已是掌燈時分,胤禛擺駕離開,母子三人圍著暖炕說話。正說的起勁,忽感一股冷空氣鑽了進來。遂轉頭看去,就見小然子一臉慌色的站在簾帳處。慧珠心知有事,摒退了左右,又讓宮人引了寶蓮出去,一臉正色道:「什麼事?」

小然子忙行到母子二人跟前,從袖子口裡摸出一方宮簽字,湊身說道:「主子.四阿哥,奴才送了萬歲爺離開,回了景仁宮命人關宮門時,突然聽到一陣極短促的敲門聲。起初奴才還以為是萬歲爺的人,忙讓重新開了宮門。可開門一看,只瞅見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遠遠地跑開不見。後面還是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方宮簽擱在了宮檻上。」

慧珠結果宮簽一看,只見木黃色的兩寸見長的宮簽上寫著「熹妃親啟,今晚一更天正,冷宮一行,必有所獲。」又細看一會,慧珠思量不解,直接就著手裡的宮簽往火盆裡一撂,看著即刻?裡啪啦燒得直響的宮簽,搖頭道;「又不知是何人所寫,也不知這人有何目的,為防有詐,還是 不予理會的好。」

    弘歷眼裡卻閃了好奇,從旁另解道:「額娘。也不可這麼說。雖說不知這人是何目的,可冷宮一行,憑著額娘的身份,三哥母子既定的事,那人想詐可額娘根本不可能。所以兒子覺得可去一趟看個究竟,說不定真有意外收穫。」說著,見慧珠一副不贊同的樣子,眼珠兒一溜,調了尾音道:「若是額娘不去,不讓讓兒子去探上一探。」說完,自覺如此甚好,一個勁地纏著慧珠依允。

     慧珠唄鬧的沒法,又唯恐弘歷陽奉陰違,說是四阿哥所,實則去了冷宮,只好狠剜了眼弘歷,板臉道:「你老實回了毓慶宮,本宮自會去了冷宮,若是讓本宮遇見了你,你就仔細些了!弘歷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的回了毓慶宮。

     待弘歷離開,慧珠見擺鐘已至戌時三刻,心裡還猶豫不決,卻也因此被勾帶起了一絲好奇,終又磨蹭可一刻鐘,方搭了件石青色連帽披風,把自個兒裹個嚴嚴實實後,才讓小然子拿了提燈,主僕二人匆匆向冷宮行去。

冷宮地處偏僻,當此又陰風不止,主僕二人越走心裡越是滲得慌。漸至冷宮方位,狹長的幽僻的宮廊,竟連盞宮燈也無,只能靠著忽暗忽明的微弱光暈印著路什。

「喀嚓--」一陣狂風呼嘯,鐵鏈磨得響聲陣陣。

小然子忽然眼前一亮,抬高提燈一口吹滅了燈火,扭頭說道:「主子,您聽到響聲沒,那邊估計就是冷宮的後廊。」慧珠正想斥了滅燈的事,卻聽小然子這般說,只好作罷,跟著小然子亦步亦趨前行。

走進冷宮後廊,狂風呼嘯聲愈來愈烈,鼻息間酸臭腐朽的氣味也漸趨濃烈。

慧珠摀住嘴鼻,藉著細微傾灑的月光看去,只見冷宮內枯枝殘葉遍地,四處土塵積封,又有蛛網縱橫,原本漆紅的宮牆已殘缺不全,殿簷外的畫棟也因風雪的侵襲,七零八落的掉色而殘跡斑斑。

慧珠看了大概,心裡暗生悔意,正欲叫了小然子離開,晃眼一看竟在枯枝後隱著一座殿宇,殿宇內正燃著明煌煌的燈亮。於是深吸口氣,主僕二人又對視一眼,提著膽子躡手躡腳的趴伏上殿宇宮牆,透過殘垣的窗柩往內看去。

未幾,待慧珠雙目看得適應光亮,看清殿內情形,驚得一把摀住嘴巴,情不自禁的邁腳後退。

不對!後面有人,後面怎麼會有人?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身後那人單手圈過她腰肢一個用力,她反應不及的往後一倒,瞬時跌進一個硬實的懷抱。慧珠腦海裡再無思考之能,口中當即就要尖叫出聲,卻被那個擒住手腕,一個旋身,猛地以身將她死死頂住牆壁,並一手覆蓋她她唇上,壓低嗓子道:「別叫,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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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06:05


第269章 下藥

慧珠瞪大眼睛看清來人-----竟是胤真!她頓時有些轉不過彎,胤真怎麼會出現在冷宮?難道那張宮簽是他的?可胤真又何必如何大費周折?

胤真沒去理會慧珠心滿臉的疑問,揮手讓退了前面杵著的小然子,手裡扣著慧珠的腰肢傾前一步,目光深沉的望進一角殘垣的窗漏,不發一語。

臉上漸升的灼熱,讓慧珠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卻又別生另一番新奇感受,風雪肆虐的夜晚,她與胤真傾身相貼,躲在冷宮逼仄的狹角處聽著牆根!不及胡想,忽感腰間一緊,她忙轉頭無聲詢間,一眼就瞥見胤真眼底滑過一絲深深的蔭翳之色,不由收了心思,凝神注目的看向灰暗的殿內。

這一看,慧珠不禁想起方才一幕,吱呀聲響的木門一開,烏喇那拉氏赫然出現在殿內。

此刻亦然,整個倘大的殿內,除了李氏與一名服侍她的老嫗,便只有烏喇那拉氏以及隨同前來的兩名宮人。

這兩名宮人看著極為面生,可以確定他們絕未在儲秀宮當過差,那烏喇那拉氏為何會帶他們同來?想及此,王嬤嬤、小福子的面貌忽然躍入腦海,心道:無心腹之人可用,饒是貴為皇后,身處在這深宮大院之內,為了謀事也不得不涉險,另用生人。

這廂慧珠唏噓的想著,殿內只見烏喇那拉氏命宮人縛了老嫗,面色發狠的走向李氏,隨即一個掌錮過去,怒道:「賤、人,你與本宮果真不是對盤,到了如此地步,也害得本宮....」猶言未完,她卻顫抖難言,良久方壓下積壓至極的情緒,又很錮一掌,恨意森然道:「若不是為了對付你這個賤、人,本宮的乳母王嬤嬤、親信小福子又怎麼會被活生生的杖斃!」

     李氏兩頰高高腫起,她恨得雙眼赤紅,幾欲張牙舞爪的撲過去反擊,何奈身後兩名宮監一左一右的鉗制,她根本無法動彈,只得壓了一口混著血水的唾液,「呸」的一口朝烏喇那拉氏吐去,罵道:「你個妒婦,竟敢給本宮下了,讓本宮在皇上面前失瘋,更害得我兒....」

     「啪」一掌很扇,李氏當場住口,烏喇那拉氏湊前俯下上身,一手緊箍住李氏的下顎,挑眉笑道:「一個冷宮婦人,膽敢在大清皇后面前自稱本宮,憑你也配。不過好在,今日你讓本宮看到了精彩一幕,你是如何將自己的親生兒推進萬丈深淵,讓他失去皇子的身份,被趕出宮。」說著,假意驚呼一聲,一臉惋惜之請的咂嘴說道:「對了,本宮還忘了說一事,你的嫡親媳婦不幸落胎了,那可是一個成形的男胎啊!你說皇上若是看在嫡帝皇長孫的份上,會不會饒了弘時呢?可惜一切都晚了。」

       李氏猶如氣喘之人,「呃--呃--」全身抽搐急喘,突然面色一紅,大叱一聲,用盡全身之力往前一撲,烏喇那拉氏嚇得連連後退,一個腳步不穩「咚」的一聲朝後倒翻下去,當場氣得面色發青,指著被按壓在地的李氏置氣道:「打,給本宮狠狠的打!」兩名宮監得令對著李氏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李氏已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烏喇那拉氏厭惡的擺手叫停道「她怎麼了?可別給本宮打死了。」一名宮監躬身稟道「請主子放心,奴才們都是留了心,好只是昏了過去過去。」烏喇那拉氏目光一轉,落在一掉了漆的銅盆上,冷笑道:「打了井水,澆醒她。」宮人得令。

     「啊--」一盆森冷的進水在寒冬臘月天裡,從頭到腳的對著李氏一澆潑,刺骨的冰冷激得她淒然大叫。隨之,李氏徹底清醒,凍得瑟瑟發拌的瞪著烏喇那拉氏,牙齒打著冷顫恨道:「烏喇那拉氏你個心腸歹毒的惡婦,在世人面前你裝得賢惠大度,誰知你心比蛇蠍,騙了皇上,騙了所有人!可這又怎樣,你是皇后又怎樣,你連一個兒子也沒有,這二十來年裡,你每夜都被噩夢所攏,每日都活在恐懼當中,你害怕,你驚恐,怕有一天你不是雍王福晉,不是在清的皇后,不是...」

     「住嘴!住嘴!你給本宮住嘴!」烏喇那拉氏猛地尖叫出聲,但多年來的教養,深入骨子裡的一言一行,讓她很快的又恢復了一派貴婦的端莊,慢慢向前行上幾步,然後駐足,居高臨下的看著李氏,緩緩的說道:「本宮何嘗不賢惠,何嘗不大度!你當初初入王府,本宮是如何待你,是如何待闔府上下。想本宮十一歲嫁給皇上,雖是年幼卻謹記皇家媳婦之責,與皇上在阿哥所相扶相持。你可知當時的處境有多難?太后只疼愛十四弟,皇上那時不過是十二歲的孩子,卻只能靠自己在這深宮中活命。」

烏喇那拉氏深呼口氣,慢踱開步子,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之中,口氣慣常的溫和道:「整整八年,本宮與皇上在阿哥所受盡眾人白眼八年,直到最後一年,皇上被封為貝勒,本宮身懷有孕,才微有好轉。但現在本宮仔細一想,可笑的是,那處處小心謹慎活著的八年,竟是本宮最為快樂的時光。」

聽到這,慧珠似能想想阿哥所內的生活,不覺下意識的偏頭去看胤禛,不過一眼,她又有些驚慌的收回視線。果然所有的女人當中,唯有烏喇那拉氏在胤禛心裡有所不同,那毫無他人插足的八年,那緊守彼此相濡以沫的八年,已落進胤禛冷硬的心底。也或許就因為這最為記憶深處的八年時光,才有方才胤禛眼底那濃化不開的深深愧疚。

慧珠不願多想,再次將目光投注殿內,只見烏喇那拉氏臉色一變,語氣陡然一促,無比恨意道:「本宮隨皇上搬出皇宮,皇上又得幾名妾室伺候,本宮也謹守大婦之責,在王府裡,近乎十年的光景,本宮對你處處忍讓,為皇上盡心竭力的打理後宅,可誰知你個賤、人,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眼紅本宮的嫡妻之位,弘暉的嫡長子之位,不惜心狠手辣將弘暉害死。」

李氏臉色聚變,猶不可信的反問道:「你知道弘暉是我害死,所以你才處心積慮的要害我和弘時?」聞言,烏喇那拉氏眼眶泛紅,繼而又滿是恨意的盯著李氏,悲憤難掩道:「賤、人,果真是你害了本宮的弘暉,讓本宮自此之後一直深陷無子之痛中……李氏,你害本宮如斯,本宮也要你受盡折磨,要你好好在冷宮苟且偷生,看著弘時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

殿內的對話可謂是駭然聽聞,慧珠亦聽的震驚不已,一直都知道烏刺娜拉氏於李氏二人必有結怨,不想府裡德大阿哥就是李氏害死的。早在她嫁入雍王府前,已有耳聞,四皇子胤禛深寵嫡長子弘輝,若無弘輝早逝,只怕弘輝早是雍親王世子,以至於如今的皇太子。

慧珠猶自的想著,不由往前又探了幾分,還欲繼續探聽下去,卻被身後人用力一圈,二話不說,直接連拖帶拉的將她拉出狹角。慧珠被胤禛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有不敢出聲詢問,只能由著胤禛托著她離開,直至原理冷宮,回到進入冷宮後門的那道漆黑無光的悠長深巷,她這才忍不住痛呼一聲,掙扎道:「皇上放手,您弄痛臣妾了,手腕......」

胤禛緊拽慧珠手腕疾步一僵,慧珠以為是要放開她,正面色一喜張口欲言之際,不料出口之餘一聲尖叫。轉眼間,只感到眼前一黑,隨即身後被重重一錘,還未及至身有同感,胤禛已經反扣她雙手頂靠宮牆,欺身壓上。

慧珠被胤禛連番動作唬的驚嚇連連,好不容易強制自定,抬眼一看,竟然見胤禛一臉冷然,一雙妙目也染上了淺淺的憐惜,若不是雙手被束,她許是一伸手撫上那張冷硬的面龐,抱住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的孤獨身影。

今日,烏喇那拉氏、李氏都談及親子被害的疼痛,可世人卻忘了弘暉,弘時亦是胤禛的親子。他聽著弘暉被害,看著弘時被利用,卻只能一個人獨舐傷口,永遠以一副堅強冷酷的面孔面對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她。

     想得越深,知得越多,慧珠愈發心疼這個男人,隨著他眼底的黯色益沉。她眼裡益發酸澀。燙人的淚珠順著眼角默默滑落。微啟雙唇幾欲張合,最終只能顫微微的發出呢喃的低語:「皇上……還有臣妾……」話語未完,卻再難成聲。

      低吟輕顫的話語,卻如大石重落至心,驚起軒然大波。

      只見胤禛眸底黯沉的幽光旋起無盡的風暴,雙眼微瞇打量,對視片刻,出乎意料的放開鉗制,卻伸出一手遮住那雙眸子,一手緊緊鎖住柔軟的腰肢,有些急迫的烙下細密密的吻痕。

      他的急切,他的渴求,深入她心。慧珠似有推拒又似相邀的回手還住他的身體,細細碎碎地呻吟溢出口內,唯有所剩無幾的理智還在無力的掙扎出聲;「臣妾是您的……回宮去……」

      「呼--呼--」猛烈的北方狂烈的呼嘯。漫天漫地的雪花飄散。狹長深巷的濃情亦在繼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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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匿名  發表於 2012-2-19 20:06:43

第270章 新年

       子正一過,交了歲,便是新年。二更天的時候,歇了會覺,左右不過一個半更次,便心裡惦記著初一拈香拜祖胡事,早早的摸著黑起身了。素心取了銀碳要進屋,聽見室內窸窸窣窣人聲響,知是慧珠起身,招呼了阿杏拿了燭台一同進屋侍候。

      室內亮堂了起來,素心又往炭盆裡添了新碳,?裡啪啦燒得好不熱鬧,屋子裡一股紅彤彤的暖和氣兒。素心瞧得滿意了,這才轉身去了內間,邊挽了床幔,邊笑道:「主子,怎不多睡會。皇上這會兒該還領著群臣在圜殿前拜天,想是回宮還要個把時辰。」說著招了宮娥捧了衣飾進屋,親自侍候穿戴。

      慧珠由著素心擺弄,暗下心不在焉的想起旁的事。那夜冷宮裡頭,胤真如一頭受傷的野獸向她尋求慰藉,她亦心有憐惜的回應,不過理智之於全心全意仿若空氣般不可或缺。於是,他們離開了冷宮逼仄的深巷,胤真隨著她回到了景仁宮,打破了近兩年的侍寢規矩,與她相擁而眠一宿。

      而自那一夜後,他們之間似乎有些不同了。猶記第二日胤真早朝離開時,向她問道:「朕讓弘時在宮裡過了新年再出宮,你說可好?」她先是一愣,本能地想隨聲附和,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止住,另說道:「皇上與三阿哥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朝夕可改,皇上儘管留了他在宮。如此,皇上也是仁至義盡。」最後一句胤真聽得舒坦,微沉思片刻,點頭允道:「朕就依你所言。」說完,似渾身一輕,如釋重負的大步離開。

     他撩簾離開,她笑靨難掩,冷硬的胤禛原還有這一面,挪不開面子,自顧自的拿來了她找台階。然,這一切不過是她想得過於理想化,胤禛若行一件事,此事必有幾重目的。

同年十月末,年羹堯又平定卓子山叛亂,入京覲見受封。十一月,京中盛傳胤禛獎賞軍功,是接受了年羹堯的請求;並且整治大臣阿靈阿,也是聽了年的話。京中謠言自是入得胤禛耳內,而阿靈阿又是皇八弟允祀一黨;因此,如下當頭,胤禛決計不可繼續打壓允祀,將弘時過繼。

但今日已是正月初一,開筆之日,不知隱忍近兩月之久的胤禛,會挑何時發作;可以料想,過繼皇三子弘時予宗室的聖旨一發,無疑會在朝堂京城貴冑圈內,旋起驚濤駭浪,這個年也會「熱鬧」非凡。

梳洗停當來到內堂,慧珠拉回思緒,正要遣了宮人去喚寶蓮起身,就見身著嶄新宮服的小然子,咋咋呼呼的跑進來,一雙眼睛發亮盯著她,拱手賀了句大喜,瞇眼笑道:「丑時,萬歲爺在養心殿東暖閣明窗處開了筆,又寫吉箋後,就頒了新年裡的頭一份聖旨,將三阿哥過繼給八王爺為嗣。」

內堂都是素心、小娟等人,她們本是知曉這事的,但此時一聽,當下仍是一愣,隔了好半陣醒過味來,俱是喜形於色。素心更是大喜過望,難壓驚喜道:「主子,四阿哥是長子了,是皇長子了!」
   
    「皇長子」三字如驚天巨雷砸在慧珠心頭,她一直琢磨著弘時何時會被過繼,卻忘了弘時一旦不是皇子,弘歷就是胤禛的長子,有名有份的皇長子!意識到這一點,慧珠突然有些暈乎乎的,直至帶著寶蓮出了景仁宮,被冷風一吹,頓時頭腦一片清明,望著前方通向乾清宮的長廊,儘管它隱於紛飛的漫雪之下難尋路況,卻終會至乾清宮外;一如歷史的長河之水,向著它既定的地方流去。

     乍一踏上丹犀,乾清宮內女子閒談嬉笑的銀鈴聲響已飄至耳內,慧珠腳步頓住,停在漢白玉鋪設的台階上,抬頭望著重簷廧殿為頂的乾清宮殿,嘴角扯出一抹似嘲似笑的弧度。大年初一的早膳,是一年裡唯一一次由胤禛與皇后、宮眷共同進食的一日。這日不過剛天曉時分,就有宮妃的笑聲傳來,也是可以想見的。

    心念輾轉間,慧珠已提著腳邊曳地的紫貂大麾,跨過宮欄,款款漫步於猩紅色翻毛地毯上,向殿內走去。

    眾妃正在閒話,聽到宮監尖嘎著嗓子的聲音,齊齊側目而看,迎著積雪透亮的銀光,緩緩走近涓著一紫貴之氣的女子,一旁還有一裹著火紅亮色、身量尚小的女童一起行來。一紫一紅,煞是炫得奪目,亮得瀲灩,晃得眾妃微瞇眼瞼釀起別樣心思,卻又憶起今早震驚後宮的聖旨,再也難以按捺,紛紛起身相迎。

     視線遙遙遠望於上位右首的烏拉那拉氏一眼,慧珠微微一笑,上前半步,一手虛扶懋嬪宋氏,一手觸上裕嬪耿氏,笑得一派溫婉謙和道;「自家筵席何來如此多禮,何況皇后娘娘還在此。豈不是折煞了本宮,妹妹們快起。『說著。又收回一手,對著寧嬪武氏輕輕一抬。

眾妃依言起身,又各自退開前路,慧珠牽著寶蓮繼續行至上位前,母女二人便要行禮,卻被烏喇那拉氏結實一扶道:「熹妃妹妹也身子不好,這倘大的後宮都由妹妹一人操持,姐姐實屬受不得妹妹一禮。」眾妃附和。

    正說笑間,殿外太監高喊:「皇上駕到!」隨即就見胤鎮大步流星走來,身後跟著弘歷、弘晝兄弟,以及抱在太監懷裡已有四歲大的福惠。

    進了殿後,烏喇那拉氏領眾妃行了禮,胤鎮頷首應了示意諸人歸坐,又見宮人正在擺桌,遂隨口說道:「熹妃身體虛寒,受不得凍,再加個炭盆過去。」她身體虛寒? 慧珠想起她日漸圓潤的臉頰,心頭納罕不止,卻也忙起身回道:「謝皇上關心。」

    烏喇那氏帶著病容的面上又染一絲憔悴,卻越發溫和的說道:「皇上來時,臣妾也正和熹妃妹妹說起這事。這些時日來,多虧了妹妹打點宮務,才能讓臣妾安心養病,想來以後還得多多仰仗熹妃妹妹操持了。」

    眾妃一聽,面色皆變,眼裡閃過一絲惱恨。年氏也微微抬眸,捂嘴輕咳幾聲,似笑非笑的看向烏喇那拉氏道:「皇后娘娘真是大度,讓熹妃妹妹協管六宮,臣妾佩服。」話音剛落,只見年氏面色一怔,又偏了頭一陣咳嗽。
   
     烏喇那拉氏面色不變,轉頭看向年氏道:「年妹妹你可得緊著自己個兒的身子,八阿哥雖說由寧嬪妹妹照顧,也缺不得親生額娘的關心。再說若是妹妹身子好起來了,也可幫著熹妃妹妹解憂,一起協掌六宮。」眾妃噤若寒蟬,垂首斂眸。

     年氏聞言雙肩劇烈一顫,半響方微止了咳嗽,凌厲的目光冷冷的看向對面正抱著福惠的武氏。

     武氏頓時打了個哆嗦,巴掌大的臉頰刷的一下全白,卻又似強撐的起身,對著年氏行禮道:「娘娘,臣妾就住在您正殿後頭,這兩天冷得厲害,八阿哥身子有些不好,才沒給您請安。不過娘娘和八阿哥到底是母子娘心,八阿哥這兩日老十念著娘娘呢。」年氏這話聽得受用,又心知眾妃中唯有武氏對福惠真心疼愛,倒也不再冷了臉,只哼了一聲便過。

      烏拉那拉氏見場面有些冷,大約也察覺出來是受了今日弘時過繼一事的影響,遂心裡計量一番,撿了喜歡頭子,便欲開口打破僵局。

      一聲未出,就聽一聲「皇后」喚來,烏拉那拉氏忙歇了打算,眉目含笑的凝向胤禛,問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臣妾?」胤禛道:「朕看皇后精神不錯,想是疾已大好,這六宮之事,還是得由皇后掌管才是。」
   
     烏喇那拉氏溫和的眼光裡掠過淡淡的喜色,未及開口,卻聽胤禛又道:「後宮事情繁雜,熹妃又要照顧一雙兒女,難免應付不過來。再說,正月過了,熹妃還得處理圓明園的宮務。」烏喇那拉氏面上一僵,掃了眼對面下首的慧珠,笑了笑說道:「是呀,臣妾這些日子病糊塗了,還以熹妃要留在宮裡呢。」

       見胤禛未接口,垂目掩過黯然,復又抬首笑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臣妾這次病的時日久了,精力大不如從前了,勉強管理六宮還是行的,畢竟還有懋嬪妹妹幫襯。只是今年選秀在即,三月就要開始籌備,臣妾實屬接不過手……」略已沉吟道:「便想將選秀的事交給熹妃妹妹,正好弘歷也到了年紀,熹妃妹妹也可以給弘歷挑挑。」

       不行!弘歷剛晉為皇長子,絕不能在這個當頭選了親事。慧珠心裡一定,忙起身推遲道:「弘歷心性不定,又一心專營學識,臣妾覺得還是再等個一兩年,由皇上和皇后娘娘親自為他挑選門親事,這才是臣妾母子的福氣。」胤禛也想到此處,否決提議道:「弘歷、弘晝都過於慣養,朕想等鍛煉他們一兩年再說。不過今年選秀若是有不錯的,就給兄弟兩留了牌子好了。」

      烏喇那拉氏一連兩次被拂了面,卻也不惱,只是捂著帕子輕咳幾聲,有絲氣虛道:「皇上後宮空虛,此次選秀也得給皇上選了閨秀充盈後宮。這些年來,都是熹妃妹妹服侍皇上,必是知道皇上的心意。」稍一停頓,看向慧珠語有懇求道:「還請熹妃妹妹助姐姐一力,代為主持選秀一事。」

     眾妃視線微灼的看向慧珠,烏喇那拉氏此舉無疑是讓權,予了慧珠附後一權。想到此次,眾妃深吸口氣,各掩心思。一時間,氣氛凝滯。

     容不得她願與不願,況且這於眾人卻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她又怎能婉拒?慧珠壓下心頭的不快,起身道:「臣妾願為皇上、皇后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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