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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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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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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5 03:15:02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破敵銳氣

    王孫雄率領一哨人馬,鉗馬銜枚,秘密行進在山林間。上一次鎩羽而歸,做為吳王闔閭的愛將,深知吳王心思的眾將為他苦苦求懇,終於得到赦免,這一次奇襲那處城,王孫雄主動請纓,以求立下大功洗雪前恥。

    他的探馬已查探到慶忌的準確消息,慶忌主力已離開那處城,趕赴羅江救援楚軍。吳軍攻擊羅江楚軍,已料定慶忌必救,權邑和魚阪兩路大軍在明,郢都大軍在暗,已在羅江布下天羅地網,如果慶忌赴羅江救援,必陷入重重包圍。如果他趁機攻取魚阪或權邑,則王孫雄取其大本營,早有防備的魚阪或權邑守軍頂住他的進攻,羅江三路吳軍吞掉楚軍,便會揮戈相向,已失去根基的慶忌若不想被吃掉,唯有落荒而逃,他苦心經營的那處城不但落入敵手,而且最後一條交道要道也落入吳軍手中,他將更難與吳軍抗衡,楚軍的層層包圍、步步縮近的戰略也將徹底破產。

    森林中一片黑暗,前方引路的士兵用黑色的布帛罩了燈籠,只在下方映出一點亮,照著腳下不大的一塊地方,林中除了沙沙的摩擦著草木的聲音,再無半點聲。但是王孫雄知道,在山谷的另一面山林中,同樣有一支部隊正在與他同步行進。山谷兩側的山峰上原本駐紮著慶忌的兩支軍隊,現在主力隨慶忌出征,山頭守軍大部也被抽調走了,但是王孫雄知道那裡仍有兵丁駐紮,為了避免被那處城留守人馬過早發現他的進攻。他兵分兩路。自左右連綿不絕的山嶺上跋涉而行,避過了谷口守

    前邊一道小山崗,翻過這道山崗,那處城就在谷口外的平原上了。一路平安無事,翻山越嶺累得一身臭汗地王孫雄暗暗鬆了口氣。

     “快,天色已將大亮。必須抓緊時間。溫成,帶幾個人與東面聯繫一下,命他們迅速向這裡集結;何理將軍,你負責遮斷,帶你本陣人馬自此處往西北去,毀掉柃秀橋,駐紮在那裡,保護我守城軍隊側翼。阻止駐守百津渡地慶忌人馬趕來救援;工師,馬上就地砍伐樹木,製造簡易攻城工具,務必在天亮前完成。”

    眾人一一領命而去,王孫雄雙手拄劍,站在山前閉目不語。他的腦海中,正浮現著上一次與慶忌交戰的情景。慶忌突然率軍出現,主動出擊,在混戰中又使伏兵切斷他的車陣和步卒間的配合。驅走步卒,困其精銳,打法奇詭,與他慣用的手法大不相同。

     “一年多來顛沛流離地經歷。遇刺幾乎身亡的危險,看來給慶忌的改變很大呀,他已不是當初那個慶忌了。可是……任他狡詐如狐,這一次都再沒有機會了。大王攻陷楚都,聲望一時無倆,又將楚國財富盡數運回我吳國,吳國國力必然因此而大為提升,只要我王挫敗聯軍,成功回返吳國。便可藉威收攏吳國上下所有人心。慶忌就算不死,對我吳國今後也再不能有絲毫作為了。”

    王孫雄閉著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王孫將軍,末將所部集結完畢,前來候命。”

    王孫雄睜開眼,只見自山谷另一側翻山而來的伊秋將軍匆匆趕到面前,後面不遠處人馬如龍,正蜿蜒而來。

     “嗯,你那邊沒有被發現吧?”

     “沒有,兄弟們都非常小心”,伊秋喘息著擦擦頰上汗水:“只是剛剛翻山過來,大家都有些疲憊。”

    王孫雄抬頭看看如墨的天色,說道:“傳令,全軍就地休息,吃點乾糧、清水,再過兩柱香的時間,攻城!”

    時辰到了。儘管沒有燃香,但是擁有多年戰陣經驗的王孫雄,還是能準確地掌握時間。他再度抬頭,天邊隱隱地已露出一線白。

     “工師,造出多少攻城器具了?”

    工師急急上前禀道:“回禀將軍,因時間緊迫,兼之天色黑暗,不能燃燈,倉促之間僅造出兩輛,撞木十餘具,簡易木梯二十餘架。”王孫雄淡淡一笑:“那處城城不高、壕不深,門不厚,城內守軍又少,這些足夠了,我們只要攻破一點,就能取得全城。慶忌此去,一旦發現中計,很可能拋下楚軍不理,立即突圍返回,時間緊迫,立即攻城!”

    王孫雄此來急迫,又是夜間偷襲,像可以懸吊箭屋,自空中向城內射箭的臨車、集裝大木以撞城門地衝車,還有拋石機都來不及製造,不過那處城距郢都甚近,原本雖有駐軍,因在楚國深處,不虞有外敵圍城,因此城池建造極其簡陋,本不需要重型攻城工具,這些東西已經足夠了。

    王孫雄衝到城下,城上守軍已經發現他們動向,立即鳴金報警,城上守軍立即行動起來,藉著晨曦的光明,王孫雄見城上居然略略做了改造,城牆還是不高,但是現在加築了隱蔽守軍行動的女牆,城角建了角樓,只是城門依然破舊,沒有安裝純軍事用途的城池特有的吊橋。

    那處城城池矮小,城中準備的防御物資也明顯不全,兩廂一戰起來,王孫雄察看城頭守軍數量,和他們使用的防守器械,便知今日必能破城,王孫雄不禁大喜,立即將預備隊也投入了進去。他擔心慶忌一旦發現中伏,立即捨了楚軍揮師返回老巢,如果在他返回前不能拿下那處城,那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是以不計犧牲,命令強攻。

    攻城的木梯太少了,已被城頭力士使鐵鍊相連地大鐵椎砸壞了多具,但是兩輛車卻運到了城門兩側,王孫雄並未使用車挖掘地道或破壞城牆,那處城的城牆雖然簡陋。想挖掘開也非頃刻間辦得到的事。他的人在兩輛下並未安排多少士卒。倒是堆放了大量地青草,上邊澆了火油,到了城下便連車點燃起來,濃煙滾滾升空,嗆得城樓上地守軍淚流滿面,目不能視物。

    隨即便有士兵抱著粗大的硬門強行攻門。城上守軍紅腫著雙眼,把些滾木、擂石狠狠砸將下來,又不斷發射弩箭,雖射到了不少攻城士兵,但是撞城的吳軍在王孫雄指揮下舍生忘死,一待有人倒下,立即有人補上,一連幾下撞擊。那單薄的城門已遙遙欲墜。

    城內守軍大聲驚叫,立即有人撲上來死死抵住城門,奈何那隻加固了一層木板的城門還是禁不起撞擊,接連撞了幾下,只聽“轟”的一聲,城門已四分五裂,城內抵門地士兵被撞得摔飛出去,倒了一地。

    王孫雄大喜,立即喝道:“擊鼓。奪城!”

    戰鼓聲隆隆響起,吳軍士兵棄了兩側城牆,自正門蜂擁而入,王孫雄一馬當先。持矛急進,一路挑翻了十餘名士兵,率領著五百多名先鋒之士衝進城去。城中擁來許多士卒,雙方混戰在一起。

    喊聲震天中,只聽後方吳軍驚叫不已,王孫雄從一名士兵胸口拔出長矛,扭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慶忌對那處城的城牆所做地修補加固有限。但是卻在城門洞裡做了機關。難怪城門上方加蓋了城樓,原來里邊暗設了懸門。此時剛剛衝進城中不足兩千人,自門洞中央竟落下一扇厚重地大門,砰然一聲落地,將吳軍內外隔斷。

    隨即四下里一片吶喊聲起,不知躍起多少伏兵,站在甕城高牆上,人人手持楚人的勁弩,居高臨下,對準了地面上地吳軍。原本與吳軍交戰的士兵迅速後退,與他們拉開了距離,手持長戈大戟阻住了他們前行的道路,王孫雄手下一名偏將見此情景大吼一聲挺矛就待衝上去,剛剛扑出兩步,便聽嗖嗖嗖一陣箭矢破空之聲,那名偏將被攢射得像是刺猥一般,連叫都不曾叫出一聲,便一頭仆倒在地。

    王孫雄身邊還有人要撲上去,被他一把拉住,這時就听城門樓上梆子聲響,王孫雄扭頭看去,只見一人頭戴公子冠,身披白梅鶴氅,笑吟吟地出現在城頭,扶牆向他喊道:“王孫雄,此番可肯歸降麼?”

    王孫雄一見此人正是本該駐守在百津渡地公子掩餘,不禁一聲長嘆,已然知道中了慶忌地毒計了。

    當懸門落下,內外隔絕的剎那,城外鼓聲隆隆響起,遠起塵土飛揚,映著朝陽向這里疾撲而來,就像憑地刮起了一陣沙塵暴。

    城外吳軍目瞪口呆,紛紛駐足瞠目望去,就見一百五六十輛兵車,排成三角錐形,向城前狂撲而來。那處城原有五十多輛兵車,加上上次繳獲的一百餘輛兵車,這些戰車在當時的戰場上就相當於後世的重型坦克。

    那處城處於谷口之間,但谷口外卻是一馬平川,正適宜戰車行動,此番慶忌的大軍卻不似上次那般只是將吳軍驅散了事,一百五六十輛戰車像推土機似的從城門前的廣闊平原上犁了過去,戰車輾過,一地血泥。

    吳軍是翻山偷襲,未曾攜帶重型武器,滾雷般的巨響聲中,一百多輛戰車將吳軍攻城部隊沖擊得七零八落,一個吳軍旅帥倉惶避過一輛戰車,拔劍在手,正欲喝令長矛手組成陣法阻擊戰車,又一輛戰車從瀰漫地塵土中鑽了出來,馬蹄齊揚,把他整個身軀都踢飛起來。這個旅帥只覺自己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噗嗵”一聲落地後,一個骨碌翻身起來,感覺身上竟似毫髮無傷。

    這個旅帥怔了怔,發覺手中利劍已被踢飛,便搶身上前便欲從地上死屍手中奪過一桿兵刃,他剛剛撲上兩步,便覺天旋地轉,喉頭一甜,一股鮮血狂噴出去,眼前一黑便軟綿綿地仆倒在地,地面震顫,又一輛戰車撲來,車輪毫不留情地輾過他的身體,他的意識仍在,兩眼睜得大大的,使勁瞪著前方,卻什麼都看不見。沉重地車輪輾壓過他的腰肢。幾乎將腰攔腰輾斷,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黑色地血液,糊住了他地眼耳口鼻……

    大批的步卒,隨著戰車吶喊著衝來,百餘輛戰車從吳軍陣營中呼嘯而過。然後向兩翼繞回,似欲要發起第二撥衝鋒。在戰車輾過的土地上,跟著大批步卒追兵,亂作一團的吳軍步卒一路丟盔棄甲,飛快地向山谷中逃去,旗幟鑼鼓都被他們丟掉了,僥倖活命的幾員將領聲嘶力竭地命令著軍隊,結果卻是被士兵裹挾著身不由己地向前逃去。

    兩側山頭上果然還有吳軍駐守。但是人數太少,零星的箭矢殺傷力不大,戰車帶著追兵自後追趕,但山谷中道路難行,戰車難以發揮威力,這支吳軍丟盔卸甲、汗流浹背地跑出山谷,還沒喘勻一口氣,就不由驚呆了,數千人馬呆若木雞地站在谷口。竟然鴉雀無聲。

    出谷口,是一道小山岡,那是一座緩緩起伏地草坡,越過草坡。就是通往郢都、魚阪、權邑地三岔路口,在那山坡上,如同一堵牆壁,靜靜地肅立著一支人馬,旗幡招展向兩側延伸,一眼不見邊際,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馬。

    中間一名武將,跨馬持矛,身後左面一桿牙旗。右面一桿帥旗。上書慶忌二字,慶忌竟已領軍回來了。

    兩名鐵塔般的武將策馬上前幾步。朗聲喝道:“殿下有令,降者免死,爾等速作決斷!”

    逃到谷口地吳軍驚魂未定,聽聞此言不禁面面相覷,漸漸的,士卒們把目光集中在幾名職位較高的將領頭上。那幾名將領也正猶豫不決,他們自伐楚以來屢戰屢勝的威風和傲氣已被慶忌兩戰打個精光,昔日吳國第一勇士的威名重新浮上他們地心頭。此時主將王孫雄被困城中生死不知,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同慶忌為敵的勇氣,但是……

    降?自己在吳國的家眷怎麼辦?闔閭或許不會喪心病到屠殺所有士卒家人,但是自己這些為將者,他會放過嗎?

    前邊招降的兩名武官是阿仇和再仇。眼見眾人遲疑,阿仇大笑道:“再仇,我看這些人不死心,還想挑戰一下殿下的長矛呢。只是不知,在吳國第一勇士手下他們誰是三合之敵,反正我是不行,哈哈……”

    再仇“嗤”地一聲冷笑,手握雙戟道:“我看未必,他們只怕是擔心一旦投降,吳國家眷會被那殘暴的姬光盡數屠戳,所以才既不甘全軍覆沒於此,又不肯就此投降。”

    阿仇哈哈笑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姬光即便想要大逞淫威,也要等他回了吳國之後,可他還回得去嗎?現如今,楚、衛、宋、曹、魯等與吳國相近的諸侯,皆與殿下結盟,齊晉兩國雖然強大,遠水卻難救近火.姬光被困郢都城,殿下不日即將伐吳復國,成為吳國之主。今日歸附殿下者,來日皆是有功之臣,封妻蔭子的可能就有了,那時姬光想不死都難,還如何屠人滿門?”

    被困在谷口地吳人士兵聽了,頓時一陣騷動。他們一心畏懼闔閭的酷刑軍法,但是阿仇再仇這一番對答,卻在他們心裡種下了異心。人處困境,莫不貪生,既有兩全的可能,人的心理會自然而然地往好的一面去想,如果慶忌成了吳國之主,那麼還用懼怕姬光的軍法酷刑嗎?

    慶忌坐在馬上端然不動,瞧見吳軍士兵已經心動,慶忌適時在他們心裡搖擺不定的選擇天平上又加了一顆砝碼,他把手中長矛向上一舉,矛鋒筆直刺向天空。得了主帥號令,軍中立即響起一片戰鼓聲。

     “嗵!嗵!嗵嗵嗵嗵……”一串鼓聲以同心臟跳動節奏相仿的速度敲擊起來,慶忌用的是吳軍的鼓號,這些吳軍士兵都聽得懂,知道這是即將發動衝鋒的戰鼓聲,鼓聲越來越急促,他們的心跳也隨著越來越快,一時緊張得口乾舌燥,汗水不知不覺地掛滿了額頭。

     “降是不降?降是不降?”戈手以戈頓地,劍盾手以劍敲擊盾面,向被圍困在谷口地吳軍厲聲大喝。谷口吳軍更形慌亂,內中幾名將領焦灼地互相交流著目光。

    慶忌地矛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緩緩向前指去,帥旗隨之舉起,牙旗隨之揮動,各軍五色旗幟一齊揮動,這叫“應旗”,意思是各軍均已接到主帥將領,接下來只要慶忌的牙旗向前一指,各軍就要如虎狼般向前,展開一面倒地屠戳大戰了。

    眼望著慶忌的牙旗,吳軍士兵的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慶忌的牙旗被力士舉起了,就在牙旗即將前指的時候,突然一聲大喝,吳軍隊伍中的一名將領搶步出來,獨自向前,雙手高高舉起,向兩側張開。

    慶忌手中的長矛微微一頓,注目凝視著他,此人容貌有些熟悉,微微思索一番,慶忌已經記起此人,認得此人乃是吳國中大夫赤忠,按其品級,此番在軍中該是師帥,地位應該僅次於王孫雄,便提氣揚聲,森然喝問:“赤忠,你有何話說?”

    吳軍師帥赤忠大張雙手,制止了慶忌下令掩殺,然後慢慢轉身看向自己身後散亂,他的身後吳軍散亂地擁擠在谷口,谷中已被慶忌的人馬堵塞,全軍已沒有陣形,每個士兵的目光中都帶著慌亂和對生的渴望,眼巴巴地看著他。他的目光過處,幾名屬下的旅帥慚然低頭,好像羞於讓他窺透自己的想法。

    赤忠喟然一嘆,又重新轉身,面向慶忌,然後嗆地一聲拔劍出鞘。他的劍刃在陽光下耀出一溜寒光,迸發出剎那光華。慶忌坐在馬上,冷眼看著他,不言不動。

    赤膽舉步向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慶忌,離著慶忌還有十來步遠,一排長矛手霍地踏前三步,雪亮的矛尖攢成一排,擋在他的身前。

    赤忠止步,抬頭看了看慶忌,猛一俯身,“嚓”地一聲將利劍深深插入泥土,手握劍柄,單膝跪地,沉聲道:“赤忠願率所部,效忠公子麾下!”

    慶忌淡淡地道:“你是吳人,當稱我為殿下!”

    赤忠垂首道:“是,赤忠所部,願……效忠於慶忌殿下!”

    既然有人帶頭,整支吳軍的將領們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原本徬徨無助的吳軍士兵一下子找到了應該做出的選擇似的,紛紛隨著赤忠向慶忌跪倒在地,宣誓效忠,慶忌不禁仰天大笑。

    這支軍隊一旦向他宣誓效忠,從今往後,為了自己的性命,為了家人的性命,為了他們的前程,就唯有誓死為他效命了。更重要的是,有了這支軍隊的加入,就會嚴重動搖姬光的軍心,人的從眾心理是很嚴重的,一個原本人人認為不可逾越的禁地,一旦有人走了第一步,後繼者就會絡繹不絕。同姬光軍隊的交鋒,他打了漂亮的一仗,不止是在這一戰的得失上,而是兩戰皆勝,盡銼吳軍士氣,爭取了人心,打開了吳人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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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5 03:15:44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鴻飛冥冥

     “來人,帶王孫雄!”

    慶忌一聲大喝,王孫雄五花大綁地被帶了上來。

     “跪下!”兩名士兵厲聲喝道,同時在王孫雄的腿彎上狠狠踢了一腳,王孫雄雙腿一彎,迅即挺直,他回頭狠狠地瞪了眼那兩名士卒,然後昂然看向慶忌與掩餘。慶忌與掩餘並肩站在帳前,慶忌身後不遠住還站著兩個身穿半身甲、肩頭露出一截劍柄的武士,容顏俊俏,相映得趣。

    兩人並未認真掩飾身份,王孫雄只一眼,便認出了上次擒他的那個少女季孫小蠻,另一個他雖不識得身份,但也看出是個極俊俏的雌兒。

    王孫雄並不多看,目光在兩人身上只稍稍一轉,便移到慶忌身上,大聲說道:“若依身份,王孫雄本該向公子慶忌叩首禮拜,然如今公子反叛大王,是我吳國逆賊,王孫雄身為吳軍主將,受命於吳王,恕不能向公子參拜。”

    掩餘大怒,雙眉剛剛一挑,慶忌伸手攔住,呵呵笑道:“王孫雄,你也是我吳國王族後裔,怎麼說得出這樣的混話?姬光若不弒君自立,若不做那叛國之賊,焉有今日大王稱號?我慶忌方是貨真價實的先王繼承者,如今誅除叛逆,光復吳國,怎麼反成了叛賊?要我不要反叛姬光,那我該怎麼辦?自縛去見姬光,讓他斬我之首方才算得上忠臣烈士嗎?”

    王孫雄昂然道:“我家大王方是當今吳國之主,便連周天子都賜誥承認了的,如何談得上取之不正?公子,還是承認事實吧,只要你領兵歸順,以我大王如海般的胸襟。必然會赦你謀反之罪,賜你一身榮華富貴,做一個太平公子。豈不是好?何必同族相殘,為外人所用?”

    慶忌微笑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

    他輕輕嘆息一聲,說道:“王孫雄,以你的混帳邏輯,那就是成者王侯敗者賊了。我憐惜你是一條好漢,讓王叔留你活命。本想留下你這大好身軀。為我吳國之強大效力。可惜……,唉!很好。既然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至理真言,誰就是天命正主,那麼,咱們就劍下見真章吧。”

     “來人。拿酒來。”

    荊林微微一怔,隨即擺手令人聽命前去。片刻功夫,一名小卒抱了壇美酒,提了兩隻大碗趕了回來。慶忌伸手奪過酒壇,拍去泥封,將酒倒滿兩隻大陶碗,然後端到王孫雄面前,喝道:“為他鬆綁!”

     “刷!”慶忌眼角只瞟見一道人影如靈猿般一閃,然後一道劍光如電般閃過。王孫雄身上綁赴地麻繩一齊斷開。那人一個後空翻便倒縱了回去,廳中眾將都是此中行家。見了這樣精妙的劍法,不禁轟然叫好,掩餘公子更是喝了一聲極:“好劍法,妙到毫巔!”

    這一手劍法確實十分了得,王孫雄身上的麻繩綁得結實,幾乎深陷入肉,這一劍斬斷層層繩索,雖然那劍本身就是極鋒利地寶劍,但是手勁、力道、出劍的分寸,有一點火候不到,王孫雄就難免身上掛彩,可是這一劍,便連他的衣衫都沒有劃破。

    王孫雄一直不服自己被個少女生擒活捉,瞧了她這手劍術也不禁怵然驚心,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季孫小蠻躍回叔孫搖光身旁,耳聽眾人喝彩聲不絕,臉上雖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眼中卻已露出自矜的神色。

    叔孫搖光斜眼瞄了她一眼,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如此炫耀,怎麼看都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季孫小蠻眉尖兒一挑,方欲大怒,忽又嘻嘻地笑了,她聳聳肩膀,小聲回道:“劍法就是好,真是沒辦法。”

    叔孫搖光酸溜溜地道:“哼!女孩子家,打打殺殺地很了不起嗎?女人啊,要學琴棋書畫,否則做了吳王妃,很丟臉地。”

     “餵,你會彈琴而已,不用一直吹噓吧,我還會吹簫呢?”

     “我還懂理財。”

     “我會做飯。”

     “就你做的那飯……”

    兩個女孩在後邊嘰嘰喳喳地拌起嘴來,慶忌已與王孫雄對飲了一大碗酒,把酒碗往地上一摔,凜然喝道:“慶忌敬你是一條好漢,不忍讓你死在刑兵之下。你且回去吧,告訴姬光,他奪取我父地,我會親手奪回來!郢都城,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王孫雄虎目中光茫一閃,倒退三步,終於單膝跪地,重重地向他一抱拳,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掩餘溜溜達達地踱到慶忌身邊,歪著腦袋望著從兩排衣甲鮮明的扈兵間大步向外走的王孫雄,微微一皺眉:“怎麼又把他放走啦?我說侄兒啊,你就那麼有信心,巴望著他早晚投到你的門下?我看這傢伙一條筋,是不會背叛姬光地。”

    慶忌點點頭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他連敗兩次,此番回去,是一定會自殺向姬光謝罪的。正因他已決意一死,臨行這才向我拜了一拜,否則,他是不會向我低頭的。唉,可惜了一條漢子……”

    慶忌搖搖頭,漫步走開了。掩餘公子眨巴眨巴眼睛,摸索著下巴上的鬍子納悶地想:“回去也是死,那還放他回去做什麼?故示大方嗎?……哎呀!慶忌這小子,太陰險啦,連馬上要死的人都要利用。”

     “慶忌公子怎麼陰險啦?”掩餘公子說完,就驚覺一左一右忽然擁上兩個人來,把他夾在中間,兩個身披甲胄、英姿颯爽的美少女一臉不悅地瞪著他,兩人肩頭杏黃色的劍穗無風自動,帶著隱隱殺氣。

    掩餘公子打個冷戰,乾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小時候在王城果園裡偷桃子……,呃。這些陳年舊事,你們還是問慶忌為好。”

    掩餘說完,就要溜之大吉。季孫小蠻一個轉身,就擋在了他的面前,奇怪地問道:“這和你們小時候一起偷桃子有什麼關係?自家的桃樹,為什麼要偷?”

     “呃……”掩餘眼珠亂轉,還沒想出個完美地答案,一名士卒入廳禀報:“公子,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輕人說是自魯國趕來。有要事面見慶忌殿下。”

     “魯國來地?我先躲躲……”。季孫小蠻心虛地轉身欲走,被叔孫搖光一把拉住。似笑非笑地道:“自你上次生擒王孫雄,含光劍客地名號不脛而走,早已天下皆知,你就是躲了,又有誰不知道你在慶忌軍中?走吧。一起去看看,到底來地是何方人物?”

    季孫小蠻又氣又急,又不願在叔孫搖光面前示弱,掩餘公子好不容易來了脫身的理由,連忙說道:“對對對,咱們一起看看,帶他們上來。”

    那士卒應了一聲返身出去,片刻地功夫帶上兩個人來,掩餘走上兩步。抬起上來。慢條斯理地問道:“咳,你們是什麼人。何人差遣你們來見慶忌……”

    他還沒說完,季孫小蠻已一聲歡呼,雀躍撲上,攬住了那老者的脖子,掩餘公子一對眼睛瞪得都快凸了出來:“這……這也太不像話啦,好歹你也是我家內定的侄兒媳婦,怎麼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和別的男人親熱?”

    掩余正在胡思亂想,季孫小蠻叫道:“袁叔,你怎麼來了,是特意來尋我的嗎?”

    叔孫搖光也驚叫道:“老袁!”

    袁素拍拍小蠻的肩膀,示意她放開自己,親切地笑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小人精,你呀,怎麼一個人跑到楚國來啦,剛剛聽說時,著實嚇了我一跳。”

    說著又向叔孫搖光揖了一禮,說道:“袁素見過搖光公子。”

     “勿需多禮。”叔孫搖光本想看搶親的笑話,孰料來地卻是季孫小蠻地忠僕,她不禁大失所望,目光便轉到那個眉清目秀的青年身上。她雖在季氏老宅住了許久,卻不曾和成秀照過面,老袁介紹道:“這位……是成碧夫人地弟弟,有極重要的東西,要交給慶忌公子。袁素此行,既是為了小蠻小姐,也是為了護送成秀前來。”

    季孫小蠻雖不如往昔那般痛恨成碧,對她難免仍有芥蒂,一聽是她的弟弟,臉色頓時一沉:“成碧?她有什麼重要東西要交給慶忌?拿來我看! ”

     “小蠻!”袁素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向她遞個眼色,說道:“成秀此行,確實帶有極重要的東西,對慶忌公子地戰事有極大幫助,還請慶忌公子出來一見。”

    小蠻聽說關乎慶忌戰局的大事,便不再多言,掩餘眼珠滴溜溜一轉,說道:“既是兩位女將軍的故人,且請上座休息一下,本公子去喚他出來。”

    慶忌拿著成秀獻上的畫冊欣喜若狂,聽成秀的解說,他才知道這畫冊夾層中記載著成碧在吳、越、楚三國苦心經營多年所設下的一些店鋪和聯絡人。

    成碧的生意遍布多個國家,這些生意是成碧準備脫離季孫氏家自立本戶的本錢,自然需要牢牢掌握在手中,這就需要極其及時、穩定的消息傳遞,讓她能及時了解各國店鋪地一舉一動。同時許多轉運買賣地貨物賺的本就是各國不同需求地差價,所以需要對各國政治、經濟、軍事的各種動態有所了解。

    經過成碧夫人多年的培植,她在這些國家有了極其龐大的消息網,儘管由於戰亂,其中一些消息點會失去聯繫,但是戰爭對普通平民家的影響有限,她的消息網仍能正常運作。

    這對慶忌來說,其意義非同小可,他現在楚國,與吳國的消息聯絡十分緩慢,毫無效率,這對需要兩邊的軍隊十分密切配合的軍事行動來說,是一個致命的弱點,很多時候,面對戰機他只能觀望,或者等他得到對方的消息。需要他去響應時,對方那邊的情形可能再度發生了天翻地覆地變化,而他全然無知。

    他臨時遣派的探馬斥侯。所得的消息怎麼可能同成碧多年經營,利用當地人組建成地龐大的消息網相比,其傳遞效率也是遠遠不及。

     “王叔,咱們有了這些眼線,其作用不亞於增加五萬大軍啊!”慶忌欣喜若狂地對掩餘道,掩餘自知軍情消息對他們的重要性,也不禁頻頻點頭。

     “成秀。你就先留在這裡吧。此物對我用處甚大,大恩不言謝。慶忌向你許諾,我若能複國奪位,你成秀必拜吳國公卿,若你無意為官,我吳國也會盡一切可能為你提供方便。助你成為富可敵國的一方商賈。”

    成秀聽了慶忌如此慨然的允諾,不覺為之動容,連忙屈身拜謝。慶忌將他扶起,微一遲疑,臉上微熱地問道:“呃……你與袁素快馬趕來,路上可還安靜?令姊既要離開魯國,這一路上各國都在大戰,她能平安到達嗎?”

    成秀拱手道:“勞公子關心,家姊為人素來機警謹慎。身邊且有絕對忠誠的數百武士護從。此番秘密南來,料亦無礙。只是家姊乃一弱質女子。行路緩慢,還需遲些時日才能趕到,我想不出半月家姊就能趕到。”

     “好!好!”慶忌眉開眼笑,分別這麼久,他的確是非常想念成碧,如今身邊雖有叔孫搖光和季孫小蠻一對小尤物,但是這兩人互別苗頭,彼此監視,誰也不讓對方多與他做私人接觸,慶忌眼睜睜看著兩枚可口地鮮果兒水靈靈地掛在嘴邊卻吃不著,如今終於有一枚可加可口、嬌豔欲滴地鮮桃兒送到嘴邊了。

    春天,正悄然走來。

    明天硝煙瀰漫的戰場上,想必也是一片春色吧……

    慶忌開心地想道。

    慶忌成功挫敗伍子胥地陰謀,不但奪回那處城,而且將退路已斷的吳軍士兵全部招降。吳王闔閭在郢都城內聞訊大怒,立即便要領兵親征,被伍子胥苦苦勸住。

    羅江楚軍本是吳軍佯攻對象,因此損失並不十分嚴重,楚軍餘部得脫大難,如驚弓之鳥般再不敢在郢都附近逗留,他們一路向西南轉移,最後在津邑遇到楚軍勤王大軍一部,兩軍匯合,這才在津邑駐紮下來。

    子西率大軍兵分三路自隨國而來,佔據了津邑、選城、漳巫三處要塞,對郢都擺出一副半包圍的模樣,與吳軍前鋒接連幾次交手互有勝負,一時軍心得到了穩定。但是這三個地方都在郢都北面,對姬光南返並無阻截作用。

    慶忌知道這是楚人吃定了他意在把姬光阻在楚國,利用楚人耗盡姬光的力量,所以反過來利用他攔住姬光去路,讓他承擔來自吳軍的強大壓力。

    此時他已擁有了帶帆和舵地新式戰船,篤定可早於姬光先行返回國內,只是一來新式戰船的建造和士兵熟悉使用還需要時間,二來吳國國內情形到底如何他目前一無所知,仍需等待燭庸、孫武的消息。為了不使費無極和伍子胥這對吳楚雙方的主帥生疑,他便將計就計,不斷發兵攻打魚阪,做出要佔領魚阪,既而引軍南下,擋住冶父、渚宮、章華台這三條吳軍南下的必由之路的模樣。

    吳人身在郢都並不驚慌,首先郢都糧草充足,只要沒有破城,就是守上三年都沒問題。二來,自長江水路返回吳國的兩條必經之路是那處城和魚阪碼頭。自旱路返回吳國有三條路,一條是經章華台或冶父,穿越雲夢澤,另一條就是自渚宮向東南走,繞經後世有名的華容道,自吳越交界處返回。

    那處城已落入慶忌掌握之中,即便由魚孤返回,也要考慮數万大軍自江上返國所需的大量船隻、登船輪渡地過程中慶忌是否會引兵襲擊等問題,而自那兩條陸路回國則沒有這些問題,因此吳軍死守魚孤,慶忌每次出兵攻打魚阪,權邑吳軍都自身後襲擾,郢都吳軍也會出兵援助。慶忌正好趁此時機做出無可奈何地姿態退返那處城,雙方戰局一時膠著不下。

    期間。楚軍也曾出兵襲擾吳軍後方,奈何吳軍守著郢都堅城,又是吳王闔閭和相國伍員親自坐鎮。吳軍上下一體用命,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得手。慶忌屢屢修書遣使往子西帳中譴責,指其貽誤軍機,趁機痛訴獨木難支之苦,子西將軍卻是有苦難言,他雖是前軍主將,但軍中大權卻有費無極遙控當中。他即便想改變戰略。配合慶忌全力一戰,也根本做不了主。

    慶忌此舉只不過是為日後自己脫離楚國戰場翩然返吳創造道義上的條件罷了。雖說把自己說地一副苦大仇深模樣,卻根本不希望他真的派兵來攪混水,費無極私心膨脹,正合他的心意。

    敵我雙方就在這樣地膠著戰事中,姬光也加快了搬運楚國財富的進度。同時開始籌備大撤軍返回吳國。就在這時,帶領一支孤軍深入隨國的伯終於逮到了機會摸到九鳳谷,三千精兵殺入後方空虛地楚人陣營,殺得楚軍大敗。

    九鳳谷裡楚國上卿、中卿、地方大員雲集,文種、范蠡一個下將軍,一個縣司馬,芝麻綠豆大的官兒,毫無話語權,被留守九鳳谷成了兩個打雜兒的。關鍵時刻還是這兩個人帶著自己的親兵闖進楚王的山洞。背起小楚王逃走了莽莽深山。

    來遲一步的伯望著茫茫林海唯有頓足長嘆,最後抓了一大堆腦滿腸肥的上卿、中卿和趕來勤王護駕、撈取政治資本地地方牧守官員火速撤離了九鳳谷。覓路趕回郢都。正率領中軍姍姍趕往郢都地費無極聽說九鳳谷遇襲,楚王生死不知,不由大驚失色,立時撒開人馬攔截伯,自率中軍趕回九鳳谷,這一來費無極增援郢都的事便耽擱了下來,子西等不到費無極,對幾路已經先期趕到郢都附近地楚軍無權調動做大規模的進攻性軍事部署,慶忌所承受的正面壓力就更大了。

    伯趕回郢都,姬光對他的戰果大為欣賞,伍子胥據此判斷,楚人急於確定楚王安危,暫時不會對郢都發動進攻,於是趁此良機親自領兵親自攻打那處城,他們返回吳國的路線已確定為經章華台或渚宮南行,並不需要奪取那處城要隘,其目地只是想回國前盡量打擊慶忌的力量而已。

    伍子胥集中魚阪、權邑守軍,三路大軍合攻那處城,同時郢都城內做最後的撤離準備。慶忌知道那處城根本不堪大軍攻伐,遂主動主擊,調集重兵守住那處城外兩側山谷,依仗地利紮下營盤,與吳師決戰,雙方大戰三日,彼此損傷都很嚴重。

    這日傍晚,又一場大戰結束,血紅的殘陽照著大地,破碎的戰車、孤零零的戰旗、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像雜草般豎立在陣上的劍戟長矛,構成了一副靜止的慘烈畫面,偶爾,那畫面上會有幾個甦醒過來地士卒,在血污中爬行幾步,顫巍巍地發出幾聲呼喚,在晚風中就像野狗地嗚咽。

    伍子胥的大軍已後撤兩箭之地,回到了營盤。伍員地大營呈品字形分為三座,他的中軍大帳在最後面,左右兩處營寨是權邑和魚阪兩路人馬,像是一對犄角似的探了出去,鉗住慶忌的兩座山峰。

    這樣的佈置,慶忌如果調動大軍衝營,為避免腹背受敵,就只能同時對左右兩座大營發動進攻,而伍子胥的中軍則可以佔據主動,隨時對兩座前探的軍營實施救援,或者自後營直接殺向前陣,左右兩座軍陣則由前鋒變為策應,由其變成主攻。

    吳軍主營中,伍字大纛下,伍子胥眺望著遠處山峰。夕陽西下,地面已經塗上了一層陰影,但是半山腰以上,仍映在燦爛的陽光中,所以也便凸顯得更加清晰。右側山峰上,矗立著慶忌的牙旗和帥旗。

    但是伍子胥可不以為慶忌就一定在右側山峰上。經過這些時日的較量,他發現吳國第一勇士慶忌的作戰方法與他們所熟悉的慶忌已截然不同,以前的慶忌用兵,風格是大開大闔,素來喜歡以堂堂正正之師正面決戰。他在衛國整頓兵馬出兵殺回吳國時,也是一路旗幡招展,戰鼓轟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軍隊在何處,吳人可以輕易就掌握他的行軍路線。

    他的戰法就像他手中的戰矛,並不靠什麼奇詭地招術讓人難以揣測。而是以他悍勇無匹的戰力,以勢不可擋之勢,直接殺向對手。然而自大江遇刺之後,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居然肯忍受吳國使者驅逐之辱,在魯國暗中布下一支伏兵;他居然懂得與魯衛兩國地政客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周旋,以妥協換取他們的援助;素來心高氣傲的他。居然會像沒出息的掩餘、燭庸一樣。與吳國夙仇大敵楚國結盟,而且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自入楚以來與吳軍幾戰。他沒有一次不惜代價,與吳軍正面決戰,天時、地利、人和、計謀,但凡能用的,他全都用上了。

    今日的慶忌。已非往日地慶忌,一頭猛虎,如果擁有了狐狸般地智計,那就變得更加難纏。以戰養戰,讓他以原來的正規軍為基礎建立地這支反軍,無論是糧餉軍械,還是軍紀戰力,同吳國的精銳之師相比也毫不遜色,在士氣上甚至猶勝幾分。這令伍員對慶忌更加忌憚。幸運的是。大王闖陷郢都,已立下令天下側目的功勳。只要他能安然返回吳國,藉此戰功大肆宣傳,必將進一步擴大姬光在吳國乃至整個天下的影響,到那時,原本不合法地繼承,也要在他的彪炳軍功下變得天經地義起來,慶忌再難有所作為了。

    天色還殘留著血絲似的一片晚霞,對面山峰上的陽光也消失了,站在這裡已不能看清山上的動靜,風吹著他的白髮,髮絲掠在他刀刻般線條明朗的臉上。不知怎麼的,伍員有種感覺,慶忌現在一定也正站在山巔上,像他此刻一樣,注視著他軍中的動靜。

    伍子胥忽然笑了笑,又縱目看了看遠處地山巒,似乎在向站在山巔上與他遙遙對峙地慶忌致意。

     “慶忌據險而守,已經連續兩日硬碰硬的與我大戰,並沒占得什麼便宜。看天色,今晚也許有雨,傳令下軍,三軍戒備,警哨外延,以防慶忌偷襲。”

     “諾!”身後地書記官匆匆記下了伍子胥的命令。

    伍子胥一轉身,按劍走下瞭望台。

    風確實猛烈了,大旗獵獵,猶帶一絲寒意。

    暮色漸漸降臨,將屍橫遍野的空曠草地隱藏在夜色當中。烏雲遮月,下起了淋瀝細雨,伍員軍中營燈高掛,吊鬥聲聲,一隊隊巡弋士兵身披蓑衣,往來巡視不斷。

    是夜,慶忌果然趁雨來襲,伍子胥本是合衣而睡,聽到喊殺聲,披甲出帳觀看,見左首權邑軍隊營盤處殺聲震天,營火通明,稍頃,有人匆匆奔來禀報,伍子胥聽了戰報,白眉不由一皺,說道:“只襲左翼一路,且人數有限?怎會如此……,命令右翼守將,按兵不動,嚴防偷襲,左翼組織反撲,務必打退慶忌的進攻。”

    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左翼的廝殺聲漸漸趨弱,又過不久,右翼營中又受偷襲,來敵還是不多,進攻也不猛烈,只在營外擊鼓騷擾,如是者兩三次,伍子胥心中了然,不由冷笑道:“來啊,吩咐下去,今夜三軍須得枕戈以待,嚴加戒備。慶忌此舉,既是疲兵之計,又是疑兵之計,所謂來襲,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他真正的進攻,必是放在後半夜甚或天明無疑!”

    伍子胥軍中將領大多是有多年戰陣經驗的將領,對伍子胥的判斷深以為然,於是紛紛領命,匆匆下去安排,到得半夜,雨水漸漸停了,慶忌一方的騷擾偷襲也已全部停止,伍子胥三軍戒備,及至天明,慶忌一方卻仍毫無動靜,

    及得天色大明,伍子胥登高一望,只見山頭慶忌的大旗猶在風中飄揚,遠遠看去,影影綽綽可見慶忌士兵立在山腰、山巔險要處警戒,伍子胥蹙眉沉思,反复思量,不解昨夜慶忌騷擾營寨的真正用意,“難道……他的目的如此簡單,只為疲我軍兵?”

    這時,副將匆匆走來報告:“相國大人,慶忌軍中再無進襲,是否可撤除戒備,令三軍埋鍋造反,再集結與敵一戰?”

    伍子胥在望台上踱了一陣兒,低頭望著台邊一窪積水,水中倒影是湛藍的天空和白雲,清晰如鏡。副將站在台前靜靜等候,伍子胥低頭沉思一會兒,忽地霍然抬頭,白眉一軒道:“不!令左右兩翼,立即組織人馬攻山!我要看看,慶忌小兒到底在搞什麼鬼!”

     “諾!”副將領命走下,片刻功夫,旗號揮動,左右兩翼前鋒陣營應旗,隨即人喊馬嘶,兩哨人馬分別出營,對慶忌佔據的左右山峰做試探性進攻。

    不料此番進攻,兩哨人馬攻至山下,卻仍無人阻擋,他們生怕中計,立即停止進攻,匆匆觀望一番,使人回報伍子胥,伍子胥聞言也是一陣錯愕,如此蹊蹺的情況實在令人難以做出判斷,他急忙令探馬斥侯冒險上山探聽動靜,等那炮灰探馬壯著膽子一路戰戰兢兢地爬到山上,卻見兩座山峰上的慶忌大寨早已人去寨空,大旗仍然矗立在山頭,那站崗的士兵都是紮的草人穿了軍服所扮,兩座山上空無一人,倒是因雨後地面鬆軟,留下許多雜亂腳印,看那腳印,都是沿著山路撤向後方的。

    伍子胥及至手下諸將聞聽這個消息不由面面相覷,原來慶忌昨夜襲營既不是疲兵之計,亦不是疑兵之計,倒是為了他撤兵施放煙幕,慶忌趁夜轉移,玩了這麼一出空營計,他的目的何在,他的人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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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5 03:16:22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銅牆鐵壁

    伍子胥見兩座山峰上的敵軍趁夜盡數撤走,便知情形不妙,為謹慎起見,他仍使人先控制了左右山峰,然後才引大軍穿谷而行趕到那處城,那處城居民不需攻打,便啟城門相迎,有城中年高望重者被人攙著顫巍巍趕來見伍子胥,並呈上慶忌書信一封。

    伍子胥看罷書信忙使人疾馳百津渡探聽動靜,那裡只餘一座空營,慶忌大軍果然不知去向,伍子胥再不敢遲疑,立即全速返回郢都報與姬光,姬光聞訊大驚。伍子胥與伯仔細計算了一番,因大江曲折,路途多有反复,所以慶忌雖走水路,並不會比他們預設的陸路行軍路線更快,雖然慶忌早走了一日,但是取水路去吳國,比他陸路行動還要晚上三五日。

    得出了這個結論,姬光方稍稍安心,他隨即下令徵調楚人的一切騾馬牛車,大軍東行回國。臨走又一把火燒毀了早被他劫掠一空的郢都王宮。待費無極尋到了楚王,護擁著楚王同路返回,大軍浩浩蕩盪趕到郢都時,慶忌軍與吳軍早已沿水陸兩路賽跑般趕向吳國,郢都城中原來王宮的位置只餘一片燒成廢墟的殘垣斷壁。

    楚人西北邊軍正與秦軍配合,力戰晉國南下的大軍。而楚人南方三苗諸部落,乃至原本臣服於楚國的一些小伯國也正蠢蠢欲動,郢都又被洗劫一空,楚國元氣大傷,正急需穩定國內,如此情形下。勢必不能多方作戰,於是剛剛回到郢都的小楚王與群臣便得面臨一個先擇:是召集起來的勤王之軍是隨吳軍南下,利用慶忌與姬光爭奪王位殊死一戰的機會趁機殲滅姬光軍隊,還是留下拱衛都城的軍隊後,把其餘人馬一分為二。一部分派去彈壓三苗部落和有反心地小伯國,另一部分派去增援西北邊軍,把晉人打回老家去。

    討論結果驚人的一致,幾乎所有的公卿大臣都選擇了第二條路。理由是相對於晉國的強大。吳人不過是巨像腳下的一頭狼,狼能叼走一塊肉,這巨像卻能踏平楚國江山,如果晉人打敗秦人,齊晉聯軍南下,整個天下局勢必然改變,楚國亡國可期。

    至於吳國,卻沒有這種風險。不如任由慶忌與姬光自相殘殺,不管誰勝都是慘勝,那時絕無力量再度侵入楚國,楚國若是與秦結盟打敗齊晉聯軍。便是天下霸主,那時反過頭來再對付吳國便易如反掌。何況,楚國逢此大難,及需穩定內部,一番計議下來。小楚王聽誰講著都是道理,最後還是費無極作主,選擇了第二個決定。

    這些公卿大夫們如此選擇,真正地理由是有的人怕了吳人的兇猛;有的人確實是從長遠計,感覺還未殺到楚國境內地晉人對楚國才是真正的威脅;有的則是因為被家主被伯抓走,扣為人質,巴不得家主永遠不要回來,家族可以對權力重新進行分配,自己作為家族精英可以分一杯羹。種種理由不一而足。大多不足為外人道了。

    費無極一俟統一了眾公卿的意見,立即以楚王的名義。使子西率一路軍去西北增援,對抗晉軍。使鄢將帥一路軍去南方彈壓蠢蠢欲動的三苗部落和野心勃勃的諸伯國,隨即便以驅走吳人,勝利還都的理由大封天下,到處安插親信,任命私人,自己更是當仁不讓,不但接替了囊瓦地令尹之職,而且一身而兼三公,權傾當朝,威風無人能及。

    慶忌大軍自百津渡駛入長江,沿江而下數十里後,才張帆疾行。大江上,數百戰艦張幟而下,借風東行。江上偶有漁夫小船,見了這不用划槳、前所未見的大型戰艦,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獵獵風勢,鼓勁吹著風帆,再加上江流本向東去,其速何其快也。

    一開始掩餘公子還想使人划槳,讓船更快一些,可是這新式戰船,那些船工們使用本就不熟,再使人力划槳,速度更快,艦舵掌握不好,前方一艘戰船筆直地沖向拐彎處的礁石,幸好按照慶忌的提示,那戰艦都是設地一格格的密封艙,戰艦不至於沉沒,慶忌無暇修理戰艦,便讓那艘戰艦上的士卒乘上了後面的載兵船,大軍浩浩蕩盪直奔江東,掩餘也不敢再胡亂主張在船帆之外再以船槳助行了。

    吳王闔閭早已在退路上做了種種部置,一路前行毫無阻礙,待他過了巢城,欲渡江東向跨入吳國土地時,才從佈置的江邊守衛那裡得知慶忌地舟師竟已在三天前便自此處經過了,吳王闔閭聞訊心膽欲裂,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慶忌的船隻如何趕到了他的前面,待聽那守卒述說了慶忌船隊經過時所見的異樣之處,闔閭與伍子胥、伯諸將面面相覷,他們雖還不能了解慶忌對船隻做了什麼手腳,但也隱隱猜到必與他在船上豎起高桿,桿上掛起巨大的木板有關。

     “風力,這是藉助風力而行……,他……怎麼想得到這樣的主意,自大江遇刺,慶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莫非竟有神助?”

    一念及此,伍子胥心中便是一震,但他隨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若神明真有眼睛,怎麼會坐視我伍家一門忠烈卻被盡數屠戳,慶忌……必是遇到了什麼隱逸高人相助,方有這般脫胎換骨的變化。”

    伍子胥想到這裡,忙道:“大王不必驚慌,自從知道慶忌在魯國預埋一支伏兵之後,太子殿下便加強了姑蘇城地戒備,太子殿下足智多謀,夫概公子英勇善戰,臣新建地姑蘇城,更是江東第一雄城,慶忌就算早我們幾日趕回吳國,也決計攻不下姑蘇城。”

    說到這裡,他既驕傲、又自負地道:“以姑蘇城之雄險,只需防守得宜,非有十萬大軍圍困三年。不可奪城而入。我們現在趕回去,正好攔住慶忌的退路,讓他腹背受敵,就此覆滅於姑蘇城下。”

    雖得伍子胥安慰,闔閭心中仍是忐忑。他立即吩咐馬上渡江,加快行程向姑蘇城趕去。此時,慶忌地大軍已在長岸登陸,正日夜兼程趕往姑蘇。距姑蘇城還有兩日路程。

    這個時候孫武正率軍在太湖休整,並派出探馬正翹首以待他的到來。燭庸秘密趕往武原去策反當地守軍後,孫武與其他幾位旅帥則分別率領幾支人馬穿插敵後,於笠澤匯合,得悉夫概仍坐鎮邗邑尚未回來,以為機會難得,便欲派遣一路人馬扮作行商隊伍進入姑蘇城裡應外合奪取姑蘇。

    及至到了姑蘇城外,與細作取得了聯繫。弄到了姑蘇城如今的詳盡部置,孫武才知姑蘇城之易守難攻,儼然便是一幢銅牆鐵壁,其雄險遠非細作們用語言所能描述地。

    這座由伍子胥親自督造的都城十分注重軍事上的防禦設計。夫差守城的本領更是可圈可點,孫武一得到姑蘇城如今的詳細資料,便知自己原先地估計是正確的,這座城根本不是憑他的兵馬可以強行奪取的。

    夫差這個未及弱冠地年輕人以太子身份監國,坐鎮姑蘇城。在姑甦的防務上,更是顯示了他卓越的軍事才能。夫差已得到吳越邊境逃回的士兵通報消息,孫武未到,姑蘇城已進入全面備戰狀態。

    警戒從姑蘇城外三十里的地方便開始了。夫差把姑蘇城外三十里內所有的吳人全部遷進城去,三十里內所有房屋全部剷平,樹木全部焚盡,水井中投下毒藥,實行堅壁清野。

    離城十里,環繞姑蘇城開始架設箭樓。每隔百步設箭樓一座。上駐三名吳軍,負責偵察警戒。白天發現軍情則舉旗示警,夜晚發現敵軍則燃火示警,想要派進去一哨人馬,以武力猝然奪取城門,然后城外伏兵強行奪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大軍一來,早在十里之外就會被發現,吳軍立時就會站滿姑蘇城頭,一哨伏兵即便進得了姑蘇城,又豈有機會接近城門?

    在這些箭樓之下,夫差還設下重重要道和關卡,負責檢查日常往來姑蘇城的百姓、商旅、各地地信使。同時還派出許多由伍長帶隊的五人小隊,隨時偵察姑蘇城附近的風吹草動。這樣嚴密的防禦,任你有通天本領,也休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姑蘇城半步。

    至於姑蘇城地城防武備,那些細作們限於身份,還不能完全掌握,但僅就他們目前所知的資料看,姑蘇城就已是一座武裝到牙齒的可怖的戰爭機器了。

    姑蘇城周圍四十七里,水陸城門十六個,即便在北方諸國中也算是大城了。城池堅固巍峨,內外兩重城牆。城外的護城河充分利用了江南充沛地水源和附近湖泊縱橫的地理優勢,最窄處有十七丈,最寬處根本就是藉用了原來的湖泊貫通的護城河道,居然寬達50餘丈,僅這一道屏障,便不易攻到城下。

    護城河靠城的一側河岸距城牆三丈,水下交錯埋插著長短不一的竹刺。護城河後加築有一道矮牆,戰時後藏士軍,配合城上守軍射殺敵人,再向內,築有寬達近丈的拒馬帶,可用於阻礙敵軍雲梯,在牆根下,則是幾排高出地面半米的尖木樁,兼有阻礙敵人攀城和刺死墜落之敵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姑蘇城牆,這是攻入城池地最後屏障。姑蘇城地城牆較之魯國曲阜的城牆還要高出幾分,高達五丈,牆頂寬三丈,延牆兩側建有藏兵、射箭地女牆,城牆上每隔二十丈建一座突出外側城牆的閣樓,用以消滅城下死角和夾擊城下敵軍的閣樓。牆根厚達十餘丈,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至因失去重心坍塌而只會下沉。

    至於城門,姑蘇城水陸城門十六道,都是內外兩道城門,此外還分別設置了懸門、吊橋、轉關橋等依據地形設置的機關。堅固厚重的城門上設有可開合的射擊孔,為了防火,城門還裹以青銅。並用交錯排列的鉚釘加固。

    孫武聽了這些情報不由暗吃一驚,他原以為姬光帶領大批吳軍遠赴楚國,留守國內地軍兵主力鎮守吳越邊界,由於東夷人作亂,目前又吸引了大批人馬趕赴長江沿岸防禦。姑蘇城內的守軍已極有限,只要快速穿插到姑蘇城下,自己還是有機可趁的。可是伍子胥不惜血本打造的這座闔閭大城,實是已把依托雄城防禦的各種戰爭條件發揮到了極致。

    孫武略略盤算了一下。如果由他來守城,以姑蘇城這樣堅固險要地雄城,哪怕有十萬大軍圍城,他只需兵員4000,便可在姑蘇城寬達兩裡的主攻方向上重挫強敵銳氣。而姑蘇城內現有守軍九千,至於平民男子、健婦、甚或老幼這些可以走上城牆,充做輔兵、後勤、雜役的居民多達六萬,守將夫差亦非庸者。

    而孫武呢。他手中只有不到八千人馬,還要防範北自邗邑、南自禦兒城返回姑蘇援救都城的吳軍,腹背受敵、兵力有限,如何可能打得下姑蘇?

    一俟了解了這些情況。孫武心中便已開始謀劃新地策略,他一面利用成碧夫人交給他的吳國消息網張開一切耳目,隨時打探慶忌大軍的消息,一面取消了攻打姑甦的嘗試,直接引軍繞姑蘇而過。開始剪除姑蘇外翼駐紮的吳軍。

    沒城、泓上、姑蘇山……孫武繞著姑蘇城一路打下去,將姑蘇城外圍駐紮的各衛城官兵打得落花流水,然而姑蘇城內的夫差卻沉住了氣,根本不理會他的挑釁,不調一兵一卒出城應戰,只是接連派出三隊信使,往邗邑調王叔夫概回城解圍。

    幾番大戰下來,孫武所部也有所折損,兵員減少。傷兵增加。急需休整。這一日,孫武引兵來到太湖暫作休整。他紮下營盤,剛剛休整一日,便有眼線送來消息,慶忌大軍在長岸登陸,一路疾行,距此已只有兩日路程。

    孫武聽了線報喜上眉梢,他立即在帳中攤開羊皮地圖仔細看了看慶忌地行進路線,歡喜地道:“公子能搶在闔閭之前趕到,這便大有機會了。”他霍地抬頭問道:“姬光現在何處?”

    那探子說道:“尚未得到姬光的消息。”

    孫武雙眉一挑,吩咐道:“速速打探姬光、夫概、禦兒城等各路吳軍動態,一有消息,隨時回報。”

     “遵命!”那斥侯匆匆退下,孫武復又低頭仔細看著吳國地圖,沉吟片刻,用手指在地圖上點了一點,頭也不抬地道:“英將軍,你暫領全軍在此休整,本將引一哨人馬去迎公子,入吳之後第一場大仗,馬上就要打起來了,此戰關係重大,你要小心籌備著。”

     “末將遵命!”

    經過這些時日的接觸,原本心高氣傲的英淘,對這位與自己年齡相仿地齊國武士已心悅誠服,他二人原本地位相仿,論資歷英淘又在孫武之上,對慶忌任命孫武為全軍主帥,英淘原本是頗為不服的,此時卻已心甘情願奉他為主將,一得軍令,立即抱拳領命。

    姑蘇城內,吳太子夫差此刻正在接見越國使臣。越國大夫靈姑浮一身隆重,冠帶整齊,向夫差翩翩行禮道:“東海臣國越王允常下臣靈姑浮,參見大吳太子殿下。”

    夫差一身華服,按劍跪坐於大王側位,冷笑道:“靈姑浮,越國是我吳國屬國,本應一年覲見兩次,貢奉米糧財帛,以盡臣禮。今年第一次覲見卻拖延至今,我聽說你進城時只攜大車五輛,莫非以為我吳國內外交困,已無力南顧,特地趕來窺探動靜的麼?哈哈,你看我這姑蘇城如山之峙,慶忌孤軍可攻得進來麼?”

    靈姑浮怵然一驚,連忙襝衽行禮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國大王對吳國忠心耿耿,克守臣禮,從不敢有絲毫異心。”

    他說到這裡,換上滿臉愁容道:“下臣不敢隱瞞殿下,越國小國寡民,國力有限,去年逢了蟲災,收成有限,今年覲見之禮,一時捉襟見肘,無從籌措,所以才拖延至今。我王允常,既羞且慚,無顏以對上國大王。還是下臣們向我王建議,吳國乃江東大國,魚米充足,國力昌盛,為臣子的,但盡了心意,縱然禮物少了些,上國大王也不會怪罪,我王聽了,這才依從下臣們的建議,於越國上下,擇選絕色女子五十人以作獻禮。”

     “喔?”夫差此人性喜漁色,一聽此言不由心動,忙問道:“你們今年進獻我父王女子五十人?”

    靈姑浮校正道:“越國進貢美女五十人,三十人進獻於吳國大王,二十人進獻於太子殿下。”

    夫差臉上顏色頓時緩和下來,哈哈笑道:“允常匹夫,倒還識趣。哈哈,把你地禮物帶上殿來,讓本太子看看,你那窮鄙不堪的越國,能有怎樣的美色。”

     “是!下臣遵命!”靈姑浮毫不在意他侮辱性的言辭,微微一笑,拱手言道。

    姑蘇城南門打開,一行百餘人打著越國旗號出了姑蘇城,身後厚重的城門轟然關閉,靈姑浮端起的肩膀一鬆,悄悄吐出一口濁氣。他身旁副將回頭看了一眼氣象森嚴的姑蘇大城,低聲道:“夫差這小子,兵臨城下猶有閒心玩弄女色。”

    靈姑浮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吶,脂粉作甲胄,衽席為戰場,對付這樣自命英雄的男子,美人顰笑,勝於劍戟,何況這姑蘇大城的確是固若金湯,以我之見,慶忌絕難攻得下來。”

    身邊副將動容道:“將軍說地是,那咱們吳國還有機會嗎?”

    靈姑浮目光一閃,徐徐說道:“慶忌勢弱,自不待言。我越國要想兩虎相爭,從中取利,必得扶弱抗強,讓他們鬥個兩敗俱傷。且回復大王,先靜觀其變,慶忌若能有所作為,我們便發兵相助,在吳軍心裡,狠狠地紮上一針!”

    靈姑浮副將聞言頻頻點頭,兩人地車隊漸行漸遠,偶一回頭,瞧見端然矗立在那兒的闔閭大城,兩人嘴角便不禁露出一絲狼一般地詭笑。

    慶忌一路急行軍,不幾日便兵至奄城,此處不遠,便是延陵。延陵季子,乃當今吳王闔閭的王叔季扎,列國中有名的溫良君子,威望德隆,在吳國無出其右者。為示對季子敬意,吳闔閭不敢在奄城駐兵,恐讓人疑心他有監視季子之嫌,是以這是一座無兵之城,只有一些地方官吏和維持城池治安的小卒,慶忌得以兵不血刃地入城。

    慶忌大軍一路乘船,士卒並不疲憊,但是上岸後幾日行軍,全憑雙腿走路,到此必須歇息一晚,否則便到了姑蘇城也無力再戰了。慶忌安頓下大軍,想起當初任若惜曾向他建議借助延陵季子之助,躇躊再三,便召來掩餘、荊林、梁虎子諸將,商議是否此時去向閉城自守、已決意與吳國朝廷老死不相往來的季子求助,慶忌剛剛說明心意,便有軍卒匆匆趕來禀報:“啟禀殿下,城外有一路人馬,為首者自稱孫武,叩城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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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5 03:17:12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聲東擊西

    慶忌聽說孫武到了,不禁大喜過望,急忙親自迎了出去,打開城門將孫武一行百餘人迎進城來。孫武比起當初分手時削瘦了些,但是雙眼炯炯有神,顧盼之間自有一種與往昔截然不同的氣質,那是在戰場殺伐中磨礪出來的軍人氣質。

    以前,他雖兵書戰略滿藏於胸,卻從不曾有機會親自帶兵予以實踐,如今這幾個月從練兵到帶兵,親自策劃、指揮了幾場戰鬥,他終於開始成熟起來了。

    慶忌見到他如此模樣非常喜悅,世間沒有一個人是不經過歷練磨礪,天生就是奇才、完人、聖人的。如果孔丘周遊列國時能夠得到某位君主重用,那麼世間就不會有孔聖人,春秋的書卷上只不過多題註一筆:某國有賢大夫,姓孔名丘字仲尼寥寥幾筆文字罷了。孫武也是這樣,自慶忌死而復生,孫武的人生歷程也隨之發生了變化,慶忌原本還有些擔心會因為自己改變了他的人生道路,世上從此少了一卷《孫子兵法》 ,史上少了一位兵聖孫武。如今看來,這個擔心似乎已是多餘的了。

    慶忌與孫武把臂進入大帳,孫武請慶忌上座,自己在帳中肅然站定,然後單膝落地,向慶忌抱拳施以軍禮道:“孫武違背公子軍令,未依前計進攻姑蘇,請公子治罪。”慶忌連忙雙手將他攙起,說道:“長卿不可如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相信你如此決定必有緣由。來來來,坐下說話。”

    孫武目光露出感動神色。慶忌拉他同席坐下,簡要說出自己在楚國的情形,然後問起吳國局勢,聽孫武講述他將夫概誘至邗邑,然後藉助齊國幾大鹽場的海船自海上運兵,輾轉繞至敵後,避開正面之敵。分散突擊至姑蘇城下的整個經過,處處驚險。聽得帳中諸將為之神馳。

    待說及姑蘇城固若金湯的情形,慶忌與掩餘、荊林、梁虎子等人地面色都凝重起來。掩餘公子吃驚地道:“難怪姬光對伍子胥言聽計從。此人真是人才啊,窮一年時光,建造如此大城,實是我吳國前所未有的壯舉。只是……這一來必也耗盡了我吳國財力,難怪姬光像窮瘋了似的。恨不得把整個郢都搬回吳國。”

    慶忌瞟他一眼,心道:“何止伍子胥是人才,楚國的人才多得很呢,只可惜,楚王昏庸。奸臣當道,忠良能乾之士要么被壓制的毫無出頭之日,要么被迫害的家破人亡。”

    阿仇摸摸後腦勺,恨恨罵道:“這伍子胥莫非神機妙算,料定了一年之後吳國當有今日?否則若以原來那座舊城,只須撐一根竹桿就跳得上城牆去,他奶奶的,哪裡需費這般功夫?”

    孫武道:“那伍員倒未必能掐會算,他急著築此大城。只是為了穩固姬光之權罷了。築此雄壯大城。宣揚吳王威風,此其一;築大城。集中全國富紳豪族,就近監視,防其異心,此其二;築此大城,需集中全國青壯勞力,將這些人全部集中於都城參與築城,可以避免他們附從於公子,討伐篡位賊逆,此其三;一勞永逸,築一堅城為吳國根本,此其四。正是出於以上種種原因,伍子胥才不惜國力築此大城,此番他們擄來楚國如山財富,不但彌補了築城地消耗,所餘更可大大充實吳國財務,這種以戰養國的法子,倒是合乎他伍員個性。”

    慶忌憂心忡忡地道:“伍子胥因何築城且不去管他,只是姑蘇城易守難攻,如此險要,我們匆匆趕到吳國,後邊又有姬光地大軍尾隨,城不能破,這數万大軍便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糧草給養也支撐不了多少時間,難道我們費盡心機,最後卻只能再敗回衛國去?”

    孫武說道:“公子,孫武自吳越邊境登陸時,依據所掌握地資料,便推測姑蘇難以強行攻下,當時令信使星夜趕往楚國,請公子務必要趕在姬光之前趕到吳國,便已做了兩手準備。一、便是裡應外合,襲取姑蘇。如今看來,姑蘇險峻,夫差守城有方,此計難成。我這第二個辦法,雖然行險,但是如果運用得當,欲奪吳國,也未嘗沒有可能。”

    慶忌目光一亮,急道:“長卿既有妙計,快快說來。”

    孫武道:“這一計,還需禀報公子,與諸位將軍商議。”

    他自袖中摸出一卷地圖,就在席上攤開來,眾將團團圍坐過來,孫武指著地圖道:“大家請看,姑蘇城在這裡,城池險要,易守難攻,城中守軍雖不甚多,卻是以一擋百的一座雄城,難以力敵。我們的目的,在於吳國天下。欲取吳國天下,是否只有奪取姑蘇城這一條路呢?卻又不然,吳國的標誌有兩個,一個是不動地,就是這座姑蘇王城。一個是能動的,就是當今的吳王闔閭!”

    慶忌目光一閃,問道:“長卿,你是說……圍城打援?”

    孫武目光一奇,欣然讚道:“圍城打援?公子這四個字用得好,孫武正有此意。”

    慶忌略一沉吟,搖頭道:“難!以我們的人馬,縱要圍城也嫌兵力不足,同時還要打援,更是捉襟見肘,姬光手上還有近六萬人馬,我們合兵一處尚不足四萬,如何能做到兩面作戰,還要打敗甚或擒住姬光?”

    孫武面色凝重地道:“這的確是個難題,這場仗注定了是場硬仗,可是以我們地條件,想要達成我們的目的,這卻是唯一的機會。孫武行此險著,也曾仔細斟酌過,孫武以為,姬光得知公子搶先趕到吳國,擔心老巢失落,一路必急急行軍,必然顧不上派出探馬仔細探察前方情形。而且他認定了公子搶先回國。志在姑蘇城,也很難想到公子會伏擊他。我們以有備算無備,這是我們第一個有利條件。

    他既走的是旱路,須臾不敢停滯,士卒體力耗損必然極大,依孫武估計,這樣長途跋涉。士卒不得休息,戰力至少降低四成。我們以逸待勞,出其不意。這是我們第二個有利的條件;

    姬光取旱路趕來,又是返回他的地盤,所攜糧草必然有限,再加上他一路劫擄成性,我看他的大軍連三日地食糧都不會攜帶。整個吳國現在雖然都是他地,但是他一旦受困,卻無從得到供給,軍心士氣乃至戰力極易瓦解,這是第三個對我們有利地條件。 ”

    慶忌若有所思地沉吟著。慢慢道:“唔……還有麼?”

     “還有,姬光得國已一年有餘,藉築新城之機,他把全國豪紳巨富皆集中於姑蘇,又將吳國青壯招攬入軍中,此番攻下郢都,成為周天下自開國以來攻占他國大國都城的第一位諸侯,威名顯赫,轟動天下。如果今番我們不能一舉制之。此後再無機會,因此。這一計險著,是不得已而為之,不得已而必為之。

    何況,伏擊姬光雖困難重重,其難度卻比攻打只有區區九千士卒把守地姑蘇城更容易些,我們只要能一戰重挫姬光,摧毀他的戰鬥力,那麼便可以掌握整個吳國戰場的主動權。公子請看,如果我們能將姬光殺死於伏擊地點,夫差地威望尚不足以懾伏整個吳國,而且姑蘇成勢必成為被我們圍困的一座孤城,如果我們反在城外困住他們,我們要攻城不易,他們要出城又何嘗容易?那時公子便可先立王號,以奪吳人擁護。

    如果姬光不死,而是被我們圍困住,夫差救父心切,很有可能率兵相救,我們便可以把夫差地人馬誘出姑蘇城,趁機掏了他的心窩子。 ”

    掩餘聽了他地計劃,擔心地道:“這只是最好的打算,一旦失敗,恐怕我們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慶忌雙眼一閉,又霍地張開,問道:“諸位,各有其他的辦法?”

    自掩餘以下,眾將均默然不語。慶忌握拳,在那地圖上重重一搥,說道:“既如此,我們唯有這一個選擇了。”

    孫武動容道:“兵貴神速,如果公子同意孫武的計劃,那我們馬上就要開始籌備了,如要伏擊,便要不惜一切代價,不但要重挫吳軍,而且還得速戰速決,否則即便夫差守城不出,夫概率軍自邗邑返回,我們也得陷入腹背受敵的尷尬局面。”

    慶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何以沒有提起禦兒城地守軍,據他方才所言,禦兒城守軍可是毫髮無損,一旦趕來勤王救駕,那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孫武狀似沉吟,若有意若無意地避開了他的目光,說道:“可惜,吳國中沒有可供利用的力量,否則……哪怕他們如楚人與公子結盟時一般貌合神離,也能幫我們分擔一些壓力。”

    他這樣一說,慶忌心頭靈光一閃,便把剛才的奇怪念頭拋開了去,說道:“不錯,我們現在必須團結一切能夠團結地力量,今時不同往日,魯國已與齊國開戰,宋國則與晉國開戰,齊國與姬光有盟約,晉國與齊國有盟約,這樣一來,我們同魯、宋兩國也算是利益攸關的同盟,他們目前自顧不暇,雖未必有力量幫助我們,但是讓他們故佈疑兵,做出引軍南下的姿態拖一拖夫概卻還是辦得到的。還有那些東夷部落,也能讓夫概頭痛不已,只要他們能拖住夫概一時,我們這裡就能放開手腳大干一場,王叔……”

    掩餘點頭道:“成,我跑一趟。”

    慶忌點點頭,又道:“此處北去不遠就是延陵,長卿,你來之前,我正與眾人商議,是否前去謀求季子相助,季子在我吳國威望甚隆,若他肯相助,縱然吳**隊還掌握在姬光手中,也能獲得絕大多數吳國平民和相當多的公卿大夫支持的。”

     “季子翩翩君子,溫良如玉,乃至德之人,孫武久仰季子大名,只是此君淡泊名利。在他心中,社稷重於國君,黎民重於社稷,因此當年才隱忍下姬光弒君自立的事情,只為吳國社稷穩固,黎民得享安寧。請恕末將直言,今姬光仍佔優勢。公子復國希望渺然,如果此時去拜訪季子。只怕季子不會因公子一家之仇、一氏榮辱而攘助於公子。”

    慶忌頷首道:“不錯,我也有這個顧慮。此時去見季子,只怕與事無補,反受其辱,我們須得打上一場硬仗,就算不能勝。也要讓季子覺得如此下去必是兩敗俱傷以吳國做了賠葬,那時他才會做個抉擇。暫且不去理會他的的事,咱們馬上來商量一下如何攻陷姬光這座城池吧。”

    慶忌地大軍突然出現在姑蘇城下,太子夫差在城外三十里以內安排地警哨迅速發現了浩蕩而來的慶忌大軍,舉一幟、舉兩隻、舉三幟……。向城內報告發現敵軍、接近警戒、向姑蘇而來……

    而不過一柱香地功夫,正面接觸慶忌大軍方向的警哨崗樓已五幟齊舉,然後各路警哨紛紛亡命般撤回城去,大戰開始了。

    此番攻打姑蘇城,本是疑兵之戰。但是疑兵若要取信於敵,也要打得無比認真才成。率軍赴太湖休整時,孫武已遣一路軍秘密留在姑蘇山密林深處打造攻城武器,此番回來派人將加裝了木輪的種種攻城武器攜來,其中還有慶忌所設計的拋石機十二架。

    這些拋石機同傳統的百餘人拉拽地拋石機有所不同。可以大大節省時間和戰鬥空間。正適宜用於江南水澤眾多之地作戰。

    慶忌大軍浩浩蕩盪,直接攻打姑蘇主門閶門。士卒負土填河,往來如蟻,城頭箭下如雨,慶忌一方則以弓箭抵擋。姑蘇主門因是出入的主要通道,因此此處河道不寬,吳人雖懸起吊橋,慶忌一方上萬人擔土填河,終也將那河流截斷,然後以車和大盾為掩護,遣兵攻近。後方則以勁弩、拋石機為遠程助攻武器,壓制城頭敵人。

    城下慶忌軍給箭矢扎上浸了油地麻頭,澆上油脂,漫城亂射,城頭守軍則用滾木、擂石回敬。慶忌軍不惜犧牲攻至城下,往城牆上搭起雲梯,城頭則運來撞車,使那長長探出城牆的吊壁懸掛地沉重撞錘將木製的雲梯撞散了架。

    城門下被投擲了一捆捆的柴禾,烈火熊熊燃起,燒得姑蘇城門青銅包裹的門面隱現紅色,內中不易燃的木料也發出了焦糊味道。吳人在城門上方所用地建築石料中刻了凹槽,這邊火勢燃起,城頭便有人自石孔中註入清水,水沿凹槽而下,猶如淋浴般自大門上方流下,水火互克,恰如城上城下勢不兩立的雙方大戰。

    慶忌大張旗鼓,公開亮起自己旗號,又使疑兵之計,在陣前紮下營盤,使五千兵丁自營後循環往復,不斷進出,自城頭遠遠望去,便似有十萬大軍不斷聚集而來,難以估計他到底來了多少人馬。

    姑蘇吳軍戍卒不曾與慶忌或掩餘、燭庸交過手,對這位吳國第一勇士本懷敬畏之心,又見如此情形,軍心士氣在他猛烈的攻勢下更形萎靡。明明守著一座不可攻克的雄城,城頭守勢一時竟然被壓制了下去。

    消息傳到王宮,太子夫差聞訊大怒,立即提劍而來,身後跟著正副寺人總管,分別捧著王旗和印綬,他登上閶門城樓,立即斬了守閶門的主將,把他地人頭懸掛在高桿之上,任命副將主持軍務,自己親自督戰。

    夫差令人在城樓前鋪了席子坐下,身後站著捧著王旗和印綬的寺人,懷中擁著越人進貢的美女,手裡舉著斟滿美酒的青銅爵,膝前橫著血淋淋的長劍,前方高桿上還懸掛著一顆猙獰的人頭,天空中箭矢橫飛,不時有巨石橫空掠過,砸到某處,震得地動山搖,他竟談笑自若,渾不在意,此舉大大地鼓舞了姑蘇守軍的士氣,穩定了人心,閶門守勢立即穩若泰山,將慶忌軍的猛烈攻勢壓制了下去。

    慶忌站在陣前望著喊殺聲震天的正面戰場,微微搖頭道:“姑蘇大城,果然不可攻。我們兵員有限,臨時補充更不可能,在這裡消耗不起呀。拋石機又運來多少?”

    荊林答道:“又運來八架,後方工匠仍在不斷建造,幸好殿下在飛狐谷時便令他們日日建造,反复拆卸安裝,工匠們手法十分熟練。”

    慶忌嘆息道:“我離開魯國前,還覺得那笨重地拋石機在這裡用處不大,現在看來。面對著這樣一座雄偉地城池,倒是這拋石機威力最大了。”

    叔孫搖光柔聲道:“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又能做得到事事洞燭先機呢。”

    慶忌一笑,對荊林吩咐道:“令他們繼續建造拋石機。越多越好。後邊的疑兵要保持運動,今晚,我就得率主力離開這裡,你務必要多加小心。”

    荊林應了一聲道:“公子放心,只要再造出二三十架拋石機。後邊再以疑兵惑之,我這幾千人馬,足以讓他夫差龜縮城內不敢出來了。只是這石料頗費功夫,也需自遠處運來。”

    就在這時,阿仇匆匆趕來禀報:“殿下。果然不出你所料,夫差故作鎮定,卻自胥門、破楚門、蛇門、婁門、槃門五個城門派出了信使突圍出去了。”

    慶忌微微一笑:“走得好,你沒有送一送嗎?”

    阿仇大聲道:“當然要送,可是這些傢伙跑地實在太快,尤其那走水路的,末將手中無船,只能眼睜睜看他離去。”

    慶忌哈哈大笑,一搥他的肩膀。扭頭對荊林道:“石料問題勿需擔心。你可就地掘坑取泥,引水和成泥球。再以火烘乾,拋些泥彈,亦可打得他們不敢露頭,還有,夫差將方圓數十里內的房屋已盡數拆毀,那些房屋建築的碎塊都可以用上。”

    他頓了一頓,又道:“為了避免被夫差那小子看出破綻,從明日起,改為白天擾敵,夜晚攻城。”

     “諾,末將遵命!”

    慶忌回首對叔孫搖光和季孫小蠻笑了笑,道:“你們兩個就不要跟著我啦,我在這里安全的很,你們且去陪同梁虎子將軍安排今晚移兵之事吧。”

     “諾!末將遵命!”叔孫搖光和季孫小蠻異口同聲,應罷不由噗哧一笑,紅了兩朵芙蓉。當夜,慶忌率領主力悄然轉移,與先行趕去擇選地形安排埋伏的孫武、英淘匯合。荊林則改變戰術,白天派小股部隊擾城,夜晚以拋石機為主攻武器襲城,後方以疑兵之計做出大軍仍在營中地姿態同夫差糾纏著。

    石頭、泥塊在荊林的拋石機下威力著實不小,落下地石彈泥彈打得姑蘇城內近城的房屋盡數砸成平地,城頭守軍躲在藏兵洞內輕易不敢登城。一俟登城,腳下碎石泥塊遍布,往來難以行走。

    荊林嚐到了空襲地甜頭,命令後方工匠停止其他攻城器械的建造,全力製造拋石機,拋石機越造越多,石料不敷使用,慶忌軍大營兩側掘土製造泥彈,漸漸的竟挖出兩道深深的壕溝來,只是拋石機射程有限,僅能打擊城頭及近城地區,否則這座經由伍子胥苦心設計,外殼堅硬的足以抵擋十萬雄兵地大城不需要攻,內部就要成為一片廢墟了。

    荊林減少直至完全取消步卒攻城,改以擾敵和以拋石機襲城,在夫差看來,正是慶忌軍實際兵力有限,虛張聲勢的結果,他只牢牢守住城池,頂著石彈泥丸,日夜親自守在城上,修修復工事,誓死堅守。城中但有謠言惑眾者、動搖軍心者,哪怕只要說上一句牢騷,便被砍了他的人頭懸在城頭示眾,家中男為奴女為婢盡數發落軍中效命。兩天工夫下來,姑蘇城上的人頭就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經此一來,城中上下果然不敢抗命,夫差令各家各戶輪流遣壯年男女登城助守,也沒有一人敢生怨言。

    此時,慶忌已率主力趕到天目山,與先期到達地孫武、英淘匯合,靜靜地等著日夜兼程趕來的夫差一腳踏進他的伏擊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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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5 03:17:58 |只看該作者
第203章  設伏

     “快,加速前進!加速前進!”姬光站在戰車上,心急如焚地扶欄狂嘶,風吹著他紅色的披風,飄揚如火雲。

    早前李寒告密,夫差使人遠赴楚國向他說明情況,他才得知慶忌竟在魯國有一支伏兵。當時因為這支伏兵人數不多,且吳國還有戰陣經驗豐富的胞弟夫概在,既已得知對方情況,對方勢必難以偷襲成功,他當時還不太擔心。

    然而現在慶忌突然自楚國撤離戰場,甚至打消了把他的人馬消滅亡在楚國的念頭,亡命般奔來吳國,令他大為惶恐。若非慶忌的伏兵奇襲得手,急需慶忌發兵救援,慶忌怎會如此行動?

    在每一個父親心裡,他的兒子永遠都是個需要他照料的孩子,姬光心中同樣存著這樣的心理。他的兒子夫差還從未獨當一面過,他不知道夫差是否疏忽大意,已為慶忌所趁。苦於這個時代通訊不便,先期派出的探馬只送回第一道消息:慶忌正在攻城,此後便因攻守雙方分別封鎖了姑蘇城內外範圍,以致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送到,他此時完全不知道姑蘇城的準確消息,種種可怕的後果不斷在他心底徘徊,使得他不斷催促全軍竭力前行,試圖盡快趕到姑蘇城去解圍。

     “這樣急行軍不行啊,再這樣下去,人馬疲憊不堪,縱然趕到了姑蘇城,也難以攻擊,我們應該勸勸大王,不能讓士兵這樣趕路了。姑蘇城是我親手所建,只要防禦得當,縱十萬雄兵也休想在一年半載中把它攻下來。”伍子胥站在另一輛戰車上,憂心忡忡地道。

    伯蹙著眉道:“我們已經勸了很多次了,大王肯聽麼?何必再去觸大王的霉頭。”

    他略一沉吟道:“大王這麼做,也有大王的道理。我們的人馬遠多於慶忌的人馬。縱然趕到姑蘇城下不能立即開戰進攻,想要防守,他們拿我們還是沒辦法的。只要姑蘇城尚未失守。見我們趕到外圍,必可穩定軍心,只消歇息一日。內外夾攻,必可一戰而下慶忌。”

    伍子胥性子暴烈,聽他如此附和闔閭不由勃然大怒,一句混帳便要罵出口來,念及伯此次在楚國是立了大功的,如今在吳王心中地位已僅遜於他,便忍下了這口氣,一對臥蠶眉動了動。沉聲道:“我軍雖眾,如今長途行軍卻已疲累不堪戰力大降,如今馳援姑蘇,前路探馬來不及派,全軍陣形散亂不堪,如此情形,若是慶忌棄姑蘇而迎我軍,在前路埋伏,那時該如何是好?”

    伯呆了一呆,啞然失笑道:“相國多慮了。我們的大軍走的甚急,中軍不斷移動,便連派出循環探馬不斷探聽前路消息,報往咱們地中軍都辦不到,試問慶忌倉促趕回吳國。只比我們早了三兩日功夫,他有什麼手段準確掌握我們的行動路線、到達地點和時間,將數万大軍預先埋伏於我們行經的必由之路?數万大軍啊,那可不是三五個剪徑地小賊,可以隨意行動,只消軍令頻繁上下傳達,調過來調過去,他的大軍不用打,自己就要潰散了。”

    伍員一聽也是道理。他扭頭看看隨著戰車疾行。已累得疲憊不堪的大軍,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報。吳軍正在向這里疾馳,大約再有兩個時辰可以趕到山前。”一名商賈似地信使提著袍裾,滿頭大汗地趕到草木遮蔽的慶忌營帳前禀道。

     “兩個時辰!”孫武為之動容,他抬頭看看天色,喜道:“再有兩個時辰,天色已暗,真是天助我也。”

    慶忌道:“成碧夫人好生了得,有了她的眼線,我們就像長了一對千里眼,對敵人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唯其如此,方能從容準備,突出奇兵,以弱勝強。此番伐吳若勝,成碧夫人居功甚偉!”

    一旁成秀聽他誇讚姐姐,不由笑道:“公子誇獎了,姐姐在楚吳布下的眼線,本是用來傳遞商機的,多年經營,方有如此效果,原先我倒沒有想過還可用於軍事。”

    慶忌好奇地道:“成秀,你姐姐用什麼辦法,消息傳遞如此迅速?”

    成秀撓撓頭道:“方法其實多得很,只是需要多年時間來經營安排。我們原來傳遞經商消息,蒐集信息的是我家派在各地的掌櫃,而傳遞消息地,卻不過是當地的農人漁人行腳車夫罷了。這些年來,我們在楚吳民間找到一些普通的農人,每年會給他們一些金錢貼補,有消息時,他們會利用行腳的車子、擺渡的小舟等等方式幫我們一段一段的傳遞消息,消息傳到下一家,便另加一份獎賞,他們只不過跑跑腿兒,每年能有一份不菲的收入,對此事熱忱的很。喔,對了,像這樣的緊急時刻,我們還用鴿子傳訊。”

     “信鴿?”慶忌動容道:“你們竟用信鴿傳訊了?”

    早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埃及和希臘人已把野生鴿馴養為家鴿了。埃及人從那時起就開始用鴿子傳遞書信。我國在春秋時代,南方地區也有了各種家養的鴿子,只是到了秦漢時期才大規模鋪開,到了隋唐時期才比較廣泛地用於通信。

    那時主要是安南、廣州一代因為行船出海,通信不便,常有人攜家養地鴿子上船,一路放飛回來,傳遞家信報個平安,用於軍事上的也不多.慶忌知道養鴿傳信前期飼養、訓練頗費功夫,沒有幾年的功夫都不成,而且那鴿子也不是你讓它飛到哪兒它就飛到哪兒,它只會被攜到外地時飛回自己家裡去而已,要用信鴿傳訊還需沿路設置安插可靠的住家,成為固定的一個個傳送點,這樣地事既非一時半刻便辦得成的,更不是他一個逃亡在外的王子有能力去辦的,所以雖苦於通訊不便,也曾打過信鴿的主意,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想不到成碧竟在這裡早有經營。

     “信鴿?”成秀一怔,笑道:“公子這名字起得好,我們這鴿子的確就是用來傳訊地。只是這鴿子飛的雖快,卻只認得自己的家,而且飛行途中有時還會被獵人射下、鷹隼吃掉。所以平時我們是不用地。這一次因事關重大,我往楚國去見公子時,便已按姐姐吩咐,令吳楚間專門幫我們傳遞消息地那些人早早將自家養的鴿子送到上一家和下一家,上下兩家若有需用鴿子傳遞地重要消息,才放飛鴿子,讓它飛回自己家去。像眼下重要的時刻,一次就得至少放飛三隻鴿子。腿上都綁了同樣的內容,已防有所遺失。”

    他笑道:“那些農人雖然辛苦了些,還要時刻讓人在家等著消息,不過但凡這種時候,他們的獎賞都比平日多上十倍,他們巴不得我們天天有這樣緊急的消息傳遞,那麼他們便連地都不用耕了,只靠幫我們傳送消息,也能成村中首富了。”

    慶忌與諸將聞言,也不禁為之失笑。

     “前方已到天目山。大王,天色已晚,我們不能趁夜穿山而行,況且士卒實已邁不動腳步了,我們還是暫在山前安營歇息。候天明再行吧。”

    待吳軍前鋒衝到天目山下,伍子胥再忍不住又向姬光進言道。

    這一回,伯也忍不住向姬光進言道:“大王,天色已晚,士卒疲累不堪,還需進些飲食,況且後隊拖得太遠,也該等他們趕到匯合才成,應該安營歇息了。”

    姬光何嘗不知早該讓軍兵們休息一下。他的人馬畢竟是血肉之軀。總不能不吃不喝,就這麼繼續跑下去。他點了點頭。把手一揮,伯立即高聲道:“傳令,全軍就在安營扎寨,埋鍋造飯。”

    當下便有中軍揮動黃旗,就在旋轉飛舞,又有令卒擊鼓,三長三短,號令全軍。聽到安營扎寨的消息,許多士卒停住腳步,一頭便栽到地上,軟癱如泥,動也不想再動一下了。那些伍長、兩司馬、卒長等官吏自己也是疲憊不堪,仍得強打起精神,連踢帶抽,逼那些躺倒在地的士卒起來活動一番,以防突然由動而靜傷了身子。

    還有些餘力地士兵則安營的安營、設防的設防,埋鍋的埋鍋,整片山前平原上一片忙碌景像。伍子胥匆匆跳下戰車,喚來心腹戰將,吩咐道:“立即派出幾哨人馬,連夜探察姑蘇城消息,再遣幾隊步卒,探察前方山中。”

     “相國大人,士卒們疲於奔命,已行不得路了,是不是讓他們歇息一下再去,實在是……”

     “不行!”伍子胥把白眉一皺,沉下臉色道:“兵者大事,探馬一定要派。”

    那員將只好拱手應是,隨即招來一些斥侯,每人加了兵餉,令他們立即執行軍令。

    夕陽已沒,山色如墨,慶忌一行人在半山腰的鬱鬱叢林中看著山前不斷延伸擴大的敵人營盤,英淘摩拳擦掌地道:“公子,咱們趁他們立足未穩,這便衝出去吧。”

     “不可!”孫武急忙阻止:“觀其紮營陣形,並未做防備襲營的準備,這裡是他們的老巢嘛。再者說,他們倉促奔來,輜重概未攜帶,前方又是一馬平川,原地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倚仗,也弄不出嚴密的防守,就讓他們這隊疲兵安營扎寨吧,把他們的力氣耗地越多越好。等他們晚飯之後,天色已然全黑,更兼不便動力,那時方好動手。”

    英淘看了孫武一眼,想想此時情形,不由暗暗打個冷戰。姬光原有六萬五千人,如今在楚國幾戰,僅餘五萬多。這五萬多人馬,自楚國一路趕來,走的是旱路,車馬有限,載不了多少人,大軍長途跋涉,縱然每日日出而行,日落而歇,也早慢慢耗盡體力和銳氣,這兩日驚聞慶忌竟先行趕到,於是在姬光催促下一路狂奔而來,人人精疲力竭。孫武還嫌不夠,還要先讓他們紮下營盤,把最後一絲力氣也耗光,再讓這些疲兵吃飽肚子,一個個又累又困,飽腹難行的時候再……

    看他一臉忠厚,想不到用兵竟如此狠辣,誰若做了他的對手,實在是一場噩夢。

    孫武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眼角一掃,說道:“慈不掌兵。”

    英淘乾笑一聲:“孫將軍說地不錯”

    慶忌點頭道:“長卿說的有理,我們再等一等。如果此時貿然突襲,姬光說不定趁全軍尚未卸甲安營,立即引軍後退,與後方趕來的人馬匯合,那時仗就不好打了。”

    孫武探頭看著河谷平原上縷縷冒起的炊煙,自言自語地道:“再有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今晚無月,那時天色已如墨染,正利於我軍混水摸魚。到那時,姬光疲兵剛剛吃罷晚飯,後方陸續趕來的人馬也正好剛剛全部趕到軍營中,想跑也不容易,此時突襲,方能最大程度殺傷他的戰鬥力。”

    梁虎子和阿仇、再仇聽了這話,也不禁打個哆嗦。

     “諸位將軍,你們可看清了姬光的中軍所在?盯緊了那裡,今晚這場混戰,只要我們有一路軍殺到那裡,便大功告成!”孫武說著一回頭,一見眾人眼神,不由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臉頰,問道:“有什麼不對?”

    眾將一齊大搖其頭:“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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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6 03:25:41 |只看該作者
第204章 滅其耳目

    前方山坡緩和,幾個斥候慢騰騰地爬上一個草坡,當先一個一頭便栽到地上,躺到柔軟的草地上呻吟道:“我的天吶,骨頭都快散架了。”

    另一個斥侯也一屁股坐到了他旁邊,懶洋洋地揉著大腿:“相國也真是的,都進了自己的國門,何必還像在楚國似的如臨大敵。噯,你說,慶忌殿下真能打得下姑蘇城嗎?”

    旁邊另一個斥侯哈著腰,伏著雙腿道:“我看難,姑蘇大城建造的時候,我就在那兒呢,這座城固若金湯啊,慶忌殿下若有十萬大軍在手,圍上他半年,斷了水道,築土城,掘地道,外圍沒有人騷擾,或許還能攻得下來,要不然……”

    他搖了搖頭,最先躺倒的那人枕著手臂,若有所思地望著越來越黑的天空,喃喃道:“也不一定,大江曲折如蛇,就算是順江水而下,晚上也不怕觸礁地日以繼夜地趕,也不可能跑到咱們前邊去,現在呢?”

    坐在他旁邊的士卒下意識地四下瞅瞅,神色詭秘地說:“我說諸位,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聽說當初在江上遇刺,要離的戟連慶忌王子的胸都刺穿了,可他居然沒死。這一次,他居然像插上了翅膀,趕在我們前邊回到了吳國。噯,我說件事,你們可別說出去啊。”

     “啥事?”旁邊幾個士兵一下子都來了精神。

    那斥侯神色詭秘地道:“我奉命去百津渡探察消息的時候,聽人說啊,慶忌殿下在大江遇刺的時候,是真的死了。可他的魂魄縹縹緲緲直上九重雲宵,居然上了天庭,看到了天帝治下的神仙府邸。”

    其他幾人聳然動容:“我說小舍。你可別瞎說,這要是被相國大人聽到,非治你個謠言惑眾之罪不可。”

     “嗨,這不是沒旁人嗎?咱們幾個兄弟可是同生共同地好哥們,你們哪個會說出去?”

    旁邊幾人連連搖頭,其中一人已迫不及待地道:“你說說。後來咋樣,到底聽誰說的?”

    小舍道:“聽說啊,慶忌殿下到了天庭。天帝說他命不該絕,就讓他回來了。”

     “天帝……,天帝啊,凡人竟然見得到天帝!天帝就說了這麼一句?”

    小舍翻了個白眼道:“廢話,那可是上帝,本來不會管凡間之事的。肯說這麼一句。肯見這麼一面,換了別人,誰有這樣的福氣?你們說……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慶忌殿下命中註定本該是咱吳國之……”

     “閉嘴!”旁邊一個老成持重的士卒瞿然變色,雖在夜色之中,又在山坡之上,四下無人。他仍心驚膽戰地四下看了看,壓低嗓門道:“你小子不要命啦,傳揚出去,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小舍連忙唯唯稱是,但仍忍不住道:“可要不是這樣,那就真地奇怪了。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活了過來。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還有啊,殿下先後搞出來的那些奇奇怪怪地東西。聽說都是在天庭所見。才照樣造出來的。這一次,他弄出來的能藉風而行的戰船。想必也是在天上學的東西。”

     “天上……”,幾個斥候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一起望向天空。天色已經全黑了,今晚無月,星光璀璨,閃爍著迷離的光,有淡淡薄雲,時而掩映一二。幾個人對那神秘地天空充滿了敬畏地感覺。

    小舍道:“我當時還想問的仔細些,可那受僱在百津渡造船的民工說,天機不可洩露,所以當初慶忌殿下對幾個心腹之人說起此事時也是語焉不詳,他們再傳出來的就更少了。上過天,見過天帝呢,那還不沾了天庭的仙氣兒?我回去可沒敢說啊,我也怕相國說我動搖軍心,砍了我的人頭。可老憋在心裡,我一到晚上覺都睡不好,你們幾個不是外人,我也就是跟你們嘮叨嘮叨。”

    眾人都默然下來,那個老成持重地探子咳嗽一聲,問道:“咱們還往上搜索嗎?相國大人可是吩咐,要搜索到山頂的。”一個士卒懶洋洋地道:“要去你去吧,我是爬不動了。天又黑,相國又不許點火把,要是一頭栽到坑谷裡,我死的冤枉不?再說,這兒能有誰埋伏啊,天兵天將?”

    其他幾個不想再動的士卒齊聲稱是,一人道:“葉大哥,咱們就這兒坐坐著,捱夠了時辰,趕回去說都查過了,也不礙的。”

    那位葉大哥見幾個兄弟都這麼說,便也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葉大哥悵然嘆了口氣,說:“小時候,聽祖父說,那些大人物,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許……咱們大王,還有慶忌殿下、伍相國這些人,都是天上的星宿投生到人間的吧。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啊,總得有這些天上星宿投生的大人物帶著才行,要不能做得了啥事?可是……我是希望這些受天帝眷顧地大人們,能讓咱們過上好日子。如今春暖花開了,還在打仗,家裡只有老父老母和生病地妻子下地干活,揪心吶。”

    幾個士卒靜靜地聽著,仰望著天上的星辰,星星一眨一眨地,就像他們的眼神。每個人的心神都倏忽飛回了故鄉。

    靜謐中,小舍幽幽地說:“前年以前的時候多好,天下不管怎麼亂,咱吳國遠在東海,都不礙咱們的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打一仗,不過是越國那個無賴惹事,一頓胖揍就把他們打回去了,也不礙什麼事。自從當今大王登基……聽葉大哥一說,我也想家了,我出來之前,家裡的那頭牛生病了,已經懷了小牛的,唉。一直也沒有家裡消息,也不知治好了沒有……,我好像又聽到它哞哞的叫聲了……”

     “哞哞,小舍閉上眼,耳邊依稀傳來隱隱約約的牛叫聲。他情不自禁地學著叫了起來。

    山谷中一片肅靜,每個站在夜色中的人都與周圍地景物混然一體,只有那一雙雙發亮的眼睛。在岩石遮蔽下燃起的幾支火把中隱隱放著光澤。

    孫武站在岩石上,對山谷中密密匝匝的士兵們說道:“此番夜戰,我們的作戰意圖、行動計劃、各人負責的具體任務,事先都已傳達到每一名士兵,一旦攻入敵營,你們不再需要鼓號旗幟指揮。只管朝著預先安排地方向和目標進攻就可。集群進攻時當然也要各有組織,但夜戰中卻不可過大,就以兩司馬為標準,最大不超過一卒兵力各自行進,各卒各旅各帥,可分可合。各級將佐正官一旦戰死,副將立即替代。今夜我們的敵人將是一群盲人瞎馬,一頭豬再大,一把小小的尖刀也能把它分屍,現在我們就要捅進它地肚子,大干一場!”

     “都準備好了麼?”孫武沉聲一喝。

    山谷中的士兵沒有說話,只是以手握拳,在左胸口捶了一記,拳頭擂在皮甲上。發出咚的一聲。無數人同聲行動,不亞於一聲悶雷。

     “系標識!”

    山谷中響起一片嚓嚓沙沙聲。每個士兵都分到了一方白帕,這是上好的魯縞,他們把它結結實實地系在頭上,夜色中頓時出現白茫茫一片。

     “出發!”

     “鏗”地一聲,孫武拔劍出鞘,向谷外一劈而止,山谷中的士卒們一言不發,攥緊兵器,朝著他刺向的谷口潮水般渲瀉過去……

     “真奇怪,我也像是聽到了牛吼聲……”葉大哥側起耳朵。

     “哞

    牛叫聲更近了,旁邊兩個士卒一下子跳起來:“不對,是真地牛叫,深山半夜,哪裡來地牛叫?”

    小舍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不錯,真的有牛吼聲……”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匆匆循著聲音向右側踉踉蹌蹌地跑了一段,跑到山谷旁,牛吼聲更清晰、也更近了,山谷中星星點點的一團團火光快速地躍動著,牛吼聲越來越近,大地竟然有些震顫。

    他們站在山坡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山谷裡,彷彿是看到了一群怪物。那轟隆隆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開始聚集成一股巨大的聲浪,然後向吳軍大營洪水般渲瀉過去。

     “那……是什麼鬼怪?”小舍的目光呆呆地追隨著那一團團快速跳躍地鬼火,驚訝地看著山坡下己方的營盤。葉大哥一下子驚叫出來:“不是鬼怪,襲營,有人襲營!”

    他們來不及報信了,山谷中突然冒出一道火焰的洪流,無數的士兵舉著火把,向前快速奔跑,山坡上的幾個探子甚至能自火光中看清那一張張殺氣騰騰的面孔和他們手中寒光閃閃的刀槍。

    葉大哥一屁股坐到地上,倒吸一口冷氣,喃喃地道:“完了,完了,他們……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簡陋的營盤根本擋不住瘋狂的火牛,屁股上係了著火地草墊子地大水牛,沿著一條筆直的線路趟營踹寨,人擋頂人,帳擋撞帳,似乎什麼都無法阻擋。

    帳中地人解了甲胄,但是大多還未睡下。剛剛排上隊吃飽飯趕回營帳的江淮坐在青草墊上脫了鞋子正用一根木刺小心翼翼地挑著腳上的水泡,忽聽一陣大地顫動聲傳來。他與同帳的士兵面面相覷,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一頭瘋狂的大水牛就“哧”地一聲撞破了營帳衝進來,旁若無人地從他身邊衝了過去,江淮感覺自己的腳還擦了一下那頭大水牛的腿。

    大水牛的屁股後面拖著一條起了火的草墊,它橫衝直撞地衝過去,撞破簡陋的營帳,拖著帳蓬繼續向前奔去,江淮一隻手抱著腳丫子,一手拿著牙籤長短的木刺,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兒,營帳被拖走,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星星,天上的,還有路上的……

    被水牛拖倒的營帳被尾巴上的火引燃,火燒得更大了,這支大火把拖在牛屁股後面。只有拼命前奔帶起的風才能使火向後燒,這樣那些水牛才能好受一些,於是它們使盡了牛力,奔跑地更快,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一片狼藉。

    緊跟著,慶忌的大軍到了。他們雙方現在都沒有野戰中攻破營壘的兵車。同時,吳國地處水鄉,地理條件也不需要吳人裝備兵車部隊。在吳國發生的戰爭,大多是雙方列陣步卒廝殺。此刻慶忌軍要快速突破他們的大營直取中軍,本來只有以步卒突進,但是這百餘頭從奄城以及沿路農家弄來的大水牛,卻產生了比戰車更可怕地效果,它們一下子就把吳營陣地撕開一個大缺口。當慶忌軍隨之擁進吳人陣營的時候。當面竟無可一戰之敵。

    軍中白天以旗為號,夜晚以燈火為號,還有一種日夜通用的號令,就是鼓樂,但是大戰廝殺吶喊震天當中,又兼諸軍相距過遠時。鼓樂聲就被完全壓了下去,唯一可用地就只有燈火號令,所以前後左中右五軍中,均架箭樓,挑起燈號,以不同的燈火數量和明滅次數傳達將令。

   而慶忌軍甫進吳營,立即便有一哨精銳直奔箭樓而去,劈頭蓋臉便是一陣弩機亂射,彷彿那箭矢都不花錢似的,他們連番大戰,箭矢所餘已經不多。全部集中在這些突擊隊手裡。這些突擊隊員一通箭雨射翻了箭樓下護侍地衛兵群。便棄了已無矢箭可用地弓弩,取下肩上背著的大斧。鏗鏗鏗一通亂砍,砍得木屑紛飛,不多時候,一座箭樓便轟然倒塌,帶著上邊士兵的慘叫,砸向地面摔成了碎片。

吳軍營中猝受如此猛烈的襲擊已然亂作一團,慶忌卻是有備而來,他們事先都已得到將令,闖進吳軍陣營後不消吩咐,便各依本陣,分別殺向左右營盤,以傳號施令的箭樓為集合的旗幟,向那裡狂奔而去。

頭上裹了白巾標識的慶忌軍快速奔向目的地,倉促從營帳中鑽出來的吳軍士兵擋了路地當頭便是一劍,隨即便一陣風般衝過去,那些吳軍失去指揮系統的統一調度,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只能本能地舉起武器反抗,軍官們只能聚起就近地士兵組成一個個的小隊各自為戰。

慶忌軍原有兵員近三萬五人,在楚國幾番大戰折損五千,招降赤忠得兵三千,與孫武軍七千人匯合後增至四萬人,圍攻姑蘇城雖是佯攻,卻也不能兵員過少,否則必然被看出破綻,哪怕夫差不會率兵趕來接應闔閭,只要率軍出城交戰,這支圍城力量也必被消滅,是以留下攻城以及充作疑軍之計的人馬交由荊林的共計一萬人。這樣一來,此次參予天目山伏擊戰的只有三萬人。

此刻英淘、梁虎子各領五千人馬,悄然轉移到吳營側翼,居高臨下尚未參戰,慶忌和孫武的本陣留下由赤忠統帥的預備隊五千人,真正負責殺入敵營負責切斷指揮、攪動混水任務的只有一萬五千人。但是他們得了先手,又有事先劃定地目標,不似吳營士兵一般指揮失效、體力削弱地厲害,這一萬五千人馬竟攪得吳軍前營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前營警訊剛剛傳來,吳王闔閭、伍子胥、伯就相繼披掛出來,伍子胥馬上傳令本營結陣,長矛手在前,劍盾手在後,圍繞本陣營盤擺下圓陣,與此同時發出燈火信號,命各營結陣。中軍、後營、左營、右營相繼結成圓陣固守本營,但是闔閭剛剛發出探詢信號,還未等到回答,右營燈火信號便像前營一般驟然失去,那裡的情形頓時全然不知,也不知是整座營盤失去戰力陷落,還是僅僅是指揮系統被端掉。

伯立即派兩員旅帥各領本軍五百人相互策應趕赴右營接應,伍子胥則在穩定營盤之後,率任主帥,率兩千五百人正面突擊,排成森嚴陣形,反向前營壓制,其反應不可謂不迅速。

兩側山上,英淘和梁虎子瞧見吳營中隱隱火光流動,已然明白吳軍地用意,不禁暗讚孫武神機妙算。吳軍雖長途跋涉勞累不堪,畢竟是百戰之軍精銳之帥,作戰經驗豐富,孫將軍的估計果然不假,公子想出了火牛陣的妙計,又趁夜奇襲,先斷其耳目,如今只不過才斷了兩處大營的信號,吳軍便已整頓好了軍隊,守中有攻了。

“點起信號!”英淘一聲吩咐,身旁一名士卒退後幾步,點起一枝火把,向對面如墨般漆黑的山崗上高舉著搖了幾搖。站在他這個位置,站在對面山上可以看得見,地面上正在渾戰的軍中即便有人抬頭張望也是看不到的。

稍頃,對面山上傳來相同的燈火迅號,英淘從腰間掛勾上取下佩劍,往腰帶上一插,袍襟一撩也往腰帶裡一掖,拔起插在旁邊長矛,矛尖向山下一舉,喝道:“目標,左翼箭樓,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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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12-2-26 03:26:19 |只看該作者
第205章  斷其手足

    五陣結營,環環相扣,一旦結陣成功,就能保證敵人無論自哪個方向進攻,都需付出巨大代價才能靠近營盤。伍子胥料定慶忌即便在此設伏,他的兵力也決不會多於自己。這番伏擊偷襲的目標必是中軍,如果敵人強行攻至中軍,那麼已經穩定了陣腳的四方大營便可以調動起來,將敵人反包圍在中間。

    但孫武也已考慮到了這支吳軍的兵員素質,雖然他們長途跋涉下兵員的體力、士氣大受影響,但是畢竟不是一支一遇突襲,便立即潰不成軍的隊伍,何況吳軍領軍人物皆非庸才,這裡又不是楚國而是吳國,當今吳王又在陣中,軍心十分安定,所以原本就沒想過一襲得手。阿仇、再仇率軍殺進敵人腹心,他在左右還安排了人馬呼應。

    此時吳軍大營剛剛穩定陣腳,梁虎子和英淘在左右同時發動了。

    左右兩軍從山坡上沖下,還需經過一段距離才能殺進吳營。吳軍左翼陣營剛剛穩住陣腳,姬光這五營兵營各有萬餘人左右,這時一位師帥正率兵抗拒襲營而至勢若猛虎的慶忌人馬,猝不及防側翼又殺出一支奇兵,剛剛穩定的陣腳頓時一陣鬆動,左營軍將立即又遣兩位師帥迎頭趕去,雙方混戰在一起。

    江南兵大多體格矮小,但矮小有矮小的好處。身處江南水澤的吳兵被堅甲,持堅盾,操短劍,冒死而前,靈活犀利,輕銳機敏,如果在吳國這樣的地方碰上在北方戰無不勝的精銳車兵。也是對方笨拙的戰車兵所無從抵禦的。不過如今雙方人馬都是精習吳軍戰術的部隊,軍中兵種都是持短劍地劍盾手,因夜色昏黑,長矛手又無法配合作戰,甫一接觸便是短兵相接的肉搏戰。

    右翼營中的士兵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支五百多人的隊伍強行殺到了營中。七手八腳拆了通訊聯絡的箭樓,隨即便被吳軍包圍在中央,驚魂未定的吳軍集中力量向中間這支尖刀似地慶忌軍小分隊發動猛攻,瘋狂攻擊,血腥之氣四處瀰漫,前方的士兵被劍戟刺倒,後邊的戰士立即咬牙補上,戰鬥異乎尋常的慘烈,沒過多久,這支五百人的隊伍防禦圈便不斷縮小。人數也變成了三百多人,在不斷縮小的防禦圈地帶,躺滿了雙方戰士的屍體。

    就在這時,梁虎子的人馬衝到了,廝殺聲一起,營中士兵人心浮動,被圍困在中央浴血奮戰的慶忌軍士兵精神一振,高聲大呼道:“援兵到了。援兵到了”。一邊喊著,一邊由圓陣變成了錐型陣,向右翼外圍呼應殺去。

    在他們後邊,從吳軍前營殺過來的慶忌軍士兵絡繹不絕不絕,不過已被清醒過來地右營軍將派人阻斷,雙方正在混戰。這三百壯士則在吳軍營中橫衝直撞。一邊廝殺尋找突破口,一邊隨手撿起火把燈籠四處投擲放火,而外圍的梁虎子,則率五千人馬瘋狂地想要從吳軍以戰車布下的營盤上撕開一道口子殺進來,雙方人馬走馬燈般大戰。

    梁虎子的人馬殺到陣前,破開當晚剛剛埋設的簡易木柵,前方便是由吳軍的戰車、馬車等相連組成的車陣,吳軍依托車陣,使少量弓箭和長矛大戟拒敵。梁虎子的人馬殺到陣前。在倒下百餘人後。已靠近了車陣,數百條鉤索同時拋了出去。也不管掛住了什麼,返手便向回跑,後邊跟來地士兵幫著一齊扯動繩索,將一根根繩索扯得筆直。

    眾士卒發一聲喊,便將那些馬車扯得七零八零四下散開,一些被銅勾勾在身上或被車轅擠壓在中間地吳軍士兵慘呼聲四起,半夜三更,就像鬼叫一般。那些車子一被扯開,吳軍的車陣頓時被撕開一道豁口。梁虎子手持利劍,大吼一聲:“殺!”便一馬當先率軍衝了進去。

    與此同時,吳軍士兵向豁口處蜂擁過來,一位吳軍卒長大聲呼喊著,可惜能聽到他喊聲的寥寥無幾,夜色之中一片混亂,既找不到鼓號兵在身邊候命,也無法應用燈火旗號,他咬一咬牙,舉著長矛也向缺口處雙方洶湧澎湃的人流中衝了過去。

    慘號聲四處響起,正在拼殺中的人大張著喉嚨吶喊,卻感覺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到處都是亂扭亂踏擠打在一起肉搏地士兵,身邊不斷有人倒下,卻根本無暇有人顧及。梁虎子被腳下一具屍體絆了一下,向前一個踉蹌站住了身子,一個劍盾手舉著鋒利的短劍向他刺來,被他身邊的扈兵舉劍架住,梁虎子一腳踹在他的盾面上,將他踹飛出去,剛想跟上再補一劍,不知哪兒殺出個士兵,已“噗”地一劍刺進了那人咽喉。

     “將軍!”身邊扈兵扶住了他。梁虎子定一定神,只覺頰上有涼意,伸手抹了一把,這才感覺頰上痛楚,滿手是血,不知何時頰上被劍尖劃過,他竟絲毫不曾覺察。

     “不要戀戰,集中人馬,直取中軍大帳!”梁虎子嘶啞著聲音下令。

     “喏!”身後幾名扈兵從腰間取出一個梆子,梆子聲使正在四處尋敵廝殺的部下們漸漸向這裡靠攏,剛剛整理出點隊形模樣,梁虎子就迫不及待的舉劍一揮,梆子聲的節奏再變,慶忌軍以梁虎子為核心,排成錐字形向吳軍營中衝去。

    英淘此時業已撕開吳軍陣營的一道豁口,他的目標仍在襲營隊伍失敗,不曾破壞地吳軍箭樓,他地人馬排長銳利的錐字形向吳營鍥進,兩翼逼迫過來地吳軍向這裡不斷調動。箭樓上種種燈號不斷變換,時而向中軍大營傳遞軍情,時而傳達左翼軍將的將令,調動營中守軍包圍英淘突入的人馬。

    吳軍被他們悍不畏死的打破深深突進了營中,但是隨著燈號的指揮,他們也迅速組織起了人馬反撲。兩翼吳軍不斷向慶忌軍撲過來,利用銳錐形攻擊陣形的缺點,想把他們從中切斷,吃掉突入太深地慶忌前鋒人馬。

    英淘持著血淋淋的長矛沖在取前面,他的扈兵持堅甲,持利劍。緊緊裹挾中間幾百人的一哨人馬,漸漸殺到了吳軍箭樓下百步以同內。

    前方,燈火通明,火把焚天,吳軍左營軍將夏天立於陣前,身後是排列整齊的隊伍,密密匝匝,戟刃鋒寒。

     “好漢子,竟能殺到我的帥帳,爾可敢與某決一死戰?”夏天把虎目一瞪。厲聲大喝道。

    若是換了一年前地英淘,此時必然脫去甲胄,持著長矛赤膊上陣跟他單挑了。但是此時……,這一年多,先後跟著慶忌和孫武兩個腹黑人物廝混,英淘的個人英雄主義早已墮落了。

    他雙眼一掃,看清眼前情勢,便冷笑一聲。大喝道:“速戰速決。挑了箭樓,直撲姬光中軍!”說著與他那些殺氣騰騰的扈兵向前一伏。

    夏天雙手持矛,見他如此情形不由一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被英淘裹挾在中間還始終不曾動過手的數百人一下子亮了出來。這些人個個手裡端著造價昂貴的楚弩。只聽“繃繃繃”一陣弓弦顫鳴,一排箭雨便沒有絲毫遲疑地射了過來。完全傾瀉在那密集的吳軍陣營中。

     “卑鄙!”夏天嗔目大喊,兩個字剛剛說出口,便有兩隻箭矢射進了他的口中,一隻自後頸穿出,一隻自口側射出,帶出一團血霧。他身上中的箭更是不計其數,吳軍集結起來的前鋒陣營像割麥子似的齊刷刷倒了一片。

    不等後邊地吳軍反映過來,那些弓弩手已冷靜地抽箭,上弦。第二排箭雨再度渲瀉下來。然後是第三排……。恐怖的弓弦聲似乎都壓下了淒厲的慘叫,鋒利的箭矢可以射穿四層皮甲。何況許多吳軍剛剛爬起,便連一件皮甲都未來得穿。箭矢射透人體,又是一排吳軍屍體沉重地倒下。

    這種楚弩造價昂貴,就是那箭矢,也比普通的弓箭箭頭更貴,慶忌原想全軍裝備這種先進武器,也是直到真的把它弄到手,才知道這東西有多燒錢,像楚國這樣的富國都消耗不起,但凡裝備這種武器的都是主力軍隊地一部分士兵。而慶忌卻不存在考慮長遠地問題,他只有撐過當下才有未來,自然是不遺餘力,此番伐吳已是耗盡所有,儘管如此,他也沒有做到裝備全軍的目的,持有楚式弩弓的士卒一共還不到兩千人,這次作戰已是全部用上了。

     “殺!”英淘沉聲低吼,率領士卒撲了上去,像一股狂風,踏著堆積的高高的屍體堆,凌空一躍,一矛刺向身前之敵。

     “速毀箭樓!”

    英淘挑開一名吳軍士兵,喘息著道,四下里喊殺聲震天,雖然吳軍體力較弱,已發揮不出平素七成地戰鬥力,但是畢竟人多勢眾,而且他們也深知箭樓的重要性。英淘這一番廝殺,仍是費盡了力氣,拿人命去填,硬是殺到了箭樓下。

    幾十個攜著利斧的士卒開始撲上去砍伐箭樓支架,地上一個已中箭倒下的吳軍士兵聽到英淘發話,知道他是慶忌軍將領,突地攥緊利劍,費盡餘力向他小腹刺來。英淘驚覺地上有人影一動,急忙向旁一閃,那一劍刺中了他的大腿,頓時血如泉湧。旁邊幾名士兵又驚又怒,撲上去對那吳軍士兵一頓劈砍,將他削成了爛泥。

     “左營號燈滅了!”吳軍主營中頓時一陣騷動。姬光目光一閃,喝道:“傳令,命各軍向中軍靠攏。”

     “且慢!”伍子胥急忙阻止:“大王不可,現在戰場形勢一片混亂,與敵交鋒的前營、左營、右營皆敵我混雜,一旦傳令集結,敵人必裹挾而來,趁亂直取中軍。現在咱們雖收不到前左右三營的軍情禀報,卻仍能向他們發號施令,若是中軍箭樓倒了,縱有百萬大軍也是盲人瞎馬。只能任人魚肉了。”

    姬光聳然一驚:“相國提醒的是,那咱們現在應該如何?”

    伍子胥道:“唯有令前左右三營集結軍隊,各自守戰,固守至天明。後營可令之向中軍靠攏,以為策應。”

    姬光頷首道:“好,就依相國之言。傳令下去,後營向中軍靠攏,前左右三軍務必堅守,阻截敵軍攻我本陣,固守至天明。”

    姬光的中軍主營設有四處箭樓,四處箭樓立即依言以燈號傳遞吳王軍令。燈光地明滅也傳到了慶忌地本陣,吳軍地旗號燈號與以前稍有區別,但大體仍相同,要更換旗語燈語,訓練全軍。在當時並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故此慶忌做為一年前的吳軍主要將領,仍然看得明白。

    他一邊看一邊便對孫武解說出來,孫武道:“姬光果然採取了這個法子,亂中取勝,斬敵首腦,於夜間本是一件極困難的事,如今姬光既採取這種戰略。我們只要採用第二套計劃了。”

    慶忌點點頭:“一戰而梟其首。的確很難,亂軍中他要逃走還是很容易的,第二套方案更合乎我地心意,姬光命各營死守,自己也龜縮不出,前左右三軍的旗號燈語已被我們破壞。各營消息無法傳遞到主營,他不知消息,也不敢貿然出兵接應,正適合我們集中優勢兵力,消滅敵人有生力量。”

    孫武如釋重負地出了口長氣,欣然笑道:“現在,咱們的預備隊可以殺出去了,配合前軍,先滅前營。”

     “嗯!慶忌向山坡前走了幾步。山下吶喊聲隨風傳來。隱隱約約的,反而更讓人感覺到山中異常的靜謐。山下點點火光猶如天上的星辰般瑰麗。卻不知此刻正有多少生命在那星光前殞滅,燃盡他們最後的輝煌。

     “此戰,不知將有多少生命埋葬於天目山下了。”慶忌幽幽地道。

     “公子,姬光現為吳國大王,在這吳國土地上,佔有天時、地利、人和.憑我們的人馬數量,在對方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的地方與敵正面抗衡,根本毫無機會。我們的機會只在今晚,錯過今晚,我們就再沒也沒有機會了。

    梁虎子、英淘、阿仇、再仇,就是我們放出地四枝利箭,他們的目標就是直插敵人心臟,斬其首領,絕其戰意。如能殺掉姬光,這支大軍便可為公子所用,那是最好的結局。但是,即便姬光出了昏招將各路大軍召回本陣,要誅其首腦在這黑夜之中也不容易。如今他令各營固守,我們便應及時調整戰略,毫不留情地剪其羽翼,斷其四肢!這場仗,我們必須要贏,唯其要贏,才能避免今後更大的犧牲。 ”

    孫武的語氣裡帶著股子裂土難憾、堅逾金石的冷酷,隱隱透出一股殺伐決斷的無情與血腥,慶忌轉身看著他,他瘦削的臉色有些憔悴,只有一雙眸子隱隱閃爍著光茫。

    慶忌忽然記起了那個有名地孫武練兵地故事,吳王使孫武以三百宮娥嬪妃為兵,孫武三次申明軍紀,宮中美人只道是大王在遊戲,嘻哈取笑不從軍令,孫武毫不猶豫,立即就抓了兩個吳王極寵愛的嬪妃,以軍紀斬了她們的腦袋。若換了自己,別說對方是萬中挑一嬌滴滴的美人兒,就算是極普通的女人,怕也下不了手吧?婦人之仁,害人害己,既到了這個世界,就得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律,此刻決不是因為同是吳人就生惻隱之心地時候。

    慶忌鄭重地點了點頭,輕輕一拍孫武的肩膀,低聲道:“此戰,由你指揮,下令吧!“屬下遵命! ”

    孫武一抱拳,護手相碰,“嚓”地一響,轉身便大步走了開去。

    慶忌養精蓄銳,如終不曾動過的預備隊就像漫山遍野的狼群,在孫武發出燈火訊號後,從密林中蜂擁而出。他們沒有吶喊,沒有鼓號,密林中只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腳步聲,他們一聲不吭地向山下廝殺正酣的吳軍大營衝了過去。

    戰爭靠的不是單兵技術,而是主帥的高超調度。孫武此次襲營,在兵力部署上指揮得錯落有致,完全突破了前人三軍正面作戰的陳規,把機動主力運用得臻於化境。此時地戰場形勢是,先期投入戰斗地軍隊,以實打實,出其不意殺進敵軍陣營,切斷了他們與中軍的聯繫。吳王姬光無法有效與各營溝通,被迫下令各軍固守,這時慶忌地預備隊就抓住這個機會投入戰鬥。原本攻擊兩翼的梁虎子和英淘隨之稍作變動,自後包抄,撇開吳人中軍和後營,把前三營的吳軍包圍在中間。

    這樣一來,實際交戰兵力上,慶忌反比姬光要多些,他們的士兵有旺盛的體力和士氣,有有序的指揮和調度,而體力疲弱、指揮失靈、士氣低落、各自為戰,猶如一盤散沙似的吳軍前三營,戰鬥力迅速下降,便連三成戰力都發揮不出來。在這黑暗之中成了慶忌虎狼之師手下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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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發表於 2012-2-26 03:26:59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搗其腹心

天目山下四野蒼茫,人潮如浪,洶湧澎湃,撞擊著血的浪花。

吳軍中軍陣營中,姬光登高而望,左翼燈火一滅,他的心頓時一沉,面色變得極為難看:“怎麼會……,慶忌到底有多少人馬?他又怎麼可能將全部人馬用來伏擊於寡人?他怎麼可能這麼快便連取我三座大營。難道……難道姑蘇城已然失守?”

“大王過慮了。”伍子慮白眉緊鎖,憂心忡忡地道:“太子殿下已送來書信,言明慶忌攻城,難以撼動城池分毫。殿下遵囑,絕不會離城半步,如今已派出信使去請夫概公子回兵,夾擊於慶忌。此種情形下,慶忌無論如何難取姑蘇。臣倒是擔

伯按劍站在一旁,急不可耐地問道:“相國大人擔心甚麼?他們能攻進咱們的本陣?”

伍子胥微微搖頭,手指前方,遙遙一點:“我擔心的,一是眼下,一是姑蘇啊。目前敵軍攻勢猛烈,但是他們的真正意圖卻仍不明。看他們接連襲取幾座大營的模樣,似乎要斷絕我們諸營之間的聯繫趁亂直取中軍。然而我們一旦各自結營布陣,中軍所受的攻擊頓時減至最低,現在外圍廝殺聲激烈,似乎又有分割各軍,一一剪除之意……”

他尚未說完,姬光已按捺不住道:“寡人欲集結諸軍。正是擔心此計。相國既也如此說,還是令各軍向中軍靠攏吧。”

伍子苦笑道:“大王請看,各營火光點點,敵我已混成一團,要他們向我們集結?那不是打開營門把敵人也請了進來?那時黑夜之中,數万大軍混戰,調度指揮全然失效,我們地士兵體力疲弱,受襲之下軍心渙散。如何應付這樣的混戰?那時便連中軍和後營也要陷入被動了。

再者說,王孫雄曾說慶忌身邊有一女劍客季孫小蠻,劍術高超,尤擅輕身之術。 ^^ ^^臣已打聽的明白,那季孫小蠻乃魯國季孫氏家人,受業於昔日名震天下的魯國第一劍客袁素。季孫小蠻曾在衛國艾城向慶忌軍兵教授袁氏劍法。臣擔心,那個袁素也已投到慶忌門下,像他那樣的高手。如果帶上三五十得力的弟子,在萬馬千軍混戰之中趁夜取主將首級,我們縱有雄兵無數,也完全使不上力,大王為全軍之靈魂,豈可冒此奇險? ”

姬光、伍子胥兩人都是好使刺客慣走偏鋒的人,他們好使刺客害人。自然就容易擔心別人用同樣的辦法對付他們。姬光頓足道:“這也不可行,那也不可行,難道寡人就眼睜睜地站在這兒,看著慶忌蠶食我的大

伍子胥道:“大王地中軍是穩定全軍的所在,正因看到大王的中軍穩如泰山。諸軍才能安心應戰,一旦中軍箭樓失守,那時我們有再多的人都要被慶忌打得大敗了。大王稍安勿躁,待後營靠攏過來,可令其分兵前進,援救三營。”

姬光聽了,呼地喘出一口粗氣。伯心思縝密。卻記著伍子胥說過兩個擔心,忙問道:“相國大人,還有一個擔心在姑蘇城,卻是何意?”

伍子胥道:“我擔心,慶忌攻打我們的中軍實中有虛,一見不可為,便轉而剪除外圍羽翼。而這剪除外圍羽翼。仍是實中有虛,他的真正意圖正在打之不下、攻之不得的姑蘇城。”

姑蘇城是姬光的根本。吳國有權有勢有影響力地公卿貴族大多住在這座王城,那裡是吳國王權的象徵,不但幾乎囊括了吳國全部的財富,如今更有取自楚國郢都的龐大財富,一旦姑蘇失守,慶忌這個名正言順的繼續人登上王位與他抗衡,他便根基盡去,再難與之爭鋒,是以一聽此言大為震驚,忙問道:“他們如何意在姑蘇,相國快快講來。

伍子胥緊鎖雙眉,說道:“趁夜偷襲,直取中軍,乃是中策,若能傷了大王甚或……,慶忌便成功了一半;逼我中軍固守,趁機剪除外圍,乃是下策,須知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慶忌此時根本沒有兵員補充,他一戰不能殺死大王,只要給了我們喘息之機,待邗邑和禦兒城兩路主力大軍回返,那時敗亡的仍然是他。

這上策麼……,臣擔心慶忌不遺餘力、不計損失地攻打大王,就是要造成我王已被全麵包圍的假像,太子乃至孝之人,他原本固守姑蘇,慶忌便毫無辦法,如今若是聽說大王遇險,怕是會不惜一切離城赴援,那時慶忌哪怕只剩下一半人馬,只要他趁城中空虛奪了姑蘇,便足可震動整個吳國。

那時,地方上原本懾伏於大王威嚴地一些牧守官吏便會轉投他的門下,那時他要求取外兵相助也容易的多。我們人馬縱然仍在,那時根基盡失,想養這麼些兵都辦不到,大王難道能巧取豪奪,掠走吳國子民最後一口食糧?如果那樣做,整個吳國倒向慶忌的速度更快。 ”

聽了伍子胥的分析,姬光倒吸一口冷氣,立即警醒道:“相國說地不錯,以我兒脾性,若知寡人危難,他必不惜捨棄一切前來赴援。”

姬光說到這裡,從腰間解下佩劍,喝道:“來人!”

當下兩名貼身侍從上前一步,抱拳道:“大王!”

“持我隨身佩劍,帶一哨人馬繞出去趕回姑蘇城,告訴太子,堅守城池不得外出。違者皆斬,”他把雙目一瞪,聲色俱厲地道:“聽清楚了,寡人會調邗邑和禦兒城人馬來助,姑蘇城的九千守軍,一兵一卒都不得調動出城,就是寡人死了。\\\\\也決對不許離城半步!”

“諾!”他地貼身侍從雙手接劍,惶然退下。

姬光回身,只見箭樓上打出燈火信號,告知後營拔營起寨,已向這裡靠攏。看來慶忌果然實際兵力有限,否則此時再發一路兵,趁大軍調動之機攻打後營,那可真的陣腳大亂了。

姬光沉吟道:“奇怪,慶忌用兵。一向直來直往,大開大闔,哪怕三千對十萬,也是硬攻猛打的陣法,如今用兵怎麼與往昔大不相同了?”

伯插嘴道:“慶忌手下可用的將領,大抵仍是當初隨他逃到衛國的那些人,外來之將,只有一個孫武、一個英淘。兩人都是二十多歲地年輕人,莫非是他們進計獻策,方有今日之圍?”

伍子胥輕蔑地一笑,不以為然地道:“孫武英淘?無名小兒,何足掛齒。人逢大難,則心思必變,慶忌自大江被要離刺殺。險死還生之後,諸般行為便大異於往昔了。大王,後營已向我中軍靠攏,可立即下令由其分出兩路兵馬,赴援左右兩翼。”

伯脫口道:“那前營呢?”

伍子胥目光一閃。眼望前方三箭之地外滿地星火,幽幽說道:“慶忌是先破我前營,然後分兵左右插向側翼,前營守軍……恐怕已不可救,唯有靠他們自己支撐下去了,若能撐到天明,便是他們的勝利。否則……”

前軍早已潰不成軍,慶忌先以火牛攻營,復以大軍衝擊,那一隊隊以伍、以兩司馬、以卒為單位的慶忌軍士兵大刺刺地穿營而過,把沒頭蒼蠅似的吳軍前營士兵拋在後面,分頭奔襲左右和中軍,已經把吳軍前營士兵地抵抗意志完全瓦解了。

他們在營盤里四處亂竄。沒有秩序、沒有指揮。一盤散沙似的各自為戰,只能在穿營而過隨手給他們一劍一矛根本沒有刻意攻擊的慶忌軍前勉強保命而已。就在這樣地混亂當中。慶忌地預備隊到了。

這支生力軍就是衝著他們來的,整齊地陣伍隊形平鋪整個吳軍前營,人員成五列,數千精神飽滿、體力充足的士兵人人白巾裹頭,在夜色火光下異常刺眼,幾千顆這樣白色地頭顱帶來一片白色的恐怖,任何擋住他們去路的士兵,只要頭上沒有白巾標誌,劍戟長矛便劈頭蓋臉的斬落、刺下,整個隊伍以半行半跑的速度向前鋪去,所過之處一片死屍狼藉。

哪怕是同樣的人數,一方有組織、有秩序,另一方混亂不堪各自為戰,那都將造成天差地別的巨大差距,何況此刻無論從心理上還是到生理上已徹底崩潰地吳軍。在層層鋪疊,排成密集陣形絞肉機般向前捲進的慶忌預備隊面前,吳軍前營兵敗如山倒,士兵們已經完全喪失了戰斗勇氣,開始棄刃向兩側曠野狂奔,朝著遠方黑沉沉的山影衝去。

恐懼感迅速漫延,劍戟刺到背後都沒有人想起用刀槍去阻擋一下,他們只是撒開雙腿,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不求跑過敵人,只求跑過同伴,以肉盾為他自己掙取剎那的逃命機會。吳軍前營全線潰散,死傷者不到一半,餘部全部逃進了僻野荒山……

吳軍後營派出了兩路人馬,與繞向左右營寨後方地梁虎子、英淘交鋒了,前方三營戰況如何、兵員損失如何,目前誰佔上風,中軍大營裡的吳王完全無從知曉。由於慶忌軍以一個個小隊為建制進行獨立流動式作戰,而吳軍陣營內通訊手段失靈,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以致整個戰場就像一鍋沸騰的泥漿。

感覺上,似乎前前後後,里里外外,到處都能碰上一個個裹著白頭巾的襲營小隊一陣風似的殺過來殺過去。剛剛派去赴援的人馬在這種情形下所起作用極為有限,他們就像跳進泥沼去救陷落泥沼的伙伴地人,完全無法發揮生力軍的優勢。氣得領兵前衝增援右翼的一位旅帥額頭青筋暴跳,他不無惡意地想:“如果右翼的人馬已經全死光了,也比在這裡到處亂竄攪得我軍無從下手更好些吧。”

“不成。寡人要親自領兵接應!”

姬光得不到準確消息,不能了解戰場形勢,只急得如熱鍋上地螞蟻,他困獸般在中軍帳內轉來轉去,忽然無法忍耐地拔出利劍咆哮道。

伍子胥也焦灼起來,已經大半夜過去了,喊殺聲始終不停,他們的中軍主陣受到的攻擊最少,一方面這說明對方兵力有限。派出地兩路增援人馬已經起了作用,成功地阻截了慶忌人馬,但是另一方面這也讓他們完全不可能掌握前沿地翔實情報。

“請大王以三軍為重,切不可輕身涉險。至於前方戰事……”,伍子胥把白眉一聳:“就讓臣去赴援吧。”

說罷,他不待姬光回答,便對伯道:“伯將軍請輔助大王,安守本陣。”

伯應道:“相國大人。還是末將去吧。”

伍子胥道:“不,始終不得前方確切消息,我也放心不下。大王,請寬心,臣這便領兵增援!”

姬光急道:“相國留步,寡人……”

伍子胥充耳不聞,快步走出大帳。高聲命令道:“去,四角箭樓發出訊號,營中擂起戰鼓,向諸營將士宣告,大王坐鎮中軍指揮。寸步未退!相國伍員,親率大軍增援!”

“諾!”外面應答一聲,片刻功夫,四方箭樓燈號頻閃,營中戰鼓喧天,伍子胥親率一哨人馬,開轅門殺了出去。

梁虎子所攻的右翼吳營戰況十分慘烈。慶忌地預備隊投入戰鬥後,為達到集中優勢兵力,以壓倒性攻勢打擊吳軍生力軍的效果,一俟解決了前營戰事,立即全軍壓向左翼,同英淘的人馬、阿仇地人馬匯合,我中有敵。敵中還有我。展開了一場混戰,而右翼則完全交給了梁虎子和再仇負責。

吳營中軍派出的第一隊援兵趕到後。雖然由於整個營盤一片混亂,沒有起到增援的足夠效果,還是給他的人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但他知道自己這裡多堅持一刻,勝利的把握就大一分,是以親率一哨人馬在營中游走戰鬥,鼓舞全軍士氣。戰鬥之慘烈,雙方只有戰死的士兵,少有負傷的活人,沒有人來得及抬扶受傷地戰友離開,而一旦受傷,哪怕斷肢破腹,那士兵也只有咬牙繼續戰鬥,一旦倒下,隨時可能被對方的人補上一劍。

人壓人,人踩人,劍刺斧砍之聲不絕於耳,遊走的慶忌軍戰鬥小隊中只要有人稍一攸忽,或被殺傷,腳下一慢脫離了遊走戰鬥的隊伍,便會被敵人亂劍砍翻。這個時候,沒有人有能力去救他,生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殺幾個人為他報仇。而同樣的淒慘,吳軍陣營士兵遭遇的則更多,因為他們雖人數洶洶,卻連這樣地建制組織都沒有,即便有將領站在人群中聲嘶力竭地叫喊,也無法有效地把士兵組織到自己身邊來。

梁虎子帶著一隊人馬自一處人群密集處衝出來,單手拄劍,氣喘如牛。他始終不得片刻體息,體力消耗極為嚴重。迎面一夥吳軍正撞過來,想也不想便揮劍舉矛殺來。

這些吳軍士兵衝的並不快,喘得那肺子也像是拉箱似的,雙方大戰將近天明,慶忌的人馬比他們早到兩日,已經歇足了精神,此時尚且如此疲累,他們這支長途跋涉未獲休息的人馬更是到了油盡燈枯地地步。

“殺!”

梁虎子是軍中主將,身邊跟著許多扈兵,主要職責就是拱衛他的安全,一見情形不敢怠慢,立即舉起兵器衝了上去,雙方絞殺在一起,片刻的功夫,地上又是一片肢體殘缺的屍體,鮮血汩汩,染紅了草地。

“殺呀突然,前方殺聲震天,又是一隊人馬源源不斷殺來。此時天將放亮,天色已隱現魚肚白,梁虎子拄劍藉著青天微光一看,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殺到了吳軍右營後方,那隊人馬是自吳人的中軍大帳殺來,堪堪與他碰個正著。

“又是一支生力軍,姬光又增兵了!”梁虎子心中一驚,立即吩咐道:“撤回去,引敵陷入混戰!”

說罷不理那隊人馬,領著自己的人返身便走。那支人馬就是伍子胥親自領隊帶來的生力軍,他們一到,身處外圍來不及撤回一鍋粥似地吳人陣營的慶忌人馬首當其衝,驚惶的喊叫聲、淒慘的哀號聲和亂如疾雨的劍戟相接聲立時響徹全營。

吳人的生力軍潮水般殺來,突入時銳不可擋,可僅僅突入不到百步,便被敵我混雜的戰鬥沖散了突擊隊形,被迫投入漫無目地混戰之中。

“殺呀,殺呀”伍子胥親率地這支人馬還未完全投入戰鬥,因為前方混戰,滲透緩慢,後方排成長長的隊伍逶迤如蛇,就在這時遠遠又傳來一片喊殺聲,兩哨人馬從吳軍左營中殺出來,形如利剪,一邊狠狠地刺向這條“長蛇”地七寸,一邊直接殺向的姬光的中軍。

那片喊殺聲氣浪滔天,正在混戰的本營中不少人都向那邊駭然望去,亂軍中的伍子胥和梁虎子向那邊一望,不由一喜一驚,兩人心中同時想到:“左翼陣營,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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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6 03:29:08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乘勝逐之

“只差一步。”孫武輕輕嘆息了一聲:“如果夜色能再持續一個時辰,我們就能殺進姬光的中軍了。”

他提著劍,肩頭的皮甲裂了一道口子,鮮血從裡邊滲出,把皮甲的顏色染的很深。那是被戈割傷的,若不是慶忌一矛砸下,將伍子胥這一戈擊偏,伍員猝然擊來的這一戈就能劃掉孫武的腦袋。

慶忌拍拍孫武的右肩,說道:“去包紮一下傷口吧。我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取得了本不可能的成績。”

他舉目望去,戰場上死屍便野,觸目所及,幾乎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的戰士。

“公子,人數統計的差不多了”阿仇一身是血的跑過來,那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別人的,這人壯得跟牛犢子似的,身上好幾道傷口,有的裹扎過了,有的還未包紮,他也毫不在乎。

“傷亡情況怎麼樣,還有多少人可戰?”慶忌急忙迎上去問道。

“嗯……,啊……”阿仇一雙牛眼使勁地翻了翻,忽然把那些數字忘得精光。

“公子,此戰我軍死約三千七百人,重傷一千九百餘人,輕傷仍可再戰者兩萬四千多人。”英淘扶著包紮過的一條傷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代阿仇禀道。

“喔?傷亡情況竟如此之小,遠遠小於我的估計了!”慶忌聽罷喜形與色,吳軍可是丟下了三個大營,只率中軍和後營趁天色微曦匆匆整軍退到後面一道乾涸的河谷上方的山巒上。三個大營,就是三萬吳軍。這三萬吳軍連死帶傷,連逃帶俘,已經難以為戰。一戰取得這樣地戰績,使得慶忌此刻已經有了與姬光在吳國一戰的本錢,而付出的代價又是如此之小,讓人如何不喜。

“長卿。虧得你的妙計!夜襲、以逸待勞、先絕耳目、才斷手腳,如此得當的指揮,方有咱們今日之勝。^^ ^^”

孫武正坐在一輛傾翻的戰車上,由叔孫搖光給他裹著傷口。孫武也知叔孫搖光、季孫小蠻這兩個女孩兒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主公未來地夫人,由主公夫人為自己親手裹傷,著實有些不太自在,堂堂一個漢子,千古兵家奉為至聖的人物,被叔孫搖光解開膊甲裹傷。竟然有些忸怩。

慶忌這一說話,正好打消他的尷尬,他習慣性地一抱拳。頓時疼得呲牙咧嘴:“公子謬讚,這都是將士用命之功。公子,咱們現在還不算勝。如果姬光穩住了陣腳,夫概率師來援,咱們在吳國無根無本,今日戰果難免損失殆盡。必須趁新勝銳氣,連續發動進攻。”

慶忌點點頭,擰眉望向遠方,那座山坡綠油油的。雖然看不清,但是慶忌知道姬光的大軍現在就退守在那座山峰上待援。

“但是,我軍業已疲弱不堪,一夜之間,連破敵軍三座大營,以三萬之眾,不足四千的傷亡。強殲姬光三萬大軍。如今已是強弩之弱,我擔心。我們未必還能再攻下那座山峰,即便打下來,待夫概大軍一到,也無力再戰了。”

“公子!”孫武一急,忘了叔孫搖光的身份,一把推開她的手,從車轅上站了起來:“公子,我軍疲乏,姬光的大軍比我們還要疲乏。此時他地援軍未到,三軍驚慌,士氣不振,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關鍵時刻。此時我們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啊。漫說姬光的兵力現在要遜於我們,就算仍比我軍為眾,我們也必須衝上去,稍一遲疑,我們就會反勝為敗,隱入十面埋伏,那時任何機會都沒有了。”

“依長卿之言,則竭盡餘力,一鼓而殲之?”

“不然,姬光已成窮寇,據山險而頑抗。若乘勝急追,彼必死鬥,傷亡必重,是故窮寇勿追。\\\\\\然而如今形勢,姬光可待外援,我卻唯有孤軍,又不得不戰,是以應做攻山之強勢,留一退路給姬光。料他殘創之軍,喘息不暇之時,既得生路,豈敢再戰?況且姬光以吳王之尊在軍中,伍子胥料亦不敢冒險,既見生路,必主張突圍。其若逃亡,便難組陣反抗,我可追而殲之,殺傷人命。

唯一可慮者,姑蘇城池堅固,且為吳國王都,是故當阻其逃往姑蘇地道路,否則姬光一入姑蘇,我軍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於堅城之下,糧餉不繼,而姬光援兵四集,我軍進不得戰,退無所據,則必蹈敗途。如今慮及我軍情形,當驅其遠離姑蘇,據其門檻以攔之,再圖進而剿之。近則可戰,遠奪民心,天下形勢在我掌握。 ”

慶忌沒有說話,他轉過身,慢慢向前走了幾步,掃視著整個戰場。在他面前,是無數的屍體,雖然一夜的混戰把他們和鬆軟地大地都踐踏的幾乎成為了一體,但是仍能分得清隸屬雙方的士卒,有的仰臥、有的俯身、有的被斬去頭顱、有的半跪在地,後背上卻插著斜指長空地一柄戰矛。還有的,兩具屍體扭纏在一起,一個咬著另一個的耳朵,另一個的手指扣進了他的眼球……

在他腳下,一株野草輕輕地搖曳著,整個駐紮大營的曠野上幾乎已找不到幾棵完好的青草,這一株雖未被輾踏成泥,草莖草葉也已被鮮血染紅。風和陽光,已把血跡乾涸在它上面,於是那原本翠綠可愛,洋溢著無限生機地草葉便顯得醜陋不堪起來。

慶忌慢慢彎下腰,把那株野草揪下來,輕輕攥在手中。舉目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各式各樣地野草,頑強地生長在山野間。昨夜,它們被鮮血灌溉了個飽,明年或許會生長得更加茂盛。

“是啊,此戰雖勝,但是自己仍危機重重。等著自己一關關的闖過去,一坎坎地邁過去,哪怕有一關失敗,我和我的大軍就會永遠埋葬在吳國地土地上。^^ ^^明年今日,這被自己扯斷的野草會再次長出枝葉,那個時候。我在哪裡,我的大軍在哪裡?”

“命令,全軍埋鍋造飯,傷者包紮傷口,重傷者抬入山谷擇地修養,餘者全部參加戰鬥,一個時辰之後,三軍直取姬光大營!”

慶忌慢慢直起腰來,迎著東昇的旭日。一字字吩咐道。

“相國怎樣了?”

“臣……沒事,傷的並不嚴重,大王勿需掛懷。趕緊安定軍心為是,依臣估計,慶忌必趁勝追來。”醫士還未回答。伍子胥已吃力地答道。他被慶忌一矛反撩,幾乎開堂破腹,傷口雖不深,但是大軍倉惶撤退,他被人背上山來,血把背他士卒的衣袍都已染透,因失血過多。此刻臉色一片蒼白。

闔閭恨恨地一頓足,回首望向山下。他是不得不退到此處,上了山他還可以固守待援,如果當時一味地撤兵逃跑,被慶忌自後一追,那數万大軍不用打,就要全盤潰散各奔東西了。

慶忌的人打得實在是又快又猛。他們先以一軍襲營。鑽進吳營內部破壞了通訊,然後兩翼同時發動進攻裡應外合。最後發動預備隊,殲滅已成散沙的前營,然後任由左翼孤軍拖住吳軍血戰,集中人力先行解決了右翼,然後同時發兵攻打左翼和中軍,其慘烈遠甚於剛剛發起突襲時。

吳師中軍被潰逃的己方士兵幾乎沖垮了陣形,後來伯下令不許放人進營,不分敵我靠近者皆殺無赦,這才勉強維持了中軍的陣勢,儘管如此,也僅僅堅持了三柱香的時間,防禦陣形便被慶忌軍驅趕了許多營中的戰馬馱牛為前鋒,衝了個七零八落。

軍心渙散的吳軍無力阻擋慶忌的進攻,若非伍子胥死命殺回來,與他匯合一處,撤兵上山,不免要陷入被直取中軍消滅殆盡地危險。 \\\\\儘管撤的及時,仍有一位師帥統領殿後拒敵的兩千五百人沒能撤回來。

慶忌軍隊地攻勢實在是太可怕了,到現在闔閭也不承認是自己心急趕路,致使全軍上下沒有戰力,又兼被夜間奇襲,毀去通訊造成指揮失靈的原因。他把責任歸糾於緊跟前營被滅去燈號的左營,儘管前三營中,左營是最後一個被消滅地。

左營是他釋放的楚國囚犯、招募的楚國奴隸,這支軍隊雖然死心踏地的跟著他,卻不是吳人嫡系。姬光認為就是左營官兵被慶忌闖營滅去燈號,致使軍心渙散,才被慶忌有機可乘。可惜,左營也在被殲滅之列,否則氣頭上的他說不定會把左營軍將梟首示眾。

遠處,慶忌的人馬正在集結,就像天上的雲,漸漸聚攏,越聚越厚,漸漸成為一片鉛云密布,隱隱閃爍著道道雷霆,一場狂風暴雨,馬上又要來臨了。

“他地人馬頂多不過我一半之數,純粹是靠夜襲穿插,斷我號信,以使得各軍亂了調度,這才被打散了,如今敗局已定,慶忌兵力上的暫時優勢已經顯現,我只能據險而守,等候援軍,方能扭轉戰局,”

姬光尋思著,扭頭向他的人馬看去,他的人隱在叢林中,這座倉促逃上的山坡並不適合作戰,一是因為山坡較緩,無險可據,二是林深草密,沒有路徑,若以少數人馬打個伏擊,然後迅速逃之夭夭,倒是個天然屏障,可是用來隱藏上萬大軍,還要用來集團作戰,那就根本擺佈不開了,以致他的人只能分散藏於幾個地方。倉促之下,他也不能調人下山另擇地方了。

在他身邊,是伍子胥帶去增援左翼,見中軍遇襲又竭力殺回來的那些人,他們正站在那兒,像一群鴨子似地抻長了脖子,直勾勾地看著遠方正在醞釀風雨地那片“黑雲”。 *****低低的喘息聲,帶著他們地驚恐,匯聚成一種令人令人煩燥的聲浪,就像一頭野獸,正在耳邊喘息。

“靠這些驚魂未定的傢伙,能頂得住慶忌誓死一擊嗎?”

姬光的目光又轉回草原上那片陰雲,然後越過他們。望向更遠處的山巒。

“夫概……應該能及時趕到吧?”

地里地青苗在春風中微微抖動,洋溢著春的生機。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嚓嚓嚓”、“骨碌碌”的聲音像是許多人齊齊踏動的腳步聲,伴隨著沉重車輛的行路聲,聲音越來越近了。正在地里辛勤勞作的農人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見一支大軍旗幡招展,正沿著大道向這裡行來。

鎧甲發出摩擦地聲音,武器偶爾發生碰撞,這些聲音由無數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一種極壯觀的音效。農人們呆呆地直起腰來,害怕的婦人、孩子,靠近他們的丈夫、父親,膽怯地看著那支大軍行色匆匆地走過去。

一輛車上。夫概盤膝坐在厚厚的褥上,仔細看看手中一卷竹簡,“嘩”地一聲合上。想一想,“嘩”地一聲再度展開,凝神細開。他虎踞龍蟠般壯碩的身子隨著車子輕輕地搖晃著。在他坐位前面,跪著一名報信的信使。

“大王近六萬雄兵,居然敗給了不足他一半兵力的慶忌?”夫概擰起眉,沉聲問道。

“是,慶忌趁夜偷襲,於亂軍之中……”

夫概雙手扶膝,身子隨著車子有節奏地一晃一晃。聽他說完問道:“大王現在何處?”

那信使道:“大王匆匆退至附近山上穩住陣腳,可大軍倉促上山,未攜軍糧,慶忌攻山不下,竟耐心守了整整一天,方再度發起進攻。我軍疲餓之兵無從抵抗,胥門巢將軍舉大王王旗率一路軍引開慶忌主力。大王、相國、與伯將軍率近萬人另出一路。現已逃至東苕溪,復被慶忌發覺。攔住去路,大王請將軍速往救援,慶忌損失也不小,連番大戰更顯疲弱,只要援兵一到,必可勝之。”

夫概眉頭一蹙,問道:“逃到東苕溪?那裡距禦兒城甚近,怎不就近調遣禦兒城守軍。”

信使解釋道:“大王並非一味逃走,此乃伍相國之計,大王親身涉險,以身作餌,誘慶忌往東苕溪時,已使人赴禦兒城調兵,為防慶忌逃走,方調將軍人馬自後路掩殺,以便畢全功於一役。夫概略一沉吟,點頭道:“知道了,你回復大王,夫概日夜兼程,必按時趕到,參與決戰! ”

“諾,卑下告辭!”那信使拜了一拜,翻身下車,跳上自己突圍而出地戰車,打馬揚鞭,帶著四名扈兵疾馳而去。

夫概濃眉一聳,一雙虎目望著打馬揚鞭疾馳而去的信使背影,微微嘆息一聲:“及時趕到……,什麼時辰,才算是及時呢?可惜呀,若是天目山一戰,他們同歸……”

夫概“嘿”地一聲,連拍車轅道:“傳令下去,加速前行,目標改變,繞過姑蘇,直奔東苕溪!”

禦兒城,五名吳王信使牽著馬呆呆地站在一片廢墟前,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吳國邊防要塞禦兒城。他們牽著馬,驚訝地走過殘破的城門,在血腥滿地、屍首橫陳地街道上慢慢走著,兩旁是火焚之後的一片片殘垣斷壁,有的還冒著縷縷青煙。甚至,有些房舍裡還有暗火仍在燃燒。

火未滅,煙未息,地上地血跡未乾,這裡發生的屠城慘劇一定發生在一日之內。這裡……怎麼會變成這樣?慶忌明明還在東苕溪和笠澤之間與大王對峙。他倒底有多少人馬! ! !

幾名信使想到這裡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前方一輛翻倒在地的車子下面隱隱傳出一些動靜,幾名信使如臨大敵,立即丟開馬韁拔出佩劍,向車後大喝。

車子上搭著一具軟綿綿的屍體,雙腿懸在空中,一線血絲從他的腳下搭到地面,在他後面,慢慢站起一名士兵,臉色慘白,衣甲塗滿血污,手中攥著一柄短劍,可是看他那模樣,直叫人懷疑他能否握得住劍柄。

兩邊的人都驚恐地看著對方,那人最先從五個信使的衣著上看出他們是吳軍,心中一寬,嘶聲叫道:“我……我是御兒城守軍,你們……你們隸屬哪位將軍麾下?”

五名信使對望一眼,四下看看再無其他活著地人出現,面前這人衣甲依稀可以看出確是吳軍,便慢慢收起佩劍。那為首的信使為人謹慎,不想向他一個普通運送物資的小卒說明身份,便隨口說道:“我們是胥門巢將軍麾下,奉命到禦兒城公幹。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何人襲城,難道……難道禦兒城全城守軍已然盡歿了嗎?”

那守卒戰戰兢兢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昨夜,越人突然襲城,城中常年行走吳越間的一群商旅被他們買通,悄悄打開城門,放了越軍進來,一時滿城火起,到處都是交戰的人馬。一位守將急急拖來幾輛車子在此次攔街防禦,後來這輛車子翻了,將我砸暈在下面,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我……我也是剛剛醒來“越人夜襲軍營?禦兒城只是一座軍營,並無利益可圖,越人襲營,意在哪裡? ”幾名信使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驚懼之色,他們想也不想,立即快步沿著陳屍滿地的營中主道向後面奔去。

那個大難未死的士卒四下看看,急忙也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

禦兒城后城,這裡沒有火焚地痕跡,但同樣死屍遍地,顯然發生過激烈地廝殺,后城門沒有受到破壞,但是城門是開的,地上無數雜亂地腳印,腳尖的方向無一例外的指向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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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6 03:30:01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造勢

幹隧城,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拄著樹枝艱難地行走在路上,遇見穿著體面些的人便停下,可憐巴巴的乞討食物。他們大多身上帶傷,裹著的布條似乎被血跡滲透,已變成了淺黑色。從那殘破的衣著式樣看,他們並非普通的乞兒,倒像是逃散的傷兵。

一個開店的老闆拿出了些食物分發給他們,看看他們的樣子,開口問道:“我說幾位,瞧你們的模樣,不是沿街乞討的人啊,這是怎麼……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那幾個人嘆口氣,其中便有人道:“唉,一言難盡吶,我們幾個,本是隨大王伐楚的官兵,誰想到,在楚國打得順風順水,回到了吳國,反被慶忌殿下殺了個落花流水。”

那老闆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旁邊唿啦一下圍上一幫閑漢,七嘴八舌地問道:“聽說慶忌殿下回國了,還帶了數万大軍,乘著長了翅膀的飛艦,是真的嗎?”

“聽說大王打了敗仗?現在怎麼樣啦?”

“聽說……”

一個傷兵嘆道:“唉,這事兒,你們只是聽說,我們可是親眼得見。咱們回吳國走的是旱路,那水路曲曲折折,本來是絕不可能比我們快的,為啥慶忌殿下比我們先到了啊,就是乘了那種可御風而行的戰艦。”

“御風而行啊!”鄉民們一片驚嘆。

“可不是,我們聽說,慶忌殿下去年大江遇刺之後,曾經得遇仙人。傳授天書三卷,所以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天目山下。咱們大王十萬大軍被慶忌殿下請來天神的坐騎噴火神牛,把五座大營沖得是落花流水,那一戰啊,就殺掉咱們過半的人馬呀!”

“哇!那不是五六萬人?”

“可不是嘛,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我跟你說,因為我是個傷兵。慶忌殿下才沒殺我,我親眼看著啊,那屍體一堆一堆的,比戰車上地旗桿還高,真是慘不忍睹啊!”

一個士兵唏噓道。

“那現在咋樣啦?慶忌殿下真得了神助。那咋不直接取了姑蘇城?”

“這個……這可是天機。我跟你們說了,可別亂講啊。”一個傷兵詭秘地四下看看,充分調動了聽眾的好奇心,這才道:“姑蘇城那是王城。王城自有王氣,還有神靈護佑。慶忌殿下不徹底打敗大王,取了王者之氣,就不能進入姑蘇城。可是在姑蘇城外,慶忌殿下可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鄉民們越聚越多,一個個聽的一愣一愣的,那傷兵道:“大王是一敗再敗。如今敗退到東苕溪。被慶忌殿下阻住了回姑蘇地路,這江山……唉!這江山。難說啊……”

“說這個乾嘛,諸位好心的鄉親,再施捨我們點食物吧,大王已經顧不上我們了,我們一身是傷,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得下去,只盼著……能掙扎回故鄉去,見上父母妻兒一面……”

說著說著,那傷兵便哽咽起來。

聽眾們同情心大起,紛紛盡其所能予以施捨,有人問道:“你們住哪兒啊?”

“我是奄城的。”

“我是延陵的。”

“我是南武城的。謝謝鄉親們吶,不說了不說了,我們還得到處討些盤纏,以便趕回家鄉,謝謝各位好心人吶。”

幾個傷兵感傷地說著,向他們一一拱手,然後拄著拐棍,七扭八歪地向前掙扎,留下那群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發表著各自的意見。

幾個傷兵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扭頭看看沒有人跟來,互相打個眼色,又向另一條巷子走去,同樣的節目很快在另一個地方重新上演……

姑蘇城內,夫差憂心忡忡。他已收到父親兵敗,並且退卻到東苕溪的消息,然而慶忌地大軍卻橫亙在東苕溪和笠澤之間,正好擋住父王回姑甦的路。他心懸父親安危,有心引軍出城前去赴援,可是……姑蘇乃是父王的根本,他如何不知,真的丟了這裡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何況,又有兩名信使攜了闔閭地佩劍趕回城來,嚴令他切勿中了慶忌調虎離山之計,務必死守姑蘇城。唯今之計,他只有寄望於邗邑地夫概和禦兒城的守軍能及時趕回來為父王解圍。

“轟!”又是一聲巨響,震顫聲漸漸靜止了。過了一會兒,有人匆匆走進城牆下的藏兵洞,那是一個年青人,鷹鼻瘦臉,神情肅穆,雙眼銳利,身手矯健。

他匆匆奔到夫差身邊,拱手道:“太子殿下,敵人拋石停止了。”

夫差嗯了一聲,從遐想中醒來,看了那青年一眼。此人姓專名毅,年紀輕輕卻是吳國司馬,位列上卿。一年多以前,他還是個普通的平民,連地都沒有三壟。但是他地父親專諸被伍子胥網羅,替姬光刺殺先吳王姬僚時,提出的唯一條件就是事成之後,當封其子為上卿。姬光也答應了他,專諸刺王僚後,姬光登上王位,果然依履諾言,將專諸之子專毅封為上卿,擔任吳國司馬。專毅便也如其父一般,忠心耿耿地侍奉起吳王父子來。

專毅年紀輕輕,才識俱無,根基又淺,雖然官職是大司馬,掌管吳軍水陸兵馬,但是實際軍權卻在相國伍子胥手中,他只是掛了個虛名罷了。 *****好在這專毅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所擅長的只是從乃父所學的劍術武技,做一侍衛足矣,做吳國司馬原本便不稱職,倒也從不搶功攬權。因此夫差倒也頗為賞識他。

夫差隨著專毅走出藏兵洞,觸目一片倉夷,這些日子城外的荊林每日發射石彈泥彈,城外挖的是溝壑縱橫。幾乎削地三尺,城內倒是憑空增高了三尺,石頭把靠近城牆範圍一百步內能砸爛地一切全都砸爛了,滿地都是碎石泥塊,因為日日如此,早已無人清掃收拾,一眼望去,就像荒蕪多年的一座空城。要在路上行走都十分艱難。

城外地人每天也要歇息,即便輪流操縱拋石機,每日也有些時間會停止“空襲”,空襲一止,夫差便登上城牆。觀察城外軍隊形勢。一日不敢鬆懈。

今日他再次登上城牆,扶著一處被砸壞地女牆向遠處眺望,只見荊林軍中處處炊煙飄起,遠遠還見十幾個壯漢用粗長地木棒抬了幾頭褪了毛放了血白白淨淨地大肥豬歡天喜地的自溪邊入營。

夫差先是一怔。略一沉思,忽地勃然大怒,那按在城牆上的雙手都有些發起抖來。

專毅瞧見急忙問道:“太子殿下,您怎麼了?”

夫差手指城外,簌簌半晌,方狠狠說道:“該殺!一群該殺的賊子!”專毅愕然不解,夫差也不解釋,拂袖便走。憤憤然罵道:“待退了賊兵。本太子誓要找出這些人來,一個個挫骨揚灰。絕不放過。”

原來,這幾日城外荊林一方軍隊攜帶的食糧日漸不足,夫差在城上時常能見到城外軍隊下河捕魚、在野間挖取野菜充作食物。 ^^ ^^因為荊林主攻閶門,無法盡數封閉姑蘇城水陸一十六道城門,所以夫差時常趁夜派出探馬四處打聽消息,得知慶忌的軍隊為爭取民心,並不四處劫掠百姓,只使銀錢購買米糧,但是小城小邑存糧有限,而且慶忌軍中所攜的財物也有限,近來已有用死去士兵地甲胄換取糧食的事發生。

可是昨日捕魚挖菜的人便少了,當時夫差還有些奇怪,此時再看他們居然還有肥豬肉吃,夫差如何還不明白?慶忌的人馬為謀人心,不肯劫掠庶民百姓,自己的財帛糧草又日漸不足,他們哪裡來地充裕食物可用,居然還有豬肉?

分明是四方城池地世族豪紳見風使舵,以為吳王闔閭大勢已去,這才向慶忌一方投怀送抱,暗輸款曲,將米糧肉禽偷偷贈送他們,以求攀交新貴。想不到父王剛剛敗了一仗,吳人就如此見風使舵!夫差可不知孫武派人到城邑鄉野間搞起了宣傳戰,已在許多吳人心中樹立了慶忌有神靈庇佑,必為吳國之主的信念,對此背叛自是深惡痛絕。

夫差大怒正欲下城,忽地一名巡城將領匆匆趕來,向他禀告道:“太子殿下,末將巡城,抓到有人向城外投射書簡。”

“嗯?”夫差雙眉一立,目射凶光,面色猙獰地道:“是誰,書簡上說些甚麼?”

“這個,是……是哲大夫府上家人。書……書簡在此。”那將領見了夫差的模樣,心頭一寒,便連話都說不明白了,他慌忙將書簡逞上,怯怯道:“書簡尚未及射出,請……請殿下過目。”

夫差一把抓過,“嘩”地一聲扯開便看,那書簡上倒沒供述城中守城部署,實際上那位哲大夫對城防本也一無所知。這封書簡不過是嘮嘮叼叼講述了一番哲大夫家與慶忌家的淵源深厚,王僚遇刺,慶忌遠遁,他哲大夫是如何地痛心疾首,望眼欲川,殷切盼望慶忌早日打回吳國,得登王位。 ===其言外之意,分明是不再看好姬光父子,開始為投效新主鋪設道路了。

如今闔閭敗走東苕溪,軍心惶惶,民心浮動,身為監國太子,夫差心中壓力何其沉重,這封買好讒諛的書信正好觸其痛腳,他雙膀一較力,竟將那封書簡扯斷了封線,竹片嘩啦一聲灑了滿地。

夫差緩緩抬起頭來,那名巡城將領見了不由駭然退了一大步,只見夫差臉色鐵青,雙眼赤紅,橫眉立目,鼻孔張開,猶如一頭噴火龍似的。他咬著牙根,一字字地說道:“去!把哲大夫一家給我抓起來,召集全城公卿大夫、世族家主,當著他們的面,把哲大夫一家所有男丁不分老幼全部寸磔而死。然後餵狗!女眷發付軍中充作營妓,不死不休!”

那名將領顫聲道:“殿下,哲大夫縱然通敵,也無滿門抄斬之罪。何況,何況哲大夫家與殿下上承姻親,按輩份還是您的姨父……”

夫差一揮手,暴戾地吼道:“不管他是誰,都按我的吩咐去做,立刻去做!你要不折不扣地執行我地命令,否則,與之同罪。”

“是!是是!”那名將領顫聲應著。急忙轉身離去。

夫差向階下走了兩步,被土坷絆了一下幾乎跌倒,他暴躁地跳起來,轉身又向階上走,差點與隨他下來的專毅撞個正著。專毅急忙閃到一邊。夫差大步上城。望見城下兵營中炊煙,忽地擰眉道:“專毅,找些人來,向城外喊話。荊林附從叛逆慶忌,乃我吳國大敵。但能斬其首級送入城中者,賞萬金,封卿,拜將、授封邑!”

天下階級,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奴。能直接封為卿,那是平步青雲,一下子就成了人上人了。何況除了爵。還有萬金地財帛和將軍地官銜,夫差以吳國太子地身份說出這樣地話當然是會實現的。再由專毅來現身說法,夫差相信就算城下士卒沒有人真的有膽子去打荊林項上人頭的主意,也能讓荊林寢不安枕,日夜防備暗算。

專毅匆匆去挑選大嗓門的士卒上城喊話,夫差則趕下城去,直奔哲大夫府。夫差倒也真是剛毅果決的性子,滿城公卿、豪族的家主被集中起來,哪怕是王族中人求情,夫差也絕不肯放過哲大夫府上下任何一人,片刻地功夫,街上已經被按倒了一片,上至七旬老人,下至未滿周歲的嬰兒,但凡男子,皆被寸磔。

寸磔也就是凌遲,實是慘不忍睹的極酷之刑,受刑的慘叫淒厲如群鬼哀鳴,旁觀的一個個面無人色,夫差卻神色自若,向圍觀地公卿大夫們道:“姑蘇存亡,關乎吳國江山社稷,姑蘇若破,本太子必焚全城以為陪葬,滿城公卿皆無活路,爾等當與朝廷同心守城,共禦強敵。臨陣叛敵者,這就是下場,爾等當以此為戒。來人啊,所有女子送入軍中,盡皆充作營妓!”

一群如狼似虎地士卒衝上去,把那哲府哭叫不已的女子盡皆拖走,夫差凶狠的目光從旁觀眾人臉上掠過,被他望及的人都慢慢低下頭去,夫差冷笑三聲,拂袖而去。哲府門前則丟下一群公卿大夫、世族家主們,在淒厲地慘叫聲中簌簌發抖……

夫差回到閶門城樓,專毅正命一群士卒向城下喊話,向慶忌軍施以攻心之計。不想城頭守軍喊到聲嘶力竭的時候,城下營中士兵吃得飽飽的,懶洋洋地踱出轅門,在轅門外一字排開,許多人手裡還拿著根揚柳枝甩呀甩的,夫差一開始還不明白它的作用,過了會兒才看明白那些人是折了柳枝剔牙。

這是這麼一些站得東倒西否毫無軍容的痞子,一字排開向城頭高喊:“城裡的人聽著,慶忌殿下大敗姬光,即將登基稱王。誰能殺了夫差,提頭來降,殿下賞萬金,賜良田,拜將封侯!”

夫差一聽氣得幾乎立即提矛率兵衝出城去,那荊林好無恥,居然直接照搬了他的話,還獅子大張口,替慶忌向人封官許願。

夫差忍了又忍,在城頭踱了半天,一扭頭,見專毅正站在一旁候著他地命令,夫差想了一想,招手道:“你來!”

專毅立即趨步向前,夫差道:“父王不許我離城支援,可我對父王實在放心不下。在我身邊,你地身手最好,今晚你便趁黑潛出城去,往東苕溪見我父王,此時想必禦兒城守軍已趕去接應父王,他們兩軍匯合,足可與慶忌對峙。你可告知我父王,夫概王叔正星夜兼程趕去解圍,待王叔趕到,慶忌腹背受敵,三軍必潰,那時請父王務必盡快趕回姑蘇,我與父王內外夾攻,必可一戰而滅荊林,然後由父王坐鎮姑蘇,我要代父出征,剿滅亂匪!”

他說到這兒,把雙拳狠狠一碰,恨恨地道:“每日站在這城頭,心懸遠方父王安危,敵人近在咫尺卻又不能出戰,真是急煞人了!”

“諾!”專毅拱手欲退。

“且慢!”夫差忽又喚住他,略一沉吟道:“帶上那個李寒,此人沉穩多智,又了解一些慶忌在魯國的舉動,或許……父王用得著他。 ”

“諾!”專毅抱拳退下。

夫差返身看向城下,可惜咫尺之遙,他卻奈何不得那些向他挑釁地下賤之人,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拳重重地擂在城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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