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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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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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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3:59:34 |只看該作者
第268章 閨議

    「嘿!」季嬴縱身一跳,孟嬴適時往榻裡一縮,她的身子便恰恰落在姐姐讓出的位置上。嬌軀在柔軟的榻上彈跳了幾下,柔軟的絲袍捲起,露出一雙粉光緻緻的大腿,那身子剛剛沐浴過,肌膚還泛著紅嫩色。

    楚太后孟嬴手托香腮,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妹,輕輕歎了口氣。

    宮殿內暖意融融,季嬴沒有蓋上被子,她一翻身,趴在床上,翹起一對小腳丫,交錯晃動著,向孟嬴問道:「姐姐,歎什麼氣呀?」

    「唉!看你的模樣,就像當年……,那時候,你還是個拖著鼻涕的小討嫌,整天最最喜歡粘我,晚上洗了澡,也常常跑到我的寢宮裡來,就像剛才這樣在床榻上蹦蹦跳跳的。一晃多少年過去了,姐姐如今看到你的樣子,依稀便像是回到了當年,回到了姐姐還是未嫁姑娘的時候,前塵舊事,歷歷在目,姐姐卻已老了,歲月不饒人啊,怎不由人唏噓歎息?」

    「怎麼會呢?」季嬴格格地笑,伸手去搔姐姐的癢,孟嬴輕笑著一閃,被妹妹的手扯開了胸襟,翹挺**微微半露,粉瑩瑩,顫巍巍,盡顯成熟美麗的風光。

    「哇!好……好大……」季嬴直了眼睛:「姐姐比當年還要美麗十倍,如果你這樣也算是老了,那普天下的女人都是老太婆了孟嬴紅著臉將胸襟一掩,幽幽歎道:「姐姐的身子就算沒有老,可是心……也已經老啦。」

    「姐……」,季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張開滑嫩的玉臂,攬住姐姐的脖子,柔聲道:「這些年,你還好麼?」

    「好不好,還不是一樣過日子,好歹有了王兒。姐姐活著也有個盼頭,要不然……唉。」

    「姐姐,真是苦了你了。」季嬴抱緊了她:「咱們秦人都很氣憤呢,姐姐明明是嫁給太子建的,卻變成了嫁給個老頭。王兄忒也無用,這樣的事他也忍氣吞聲。害得姐姐……,我來之前,還狠狠地罵過他一頓。」

    「也怪不得王兄,如果只是兩戶人家的聯姻,他大不了帶著兄弟親族打上門來,搶了姐姐回去。可……你我是公室之女,又豈是簡簡單單的女大當嫁?像我們這樣出身的女子,命中注定在享用尋常女子得不到地尊榮和富貴的同時,也需要為家族和秦國奉獻了自己。

    嫁給誰。對秦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地是。這個男人。掌握著對秦國有用地力量。當姐姐知道楚王自己要迎娶我地時候。如果我以死相拒。他也未必便敢碰我。我想回到秦國也不是很難。

    但是那樣一來。秦楚之盟必然破裂。我秦國偏居西陲。素受強晉打壓。如果不能與楚國聯成一氣。秦國何以自處?所以……哪怕心中再是不願。姐姐還是將錯就錯地留在楚國了。我不能任性地只為自己打算。而且……真地回到了秦國。我仍然要被王兄指婚。天知道下一個夫君是什麼人?也許還不及楚王地一半。他雖然老邁。至少……他是真地疼惜我……」

    「姐……」

    「季嬴。別怪你王兄了。你讓他怎麼辦呢?為了我和楚國開戰?如果秦楚大戰。兩敗俱傷之際。便要讓晉國趁虛而入。你王兄……何嘗不是忍辱負重。」

    孟嬴黯然歎息。輕輕拍了拍妹妹地臀部。季嬴地臀部姣美如梨。股肌結實飽滿。肉感十足。就像灌漿地果實一般充滿纍纍地質感。卻又帶著少女獨有地柔腴彈性。

    孟嬴柳眉一展。輕輕笑了:「看你。這些年一定還像小時候一樣淘氣吧?騎馬射箭。上山爬樹地事一定沒有少做。臀股竟然這般結實健美。姐姐如果是男人。都要被你迷死了。妹妹地命好。雖說同樣是聯姻。卻嫁給了吳王慶忌。以後做了婦人。相夫教子。掌理後宮。可不能再像幼時那般任性了。」

    「慶忌?」

    季嬴一聽氣便不打一處來:「那個傢伙,我聽說他狂奔起來比駿馬還快,力氣大得能扳倒犀牛,天吶,那還是人嗎?我都能想像出他的模樣了,他一定長得跟一頭大猩猩差不多,渾身都是毛,說話就像嗥叫……」

    孟嬴「噗哧」一笑,連忙掩住了口,眉眼彎彎地道:「傻妹妹,說什麼混話,堂堂吳國大王,怎麼會長得像頭猩猩?你呀你呀,哪有這麼說自己夫君的,傳出去叫人家笑話。」

    她微微凝神,說道:「我聽王兒說過,那慶忌昂藏七尺,眉目俊朗,是個英俊瀟灑地大英雄。你外甥才幾歲?他總不會撒謊騙我吧。」

    孟嬴掠掠絲,又道:「吳王年紀輕輕,相貌、武藝盡皆出眾。從他做了吳王之後諸般作為來看,必是一位有為的君王,將來,說不定便是天下霸主了,到那時,我秦楚兩國可能都要仰他鼻息。妹妹,你嫁給這樣的夫君,還有甚麼不滿意的?」

    「我才不信,王兄只會計較誰對秦國有利,哪管我們這些女子嫁的是個什麼東西。軫兒年紀小,說的話才不可信,也許在他眼中,大猩猩才正是最英俊瀟灑、討人喜歡的模樣呢。」

    季嬴攥緊粉拳,咬牙切齒地道:「姐姐顧全大局,委曲自己,我才不要學姐姐。王兄軟硬兼施地把我綁上了婚車,他以為我就這麼屈服了?我才不會讓他如意,待我到了吳國,看我如何給那慶忌好看。」「傻丫頭,說什麼渾話,這樣的想法萬萬使不得。不管你願不願意,他都是你未來的夫君。觸怒了他,無論他怎樣對你,都沒人幫得了你,就算你王兄也不能。」

    「我才不要他幫。」季嬴哼道:「我偏要惹那大猩猩火,最好把他氣死,氣不死他,也要讓他和王兄翻臉。王兄不是指望著和吳國聯盟麼,我偏要攪得他們反目成仇。」

    「你……」孟嬴扳過妹妹肩頭,正色道:「妹妹。就算不是為了秦國,只為了你自己一生幸福著想,你也萬萬不可觸怒你地男人。你記住,你這一生,已注定是他的女人,而他這一生。卻不止你這一個女人。如果你如此任性,你就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季嬴記憶中的姐姐態度親切,對她無比寵溺,這還是頭一次見孟嬴如此嚴肅,那微蹙眉頭,緊繃的粉臉,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令她不禁有些惶然,期期地道:「姐姐……」

    「聽姐姐的話。不管是為了秦國,還是為了你自己,你都要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切不可任性妄為。從今以後,你就要遠離家鄉和親人,獨自一人生活在吳國,那個陌生地地方,以後就是你地國家;那些陌生的人,以後就是你的子民。那個陌生的慶忌,以後就是你要相伴一生的男人。你能想像那個地方、那裡地人永遠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麼?你能忍受你命定的夫君對你視若無睹,與你形同陌路麼?」

    季嬴怔住了,她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姑娘。而且毫無城府。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自己出嫁成親意味著什麼。如果真的過上姐姐說地那種日子,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被逼瘋地。如果那樣,她不如死了算了。

    孟嬴的手指輕輕撫住季嬴地臉頰,她的臉頰白皙嬌嫩,唇上隱隱還有處子地茸毛。孟嬴的指尖輕輕掠過她的胸襟,絲袍微微敞開,俯臥榻上地季嬴胸前一對淘氣的玉兔躍躍欲現,新剝雞頭肉。初綻鮮筍尖,酥酥潤潤,挺挺翹翹。孟嬴的手又撫過她柔軟健美的蛇腰,停在她蓄滿力道與美感的修長大腿上,憐惜地道:「季嬴,看看你自己,你有讓男人寵你迷你的容貌和身體,嫁的又是一個可心的郎君,珍惜這機會吧。不是每個女孩都像你這麼幸運。不要讓任性使這幸福毀於一旦。」

    季嬴怔怔地看著姐姐,原本想了數不清的惡作劇。想要到了吳國大鬧一番,讓慶忌灰頭土臉,丟盡顏面,可是忽然之間,她現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她有些……承擔不起胡鬧地後果。

    帷帳放下了,燭火被躡手躡腳的侍女們用竹板輕輕壓熄,只在殿角壁上留下四枝紅燭,仍在無聲地燃燒著。

    殿中靜靜的,季嬴睜著一雙大眼睛毫無倦意,她望著床頂帷幕,許久許久,忽然問道:「姐姐,嫁人,是什麼樣子?」

    闔著雙眼的孟嬴嘴角微微牽起,無聲地笑了:「以後,就會有一個男人疼你了,那種疼愛,不同於父親、也不同於兄長,是只有男人、女人間才能有的親密和愛。你和他會像你和我現在這樣躺在同一張床上,你和他會有你們的孩子。你會感覺到你自己從一個少正更事的小丫頭漸漸長大成為一個女人,你會心滿意足地看著你自己的骨肉漸漸長大,延續你的血脈……

    你命中注定要嫁一個王侯。王侯公卿,大多不是夫君地好人選,一旦所托非人,那便也只得認命,就像姐姐、就像衛國的南子,任你貌美如花,心比天高,到頭來……還不是命比紙薄?不是每個公主都那麼幸運的,大多數公室女子,都只能身不由已地接受擺佈。如果你碰到的是可以的良人,那就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有了機會,就一定要抓住。姐姐是過來人,不會騙你的,若是能得一良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季嬴怔忡地道:「是……這樣嗎?可是那頭大猩猩……人家都沒見過他,跟他連話都不曾說過一句,就要住進一間房子,睡在一張床上……」

    她抓起被子掩住臉,呻吟一聲道:「天吶,想想我都害怕,我會睡不著覺的。」

    孟嬴張開眼睛,不以為然地白了她一眼:「廢話,你要是睡得著覺,那才真是沒心沒肺了。不要想那麼多啦,等你習慣了,你就睡得著了。」

    她支起身子,托著香腮,興致勃勃地道:「慶忌流落魯國時,還只是個落魄公子,季氏、叔氏家的兩個女兒都能被他迷得死死地。一直不離不棄地跟著他,他會長得像頭大猩猩麼?你以為季氏、叔氏家地女兒是喜歡看雜耍的五六歲小姑娘呀,姐姐雖然沒見過他,卻知道……他一定配得上我地妹妹。

    季嬴,你那夫君雄心勃勃,心懷大志。自他登基稱王以來,種種行為令天下人為之側目。這幾個月,光是我楚國,不知就有多少才學之士蜂擁而入吳國去為他效命了。還有那范蠡、文種,本來都是我楚臣,自王兒還都以來,這兩位大夫屢進諫言,頗有見地。姐姐一直想重用他們,奈何君權旁落。費無忌大權獨掌,生生的把他們逼到吳國去了,每每想起。實在令人扼腕惋惜。今天我還想向郁大夫問起范、文二人,可……是我楚國對不起他們,姐姐實在無顏開口。今日郁平然進宮見我,言語之間,對我楚國朝野的情形瞭如指掌,這自然是那位沒有公開露過面的迎親副使范蠡告訴他的了。」

    她翻了個身,枕著手臂若有所思地道:「費無忌專權擅政,誰人不知?可是誰又會在楚楚國公開談起?諸國但有來使,哪怕心知肚明。在我面前都只講君賢臣忠,無忌佐國,楚國中興有望云云,郁大夫卻直言不諱……,哼哼!」

    「費無忌?」季嬴一骨碌爬起來,說道:「對了,這人我在秦國也早聽說過,都說此人貪財好色,昏庸無能。把持朝綱,欺上瞞下,如今軫兒年幼,姐姐身為太后,怎不治他地罪?」

    孟嬴苦笑道:「姐姐拿甚麼治他的罪?朝堂上都是他的人,軍隊中儘是他的將領。姐姐若不忍氣吞聲,他便連姐姐和王兒也殺了,另立一個宗室旁支子弟為王,那時誰又奈何得了他?姐姐不是不想除掉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季嬴眼珠一轉。嘿然道:「姐姐,我來幫你。」

    「你?你能做什麼?」

    季嬴道:「我做不了什麼。可那隻大猩猩總成吧?我要他幫你好了!」

    「他?你那好夫君啊,怎會做賠本的買賣。他的使臣和我挑明了談費無忌專權擅政地事,看來是吳王有意要我開口求助了。我若相求,他隨後必有苛刻條件,可是王兒漸漸長大,姐姐又不能不為他掌理政務的事做些打算,等我再好好想想,看看他吳國到底要些甚麼再說……」

    「什麼?他幫姐姐還要好處不成?姐姐放心好了,我到了吳國,就叫大猩猩出兵助你剷除奸佞。」

    楚太后失笑道:「你?你憑甚麼能讓他聽你的話?」

    季嬴把酥胸一挺,紅著臉大聲道:「不是你說,我有讓男人寵我迷我的容貌和身體嗎?」

    楚太后直著眼看了她一陣,歎了口氣,苦笑一聲道:「姐姐剛見你時,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是如今看來,這種國家大事,還是姐姐和郁大夫來談吧。女人啊,光有美貌是不夠的,要想馭夫有道,還得有心機、有手段。」

    季嬴不服地道:「我的心機手段怎麼了?」

    楚太后懶洋洋地打個呵欠,柔聲道:「小妹啊,你的心機……跟一頭母猩猩比起來,也差不多啦……」

    姑蘇王宮,慶忌與群臣正在計議軍機大事,英淘奏道:「大王,公山不狃、仲梁懷依計行事,打著古君海地旗號對東夷各部中反對建立東夷國、反對成為吳國附庸的部族多方進行打擊,梁虎子將軍盡量給予方便,使得公山不狃屢屢得手,那些部族損失慘重,有些小部落為求自保,已舉族遷徒到於余丘附近,托庇於嬴蟬兒女王和梁虎子將軍麾下,嬴女王的威望和權柄日重。不過目前看來,反對建國、歸附我吳國地部族長老仍然不少,看來,還得讓公山不狃繼續加大攻擊力度,直至這些部落完全失去武力倚仗之後,再行建國歸附,方是穩妥之道。」

    慶忌搖頭道:「夜長夢多,寡人不能等的太久。齊國如今將注意力放在了晉國即將生的大變故上,一時不願在東夷生事,一旦晉國事了,他們的注意力必然重新放在東夷。而且那時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所以此時將東夷收入寡人囊中阻力最小,我們不可錯過這個機會。告訴嬴女王和梁將軍,仍按既定時間,於六月上旬建國,並遞交國書。歸附吳國。」

    英淘遲疑道:「但……東夷諸部不想交出大權的部族長老仍有許多,這些長老執拗的很,但有一絲反抗之力,就不會善罷甘休,臣擔心……嬴女王一介女流,忠於她的部族目前在力量上又不佔優勢,如果倉促立國,就算諸部長老迫於壓力暫且答允,也會埋下很多隱患。」

    慶忌頷笑道:「英淘所慮甚是。不過你卻忘了,如今梁虎子正在訓練一支直屬於嬴蟬兒的軍隊,其中一半是風、嬴兩族的戰士。另外一半都是我吳國虎狼之士。這支軍隊一旦練成,東夷諸部沒有一個是它地對手,何況那時他們在公山不狃的打擊下已然實力大減呢。」

    英淘動容道:「大王之意……莫非最後還要嬴女王向東夷諸部示之以武力。」

    「不錯!」慶忌臉色一正,肅然道:「僅靠外力打壓,縱然嬴蟬兒成功登上王位,威望也必不足,諸部必然陽奉陰違,到那時諸多問題不能解決,反而更加棘手。倒不如在建國歸附前。把這些事一舉解決。但凡新的政治勢力形成,總要有人犧牲,用劍戟和鮮血奠定的基礎,才足夠穩固。若無刑殺,嬴蟬兒如何立威?那些不識時務的小魚小蝦,就是要留給她處置才妥當。」

    「是,臣明白了,在軍力部署上,臣會盡量做好一切必需準備。」

    慶忌微微頷。轉而向孫武問道:「越國那邊,如今有什麼動靜?」

    孫武拱手道:「燭庸大夫一直坐鎮越國,從他那兒傳回的消息,我吳國勢力越來越強,諸國才學之士紛紛來投,越王允常深以為懼,如今愈加馴服,但有所需無有不應。」

    慶忌微微一笑:「呵呵,看來越人把燭庸王叔服侍得很是妥貼啊。允常、勾踐如此能忍。出乎寡人地意料。」

    孫武道:「大王。依臣之見,允常是想任由我吳人欺壓。以此激起國人同仇敵愾之氣,其心陰險,不可不防。」

    慶忌呵呵笑道:「有一得,必有一失。越人對我吳人憤怒之氣越重,對他父子失望之心便也越重,這其中利弊,只要運用得當,不好的事情有時也會變得對我們有利。由著燭庸王叔去折騰吧,我看他允常能忍到幾時。」

    「恐怕他們已忍不了多久了」,孫武眼中露出一絲笑意:「范大夫從楚國送來消息,疑有越人與費無忌秘密接洽。」

    慶忌笑了:「這件事,耳目司也已送來了消息,兩相印證,看來是不假了,越人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他沉吟片刻,說道:「如果越人有所行動,燭庸王叔恐怕第一個受害。傳旨,令燭庸王叔馬上回國,他的身邊怕是已經滲透了越人奸細,不可將真正地理由告訴他。掩余王叔,這件事……」

    「臣明白,這件事就交給臣來處置吧」,掩余聽了慶忌的話又是感動又是惶恐,他這個同胞兄弟曾覬覦吳王之位,慶忌回來後,便漸漸把他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燭庸自己也心知肚明,如今避在越國花天酒地的過日子,未嘗沒有避禍之心,當然,也有可能是洩心中的不滿。而慶忌感覺到越人將有蠢動,第一個考慮的就是這位有些對不住他的王叔地切身安危,實令掩余既意外又感動。

    大王家室,做臣子的無從置喙,但是慶忌先有對公山不狃、仲梁懷寧可不用,不做狡兔死、走狗烹之舉,今又有維護曾對他不忠的燭庸之義,孫武、英淘、以及新晉地一班得力干臣們看在眼裡,記在心頭,對慶忌地欽服和忠誠便也更重了幾分。

    慶忌闔起雙眼,沉思半晌,徐徐說道:「諸位愛卿,昔日釋越太子勾踐回國時,寡人與長卿、少伯和子禽曾定下一計,這一計,放長線、釣大魚,環環相扣,險中取勝,可謂是一箭雙鵰,只是實施起來,牽涉重多,不但需要盟友相助,還需要我們的敵人配合。如今,時機總算逐漸成熟,也是應該讓諸位愛卿知道地時候了,長卿……」

    「臣在。」

    「這個計劃,就由你來說與諸位大夫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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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0:29 |只看該作者
第269章 吞越計劃

    孫武長身而起,步向大殿中央,昂然而立,朗聲道:「諸位大夫,孫武與范蠡、文種兩位大夫曾與大王共議天下之事,我等以為,稱霸天下非一朝一一夕之功,我吳國應遠交盟友,近伐死敵,內修民政,外強軍事,靜觀天下之變,斂翼匿形以待發力之機。

    如今我吳國廣招移民,開荒拓田,發展農桑,充實府庫,撫民保教,提拔士子,選賢任能不拘一格,國力蒸蒸日上,短短時日,聲威已隱隱在楚國之上,只須假以時日,南方第一大國非我吳國莫屬。」

    殿上響起一陣私語之聲,眾臣僚交頭接耳,人人露出興奮之色。吳國的發展有目共睹,他們身為吳臣,自然更能感覺到它的巨大變化,誰也不懷疑,如果按照現在的路子走下去,吳國三年之後、十年之後,將會發展的多麼壯大。

    慶忌欣然看著殿上群臣,此刻能站在這朝堂上的,都是吳國中樞重臣,但是他們大多都很年輕,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二歲,個個充滿旺盛的鬥志和精力。

    孫武清朗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可是限制我吳國發展的條件卻也不少。我吳國偏居東南一隅,後有越國,左有楚國,右是大海……大鵬欲展其翅,而荊棘滿途。要想稱霸天下,我吳國必得除去腹心之患,必得開疆拓土,方能鞏固基業,一展宏圖。

    楚國無論在疆域、人口、經濟還是兵力方面目前都非我吳國所能及,而且楚國一旦倒下,我吳國便得獨力承擔來自北方齊晉的強大壓力,不利於我吳國發展,因此當徐徐圖之。

    而越國位於我吳國腹心,允常父子更是野心勃勃。不甘寂寞,實是我吳國心腹大患。吳國欲圖天下。必先定越國之亂,越國欲謀強大,也必得滅我吳國,方能自東南崛起,吳越不可並立。

    是以,孫武與范、文兩位大夫共議,依天下形勢,向大王獻策:先取東夷,擴張領土;再滅越國。穩定腹心;後謀楚國,蠶食潛、六等地,據大江之險,擁山川之固,進可圖中原,退可據險而守,打造一個完整、險固的東南。如今……大王洪福。天假其便,東夷即將到手,而滅越吞楚,亦當其時了。」

    群臣一聽,頓時一片驚訝。誠然,如今吳國短短時日便已一片勃勃生機,可是很多政策還需至少一兩年時間持續不斷地實施才能奏效,吳國的國力也非短暫時間便能積蓄起來,以如今吳國的士氣民心和實力。如果要打越國,還是可以辦到的。如果要與楚國交戰,恐怕慶忌登基以來的種種努力都要付諸流水,可能要拖上三年兩年才能重新恢復元氣。越國被吳國壓制著難有發展,若要取越國。再等兩年也沒甚麼關係。此時與楚越同時開戰絕非明智之舉。

    少司馬平布立即起身奏道:「大王,恕臣直言。吳國剛剛穩定,百姓甫見殷實。此時大舉用兵,絕非明智之舉。鷙鳥將擊,必先斂羽,如果我吳國好生休養生息,只需三五年時間,情形便大大不同了。」

    慶忌笑道:「少司馬忠心可嘉。不過……孫相國還沒有說完,少司馬稍安勿躁,且聽相國說完緣由再說不遲。」

    「是!」平布無奈,只得拱手退下,回到案後坐下。

    孫武微微一笑,繼續說了起來。

    原來,當日他們與慶忌一起議論吳國國策,擬定了抓住機會,先取東夷之地,然後韜光隱晦,休養生息,發展內政,壯大實力,進而再取越國的國策。送勾踐回國前,對越國之策,君臣之間又進行了一次謀劃。在這次事關吳國長遠發展地謀劃之中,君臣四人擬定了詳細的滅越戰略。范蠡和文種在這次御前會議上充分顯示了他們善於合縱連橫,善於利用政治、經濟、外交、軍事、計謀等種種手段地長處,為慶忌策劃了一出吞越並楚的長遠計劃。

    在這個計劃中,第一步便是釋放勾踐回國,從道義上使吳國立於主動。同時利用越國承認是吳的屬國的名份,盡可能的從越國敲打些好處回來,進而促其反叛,以便將來出兵伐越出師有名,減少來自其他諸侯國的政治和軍事阻力。

    計劃的第二步,便是充分利用楚國目前的局勢和吳國掌握的被擄地那些權貴要人,分化楚國,使楚國分裂成以王太后為首的保君派和費無忌為首的世卿派兩大勢力集團。進而與秦國聯姻,間接與楚太后接上關係,扶持壯大楚太后的勢力,加劇楚國內部矛盾。

    第三步,便是在越國忍無可忍,意圖再度興兵的時候,主動挑起事端,製造與楚國費無忌之間的矛盾,讓越國覺得有機可趁,進而促使他們同費無忌建立聯盟對吳興兵。

    第四步,便是給他們創造個吳國國內空虛的機會,誘其出兵,殲其主力與吳國國內。而楚國方面,在費無忌揮軍伐吳時,楚太后一派就會在慶忌支持下發動政變,宣佈小楚王正式臨朝聽政,剪除費氏黨羽,奪回軍政實權,這一來費無忌軍心自亂,再難對吳國產生威脅。

    第五步,吳國以受攻擊國地身份發動反擊,揮正義之師,徹底消滅越國。至於介時把越國降為外交、軍事全部從屬於吳國的小伯國,還是按照慶忌一貫的擴張原則劃縣而治,還要看當時的具體情形。

    第六步,看當時天下局勢,或放費無忌一馬,使楚國長期陷於內戰;或助楚太后消滅費無忌這支無根之軍,做為出兵條件,楚國割讓潛山以東領土給吳國。

    眾臣聽了,大殿上頓時一陣嗡然。這項吞越計劃時間跨度之長,諸侯涉及之多,內政外交、軍事民事等諸因素的影響之多,實是令人歎為觀止。在春秋之世,即便是一場迫在眼前的戰爭。也少有涉及如此多的因素、動用如此多方面的詳細計劃,何況是如此長遠的計劃。擬定地如此詳細,又要隨時根據國內國外各種條件的變化而隨時調整,真虧了孫武、范蠡幾人能想得出來。

    當時制定這個計劃時,修理內政,聯絡秦國、溝通楚太后地預計實施時間就長達三年之久,主要是考慮到吳國實力還嫌不足,需要休養生息、發展壯大;楚國方面,在與秦聯姻,說服楚太后。扶植太后系力量,強大到足以同費無忌抗衡之前,不具備同費無忌開戰的資本;再就是擔心吳國地崛起,會引起中原諸國有識之士地忌憚,在伐越時對吳國進行干預,或者對越國給予援助。因此要在幾年時間內卑弱以示人,盡可能地交好其他國家。通盤計劃的實施前後跨度八年以上。

    現在計劃有變。是因為同秦國聯姻地事已經順利完成,楚太后通過郁平然,已向慶忌表達了願意提受幫助,並割讓潛山以東領土的要求。楚王如今大權旁落,隨著他年歲漸長,親政之期日近,如果費無忌不願放權,他很可能還有性命之憂,在楚太后方面來說。多等一天便多一分危險,她已不得不冒險了。

    潛山以東是楚國領土不假,但是那裡卻不是楚國地直轄領土,而是大大小小幾個伯國,楚國地域太過廣闊。對那裡的控制力原本有限。如果割讓這些小伯國及其領土給吳國。換來小楚王和自己的安全,並且重樹君權。中興楚國,在楚太后看來是十分值得地。

    這個貫徹計劃的先決條件發生作用。還不是促使慶忌提前發動的最主要原因。他決定將計劃提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遙遠的西北,那場即將發生的,似乎和偏居東南沿海的吳國毫無關係地晉國之亂。

    在他們的原定計劃中,是準備前幾個條件發生作用時,想辦法說服魯國,與魯國合兵討伐齊國,進而引誘越國和費無忌侵吳。然後由魯國和東夷軍隊暫且拖住齊國,吳軍趕回,關門打狗。

    到時楚太后在郢都同時發動政變,切斷費無忌退路,楚軍得悉國內變化,必然軍心渙散不堪一擊,費無忌則無心於吳國爭戰,必然急於回國穩定政局,這樣一來吳國國內便只剩下越**隊,越軍偷襲尚可一戰,正面作戰又豈是吳軍敵手?只要消滅了越軍主力,再取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的越國便易如反掌了。

    這其中最困難的就是如何說服魯國出兵,陪他們做這場戲。還要看今後幾年的外交幹得怎麼樣,能否消彌來自其他各國的壓力。現在隨著即將發生的晉國的一場大動盪,這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由於晉國之亂宋國參予其中,輾轉找到吳國,請其遊說秦國出兵,使宋吳兩國達成了一種秘密合作關係。這樣一來,那個吳國準備佯攻的假想敵目標就可以由齊國變成宋國了。如果兩國配合來演這場戲,那麼吳國就不需要費盡心機勸說魯國一同出兵,也不必考慮伐齊之後地爛攤子,更可以隨時想戰就戰,想退就退,保持軍隊更大的機動性。

    同時,在晉國大亂的時候吳國發動滅越之戰,來自中原各國的政治或軍事阻力將最小,甚至完全不需要任何顧慮。晉國佔據著中原最龐大也最肥沃的領土,這個龐然大物一旦解體,各種勢力馬上就會按照各自地利益重新進行組合,越國和晉國比起來,無論是地理位置、領域大小,還是對中原各國地影響,完全無法相比。因此如果慶忌在晉國解體的時候吞併越國,天下諸侯誰還有閒功夫去理會東海海濱百越人地那個小小越國呢?

    當然,這其中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完善,不過以孫武、范蠡、文種這樣的鬼才,隨時可以因勢因形而調整補允,像晉國分裂這樣幾百年也遇不到一次地好機會卻是稍縱即逝的,又豈能輕易放過。

    此時在殿上的都是慶忌的心腹重臣,要執行這一系列計劃,需要這些各負所司的重臣同心協力,因此孫武毫不隱瞞,將事情一一道來,眾大夫聽了他合盤推出的全部計劃和分析,這才恍然大悟。像平布那樣出言反對的聲音也消失了。

    慶忌道:「今日召集諸位愛卿議事,一是將這個計劃告訴你們。讓大家心裡有數,以便通力配合,建此不世之功。這第二麼,便是寡人決定現在執行吞越計劃地第三步:主動挑起事端,製造與楚國費無忌之間的矛盾,讓越國趁虛而入,與費無忌締結聯盟。諸位愛卿有何良策,可以不引人生疑地挑起與楚國費無忌地爭端?」

    慶忌一言既出,群臣紛紛凝神思索起來。

    半晌。蔡義躊躇道:「大王,我們何不效仿爭桑舊事,使一村姑與楚人爭執,進而挑起戰事?」

    前兩年吳楚兩國兩個村姑爭奪一棵桑樹,互相口角一番,即而兩家人大打出手,緊接著街坊鄰居全體出動。然後兩國屬地牧守官員率兵趕來撐腰,最後發展成一場綿延數年的國家戰爭,公子光也就是在這場戰爭中巧用調虎離山計,把掩余、燭庸、慶忌調開,刺殺王僚登上君位的。

    孫武搖頭道:「費無忌只顧自己秉權持政,哪會在乎民生國計?漫說奪一棵桑樹,便是奪了一片桑林,費無忌也是無動於衷,根本不屑理會那些小民死活。」

    平布一拍大腿道:「那就干大一點。直接發兵伐楚,迫他用兵。」

    四下文武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平布不由老臉一紅,訕訕地道:「這個……有甚麼不對?」

    他是少司馬,英淘的直屬下官。英淘可不想自己手下大將出醜。忙解釋道:「平將軍,此計不妥。那一來。就是我們攻楚,而不是引楚軍攻吳。楚軍仍在其國內,不能調虎離山,楚太后勢力單薄,如果策動政變?再者,那時越國也無從與楚國聯盟,被我引入口袋,聚而殲之了。」

    「啊!」平布一拍腦門,嘟囔道:「原來還有這些說道,真是麻煩。還是你們想計,末將只管去打便是了。」

    四下傳出一陣善意的哄笑,大夫田其英琢磨半晌,開口說道:「大王,依臣之見,欲與費無忌結怨,不必一味考慮怎樣與楚生事,我們不如去伐陳國。」

    慶忌一愣,愕然道:「伐陳?」

    「不錯!」田其奇鼓起勇氣道:「微臣以為,陳國乃楚國附庸,楚國負有保衛陳國的責任。如果我吳國伐陳,而費無忌坐視不理,楚國控制的大大小小的附庸國都要生了異心,是以費無忌不得不予干涉。再者,陳國太宰乃費無忌胞弟,便是看在胞弟份上,楚國也不能不予干涉。只要同陳國打上幾仗,費無忌一旦出兵干涉,再讓他吃點小虧,哪怕他不因怨生恨,與越國一拍即和,圖謀我吳國?」

    孫武目光一亮,讚道:「田大夫所言有理,打陳國還有一個好處,我吳國北進中原,總不能完全寄望於向宋衛和魯等盟國借道,將來一旦力量強大,必須要有自己北進中原地途徑,而陳國就是我吳國向西北進入中原勢力範圍的必經之路,如果佔他幾座城池,或者乾脆把它拿下來,對我吳國大大有益。小小陳國存亡,除了楚國,又有哪個諸侯在乎呢?」

    慶忌思索片刻,攤開雙手道:「可是……理由呢?寡人總不能無端以大欺小,強取陳國吧?那樣……未免出師無名。」

    「這個……」群臣又是一番交頭結耳。

    「大王!」蔡義遲疑道:「臣……有一個伐陳的理由。」

    「講。「理由便是不敬上國,心存渺視。」

    「何出此言?」

    「大王納妃,陳國不曾進貢朝禮,此番納後,陳國使者依然不見來賀,此乃對我吳國、秦國、魯國心存渺視,無視諸上國權威,吳若伐陳,還能得到秦魯國人之贊。」

    慶忌直著眼睛看他半晌,歎氣道:「寡人納妃,陳國確實不曾朝禮,不過耳目司已傳回消息,寡人此番與秦聯姻,納秦女為後,陳國已派出使節了,如今正在路上。」

    「咳!」孫武摸著鼻子重重咳嗽一聲,向英淘擠了擠眼睛。

    英淘會意,也咳嗽一聲,扭頭向平布使個眼色。平布面露為難之色,扭頭去找他的下官,卻發現品秩比他低的官員並沒有入殿議政的,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保證道:「咳……,只怕大王的耳目司,消息也有不准地時候。依臣之見,大王納後之日……陳國使節……是一定不會出現的。」

    孫武「啪」地一拍手掌,讚道:「既如此,大王,我們便伐陳國好了!」

又:上一章提到猩猩,有書友置疑中國本土不產猩猩。呃實話,我也以為錯了,幸好查了一下,自己也長了些見識,特與諸友共享。

    《山海經.海經》曰:有青獸,人面,名曰猩猩。《禮.曲禮》云:猩猩能言。《呂氏春秋.本味》云:「肉之美者,猩猩之唇」。高誘註:「猩猩,獸名也,人面狗軀而長尾」。唐李肇《唐國史補》卷下云:「猩猩,好酒與屐。人有取者,置二物以誘之。猩猩始現,必大罵曰:我也!乃絕遠去。久復,稍稍相勸。俄頃俱醉,其足皆絆於屐,因遂獲之」……

    中國古代是有猩猩的,它和大象,犀牛,老虎,麋鹿,熊貓,鱷魚一樣,在中原大地上都曾十分常見,只可惜好漢架不住人(嘴)多,它們的棲息地被人類破壞,再加上幾次小冰川期氣候的變化,才逐漸從中國消失,但在先秦時期並不是什麼稀有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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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1:26 |只看該作者
第270章 大婚之「喜」

    秦國公主季嬴的車仗到了姑蘇,因季贏是吳王后的身份,禮同吳王,因此由相國孫武率文武百官出城迎駕,慶忌也破例率各國使節在宮門外相迎。

    秦公主季嬴被迎進王宮,照例又是一番聲勢浩大的婚禮,這次諸國使節來得更全,賀禮也更加隆重。

    慶忌在禮官的陪同下,履行了全部新婚禮儀,盛宴款待群臣與諸國使節,頒詔大赦天下,向吳國送親使饋以厚禮,直至日落西山,喧鬧的王宮才寂靜下來。

    宮中嬪妃乃至上下寺人、侍女,都應以面君之禮拜見新王后,不過這些禮儀要待大王王后大婚之夜後,於次日清晨才能施行,此時季嬴雖被迎入鸞鳳宮,卻尚未正式接管後宮,也未見過搖光諸女。

    鸞鳳宮本是吳王和王后的寢殿,慶忌得位後,王后位虛置,以前一直是他一人住下。鸞鳳宮是後宮主殿,佔地最大,除主宮外,尚有左右偏殿院落,鸞鳳宮外御花園往前,便是一條貫穿內宮和外宮的大道,兩旁綴以花石魚池,小橋流水,參天古樹,瑰麗堂皇。在宮門外還有鼓樓兩座,成為內宮與外宮的最後護衛屏障。

    慶忌進入主殿,十八扇有窗漏的朱漆大門都敞開著,一進殿門,便是一座平坦的石橋,橋下有水流淌,泉水叮咚,水波鱗鱗,偶有風過,便吹起一殿清涼。

    慶忌多少飲了些酒,臉色有些赧紅,被這帶著水氣的清風一吹,神志頓時為之一清。他站在石橋上清醒了一下。才甩開大袖繼續向前走去。

    身後四個寺人拱揖而退,慶忌大袖飄飄,獨自跨過水廊過道,踏上鋪著絢麗織錦的地板,四名身材曼妙。身穿秦女服飾的美人兒便翩躚向前,向他屈身下拜,嬌聲道:「奴婢等見過大

    這四個美人兒都是隨侍季嬴出嫁的秦女,在諸國之中,秦國是嬴姓,沒有可以媵嫁的同姓諸侯國。秦國公室之女又大多不願千里迢迢嫁到東海之濱。反正秦人粗獷,素不以中原禮儀為重,秦國國君便取了折衷之策。挑選了些姿容出色地侍女做為陪嫁。

    她們除了甫入宮時匆匆見過慶忌一面。這還是頭一次正面打量慶忌模樣。是以她們一邊恭謹地行禮,那雙妙目卻瞬也不瞬地瞧著慶忌,上上下下打量個夠,四個美麗少女不禁露出欣然愉悅之色。很顯然,慶忌大王的外貌已經過了季嬴貼身四婢的這一關。

    像她們這樣地貼身陪嫁丫頭。未來地出路便是做吳王地侍妾。如果能蒙大王寵愛。說不定還能賜個夫人地出身。那便喜鵲登枝做了鳳凰。自家公主地夫君。今後便也是她們地男人。她們當然少不得要以女人看自己男人地眼光打量慶忌。一見慶忌年紀輕輕。英眉朗目。身材魁偉。不怒自威。四個俏婢不禁臉熱心跳。望著他地眼神便也含情脈脈起來。紛紛斂衽施禮。慇勤地引領著他進入寢宮。

    慶忌此番大婚不同於迎娶搖光、若惜、小蠻三女。迎娶她們時。慶忌心裡是一種滿足感和欣悅感。而對這位季嬴公主。他卻懷著相當大地好奇心。古人娶妻。大部分在婚前都沒有見過面。他們像是在做一生中最為關乎自身幸福地一次豪賭。在新婚之夜。在挑起紅蓋頭地那一剎那。兩個陌生地男女。便突然成了最親密地人。並一生共同生活在一起。當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榻地時候。對彼此來說。都是一個除了名字和生辰八字。完全近於陌生地異性。

    慶忌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體驗這種奇妙地婚姻……這婚姻。更像是一場賭博。因為有她姐姐孟贏地美名在前。他對自己這位王后懷著極大地好奇心。因為好奇。他地心情甚至比迎娶搖光三女時還要迫切。當他在四個俏婢地引領下踏進寢宮時。他地心怦地一跳。腦海中一直急劇搖動地骰子突然靜止了下來。開大?還是開小?

    「大王……」

    「勿需侍候。退下慶忌擺了擺手。四個俏婢相視一笑。齊齊福身道:「請大王、王后早早安歇。奴婢退下。」

    四女姍姍而出。慶忌看著端坐在榻上地那個美人。定了定神。舉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美人兒,無論是姿容還是氣質都絕不在若惜三女之下,或許是因為陌生,再加上她隆重地王后裝飾,那驚艷的感覺,甚至只有初次見到成碧夫人時才曾體會到。不同的是,成碧極柔,如一潭春水,能讓人不知不覺地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而她,卻像是一團火焰,明艷照人,嬌麗不可方物。

    慶忌在端詳她的同時,她也正瞪大了眼睛使勁地看著慶忌。那雙澄澈明媚的眸子甚至還越瞪越大。她髮結雲髻,成金鉤狀,輊薄透明,縹緲如蟬翼,優美的瓜子臉上一雙越睜越大的美眸,襯著她肩上披著的大紅的霞帔,看在慶忌眼裡,他忽然有種感覺,覺得這個剛剛十七歲的女孩兒就像一匹漂亮的棗紅馬,充滿力的美。

    「啊季嬴似乎看呆了,直到慶忌走到她面前站定,才如夢初醒,慌忙站了起來,斂衽施禮:「妾身季嬴,見過大

    「王后平身,少禮。」慶忌虛扶了一把,雙眼不由一亮,這女孩兒一站起來,他才發覺這女孩雙腿比例極長,儘管穿著王后衣冠,根本顯不出腰身,但是由於她的雙腿特別悠長比直,慶忌還是能感覺出她嬌軀的纖濃合度、修長健美。

    她肩上披著大紅的霞帔,霞帔上綴著各種各樣的寶飾,美玉、紅藍寶石、金珠、貓兒眼,各種寶石光彩奪目,但是配著她清麗脫俗的容貌,卻絲毫不顯俗氣。反而有種超凡脫俗凌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

    慶忌笑了,他忽然覺得,這個小王后,即便沒有政治目的,也是一個讓他很滿意地選擇。

    季嬴好奇地看著自己的男人。他的唇上有兩抹讓他看起來稍顯威嚴的一字胡,同秦人捲曲向上的鬍鬚不太相同,眼睛很大,額頭很寬廣,濃而茂密地頭髮,英挺的鼻子。看起來……長得還挺好看的,和自己想像中的一身是毛、力大無窮的猩猩怪似的模樣似乎有相當大地區別。

    「王后等久了吧?來,讓寡人為你解去霞帔。共飲合巹酒。」

    見她一直瞪著自己看。慶忌心裡忽然起了些憐香惜玉的念頭,對這陌生的小美人,未來共度一生地妻子、王后,生起了一些憐惜之意:「她畢竟才只十六七歲,如果換在自己那個年代,還是個賴在父母身邊長不大似地高中生,難為她因為秦吳兩國的利益。千里迢迢孤身一人嫁來吳國。想必她心中一定忐忑不安吧?我可不要嚇著了她。

    慶忌為她除去霞帔和大紅的外裳,裡邊是深青色刺了精美的金色鳳紋的曲裾深衣。纖細的腰間束著一條玉帶,盡顯雍容華貴之美。不出慶忌所料。從她束腰的位置看,她有一雙修長筆直地大腿。

    「合巹酒?」季嬴瞄了眼那桌豐盛地酒菜,不禁舔了舔豐潤性感的嘴唇,暗暗嚥了口唾沫。天可憐見,她長途跋涉,一到姑蘇城便開始舉行婚禮,各種繁瑣地禮儀弄得她既不敢吃又不敢喝,生怕新娘子如果一直鬧著更衣入廁會惹人笑話。自從那晚聽了姐姐的話,她是真地想洗心革面,做一個乖巧可愛、有心機、懂手段、馭夫有道的好妻子的,所以……現在早已是飢腸轆轆了。

    「王后請座。」

    慶忌給她斟上一杯水酒,心裡稍稍有點彆扭,雖說這小姑娘長得挺討人喜歡,可是畢竟不比若惜、搖光她們早已熟稔,也不知道她的性情品性,弄得自己這個丈夫,新婚之夜倒像一對素昧平生的客人般彬彬有禮,難怪古人說夫妻要相敬如賓,這樣素不相識的夫妻也只有相敬如賓才是最得體的相處態度了。

    舉起杯來,與季嬴輕輕一碰,慶忌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一翹,似乎笑了一下,那表情很好看。然後她舉起大袖,遮住了嘴巴,舉杯湊到唇邊。

    「嗯,笑不露齒,舉袖掩唇,是個小淑女呀,看來秦國國君教妹有方啊。」

    慶忌暗忖著,舉杯淺淺酌了一口,待他放下酒杯,一眼瞧見季嬴放在桌上的玉杯,不由為之一怔,那玉杯乾乾淨淨,竟連一滴也沒有剩下。

    慶忌不由失笑:「王后,合巹酒只是個禮儀,不需要一定喝光的。呵呵,辣不辣,來來,吃些菜吧。」

    「大王請先用。」季嬴淺淺一笑,那股子柔媚勁兒,實在令人賞心悅目。慶忌心中大悅,他拿起象牙筷子,隨意挾了片瓜片遞到嘴裡,咀嚼兩下匆匆吞下,清咳一聲道:「呃……呃……」

    他正想說我們寬衣就寢吧,一眼瞧見季嬴模樣卻不由呆住了,只見他的筷子一動,這個長相甜美清純的小公主突然也開動了,她持箸挾起一片肥膩的熊掌,偌大的一片熊掌一下子便消失在她的櫻桃小口裡,小嘴正在努力地咀嚼著,她的筷子又挾起了一片猩唇。

    「嗯?」聽見慶忌說話,季嬴的筷子停在空中,她眨眨眼睛,會說話的大眼睛向慶忌遞了一個問號。

    「喔……沒甚麼,菜……咳咳,涼了麼?」

    「還好!」季嬴抻了一下脖子將熊掌嚥下,然後向慶忌靦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慶忌還沒看清她的貝齒,一口美味的猩唇便填進了她的嘴巴,杏脯般潤澤粉嫩的嘴唇上沾了一抹油痕。

    慶忌瞪大眼睛看著,只見季嬴越吃越開心,真是吃得眉飛色舞,旁若無人。到後來,她還抓起銀壺自斟自飲,酒到杯乾,如長鯨吸水。那飯量、那酒量,看得慶忌咋舌不已。

    江南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菜餚喜歡做得品種繁多,精緻可口,但每樣也就小小一碟。量並不多。而秦人居住在關中,素來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是秦國公室的膳食也不失粗獷之風。所以季嬴自幼養成的性子,雖是一國公主,還不及江南水鄉的男人吃相斯文。

    再加上季嬴剛剛十六七歲。仍在長身體的時候,同時秦人好武,常年同西戎作戰。男女皆兵。人人習武善戰,性情粗獷豪爽,那吃相真是……不提也罷。

    一桌精緻豐盛的菜餚吃了個七零八落,一壺酒也被季嬴喝光了,慶忌眼睜睜看著她提起酒壺,將最後一滴酒倒進杯中,然後還很遺憾地歎了口氣。舉起杯來一飲而盡。當她放下杯時,原本清明地眸子已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醉意。那清麗可愛的臉蛋上也掛上了兩抹桃花般的嫣紅。

    見慶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醉意湧起的季嬴還沒忘記自己要做一個「乖巧可愛。有心機、有手段、馭夫有道地好妻子」的志向,她害羞地向慶忌笑了笑,笑得慶忌完全忘記了她吃相的難看,只覺這個來自西域邊陲的小姑娘率性而為,非常可愛,那缺點……其實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優點。

    然後……她便瞪起一雙大眼睛,把尖尖的下巴一翹,大聲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人家地夫君了,是不是?」

    「是!」慶忌有趣地看著她,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嗯!」季嬴摞下筷子,雙手扶著膝蓋,小臉露出很嚴肅的神氣,對慶忌道:「那……人家要自己夫君幫她一個忙,是不是可以?」

    慶忌眼珠轉了轉,笑道:「哦……,說來聽聽,幫什麼忙啊。」

    季嬴向前探探身子,小手豎掌如刀,向下一劈,壓低聲音道:「幫我姐姐,除掉費無忌。」

    慶忌目光一閃,暗道:「孟嬴做了十多年楚王后,又在囊瓦、費無忌先後專權時韜光隱晦以避其鋒,如今果然已非尋常深閨婦人可比,做事穩重練達,吳楚密議之事,連她的胞妹居然也不透露一點口風。」

    「喂,你答不答應啊?」季嬴拉拉他地衣袖,語氣有些嬌憨,看來她雖然嗜爽,酒量卻並不算極大,已然醉態可掬了:「人家本來是不想嫁來你吳國地,王兄硬逼著我嫁。我……我本來想一到姑蘇就給你好看的,後來也忍了。看你這人還算順眼,反正左也是嫁,右也是嫁,馬馬虎虎……本公主也認了,但……但是……你得幫我姐姐這個忙……」

    慶忌把臉一沉,對她正色說道:「王后想必還不知道我吳國的規矩,那麼今晚寡人就說給你聽:婦人,不得干政!」

    季嬴一聽勃然大怒:「這是甚麼狗屁理由,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慶忌又好氣又好笑,見她確是有些醉了,便對她道:「寡人娶的這是秦國公主還是楚國說客呀?今日是你我新婚之喜,王后不要再提這些事了!」

    「不行,你……你答應了我,今日才是新婚之喜,不然……」

    「不然怎麼樣?」

    季嬴把袖筒一挽,露出一雙白生生的手臂,向他凶巴巴地喝道:「信不信我打到你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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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2:41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秦女季嬴

    慶忌雙手抱臂,打量著眼前這個來自西秦野性難馴的美少女,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位季嬴公主飲酒之前還是一隻乖乖的小白兔,現在突然變成一匹野性難馴的烈馬了,這個洞房之夜,看來要變得熱鬧起來了。

    其實,季嬴憤怒也自有她的理由。如果慶忌對她說費無忌如今勢大,他身為吳王,一身系以吳國天下,不能輕率地把吳國拖入楚國的內鬥之中,季嬴自幼生在帝王家,未必不能理解他公私分明的說法。

    可是他搬出婦人不得干政的理由,壓根不和季嬴談這個問題,在季嬴看來,那態度就是完全的敷衍和輕蔑,根本沒把她當回事,也難怪這位公主殿下大光其火的。

    那個時代,女人雖漸漸退出政治舞台,稱不上半邊天,但她們在許多場合仍具有影響力和作用力,政客們對女人的排斥還沒有達到後世那種登峰造極的地步,在許多國家,君夫人、王后、王太后們干政涉政都是一件很普遍的事。

    昔年衛國曾被敵國攻陷,當時就有一位已遠嫁他國的衛國公主匆匆回國,以女兒之身聚起義兵,驅走了敵軍,重建衛國。如今的衛國君夫人南子能左右衛宋兩國,除了她手段了得,士大夫們並不排斥婦人干政,因此來自朝堂的阻力甚小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而秦國偏居西陲,較之中原風氣更加開放,秦國女人的地位比中原列國的女人要高的多,秦國甚至連軍伍之中都有專門地女兵隊伍。

    在原來的歷史中。當天下進入戰國時代後,秦國曾有一位宣太后,她不但干政涉政,而且其言辭之大膽、作風之潑辣。就是二十一世紀一些歐洲國家號稱鐵娘子的女王、女首相們也要望塵莫及。

    當時楚國攻打韓國,韓國被迫向秦國求取救兵,秦國對此置之不理。韓國使者便像狗皮膏藥似的賴在秦國不走,天天在秦國地宮殿上喋喋不休地大講唇亡齒寒的道理,弄得秦王束手無策。又不好把他強行趕走。

    這位秦王的老娘宣太后聽說後,便氣勢洶洶跑到朝堂上給兒子撐腰。這便是明目張膽地干政了。而她在朝堂上那番說辭,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女中豪傑武則天都要望塵莫及。

    這位秦太后當著滿朝文武對那位韓國使者講: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韓,兵不眾,糧不多,則不足以救韓。夫救韓之危。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這番話用現在地話來說就是:以前我伺候先王地時候啊。當他把一個腿放在我身上時。我就感覺快被壓死了。可是他後來把整個身子都壓在我身上地時候我卻覺得一點都不重。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老娘舒服啊!現在讓我秦國幫你韓國解圍。人去少了不頂用。人去多了要花很多錢。老娘有什麼好處啊?沒好處誰出兵啊?」

    結果那位能言善辯地韓國使者被這位剽悍地秦太后說地灰頭土臉。鎩羽而歸。當時已經進入戰國時代。女性離政壇比春秋時期更遠了些。秦太后尚且可以公然上朝代秦王決斷國家外交大事。而且肆無忌憚地拿自己地房事做比喻。可想而知春秋時代這些高居廟堂之上地巾幗英雄們權力該有多大。

    如今季嬴已是吳國王后。國家大事自然要由慶忌作主。但是她至少該有參政議政地權利地。可慶忌卻以一句「婦人不得干政」拒絕與她談論援楚之事。在季嬴看來。分明就是渺視她地存在。說不定慶忌還想趁她剛剛出嫁。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剝奪她身為王后應有地權利。原本就對這場政治聯姻心懷不滿。只是被姐姐一番閨房中地私密話兒勸得回心轉意地季嬴如何不惱?

    而慶忌雖知她酒醉失態。心中仍是拂然不悅。他身邊諸女。無論是成碧。還是若惜、搖光、小蠻。個個蘭心惠質。既有美貌。又有智慧。沒有一個是只能拿來當花瓶地繡花枕頭。可是她們既不敢恃才自傲。也不敢恃寵而驕。

    相形之下。這個秦國小辣椒可有點太刁蠻了。她是吳王后。一旦在她身上開了這個口子。自己家國分清、宮闈內外分清、外戚朝臣分清等諸項利用長期穩定政權地政策就要付諸流水。是以慶忌冷下臉來。沉聲喝道:「王后。你醉了。早早歇了吧。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寡人就要惱了。」

    「怕你不成?」季嬴冷笑一聲,揮起粉拳迎面擊來。

    慶忌大怒,長身而起,咆哮道:「真是不知所謂!」他揮起大袖,惡狠狠地罩向季嬴地拳頭。

    「嘿!」誰料季嬴那丫頭人雖醉了,打架卻不莽撞,眼見慶忌雲袖翻湧,季嬴一矮身,嗖地一下便撞進了他的懷裡,雙手搭住他地肩膀,大喝一聲:「躺下!」

    大意失察的慶忌只覺足踝一痛,便仰面摔了出去,「咚」地一聲重重地砸在柔軟地地毯上。

    慶忌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大喝道:「臭丫頭,你……」

    季嬴就像一隻猿猴般輕靈地猱身而進,和衣撲在他的身上,將他再度撞倒在地,**坐在他的後腿上,雙手抄起了他的大

    「這……這是甚麼?」

    慶忌整個身子被扳成了倒弓形,喘著粗氣問道。他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位小王后居然精通西戎民族的摔跤術「抱花肩」

    殿門外,遠遠的坐在幾案旁的秦國四婢聽到寢宮裡傳出地稀哩嘩啦的聲音,不由心驚肉跳。

    一個俏婢吐吐舌尖。悄聲道:「大王也太……太威猛了吧,公主殿下是個剛出閣的大姑娘,怎麼吃得消呀?」

    「要你操甚麼心,都不見公主殿下叫喚一聲。」另一個侍女俏生生地白了她一眼。臉紅紅地道:「我聽說,頭一次是有些痛的,不過公主殿下自幼習武,身子強健,想必是吃得消地。」

    第三位姑娘期期地道:「可……可是我聽說夫妻合歡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呀。搞出這麼大的陣仗,聽著倒像是在打架。」

    第四位姑娘哼了一聲道:「都不要不懂裝懂了。該怎麼做,大王還不明白麼?」

    她暈著香腮,低下頭捻著衣襟,羞答答地道:「人家就怕……就怕大王體魄強健。殿下一人承受不住,要是……要是大王要我們進去侍寢……哎呀,人家不說了,羞死人了。」

    「呸,美得你,今兒是大王和公主殿下大婚之喜,今晚怎麼也輪不到你去侍寢的。怎麼。殷兒春心動了呀?」

    殷兒紅著臉白了她一眼,嗔道:「少說別人。大王那麼魁偉英俊,你看到他時還不是開心的要死?」

    春秋時期風氣開放。秦風尤其粗獷,關係親密地女子們私下議論男人,內容可是絲毫不比現代女子遜色。

    「嘻嘻,好兒當然開心啦,在宮門外時我就聽見她說,吳王魁梧高大,相貌英俊,這番陪嫁吳國,總算不枉此生了呢。」

    那叫好兒的俏婢被她們挪揄地臉紅,便搔她們癢道:「你們幾個狐媚子,少拿本姑娘來開心,你們不喜歡大王,幹嘛巴巴的坐在這兒候著?大王與殿下已經就寢,需要你們侍候嗎?換作平時,你們早偷懶溜去睡了。」

    殷兒被她搔得咯咯直笑,連連求饒道:「好兒饒了我吧,不要搔癢了。好吧好吧,人家承認,吳國大王很叫女子傾心,成了吧?」

    她整理著衣衫,水汪汪的大眼泛著春光:「大王的身材,在南人中應該算是少見地了……比起我秦人武士毫不遜色,真的是……好魁偉……」

    好兒湊到她耳邊,喘息著道:「大王可是吳國第一勇士呢,大王身材很魁偉,什麼地方都魁偉,你開不開心呀?」

    「哎呀,要死了你!」殷兒大窘,反身撲來又去搔她的癢,四個小姐妹正在嘻鬧,就聽寢宮中傳出一聲尖叫,四人動作同時一停,面面相覷一番之後,殷兒遲疑道:「公主殿下這麼叫,應該……應該是已經……已經被……被……,是吧?」

    其他三女同時大點其頭:「嗯嗯嗯……」,然後同時瞪起俏眼,異口同聲地詫異道:「那……方纔那麼大的動靜,在搞什麼啊?」

    寢宮中,慶忌和季嬴公主一上一下地扭纏在一起,,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大眼瞪小眼。

    慶忌還從來沒打過這種窩囊仗,季嬴再可惡,畢竟是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施加拳腳?所以根本無法對季嬴下重手,而能拳來手擋,腳來腿架,想憑著身高力大壓制住她。怎料這小姑娘卻擅長以巧搏力的摔跤功夫,慶忌對摔跤本不擅長,又不能下重手,以至處處受制,最後不好容易仗著力大才把她壓制住。

    此時,慶忌的王冠已不知去向,王袍被扯下一隻大袖,後背地衣襟裂開,露出古銅色地結實肌肉。被他壓在身下的季嬴公主就像一條滑韌有力地泥鰍,還在竭力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控制。

    那位新娘子華麗精美地王后禮袍已被扯開,胸衣裡露出一截晶瑩的玉肌,發育均勻的酥胸**隱約可見。她才十六歲啊,可那酥胸飽滿如球,便連成碧這樣成熟的婦人似乎都要相形見絀。西秦大地關中水土孕育出來的女孩兒家,果然與江南水鄉女子大不相同,光是這酥胸長腿,便足以令她傲視群雌了。曲裾深衣也向上捲起。盈盈小蠻腰不堪一握,一渦香臍暴露眼下,那模樣也真夠瞧的。

    季嬴目欲噴火,低吼道:「混蛋!你敢這樣對我。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慶忌氣極而笑:「真是一個疏於管教,不可理喻地刁蠻丫頭。你以為這是秦國宮城麼?這是寡人的王宮!你就是叫破喉嚨,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叫啊,你倒是叫啊!」

    「放開我!」

    「為什麼要放開你?」慶忌氣惱攻心:「今天是寡人洞房之夜。寡人想要了自己的王后,天經地義!」

    他帶著滿是侵略性的眼神俯下身去。季嬴終於知道害怕了:「放開我,你放開我!」她一邊捶打著慶忌地胸膛,一邊低叫:「放開我,我才不要被你欺負。我……唔……」

    她還沒有說完。那張小嘴便被慶忌的大嘴整個罩住,保持了十六年的香香初吻便在這種情形下糊里糊塗的被慶忌奪走。季嬴的雙眼攸地瞪得老大,小嘴驚愕地張開,於是慶忌地舌頭便順理成章地探進了她的小嘴,挑起了她地舌尖……

    季嬴身子僵硬了片刻,神志突然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他……他把舌頭伸進我嘴裡了……好噁心!」

    季嬴使勁一縮舌頭,然後兩排整齊的牙齒狠狠咬了下去。

    不料她縮回舌尖的剎那慶忌已有所覺。季嬴的牙齒「卡」地一聲響。咬了個空。

    「嘿!夠潑辣,想讓你地夫君從此變成啞巴?」慶忌冷笑一聲。森然道:「不要在寡人面前擺你秦國公主的架子!更不要以為你美貌脫俗,便可以在寡人面前為所欲為!寡人沒興趣碰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這裡是吳國。這裡是吳宮,寡人是吳國大王,是你的夫君,永遠沒有你在寡人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你這個青澀的丫頭,還迷不住寡人!」

    慶忌一挺腰桿兒,霍地一下跳了起來。

    只聽「哧啦「一聲,方才二人扭纏在一起,慶忌腰間的玉珮鉤住了季嬴地胸衣,這時猛地跳起,」「哧啦」一聲,便將季嬴地胸衣帶子刮斷,酥胸**突然解放出來,呈現在燈光之下,羊脂白玉似的酥胸椒乳怒突,猩紅奪目地乳珠嬌艷欲滴。季嬴羞窘的一聲尖叫,伸手便抱住了自己地胸口。

    慶忌卻看也不看一眼,他冷曬一聲,走向榻邊,和衣倒了上去,冷冷地道:「如果你喜歡這樣過日子,那麼……你達到目的了,今夜寡人宿在這兒,你愛去哪裡便去哪裡,從明天起,這鸞鳳宮便歸你了,寡人……不會再踏進一步!」

    慶忌說的斬釘截鐵,季嬴聽得心頭怦地一沉,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但是這心慌卻隨即被憤怒所取代。她氣得渾身發抖,心裡只是想:「他竟這樣對我,他竟這樣對我……。」

    這位秦國小公主天之驕女、公室貴冑,在秦宮中自幼頤指氣使,從來沒人敢這麼拂逆她,慶忌的冷漠和輕蔑深深地傷痛了她的心。

    「我恨你,我恨你,恨你一輩子!」季嬴在心裡發著誓,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

    天亮了。

    「公主?公主?啊……王后……」

    「嗯?」伏在地上的季嬴忽然自夢中醒來,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往榻上看了看,榻上空空如野,慶忌已不知去向。季嬴不由鬆了口氣,同時卻又泛地一陣令人心慌的空落落的感覺,她長這麼大,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王后,該梳洗打扮了。」

    秦國四婢站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小聲地喚她。她們不是瞎子,看寢宮中的模樣,便知道大王和王后的新婚之夜絕不愉快。儘管她們心中納罕不已,不知道看起來天作之合的大王和王后為什麼會鬧到這一步田地,但是此時此刻誰敢多說半句。

    季嬴下意識地抹了把臉,臉上涼涼的,猶有淚痕。

    「王后……」見季贏沒有發怒。好兒向姐妹們使個眼色,上前將季嬴扶起,柔聲勸道:「王后,今日要與大王送秦國迎親使離開。接見宮中諸妃和上下人等朝拜,王后該梳洗打扮了。」

    「王后……」,季嬴心尖兒不由一顫,不管她願不願意,又或有沒有心理準備。從現在起,她都是婦人身份。是吳王慶忌的王后了。王后……意味著什麼,在陌生地國度裡,陌生的身份,讓季嬴心頭徘徊無措。

    她被扶到梳妝台前。坐在錦墩上。台上有一面毫髮可鑒的銅鏡,照著她略顯憔悴蒼白的美麗面孔。

    四個侍女小心而輕快地為她打扮起來。淨面、洗漱、盤發、掛飾、描眉、畫唇、更衣……,紅顏地臉上,娥眉已輕輕黛起,唇紅徐徐染上,點點嫣紅敷於秀麗的臉龐,鏡中漸漸呈現出一個嫵媚迷人的美人兒來。

    「這就是自己麼。完全不同於昔日少女的裝束。鏡中的人兒看起來很美麗,同時也很陌生。那完全是一個閨中少婦地打扮。」

    「妹妹,就算不是為了秦國。只為了你自己一生幸福著想,你也萬萬不可觸怒你的男人。你記住,你這一生,已注定是他地女人,而他這一生,卻不止你這一個女人。如果你太任性,你就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從今以後,你就要遠離家鄉和親人,獨自一人生活在吳國,那個陌生的地方,以後就是你的國家;那些陌生地吳人,以後就是你的子民。那個陌生的慶忌,以後就是你要相伴一生的夫君。你能想像那個地方、那裡的人永遠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麼?你能忍受你命定的夫君對你視若無睹,與你形同陌路麼?」

    孟嬴的話在耳邊響起,季嬴睜大媚而無神地眼睛,看著鏡中地自己,悄悄回想著:「昨晚,我做了甚麼?」

    回想起的一切,令季嬴悔恨不已:天吶,新婚之夜,我怎能……怎能如此霸道?當初若不想嫁他,到了姑蘇便轟轟烈烈大鬧一場那也罷了。既已決定了嫁他,怎好……怎麼與自己夫君大打出手?」

    「夫君」,這個名詞掠過心頭,讓她產生一種異樣地感覺,對自己的新身份更有了進一步地認知:「如今……我該怎麼辦呢?」

    「……一旦所托非人,那便也只得認命,像姐姐、像衛國的南子,任你貌美如花,心比天高,到頭來又如何呢?不是每個公主都那麼幸運的,大多數公室女子,都只能身不由已地接受擺佈。季嬴,看看你自己,你有讓男人寵你迷你的容貌和身體,嫁的又是一個可心的郎君,珍惜這機會吧,不是每個女孩都像你這麼幸運,不要讓任性使這幸福毀於一旦。」

    姐姐的話就像催生後悔的藥,季嬴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酒水,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她能重回昨夜,即便再如何怨恨慶忌的高傲和粗魯,她也絕不會做出那般不堪的事來:新婚之夜和丈夫摔跤,還摔得他那般狼狽,換了哪個男子都不會原諒她了,何況他是心高氣傲的吳國第一勇士,當今的吳國之主。

    「王后……」

    殷兒小心地叫著季嬴現在無比痛恨的稱呼,把銅鏡搬近了些。

    季嬴默默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婉約少婦,秀項婀娜。紅妝嫁衣,洞房花燭,這是每一個少女都會在夢中期盼的美好時刻,可是這一切全讓自己搞砸了。這一切本來就是她被初被強迫架上婚車時的願望,可當它真的來了,她的心中卻全無歡喜,只有深深的打落。

    季嬴握著玉梳的手忽然收緊,「啪」地一聲,玉梳斷為兩截,身邊四個侍女駭然跪倒,季嬴卻只搖了搖頭,向鏡中的自己,綻開一個無奈的苦笑……

    「王后,秦國送親使已經到了勤政殿,大王促請王后陛下盡快趕去。」門口趕來一個寺人,細聲細氣地喚道。

    「大王……他讓我去?」

    季嬴彷彿溺水的人兒忽然抓住了一截枯枝,慌亂的心安穩了一些,她定一定神,說道:「知道了。本後這便過去。」

    她向鏡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確認梳妝打扮不見一絲瑕疵,這才姍姍而起,舉步向外走去。殷兒好兒四女擔憂地互相看了看。起身隨在其後,走出了鸞鳳宮。

    秦國送親使在勤政殿依賓主君臣之序坐著,慶忌與他談笑自若,滿面春風。

    後殿中環珮叮噹,一陣香風襲來。季嬴在殷兒四女地隨侍下趕到了。秦國送親使連忙起身趨前拜見:「外臣壤駟離,見過吳王后。」

    「外臣……。唉!在秦人眼裡,我季嬴已經是吳人了。」季嬴心中一陣淒然:「壤駟大夫免禮平身,請坐吧。」

    她瞟了眼端坐在上的慶忌,硬著頭皮走上去。斂眉垂眼,低低說了一聲:「小童見過大

    「呵呵呵,王后快快免禮,請入坐,請入坐。」慶忌笑容可掬地還了一禮,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秦國大夫壤駟離拱手道:「我秦國國君甚愛幼妹季嬴公主。公主殿下遠嫁於吳。壤駟離奉命送親,今已完成使命了。外臣壤駟離即將告別歸國。臨行之際請見大王、王后,恭祝大王王后恩愛和諧。相敬如賓,早誕王子,以嗣吳國。」

    慶忌微微笑道:「壤駟大夫,此番歸國尚請代寡人向秦君問好。秦吳兩家締結姻親友好,守望相助,使北人不敢南顧,家國兩便,寡人唯願秦吳兩國世代友好。季嬴公主美而賢,堪為良配,寡人與王后喜結良緣,不勝欣喜……」

    季嬴聽著他的誇獎,只羞得玉面飛霞,坐立難安,好歹等慶忌說過了這一段,才稍稍平靜下來。

    待秦國壤駟離大夫取了慶忌給秦國國君地國shu告辭離去,殿中只剩下這夫妻二人,頓時便靜謐下來。季嬴睨了慶忌一眼,怯然說道:「大王……」

    慶忌拂袖而起,淡然道:「今天沒耍酒瘋,很好。後宮諸妃稍過片刻當去鸞鳳宮向王后陛下請安,王后可以回去同姐妹們敘談一番,寡人很忙,還有許多國事要料理,告辭了。」說罷揚長而去。

    「大……大……大王……王

    季嬴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芳心滿是委曲,淚水順著白淨無瑕的臉蛋流下來,一顆顆垂落在胸襟上。她淚眼迷離地看著慶忌背影,櫻紅的下唇已咬出血來……

    「秦國已經答應出兵伐晉了?時間定在什麼時候?」

    慶忌喜氣盈然地向剛自秦國返回的文種問道。

    「是的,時間定在五月惡日。」

    「五月惡日?」先秦時代,人們認為五月是個毒月,五日是惡日,相傳這天邪佞當道,五毒並出,是以又稱端午為惡日。慶忌先是一怔,隨即啞然失笑:「記得寡人在魯國時,便是在端午日得了三桓之助,在魯國費城飛狐谷建立伏兵,日後成為伐吳得國之關鍵。不想秦人也選在端日日,哈哈,那可是寡人地吉祥之日啊。」

    他略一沉思,說道:「既得秦國消息,便要馬上告知衛夫人南子,相信晉國六卿中圖謀大事者,發動之日便在毒月惡日,秦國出兵之後。」

    「是!微臣這便派人與衛人聯繫。」

    「嗯。伐陳之事也要抓緊進行了。如今我們已連取陳國三城,費無忌遣使問責,卻還不曾派兵,還要繼續打下去,打到陳國捱不住了,逼楚國出兵。」

    「諾!」英淘拱手道:「平布將軍三戰三捷,正在繼續進兵。末將會做好準備,一俟費無忌出兵,立即親率大軍赴援。」

    「嗯,必要時你可以持寡人虎符,調彭城赤忠大軍相助,對費無忌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英淘把劍眉一挑,豪聲道:「大王儘管寬心便是,英淘一軍足矣。」

    「英淘,驕兵必敗,大意不得。」

    英淘笑道:「大王教訓的是,不過……如今有楚太后暗中傳遞楚軍消息,費無忌地一舉一動臣都瞭然於胸,如此情形英淘還不能大敗楚國的話,還有何顏面做這吳國司馬?早該讓賢與能才是。」

    慶忌瞪了他一眼,沉吟道:「晉國那邊一出亂子,我們的機會便到了。在南擊越楚兩軍之前,東夷之事務必要先行解決。那邊的事錯綜複雜,並非純以武力便可解決。既要鬥智,還要鬥勇,須得剛柔並濟才成。建國、平亂,困難重重,寡人對那裡最為牽掛啊,唉!寡人真想親赴東夷於余丘,主持其事。」

    「萬萬不可!」慶忌只稍稍透露了一點心思,掩余、孫武、英淘、范蠡、文種等人便紛紛跳出來阻止:「大王是一國之君,非關國家根基之戰不可親自掛帥、非關會盟諸侯、締結友好之事不得離國。東夷戰亂未決尚未歸附,以大王一身系吳國安危之尊軀,豈可輕身親赴?若大王放心不下東夷之事,臣願請命前往,輔助梁虎子將軍共圖大計。」

    慶忌一見眾臣反應如此激烈,只得苦笑作罷。他想親赴東夷,固然是有些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也是想見見獨自在外為他打江山地成碧,如果不能親自前去,那別的將領便也不方便派去了。以梁虎子之勇、成碧之智,他們在東夷經營良久如果還不能促成此事,那臨時派去一個將軍怕也濟不了什麼事。

    慶忌向群臣再三保證不會再生親赴東夷之念,群臣這才不再聒噪。慶忌正欲散朝退去之時,忽又想起一事,吩咐道:「時候差不多了,把咱們拘在姑蘇山上的最後一批楚國權貴們隆而重之地送回楚國去吧。總得給他們點時間爭權奪利,關鍵時刻才好拖費無忌的後腿。」

    群臣聞之大笑,孫武笑著出面應允下來,慶忌便散了朝議,往後宮而去。若入後宮,便須先經過鸞鳳宮,然後方可繞向其他宮群。走到鸞鳳宮前,慶忌抬頭看了看大婚時方重新鎦金漆新的匾額,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沿著宮中御道向若惜王妃的宮殿走去。

    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也真狠得下心,明知那日早上季嬴已有認錯悔過之意,但他佯做不知,自那日之後,再未踏進鸞鳳宮一步,也未見過季嬴王妃一面,昔日熱鬧的鸞鳳宮如今無比淒涼。

    新婚之夜新娘子居然大發雌威,把他堂堂吳王摔了個七暈八素狼狽不堪,著實惹惱了慶忌,他是鐵了心要讓那刁蠻丫頭守一世活寡了。

    可是這位季嬴王后只是少女性情莽撞衝動了些,再加上酒後不克自持才在新婚之夜失態惹得慶忌著惱。他以為季嬴有胸無腦不通世務,孰不知自己身邊諸女就沒有一個徒具其表地大花瓶。這個秦女一旦定下性子,也是頭慧黠靈動地狡狐,以她的性格,又豈會自艾自怨,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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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3:40 |只看該作者
第272章 柔能克剛

    鸞鳳宮內,花蔭下一隻投壺,壺中、地上棄著幾枝箭矢。一旁,王后季嬴與王妃小蠻卻在蹴鞠。兩人俱著一身慶忌在費城時設計的新式武服,素白魯縞製成的武褲、緊身衣,足下一雙淺腰鹿皮靴。

    雪白的武服緊而貼身,踝有綁腿、腕有護腕,腰間一條黑色的武士帶,兩人玉面珠唇,眉目如畫,一個嬌小玲瓏,一個身材高挑,俱是纖腰緊致,娉娉婷婷。偏又各具美色,一時瑜亮,難分上下。

    不過乍一看去,季嬴腰似弱柳,胸脯渾圓,那類似馬褲的武褲束約下,臀部豐盈,長腿渾圓,胸腰、腿股的曲線滑潤修長,較之小蠻做武服打扮時猶如未成年的美少年模樣多了幾分女人味,似乎更顯迷人。

    蹴鞠起源於哪裡已無從考證了,不過卻是在喜歡新奇和享受的齊人那裡得以揚光大。齊人無論男女,許多人球不離足,終日以蹴鞠戲耍。魯人距齊國最近,又因齊國富強,齊人風氣魯人最好學習,是以這蹴鞠之術便也傳入了魯國,所以季孫小蠻也精通蹴鞠之術。

    搖光和若惜都比她年長一些,性情也沉穩得多,平日在一起喜歡撫琴吹簫、釣魚作畫,做些比較斯文的遊戲,而季孫小蠻性情活潑,精力旺盛,總嫌這些遊戲過於沉悶,彼此雖感情甚好,卻不大玩得到一塊兒去。

    於是自拜見王后,與季嬴結識後,兩個年紀相當。都是性格外向、機靈活潑的少女可算是找到了伴兒,季孫小蠻三不五時便來尋她一起玩耍,倒也為季嬴排解了不少閨中寂寞。

    「唉!不踢了,不踢了!」

    季孫小蠻一腳踏住球,摸出手帕擦著額上汗水,喘氣道:「這蹴鞠還是人家教給你的,你才學了不長時間,倒比人家踢的還好,真是洩氣。」

    季嬴長腿錯落,纖腰款擺。一顆塞了布囊地球兒圍著她的身子滴溜溜直轉,始終不曾掉到地上。她的腿兒極長,若勾或抹、或挑或彎。動作輕盈自如,極其美感。

    季嬴用腳尖掂住球兒。對小蠻道:「當初我向西戎女奴學那抱花肩的功夫,不知學了多久才學會,可才教給你幾天,現在和你一動手,便常常被你莫名其妙地摔倒,我還洩氣呢。」

    季孫小蠻嘻嘻一笑。扮個鬼臉。得意洋洋地道:「這你就不懂了。不管怎麼說。你是秦國公主。動手地機會有限。我季孫小蠻可是從小打架打大地。這摸爬滾打地功夫。你怎麼跟我相比?走吧。咱們到亭中歇息一下。乘乘涼。喂。殷兒。去給王后和本妃盛兩碗酸梅湯來。」殷兒答應一聲急忙退下。小蠻和季嬴到了亭中坐下。好兒呈上濕巾。二人洗了面。在亭中坐下。殷兒匆匆端來兩碗酸梅湯。小蠻捧在手中。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去。向殷兒嗔道:「喂。你這丫頭怎麼這般偷懶。多少也要放幾塊冰進去呀。這溫吞吞地酸梅湯怎生喝法?」

    殷兒訕訕地看她一眼。期期地道:「蠻王妃。不是婢子偷懶。實在是……實在是……」

    「殷兒!」季嬴喝止了她。向小蠻轉顏笑道:「小蠻若是熱了。咱們何不同去沐浴。井水清涼。沐浴一番。便涼爽起來了。」

    小蠻詫異地看她一眼。說道:「王后何以阻止殷兒說話。出了甚麼事?」

    「沒有甚……」

    季嬴一句話沒說完。殷兒嘴快。已搶著說道:「內府司說冰庫存冰已經不多。只可供大王乘涼之用。所以已停供了冰塊了。怎麼蠻王妃不知道麼?」

    小蠻瞪起俏眼道:「誰說已停供了藏冰,我……」

    她看一眼季嬴,心中忽地一動,已然有所了悟,頓時住了口,季嬴臉上頓時閃過黯然神色,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小蠻心中一熱,仗義之心漸起。

    「好了好了,這溫湯怎生飲用,撤了吧,取井水鎮著的好酒來,王后,小蠻可炒得一手好菜呢,全是你不曾見過地新式菜餚,就讓小蠻一展身手,與王后共飲一番吧。」

    宮中上下現在無人不知慶忌冷落王后,自新婚之夜後,已從未踏足鸞鳳宮一步,小蠻也好奇的很,可是問起慶忌卻從他那兒得不到任何消息,季嬴這裡更不用提,問得輕了她搖搖頭只是歎息,問得重了她便眩然欲滴,害得小蠻與搖光諸女在王后面前都心照不宣,再也不提起此事。

    一聽喝酒,季嬴道:「使得,殷兒,去取酒來供蠻王妃飲用。」她又對小蠻歉然道:「小蠻,我已立誓終生滴酒不沾了,不能陪你盡興,便以水代酒,陪你共飲吧。」

    「怎麼會?」小蠻奇道:「我聽好兒說,王后嗜飲,而且善飲,怎麼無緣無故便禁了酒了?」

    她頓了一頓,終忍不住道:「王后……,你與大王之間,到底生了何事?」

    季嬴黯然低頭,幽幽地道:「都是我的錯……,蠻王妃不要再問了。」她歎了口氣,一展黛眉,強顏歡笑道:「來,咱們移駕殿中,共坐飲酒吧。」

    小蠻是個存不住心事地姑娘,季嬴只是一味和她打啞謎,弄得小蠻鬱悶不已。這一頓悶酒獨自一人飲著實在無趣,好不容易捱過了膳時,小蠻立即向季嬴告辭,離開了鸞鳳宮。

    「大王可曾回來了?」小蠻一出鸞鳳宮,便向路過的一名侍女問道。

    那侍女連忙站住行禮:「回蠻王妃,大王已經回了後宮。」

    「他現在哪裡?」

    「正在若惜王妃宮中。」

    小蠻一聲不吭,領著自己地一眾侍婢便向若惜宮中趕去。

    若惜宮中,慶忌席地而坐。腳邊放了一口陶甕,甕中滿置晶瑩剔透的冰塊,陣陣白氣騰騰而起,一室清涼。

    案上放著幾樣精緻的小菜,慶忌與若惜聊著天,時而把盞淺酌一口,其樂融融。

    「大王放著好端端一個新人不去受用,卻總到妾身殿中住宿。若是王后長得貌醜難看那也情有可願,可王后明明生得千嬌百媚,姿容婉媚。而且。王后地性情也直率坦誠的可愛,妾身每日向王后陛下問安時,與她攀談十分投機。不瞞大王說。王后自秦國遠來時,我與搖光、小蠻三姐妹常自忐忑。生怕遇上個難以對付的人,可季嬴性情直率坦誠,毫無心機,人家見了都從心裡喜歡呢,大王何以……」

    慶忌微微一蹙眉:「若惜,是季嬴要你做說客地麼?」

    「當然沒有。王后若肯開口反而好了,可惜不管怎樣問起,她都只是搖頭歎息,問得多了便眩然欲淚,弄得人家莫名其妙。」若惜眼珠轉了轉,掩唇笑問:「大王,何不說與妾身聽聽。王后陛下怎麼惹惱了大王?可是……可是洞房之夜。不懂侍奉之道麼?」

    慶忌苦笑不得,向她佯嗔道:「寡人想來清靜清靜。你偏聒噪不止,你們女人啊……。這好奇的性子,真是與生俱來……」

    就在這時,季孫小蠻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大王,嘿!你倒自在。」

    慶忌展眉笑道:「寡人設計的這套服裝夠漂亮吧?小蠻穿上,儼然一個粉妝玉琢的美少年,嘿嘿,看得寡人食指大動。」

    他一面說,一面賊溜溜地瞄向小蠻武褲下翹挺渾圓、曲線優美的小屁股。小蠻的俏臀結實渾圓,膚色如蛋清凝脂,手感幼滑彈挺,慶忌常想採了她地後庭雛菊,奈何提了幾回,小蠻縱在意亂情迷之中也覺膽怯恐怖,總是向他哀求討饒,慶忌憐她年紀尚小,便也每每箭在弦上時卻停而不。

    但是小蠻畢竟已是曾經滄海地小婦人了,對床第之事如何不懂?這時慶忌一臉促狹的笑容,見他瞄眼之處,小蠻會意,想起那羞人一刻,不禁俏臉飛紅,羞啐了他一口道:「呸!喜歡?喜歡去衛國找那彌暇去,人家是堂堂吳王妃,可不是你地孌童。」

    不料與此同時,若惜瞧見慶忌眼神,竟也玉面緋紅,羞啐他一口,嗔道:「大王好不正經,光天化日,盡想些淫邪念頭。」

    「咦,莫非你們……」季孫小蠻訝異於若惜羞窘的表情,頓時狐疑起來,心中有些酸溜溜地:「莫非他們兩個已成就了那般好事?難怪大王來若惜姐姐宮中比去我那裡的次數多得多,哼!我還當他們憐惜我,原來是有人供他受用了呀……」

    小蠻心裡轉著念頭,其實這她可是冤枉了慶忌。慶忌正是考慮到小蠻身體還未十分成熟,所以宿在她宮中的時候才不多,而且即便與她歡好時,也常注意克制,採取些措施不想她過早受孕生子。可這一番苦心小蠻哪裡能懂?她現在吃醋,其實還有些小孩性子,只想兩人要好,別人與他做過的事情,自己也該一樣做過才不吃虧,只是好勝心使然,實際上像她這樣,十六七歲的小丫頭,**之念還不旺盛,慶忌只要晚上抱著她入睡,哪怕什麼都不做,她也一樣知足的。

    若惜一聽小蠻問話,臉上不禁更熱,連忙岔開話題道:「小蠻想是在宮中待得煩悶了才到了姐姐這兒吧?來來,快來一起坐下,陪大王飲幾杯酒。」

    若惜這一打岔,小蠻忽省起自己此來地目的,不禁哼了一聲道:「我喝不下,這裡恩恩愛愛,那邊幽幽怨怨,人家可看不下去。」

    若惜詫異道:「小蠻……說的甚麼?怎麼姐姐不懂?」小蠻氣鼓鼓地在她身邊坐了,瞪著慶忌道:「大王,人家想問問,王后剛剛嫁來吳國,哪裡便得罪了你,讓你這般對她?」

    慶忌斜眼睨她,哼道:「季嬴這丫頭倒是好手段,居然讓你們幾人紛紛出頭為她說話。」

    若惜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小蠻妹妹提起來了,大王也莫嫌妾身聒噪,不管怎樣,季嬴是我吳王宮後宮之主,大王再如何冷落她,這身份是改變不了的。若是後宮姐妹之間一團和氣,大王才能心無旁騖地操勞國家大事。大王冷落王后,王后並沒有怪罪到我們頭上,可是旁人難免要說我們三人狐媚誘主,使大王冷落了正妃。天長日久。王后一旦心生怨恨,後宮不靖,大王不也頭痛麼?說起來。王后才剛剛嫁來吳國,想必也不會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大王一國之君。胸懷寬廣,怎可與小女子一般計較?」

    慶忌吸了口氣,正色道:「君王無家事,家事即是國事,哪裡又有小事了。若是她性情潑辣一些,寡人都能容忍。可是……後宮不得干政。是寡人登基之初所立國策之一,豈可輕易更張?季嬴初到吳國,便要寡人援助其姐楚太后,寡人不肯應允,她便藉酒大雌威,和寡人動起武來,寡人如何不惱?天下大事都忙不過來。寡人還有閒功夫整日介與她理論道理不成?」

    「大王不肯應允?」若惜詫異道:「大王不是已與楚太后有了秘議?」

    慶忌哼道:「有是有。但那是寡人與朝中文武商議,與楚人締結的兩國盟約。卻非受季嬴所托,出兵相助。」

    若惜鬆了口氣。微笑道:「原來便為此事呀,大王也執拗了些,其實大王只要順水推舟,對王后說是因著她地原因才與楚人結盟,那麼既遂了國事,又安了王后芳心,豈不一舉兩得、皆大歡喜了嗎?」

    慶忌正色道:「那寡人地一番苦心不是白費了?須知寡人不是不能幫楚國而拒絕了她,而是不管能不能幫,令只能出於一人,無論是否同楚國結盟,必須是因著吳國地需要,由寡人與朝臣們商議決定,不能由後宮倡導。這一次不行,以後也不行,後宮不得干政的國策,必須由寡人開始徹底執行,永不可廢。」

    小蠻見他聲嚴色厲,不禁嘟囔道:「后妃參政,事屬尋常,同你有所密議地楚太后不也是女人?」

    慶忌微微一笑道:「她是楚國的王太后,不是吳國地王太后,吳王宮中的女人,便不得干政。」

    小蠻向他翻個白眼,哼道:「怎麼,你是怕我們這些女子做不得事,壞了你的大計,還是怕我們會奪了你的權呀?」慶忌見她悻悻然地模樣,笑道:「寡人不是宋昭公,相信我的小蠻夫人也不是襄夫人,可是為江山計,為後人計,寡人必須要防微杜漸。」

    慶忌所說的襄夫人、宋昭公地故事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宋國,那位不肯半渡而擊地仁義霸主宋襄公的夫人是周天子的妹妹。宋襄公死後,其子宋成公繼位,十七年後病死,由其孫宋昭公繼位,在這過程中,襄夫人一直把持宋國大權,其子其孫都只是傀儡而已。

    宋昭公的兄弟公子鮑乃是極其出名的美男子,史書中都說他「美而艷」,宋襄公夫人看上了這個按輩份該是自己孫子的美男子,於是對他百般討好,最後乾脆殺了正牌孫子宋昭公,改立他為國君,兩人名正言順地廝守在了一起,因為此事還引得當時地天下霸主晉國出兵討伐,為冤死的宋昭公主持公道。

    小蠻聽他比喻,不禁向他皺皺鼻子,故意氣他道:「誰說人家不是襄夫人?哼哼,等你年老色衰了,惹得人家生厭,那時要看上了哪個美男子,人家便去學襄夫人。」

    說到後來,她自己忍不住,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慶忌猿臂一伸,便攔腰一抱,把她輕盈的身子抱了過來,擱在自己腿上,在她臀上「啪」地便是響亮的一巴掌,對她的口無遮攔略施懲戒之後,才道:「大凡創業之君,江山基業是自己打下來的,滿朝文武是自己帶出來的,而且大多為人精明,自然不容易大權旁落。可是不管哪一朝哪一國,開國之君畢竟只有一代。

    他們地後世子孫呢?從小生於王宮,長於后妃之手,不知天下之事。即便親政之後,也沒有多少機會瞭解這個天下。他們接觸最多地,一是寺人,一是后妃,如果后妃干政,便非常容易。而后妃能時常出宮嗎?能臨朝聽政嗎?能頻繁接見朝中大臣麼?不能,她們只能待在深宮裡,那麼她們便只能信任、也只能重用自己的親眷,透過他們來掌控朝政。

    這些皇親國戚們一旦掌握了大權,又利用他們身份上地有利條件將君王和群臣隔離開來。不該有的野心便會漸漸萌生。那時該怎麼辦?」

    若惜當初曾教訓過妹妹不可縱奴欺主,家國一理,所以她對慶忌所說地道理一點就透。而季孫小蠻卻仍不服道:「寺人哪有資格掌理朝政?再說后妃,天下各國后妃涉政的事情多了。也不見有多少外戚為禍。」

    慶忌道:「那是因為當今天下諸侯並立,各國之間整日征戰殺伐,國君們不能不親理朝務,與群臣頻繁接觸,所以大權難落外戚之手。如果是一個江山穩定的大國呢?如果天下一統呢?」

    慶忌可是知道自趙高開始,大多數太監們在政治上都幹了些什麼。更知道秦亡之後,漢朝六個太后輪番執政,外戚專權,把個大漢朝搞得烏煙瘴氣,直至完蛋大吉。在這個家國天下的年代,后妃干政,即便本意上她們不想為害。但是大多數時候卻也只能朝那個方向展。後人用慘烈的犧牲才換來的經驗。他不早早戒備才怪。

    慶忌道:「如今為禍天下的,是世卿坐大篡權欺主。以當今晉國為例。六卿之五,其先祖是晉文公麾下忠心耿耿竭盡忠誠的臣子。可幾代下來,家族漸漸勢大,但其子孫之忠誠也能一如既往麼?當然不能,有多大勢力,就有多大野心,究其藏禍地根源便在於分封制,是以寡人開疆拓土,只設郡縣,委派流官,而不分封城邑。取締分封,建郡縣設流官之後,將來流禍天下的,便不再是世卿大族,而是後宮干政、寺人專權你們以為寡人是自降身段,與季嬴一個女子鬥氣麼?寡人是慮及長遠,防微杜漸。」

    小蠻聽的漸漸安份下來,長長地睫毛眨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出神地看著慶忌,慶忌在她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你們想一想,有一天,你們會有自己地兒子。這些孩子們會漸漸長大,他們中的一個,會成為吳國之王。然後,他會納後聘妃,從小生長在深宮中的他們,哪知人心險惡,哪知宮外是非?如果他們所納的后妃任人唯親,干涉政事,會有什麼樣的結局?說不定你們的骨肉血脈,便會有人像那可憐地宋昭公一般窩窩囊囊死掉。」

    若惜和小蠻聽了慶忌的話,遙想那種可能,不由心中一寒。

    慶忌道:「天下興亡,自有它的規律。寡人所做的,並不可能讓江山永固,萬世如一。可是,至少這些措施能盡可能的穩定國家,讓國祚盡可能的長一些,讓我吳國的後代君主們盡可能地少一些外戚專權亂政地事情。你們都是天真爛漫的女子,我本不想和你們說起這些血淋淋地宮闈之事,可是,你們既然是我慶忌的妃子,就必須正視這種可能。」

    若惜猶豫一下,垂下頭低聲道:「大王教訓地是。」

    若惜做了吳王妃,也曾想過等吳國再穩定一些,向慶忌求封一些官職給自己的家人,一榮皆榮,照顧一下家族中人,為父親盡一番心力。可慶忌這番話讓她開始暗自警醒,老聃那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的名言此時雖還沒有天下皆知,任若惜卻已從慶忌的話中明白了類似的道理。

    小蠻低聲道:「大王,就算如你所說,給季嬴吃的苦頭也該夠了吧?你還要折磨她到幾時呢?不瞞你說,我……我現在都不太想去鸞鳳宮了,每次看到她,人家都替她難受。」

    慶忌哂然道:「做錯了事,就要受罰。寡人不過是冷落了她個把月不去見她,怎麼便有那麼大的委屈?」

    「可……可她畢竟是身份尊貴的秦國公主,大王如此冷落,已經讓她難堪了,何以……何以還要削減鸞鳳宮的用度。讓她在自己侍婢們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慶忌一呆,訝然道:「寡人只是想教訓她一下,不叫她飛揚跋扈而已。幾時削減了鸞鳳宮的用度?」

    「嗯?」小蠻坐起身來,訝然道:「不是大王下令削減了鸞鳳宮地用度?鸞鳳宮裡現在燈燭數目給的極少,一到晚上便黑漆漆的。小蠻是北人,嫌江南火熱,殿中冰塊從不間斷,可……可我在王后宮中,便喝一碗酸梅湯都沒有冰塊,說是……說是藏冰已不足。僅夠大王一人使用了。」

    「啪!」慶忌一拍桌子,兩道劍眉不由挑起,他嚥了口氣。才冷哼道:「這必是宮中掌用度的寺人勢利,見寡人冷落了王后。有意欺凌了。嘿!寡人沒說錯吧,此等勢利小人,一旦掌握權柄,何等齷齪可恥。王后失寵,便連他們也敢假傳王旨隨意欺凌;如果寡人不早早定下規矩,總有一天君王也會任由小人擺佈了。」

    若惜瞟了慶忌一眼。問道:「大王準備怎麼辦?」

    慶忌起身,在殿中徐徐踱了一陣,扭頭對小蠻道:「小蠻,你既與季嬴交好,這事就交給你來辦。明日你再去鸞鳳宮中,喚來掌用度的寺人,好生教訓一番。配去姑蘇山戍衛軍營為軍士們洗衣作飯。再不准返回王宮一步。」

    若惜嘴角一牽,露出淺淺笑容:「大王何不親赴鸞鳳宮為王后陛下作主呢?如此一來。夫妻間的芥蒂,便也就此化解了。相信經過這次教訓,王后再不敢對國事隨意置喙,便溫馴款款侍奉大王。」

    慶忌聽了想起季嬴嬌美的容顏,傲人的酥胸、和那一雙異常修長優美的腿子,心中不覺意動,但他忽想起氣頭上曾對季嬴說過從此不再踏進鸞鳳宮一步,說出去的話,潑出去地水,如何食言而肥?略一猶豫,他便搖了搖頭,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宮中事,也要寡人來操心麼?季嬴是我吳國王后,寡人要讓她知道什麼不該做,便也該讓她知道什麼是她應該做的,這是她王后職司,寡人何必越俎代疱?」

    小蠻有了旨意,喜勃勃道:「何必等到明日,天色尚早,我這便去鸞鳳宮,總要讓季嬴知道,削減用度地下作事可不是我家夫君做的,免得她幽幽怨怨總是一副受氣模樣,看得人家難受地要死。」

    小蠻說完,已雀躍著衝了出去。

    慶忌一聲沒喚住,小蠻已不見了身影,慶忌扭頭一看,只見任若惜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那雙眼睛似乎洞悉他的心事,不由站起身來,清咳一聲道:「寡人……酒興已盡,也要走了。」

    若惜抿嘴一笑,問道:「大王既來若惜宮中,怎麼今晚卻不睡在這裡麼?」

    慶忌哼了一聲道:「和你們浪費了許多口水,寡人累了,今晚……寡人宿在搖光宮中。」

    「是,妾身恭送大王。」

    若惜袍袖一展,伏地禮送,慶忌咳了一聲,舉步走出了若惜寢宮。

    若惜慢慢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微微一轉,似笑非笑地自語道:「敢在新婚之夜跟自家夫君當今大王拳腳侍候的一頭母老虎,又豈會怕了旁人?可她被勢利寺人欺負時,居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忍氣吐聲的承受下來,大王果然便動了憐香惜玉地心思。硬碰硬的不是個事兒,馬上便曉得了以柔克剛,這個狐媚子,可不像外表那般缺少心機呢。嗯……就是不知道她要用什麼手段把餘怒未熄的郎君再請回鸞鳳宮,重續他們未了的洞房花燭夜呢?嘻嘻,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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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5:20 |只看該作者
第273章 天生倔強

    季孫小蠻一邊跑去見季嬴,一邊派人將宮中各職司的官員們喚至鸞鳳宮候命。王后未入宮前,宮中各職司的官員們分別由若惜、搖光、小蠻三人管理。按規矩,王后已立,宮中職司當由王后親自管理,所以搖光、若惜三人為避嫌疑,自季嬴來到吳王宮,便於第二日朝覲時將這些事務向她做了交接。

    可季嬴剛剛入宮,便與慶忌起了衝突,自此被打入冷宮,各職司官員對她難免輕慢。季嬴沒有大王撐腰,拿這些奴才便毫無辦法,宮中各職司官員們一個鼻孔出氣,對她陽奉陰違,她被慶忌冷落已經夠丟臉了,難道還能追到各職司去親眼看著這些屬官們從命辦事?

    她那日酒醉失控,回頭想想也難免心中懊悔,可是她已經把慶忌得罪的狠了,要哄得夫君回心轉意,一個還未有過夫妻之實的新娘子如何拉得下臉來?她自信長得不醜,從那晚慶忌剛入寢宮的情形來看,對她的姿色身材還頗為著迷,慶忌憎厭的只是她的驕橫態度而已,如今她幫不了姐姐,還弄得自己處境堪憂,每每反思姐姐說過的話,心中更覺後悔不迭。

    其實季嬴長在深宮,宮中妃嬪個個深諳馭夫之道,季嬴耳濡目染,何嘗不知以柔克剛的道理。只是她以前是堂堂公主,連秦國國君都讓她三分,養成了驕縱的性子,再加上那日酒醉,更是肆無忌憚。如今吃了大虧,痛定思痛之下。想著要重歸於好,便也只有別闢蹊徑。硬漢更有柔情時,只要大王對她動了憐心,還怕他不會因憐生愛麼?

    以她高傲的脾性,苦苦忍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賤奴欺凌,如今才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見到了一線希望。

    季孫小蠻喚來宮中各職司官員,當眾指斥負責藏冰的官員假傳旨意。怠慢王后,然後申明大王意旨,請王后處置。

    季嬴沒有按照慶忌地囑托杖責寺人,並將他發配為奴。慶忌既然不出面,也不讓小蠻代為處理,而是把各職司官員都喚來,聽憑她的發落。那就是告訴她:不該你管的不要伸手,該你管的還得負起職責來。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按照規矩來治理後宮!」

    慶忌腦海中存著慶忌、席斌兩個人的記憶,而且性情脾氣很大程度上受著來自後世的席斌影響,人權觀念比較強烈,所以他雖在盛怒之中,說出來的處罰也下意識地受著後世思想的控制,在他看來,杖責發配。已是極重地處罰,卻不知在當時的宮廷,他這才是法外施恩,亂了規矩。

    季嬴雖有心與慶忌修好,但她生性倔強,哪怕這個時刻,也不願因此完全喪失自我,做一個只知附首聽命的應聲蟲。輕慢王后是什麼罪?試想平民輕慢貴族,貴族便可以殺了他而無罪的年代。一個賤婢寺奴輕慢王后又豈能仗責了事?

    季嬴自入吳王宮,因受慶忌冷落,沒有展示自己的機會,在寺人侍婢們眼中便是一種孤苦無依、毫無主意、性格柔弱的形象,此時卻爆發出了她霹靂火一般的性格。

    既然大王下了旨。季嬴便拾起了王后地職權。痛斥了那負責藏冰的寺官輕慢之罪,令人拖出去杖責而死。然後把玉府、司裘、司服、內司服、追師、縫人、屨人、典瑞、巾車、司常、家宗人、弁師等各職司官員喚到面前。

    這些人負責王室器物保管、日常用品供應、灑掃衛生、宮寢帷幕、陳設裝飾、鞋襪服飾、車駕旗幟各個方面。季嬴沉下臉色,一一責斥。近來誰那裡管理混亂、誰那裡帳務不清、誰那裡有挪用私售王室物品的現象,說的清清楚楚。

    寺人們沒想到這個受氣包似的小王后看起來不管事,沒料到竟精明若斯,早把這些事情打聽的明明白白,其精明強幹,完全不在最擅掌理後宮事務的若惜王妃之下,手段比起她來尤為狠辣,耳聽得外邊那負責藏冰的寺人慘叫聲不斷傳來,他們一個個驚得汗流浹背,兩股戰戰。季嬴王后到了吳王宮先給慶忌一個下馬威卻失敗了,但是這一番立威,卻是鳳鳴於宮,一鳴驚人,宮中上下都曉得了這個小王后的厲害手段,一個個面無人色地退出鸞鳳宮時,遙遙望著那巍峨地宮室猶覺心驚肉跳。

    季嬴發號施令時,季孫小蠻不便阻止,直至眾職司官員惶惶退下,小蠻才道:「王后,大王的意思,是把那寺人杖責一頓,發配軍中為奴。如今你又違反了大王的旨意,會不會……會不會又惹惱了他?我看他……他好像已經不怎麼生你的氣了。」

    「小蠻妹子。」

    季嬴握住小蠻的手,紅著眼圈說道:「季嬴千里迢迢嫁來東海之濱,舉目無親,飽受欺凌的時候,小蠻妹妹是對季嬴是最好的人了。小蠻妹妹雖比季嬴還小著一歲,可是對這人情世故的了悟遠非季蠃可比,兼之對季嬴體貼照顧、仗義直言,季嬴此生都會銘記於心。

    季嬴一個姑娘家,既已遠離故土入了這吳王宮,此生休想再離開這裡,如何不想與自己夫君恩愛一生?季嬴做過錯事,惹惱了大王,何嘗不盼著大王能回心轉意?妹妹在大王面前一定為季嬴說過許多好話,你縱不說,我也猜得到。」

    說到這兒,她輕輕歎口氣道:「今日大王讓妹妹來傳達他的旨意,為姐姐主持公道,姐姐也知道大王已有寬宥我地意思。可是就算……就算……」

    季嬴咬咬牙,盈淚道:「就算大王又惱了我,終生不見我一面,我也不會為了討好他便不管什麼事都曲意附從。」

    她拭拭眼淚,,強顏笑道:「在秦國時,兄長常說,我是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今後也不知會讓哪家的公子頭痛一生。如今嫁給了他這扳得倒犀牛的勇士,我這匹野馬卻再也威風不起來了。他是我的夫君,讓我敬他愛他順從他又有何不可?但是我季嬴就是季嬴,該我認錯地我認錯,我認為對地,我還是要去做。」

    季孫小蠻望她良久,握住她的手輕輕歎道:「小蠻以為自己夠率性而為地了,想不到你這西秦女子性子竟是如此剛烈。唉,但願大王識得你的好,莫要……莫要再生閒氣。」

    當天晚上,慶忌在搖光寢宮便聽說了王后季嬴大發雌威,杖斃忤逆寺人,痛斥諸司官員地事來。搖光坐在榻邊,穿著薄軟絲袍,半敞著雪酥酥的一截胸脯,一邊梳著還粘著些許水珠的長髮,一邊窺著他臉色道:「王后……又沒有從了大王的意思,可……王后是依規矩行事,本就無可厚非,大王就不要在意了吧。」

    慶忌躺在榻上,一手枕著腦袋,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搖光柔膩結實的大腿,一臉若有所思地望著帳底不語。

    搖光又道:「一個世家,若主上放縱,婢奴們都要囂張不可一世,何況偌大的宮廷,這麼多的人,規矩不嚴主婢不分,將來不知要生出多少齷齪閒事,甚至……不足為外人道的醜聞,那如何使得?大王的處罰本來就嫌輕了些,傳揚出去,人家還道是大王授意那勢利宮人欺侮王后,所以才為他開脫。王后這樣做,對大王的名聲也有好處,唉!說起來,她如今這般處境,還敢……人家……人家其實很欽佩她呢。」

    搖光莞爾一笑:「難怪她才是王后,搖光現在才覺得,這樣的人,才可以做王后。」

    慶忌「嗤」地一笑,忽然道:「秦國王室……本源自東夷吧?」

    「是呀。」搖光放下玉梳,把秀髮拂到肩後,稍稍挽個既俏皮又嫵媚的髮髻,側身躺到了他的身邊,柔袍貼身,襯得她的嬌軀曲線玲瓏浮凸。

    她把慶忌的大手搭在自己柔腴膩潤的腰肢上,愜意地趴在他寬厚結實的胸前,柔聲道:「東夷少昊氏後裔伯益被舜帝賜姓為嬴,然後嬴姓繁衍,產生了李、趙、黃、徐、梁、秦等嬴姓14氏。其中嬴姓本族人如今反而不多了,除了東夷嬴蟬兒的部落,主要便是西秦嬴氏。西秦嬴氏本源於東夷嬴氏,因嬴姓族人擅長養馬,一部分族人便被西遷,由周孝王分封於秦村,直至嬴姓族人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受封為諸侯方才建國。」

    慶忌歎了口氣,喃喃道:「難怪……」

    搖光明眸一眨,問道:「什麼難怪?」

    「難怪她這麼……,唉!原來她老家是山東倔縣啊……」

    「嗯?啊……不要……」

    搖光一句話還沒問出口,慶忌忽然覆身其上,搖光格格笑著,雙手蜷在胸前抵住他胸口,一雙結實有力的大腿便自然而然地纏住了他的虎腰,水汪汪的大眼情意綿綿,暫把心中疑問拋到了九宵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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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5:59 |只看該作者
第274章 如火如荼

    吳王宮中慶忌對刁蠻任性的小妻子進行冷戰調教的時候,他在陳國發動的「尊嚴之戰」卻正打的如火如荼。平布率領吳國大軍攻城拔寨,一路勢如破竹,此時已經攻到陳國都城宛丘城下。

    宛丘城城為方形,周長九里十三丈,城牆高二丈四尺,有四座門,門皆內外三重,繞城還有土築外郭做為護城堤,護城堤高約丈許以防水患。陳軍本在外郭禦敵,因吳軍凶狠,陳**隊無論戰力還是數量都遠非其敵,已經撤進城去,外郭失守。

    以高僅兩丈有餘的宛丘城,想防禦掌握著最犀利的攻城武器的吳軍進攻不啻於癡人說夢,吳軍根本不須出動軍隊,只要架好拋石機一通砸,就能把整個宛丘夷為平地。好在吳軍兵臨城下後便停止了進攻,命人進城送信,迫陳國投降。如今宛丘城內兵慌馬亂,陳國君臣惶惶聚在小朝廷上,面對吳國大軍卻是束手無策。

    如今的陳國君主叫陳吳,是陳哀公之孫。說起來陳國還真是夠衰的,這個小國本來與世無爭,當然,以它的條件,也無從去爭。可偏偏總是受人欺侮,前些年楚靈王發兵攻打陳國,滅亡陳國,立其子熊棄疾為陳國君主。熊棄疾做了五年陳國國君,楚靈王死了,熊棄疾回國繼位,便是後來被伍子胥鞭屍的楚平王。

    楚平王繼位後,為了與周圍諸國搞好關係。出於政治需要,恢復了陳國,把陳哀公之孫陳吳立為國君,陳吳這才做了十多年國君,不想吳國又打了來。大國只要有意吞併,只有區區幾城數縣的小小陳國哪有招架之力?

    陳吳頹喪地道:「諸位愛卿,吳國大軍已兵臨城下,吳人已遣使令寡人獻國投降,不知諸位愛卿可有救國之策?」

    陳國太小,朝堂上一共也沒有幾個臣子。便連六卿地設置都不全。白髮蒼蒼的司徒大夫是他的叔父陳明,陳明垂淚道:「國君,我小小陳國,本仰大國鼻息生存。大國舉手投足,輕而易舉便可令我陳國存、亦可令我陳國亡,如今吳國大兵壓境,只消一聲令下,小小宛丘城便要被夷為平地,我們還能如何?平布有言,只要國君遞降書順表歸附吳國,可封國君為侯爵,授俸祿、賞府第。吳國存世一日,國君後嗣不絕,為宗族血脈延續,國君……還是降了吧。」

    「萬萬不可!」太宰費無病跳出來吼道。他是費無忌胞弟,楚王雖重立陳國,但是為了加強控制。就把費無忌的弟弟派到這兒來當了太宰,雖說陳吳才是陳國國君,可是費無病背後有楚國撐腰,卻是陳國真正的幕後主宰,便連陳吳這個傀儡國君也要仰他鼻息,一聽他出言反對,陳吳積威之下不禁膽怯。

    陳明橫了費無病一眼。冷哼道:「太宰大人。如今吳軍大兵壓境,你有什麼辦法解圍?」

    費無病道:「本大夫已派人赴楚國求援。楚國大軍一到,吳國之圍立解。有什麼好擔心的?」

    陳明冷笑道:「太宰大人。你口中地楚軍現在何處?吳軍在闔閭率領下。曾以五萬大軍殺入郢都。趕地楚王逃入深山。闔閭如此威風。尚且敗在慶忌手下。慶忌乃吳國第一勇士。自繼王位之後。勵精圖治。吳國蒸蒸日上。國力更加強大。如今又與秦國聯盟。隱隱已有東南霸主之勢。楚國?慶忌手下敗將之手下敗將。敢出兵解圍嗎?能解得了圍嗎?」

    費無病三角眼一瞪。凶光四射。陰聲道:「老傢伙。陳國之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作主了?吳軍一到。你倒像吃了熊心豹膽一般。莫不是你這老傢伙早與吳人有所勾結。否則我陳國怎能敗得如此之快?」

    「你……」陳明指著他。氣得手足發抖:「你這匹夫。在我陳國欺上瞞下。耀武揚威。搞得陳國民不聊生。百姓窮困。便連國君所住所用。也粗鄙不堪。你卻錦衣玉食。盡享我陳人民脂民膏。你背後有那楚國大奸人費無忌撐腰。為了陳國延續。老夫也只得忍了。可今天……今天……。我陳氏一脈漫說國家社稷。便連家族血脈都要難以為繼。吳軍一旦入城便是滿城俱焚。老夫豈能再裝聾作啞……」

    「司徒大人……」陳吳毫無國君威嚴。老好人似地上前勸架。窘迫不安地拉住叔父道:「司徒大人不要再說啦。」他生怕這老叔父激怒了費無病。若是費無病暴怒傷人。他這有名無實地國君可也護不了他。

    「你放開我!」陳明使勁一掙。鬚髮飛揚。如癡如狂:「國君。與其做這有名無實地國君。整日受這小人欺壓。不如就此投了吳國。老夫這雙老眼雖然昏花。可心裡透著亮兒呢。我看那吳王手下人才濟濟。其志甚大。投到吳國去做一公侯。勝過在這小小地宛丘城裡受人擺佈。」

    「大膽!」費無病從未見過陳國上下有誰敢這麼跟他說話。又是憤怒。又有些畏懼。他大聲咆哮道:「楚國能立陳君。便也能廢陳君。你們是活地不耐煩了嗎?待我楚國大軍一到……」

    「待你楚國大軍一到,宛丘城已玉石俱焚,陳氏血脈從此與國偕亡了!」

    陳明聲音比他更大,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老夫活了七十有六啦,早就活夠啦!我死不要緊,卻不能眼睜睜看著我陳氏子孫都給你費氏兄弟陪葬!來人,來人啊!給我拿下這個楚國的混帳東西費無病哂然冷笑:「王宮侍衛儘是我地心腹,誰肯聽你這老匹夫叫喚?」

    不料陳明話音一落,便從外邊撲進四個人來。其中三個是陳明的家將,另外一個卻是陳氏子侄,四人似乎早得了陳明地囑咐,撲上來二話不說便將費無病撲倒在地。

    「你好大膽子」,費無病掙扎著,凶狠地瞪著他道:「來人!給我把這老匹夫拿下!」

    站殿武士也都是費無病的人,他們只是吃虧在完全沒有防備,被陳明帶來的這幾個子侄和家將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聽費無病吩咐,他們立即掣出兵刃。圍上前來。

    「動手!」

    老陳明一聲大吼,那陳家子侄自袖中摸出一柄魯削來,一咬牙,便狠狠刺進了費無病的心

    「你……你……你……呃……」費無病就像被割斷了氣管的雞。身子一陣抽搐,一雙凶睛仍然瞪著,卻漸漸停止了掙扎。

    陳吳見了這般情形,不禁呆若木雞,四下圍攏上來的武士一見費無病一死,也全都呆住了。

    陳明顫巍巍地走過去,一把拔下插在費無病胸口的刀子,噴出地鮮血濺紅了他蒼老的手和潔白麻衣的大袖,陳明直起腰來。瞪著那些武士,大聲厲喝道:「爾等食我陳國米栗,穿我陳人所織衣物,為何卻不效忠我陳氏之君?如今吳國大軍就在城外,只消他們攻擊城來,爾等乃至家中老少皆不能保全性命。國君已決意遞降書順表。投降吳國,爾等是要追隨國君,還是要追隨這離去不遠地費無病?」

    眾武士面面相覷,遲疑難決。過了片刻,一個武士忽然鬆手棄了青銅長戟,其他武士頓時紛紛響應,嘩啦啦一陣響。大殿上已棄了一地戈矛。

    陳明返身看向陳吳。拱揖道:「國君,唯今之計。只有投降,才能保全陳氏宗族了。我宛丘城東犧城。乃上古聖人伏羲氏、神農氏的都城。吳人敬畏,便不去攻。城西太昊陵,吳軍亦不作絲毫騷擾。此仁義之軍也。以大吞小,久分而合,本是天理正道,我小小陳國,只是適逢其會罷了,吳國大王慶忌素守信義,相信他絕不會食言,今日獻城投降,他必善待我陳氏族人。」

    陳吳呆呆半晌,大袖垂下,失魂落魄地歎道:「罷了,陳吳,陳吳,我這陳國國君,是命中注定了要降於吳國的。叔父……,你……你代寡人出城向吳軍乞降吧。」

    楚國費無忌接二連三接到兄弟報訊,起初還不想用兵,他把心腹大將偃將師派到吳國,想通過外交手段迫使吳國退兵。不料那吳國負責接待楚國使節地郁平然油滑透項,今日言辭之間好似吳國馬上便要退兵,明日卻又義正辭嚴,大講士可殺不可辱,何況一國大王乎?弄得偃將師也不知吳人到底甚麼意思?

    等到吳國快要拿下陳國宛丘了,偃將師才得了准信怏怏回國。費無忌大怒,便派偃將師率三軍精兵趕往陳國為兄弟撐腰,不料吳軍卻似對這三萬精兵地行蹤瞭如指掌,他們剛剛踏入陳國領土,吳國大司馬英淘也親率一萬五千人趕到了,而且搶在他們前面,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設伏,放過前軍突襲中軍,殺得措手不及的偃將師落荒而逃,**上中了一枝楚弩,上邊卻染了東夷人的毒藥,毒發之後偃將師全身浮腫,腦袋好像豬頭一般。

    等他趴在中軍帳內,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之後,使勁睜開一雙因為浮腫而露出一條縫的眼睛重新看到這個世界時,卻聽斥侯匯報說,陳國國君已誅殺了費無病,攜印綬,除衣冠,開城向吳人投降了。

    費無忌捶榻大罵,罵得口乾舌燥之後,仔細思忖半晌,便決定率殘兵回國。費無忌接到消息,聽說兄弟慘死,陳國降吳,不由捶胸頓足,他站在郢都城頭,先指著陳國方向大罵一陣,又指著吳國方向大罵一陣,罵完了想想要與吳國虎狼之師為敵,終究有些膽怯。

    費無忌正在猶豫是否再度發兵,想睡覺便有人給他送來了枕頭。斥侯線報送來消息,因為吳國佔了宋國彭城,雙方摩擦漸起,宋國已向邊境增兵,似欲有所作為了。費無忌大為心動,正想遣使赴宋,商量共同出兵南北夾擊吳國之事,越國大夫曳庸帶著香車美人金銀財寶也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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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7:57 |只看該作者
第275章 胭脂馬,臥槽否?

    越國大夫曳庸此次訪楚,受到的接待規格遠比上次皋如大夫要高的多。越國在吳國腹心處,如果越人能和楚人聯手,那麼費無忌的底氣便要壯得多。

    越人被吳國敲搾的不輕,燭庸在越國時更是如同太上王一般,對越王允常也呼來喝去,氣得允常當面裝熊,背後暴跳,當初勾踐或父王病重,為人子者當奉孝床前,這回倒真被燭庸氣病了。兩國都和吳國有著數不清的恩怨,自然是一拍即合。

    費無忌與越人秘密簽訂了攻守同盟合約,又把吳國已和宋國結怨的事情說了出來。曳庸本是詭智之士,一聽費無忌說起宋國與吳國因彭城的歸屬問題產生摩擦,不禁雙眼一亮,頓覺機會到來,忙向費無忌建議,把宋國拉進他們的同盟,由宋國向吳國發動攻擊,吸引吳軍北上,然後楚越聯手伐吳,縱然滅不了吳國,也能重挫慶忌威風,報此一箭之仇。

    費無忌本有心拉宋國入伙,只是沒有想到曳庸這樣毒辣的計謀,聽他一說,正合己意。慶忌如今已經連著釋放了三批楚國權貴回來,這些權貴都是當初囊瓦一手遮天時在楚國數得著的上卿、世族,人人有權有勢,論資歷、論權勢,本不在他之下。

    如今他取囊瓦而代之,做了楚國令尹,連楚王和楚太后也要看他眼色行事,權勢熏天,尤勝囊瓦當年。可是這些楚國老臣們卻沒領教過他的厲害,當初在楚國時他們本是平起平座的人物,如今他們在吳國做了一年多的「客」,回國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職位權勢都已被別人取而代之。他們豈肯甘休?

    這些人中那些世家之主們,繼位者是他們的子侄,如何重新分配權力倒還好說,老家主回來了,子侄們不管心裡情不情願。大多也只把權力交出來,個別不願交權地,家族內部便出現分化,內鬥不休。

    這些事一時還鬧不到費無忌頭上,可是那些靠巴結費無忌上位的權臣們卻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他們是靠巴結費無忌獲得的權力,豈肯輕易把官職再讓出來。而且他們都是費無忌一黨,費無忌也不甘心換上一班未必肯聽他話的老傢伙。

    這些老傢伙們能量卻不小,整日介在郢都城串聯舊部惹事生非。換著班兒地跑上門去找費無忌談心,弄得費無忌不勝其煩,最近迫於無奈已搬出郢都城,打著避暑的旗號搬到渚宮釣魚閣去住了。

    這些老資格的權貴們豈肯善罷甘休,費無忌一走了之,他們便去找太后和楚王哭訴,時不時還在酒肆勾欄人眾較多的地方痛罵費無忌一番。這些人資歷、威望都不小,費無忌也輕易動他們不得,費無忌如今正為此事煩惱呢。

    如果真能伐吳成功。那麼他便帶這件煩惱事也解決了。一旦伐吳得勝,他為楚國報了闔閭攻陷郢都的一箭之仇,聲望之高必然傾蓋天下,到那時這些老臣們在他面前便沒有資歷可言了。再者一旦伐吳成功,隨同自己伐吳的這些大夫們個個都有大功在身,到那時他們身居高位便名正言順,那些失勢老臣還沒臉再來討官討權麼。^^   ^^

    一念及此,費無忌忙讓曳庸先回越國與越王允常聯絡,敲定共盟伐吳的細節。一面派出心腹之人快馬趕赴宋國去探他們口風,如果宋國果真與吳國起了爭執,便聯絡宋人,設調虎離山計共謀吳國。

    費無忌一副如意算盤打得劈嚦啪啦直響,嬴蟬兒建國之事也已緊鑼密鼓地提上了日程。慶忌與衛夫人南子聯絡。通過南子與宋國國君取得聯繫。授意宋國與他配合,雙方邊軍故意製造摩擦。然後趁著風聲四起造成兩國大戰一觸即發的假象不斷向吳宋邊境增兵。

    衛宋兩國得吳國之助,說服秦國出兵。他們最強大的威脅晉國即將分崩離析,投桃報李之下,對吳國要他們配合演戲地這麼一點小小要求自無不允。

    慶忌此舉的真實目的卻在東夷和楚越。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增兵彭城,便與東夷近在咫尺,萬一嬴蟬兒登基受阻,那便出動大軍武力鎮壓。如果東夷順利到手,那便「擴大與宋國之間的邊境戰爭」,引誘楚越兩國出兵攻擊他的吳國大本營。

    五月初一,還有四天便是毒月惡日,五月端午,傳說中邪佞當道,五毒並出的日子了。慶忌登上高樓,眺望西北,想起秦國出兵、六卿分晉的壯舉,不禁心潮澎湃。只可惜這個時代,沒有戰地記者,也沒有聲訊傳輸,等到那邊發生的大事詳詳細細傳到他的耳中來,最快也得將近一個月地時間。

    慶忌自做吳王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困在宮中,不是與群臣商議國家大事,便是後宮與諸位美人享受閨房之樂。** ***這樣的日子聽起來固然美好,可是大魚大肉天天吃也有膩的時候,過了近一年的安穩日子,他現在倒有些懷念親自帶兵戰場廝殺的歲月了。

    可是他深知如今身份已不容他親登戰場,那顆心蠢蠢欲動了半晌,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合理出宮的理由:巡狩邗邑。

    一國之君出巡自己的領土,天經地義,這總沒人干預了吧?邗邑是原來吳國與江北勢力接壤的最前沿,是吳國重要的邊防重鎮。大王巡視軍事重鎮,理由說地過去,再加上現在與宋國戰雲密佈,大王不能親臨前線,那麼親臨北方軍事重鎮,看在周邊諸國眼中,也是鼓舞軍心士氣的舉動。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凸顯吳國對彭城的重視和志在必得,這樣下一步吳國「傾巢而出,北上同宋國決戰」,才不顯得突兀,以勾踐、費無忌等人之奸詐。才不會察覺其中有疑。

    此外,一旦東夷建國成功,國家新立,嬴蟬兒不可能馬上便離開東夷赴吳國見他,那麼他便可以就近在邗邑與東夷女王會唔。以兩國君主的身份,議定兩國盟約,確立主從關係。

    慶忌興沖沖地把他的理由對孫武、掩余等人說了,他們果然沒有再找什麼理由阻止慶忌地行程。最後朝臣們商定,調上將軍荊林自武原駐地趕到姑蘇駐防,由相國孫武主持朝政,因他尚無子嗣,由王后和三位王妃共同秉國。\\\\\

    車駕在宮門外等候,五十輛戰車。三千甲兵將慶忌地王車圍得風雨不透,只能遠遠看到王車頂上地黃羅傘蓋。前後還各有兩千精兵,出兵時將與慶忌地中軍隔著三里之遙前後策應。

    慶忌坐在四面敞開夏日乘坐的王車上,手指輕輕叩擊著車轅「篤篤」直響。天氣太悶了些,江南水氣重,天一熱氣來好像蒸籠一般,慶忌在有冰雪降溫地宮室裡待慣了,忽然跑到炎炎烈日下竟有些不習慣了。

    他看看筆直地站在烈日下的吳國士兵們,汗水沿著他們地額頭涔涔而下。身上的輕便皮甲被陽光曬得滾燙,但是他們紋風不動,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站立了許久。

    「唉!我當初也吃過這樣的苦頭啊,如今才過了大半年的安逸日子,坐在傘蓋下面還覺得辛苦,這真是有儉入奢移,由奢入簡難啊。」

    慶忌感慨著,扭頭看看宮門方向,不禁略略皺眉。小蠻那個丫頭在搞什麼鬼。寡人這就要率軍出狩,巡視邊疆去了,她卻還要自己等著。

    方才王后季嬴率後宮嬪妃在鸞鳳宮前為大王餞行。慶忌與季嬴還是沒有私下見過面,更沒有說過一句體己話,現在兩個人真有點像小孩子鬥氣。慶忌看到季嬴時再也不是感覺厭煩。而是感覺十分有趣了。

    他相信季嬴現在對他也不再幽怨憎恨,同樣在盼著他能回心轉意。兩個人偶爾看對方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讀出的都是特別的味道。*****他們本來是素不相識的一對男女。可是因為鬥氣,反而莫名其妙地有些熟悉感來。

    慶忌出發在即,宮中嬪妃相送,大庭光眾之下,兩個人也說不出什麼別地話來,季嬴按照後宮禮儀,恭賀大王出行順利,身體康泰之後,奉敬水酒三杯,便乖乖巧巧地退了下去。慶忌正要出發,素來沒有王妃樣子的季孫小蠻卻跑到他身邊耳語了一句:「大王,在宮外再等片刻,有好東西送你。」

    「什麼好東西?」

    「嘻嘻,快做好了,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小蠻扮個鬼臉退了下去,瞧見他們親暱無間的模樣,季嬴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羨慕,但是當慶忌再向她看去時,那雙眸子清明平靜,卻看不出絲毫波瀾來了。

    此時已經過去好幾個片刻了,還不見小蠻說的「好東西」,慶忌有些耐不住了。他叩擊著手指,正不斷扭頭看向宮門,忽見申生、舒克兩個貼身寺人各自提著一隻漆花竹籃飛也似的跑了出來。

    「大……大王……,東西……送……送來了。」舒克抬袖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氣喘吁吁地道。

    「哦?是甚麼東西,呈上來給寡人看看。」

    「是是!」申生急忙到了近前,揭開食蓋,雙手高舉將竹籃呈上。

    慶忌一看,不由驚咦一聲。只見籃中竟是幾味看起來讓人頗有食慾的小吃。

    「這是……」

    「這是王后陛下親手做的,王后說,大王遠行一路辛苦,路上食宿不便。如今將近中午,特做幾味小吃,請大王路上品嚐。」

    「喔……王后做的?」

    「是是,王后陛下說,這是餱糧,用石子燙烙做成地食物,酥脆荃香,耐久儲藏。」

    「餱糧,這不就是後來的石子饃麼」,慶忌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裡,越嚼越香,慶忌不由微微一笑:「看不出,那匹胭脂馬,居然還是入得廚房的人物,有這樣的好手藝。」

    石子饃是中國烹飪史上「石烹階段」創造出來的一種食物,西周時把它稱為「餱糧」,到了唐代被稱為「石鏊餅」,那時可是做為皇帝的貢品常年進獻朝廷的,是一種口味極好,又適宜外出攜帶的乾糧。而且易於消化,便連病人、產婦也常常食用。

    「大王,這是粉糍,用糯米和豆沙蒸成的糕餅,王后說,這也是秦川特色,特供大王享用。」

    慶忌一看,果然不愧是被季嬴苦心挑選出來地關中小吃,這樣東西後世也不曾斷絕,便是後來稱為「甑糕」的東西,只不過後來裡邊又加了一樣配料紅棗罷了。一樣食品能傳承數千年而不絕,生命力如此強大的東西,口味自然不會差了。

    慶忌眼中露出了笑意:「這個丫頭,賠禮的法子倒也有趣,居然曉得素手調羹湯來取悅自己郎君。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呵呵,這兩樣東西一下肚,再見到她時,可不好意思再板著臉了。舒克也把自己捧著的監子奉上,又道:「因大王遠行,王后精心挑選,做了幾味可口地食物。奴婢這一籃(魚旨),也是王后陛下剛剛做好地。」

    舒克這一籃東西,慶忌更是眼熟,裡面分明便是壽司。當時叫(魚旨),(魚字旁的旨,現在此字在字庫中已經沒有),漢代叫做(魚乍),因為這種食品易於攜帶,適合做為旅途中地食物,因此唐代時,日本來華商人學會了傳回國內,宋朝時這種食物還大行其道,但是到明代時,就徹底從中國人的菜譜中消失了,反而在日本大行其道。

    這幾樣食物看來是季嬴頗費了番心思精心挑選出來地,既易於攜帶和路上食用,又誘人食慾。慶忌心情大好:季嬴這個丫頭本性不壞,但是性格太驕縱了些。若不受這教訓,以後不但總要對自己指手劃腳,怕是與搖光諸女,也難以相處融洽。這次如果管不住她,斜枝歪杈越長越粗,兩夫妻早晚同床異夢,離心離德。

    費無忌是要打的,但那不是由該由她來說的話,而且她的立場太成問題,絕不能姑息養患。而期望通過道德自律和不厭其煩的說教想達到公事不入私門的效果,和想靠吹枕頭風來勸貪官們清廉一樣,純屬畫大餅充飢,必須從制度上徹底禁絕。這次防患於未然,讓她知道了胡亂干涉朝政的嚴重性,相信即便少女脾氣忘性大,她以後也會汲取這個教訓,不敢過於放肆。

    孫武率群臣拱揖賀道:「王后賢淑……」

    「嗯嗯!」慶忌忍笑點頭:「回去告訴王后,就說……這樣做……的食物,很合寡人的口味,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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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08:50 |只看該作者
第276章 惡日定鼎

    「大王說……這樣做……的食物,很合他的口味?」

    「是。」

    季嬴和季孫小蠻面面相覷,季孫小蠻「噗哧」一笑,說道:「怎麼樣,口風軟了吧?」

    「哼哼……」

    申生和舒克兩個小太監不知道慶忌這麼斷句別有一層含意,陪著一陣傻笑。

    「你們下去吧」,小蠻擺擺手,揮退了兩個小寺人,然後攬過季嬴的肩膀,笑嘻嘻地道:「怎麼樣,還是若惜姐姐出的主意好吧?男人啊,都是屬驢子的,吃軟不吃硬,你哄一哄,他就不知道北了。」

    「他現在正往北邊去呢。」

    「真沒趣,我打個比方而已。」

    季嬴手托香腮,愁眉苦臉:「唉,我知道你是打比方,這頭驢子偏偏就是我們的夫君,這裡就是我的家,不哄著她,還能怎麼辦?可是……這就行了麼?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喝了都幹了些什麼,還……還摔了大王一跤……」

    季孫小蠻一聽,不禁蹙起柳眉道:「那就麻煩了,男人被女人摔倒,一定覺得很丟臉的。」

    她眸波一轉。忽又興致勃勃起來:「你真地把他摔倒了啊?用地抱花肩?」

    季嬴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嗯。好像摔地還挺狠。」

    小蠻頓時躍躍欲試:「哈。我知道他地軟肋是什麼啦。原來他對摔跤不在行。嘿。當初在船上制住我時。那樣對付我。這回……」

    看她鬼鬼祟祟地眼神。一副很想試試地模樣。

    季嬴白了小蠻一眼。又看看身旁四個粉面潮紅。東倒西歪。捶腰地捶腰、揉腿地揉腿地侍婢。嬌嗔道:「少裝死啦。才讓你們做這麼點事情。就一個個累地不行地樣子。」

    殷兒四女叫苦道:「王后。要在這麼短地時間內把東西做好。真地很累啊。」

    「好啦,不要叫啦,都是我平常寵地你們。去去,趕快把材料再準備一份。」

    「啊!大王已經走啦,還要做給誰吃啊?」

    「本王后要學啊。如果學不會,等那個臭男人回來發現不是我做的,還不又要拉長了臉給我看?快去,快去。」

    殷兒四女叫苦不迭,可王后的幸福就是她們的幸福,再說如果王后不能挽回大王的心,她們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這輩子也要陪著王后守活寡,事關自己終身性福。只得打起精神,再去準備製作關中小吃的材料去了。

    季嬴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人家還沒這麼委屈過自己,卻為他轉了性兒,可是他……」

    季孫小蠻和她已成為閨中膩友,當著小蠻的面,她也沒有隱藏心事。小蠻安慰道:「好啦,他這人呀,嘴上說地挺狠的,其實心很好的。」

    季嬴怏怏地歎了口氣道:「小蠻。你不曉得,他……他說過,終生不再踏進鸞鳳宮一步的。」

    「呃……,看來你真的惹著他了。不過,不再踏進鸞鳳宮一步……,那兩步三步四五步,七步八步百十步。總不算違背誓言了吧?」

    季嬴不禁直了眼睛:「嘎!這樣也成?」

    「有啥關係。兩夫妻嘛,耍耍賴皮不打緊的。」

    「可……他是堂堂吳國第一勇士。又是當今大王,一言九鼎。豈肯食言?一定……一定說的出,做得到的。」

    「我嘁!」小蠻鼻孔朝天,立即奮力嗤之以鼻:「你別被他騙到了,他說話從來不算數地。」

    「此話怎講?」

    「他還說不碰人家的……啊!」

    「啊?」季嬴聽不明白,卻見小蠻掩著口,一張俏臉從頸子下面有清晰的潮紅色迅速向上蔓延,直至整張臉成了一張大紅布。

    「小蠻,你在說什麼啊?」

    「啊……喔……,嗯……我忽然想起來,我房間裡的蠟燭還沒熄呢,我……我先走了。」

    小蠻像一頭靈狐似的,從她身邊一躥而過,一個箭步衝出門外,飛也似的走了。

    季贏愕然看著她的背影,然後苦起一張臉,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又為自己的處境發起愁來。

    相識尚晚,要說感情,她和慶忌此時還不是那麼深厚。但季嬴雖然刁蠻,一個女孩兒家又豈能不為自己的終身打算。她既然同意嫁進了吳王宮,便是吳王地妻子。在這裡住的久了,對自己這個身份她也有了明確的認識。

    慶忌既是她今後一生必須相伴的郎君,她又怎能不在乎他的感覺?這其中有認命的成份,當然,慶忌不乏讓少女為之心動的優秀條件,也是彼此相識後讓她漸漸沉溺其中地重要原因。可是……那個冤家肯不肯回頭呢?

    「看我這樣曲意討好,那個傢伙一定得意地尾巴都翹上天了。哼!不給你點甜頭,怎麼拉得住你這匹野馬的轡頭?我娘說過,男人女人之間啊,誰才是贏家可不像戰場上地強弱那麼一目瞭然,這要看誰稱了自己的心意,嘿嘿……」

    季嬴想地得意,手托香腮甜甜地笑了。

    「王后,東西準備好啦……」

    「我來啦,我來啦……」季嬴跳起來,挽挽袖子,扎撒著一對白生生的胳膊跑了出去……

    滾滾黃河東流至河口,突然調頭南下,像一把利劍,將黃土高原一劈兩半。在秦晉兩國的邊界線上,開出一條深邃的峽谷。長達七百多公里長地秦晉大峽谷,風光如畫,猶如一個引人入勝的長長畫廊。

    大峽谷兩岸的條條溝壑和來自高原上的上百條河流,如同一條條黃龍撲向黃河,掀起層層黃浪。正所謂「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到了此處時,奔騰咆哮的黃河水被緊緊地夾峙在狹窄的河床上。最寬處不到兩百丈,最短處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離,喧囂的滔滔黃浪撞向石壁,聲浪如同萬頭奔牛齊聲嘶吼。

    這裡就是韓塬。

    秦國大軍已雲集於此,大將公孫武為主將,副將偏將如雲,三萬精兵,五百輛戰車。飲馬黃河,揮中原。

    消息傳到晉國絳城,六卿畢至,與國君商討秦國動向,自邊境傳來地軍情急報不斷送至朝上。

    中行氏出班奏道:「我晉國南征,為秦國所阻。今秦國休戰不足半年,又發大軍於韓塬,揮耽耽。其心叵測。為防不測,我晉國當立即發兵與秦一戰。」

    范氏忙道:「臣附議,秦國出兵,必是趁我晉國與衛宋糾纏,意圖對我晉國不利。臣以為,衛宋兩國不足為患,我晉國近前強敵,唯秦而已,當與衛宋休戰,迫其割地賠款。休兵罷戰,集中兵力將秦人狠狠地打回關中,讓它從此不敢覬覦我晉國領土。」

    趙簡子立即出班反對:「此事不妥。衛宋兩國雖非強敵,但取了衛宋,整個中原,將大半落入我晉國之手,晉國將永霸於天下。如今我軍佔領了一半衛國領土。只消再有一年兩載。便是全取衛國也不困難。到那時,宋國便唾手可得。到口的肥肉豈能再吐出去?秦公素無大志。此番出兵,不外乎是想趁火打劫佔些便宜。依臣看來,只需派一支大軍前去迎擊,使秦人不敢深入,我晉國仍應以取衛為第一要務。」

    趙簡子如今可是晉國第一重臣,份量遠非范氏、中行氏可比,聽他一說,晉侯頓時躊躇起來。

    六年前趙簡子襲爵不久,周王室便發生王子朝叛亂,初登王位的周王被王子朝逼迫流亡於外,那時趙簡子初臨卿位,根基尚不牢固。卻大膽請命於晉侯,率兵平息了王子朝之亂,輔佐周敬王還都。

    這一戰,奠定了趙簡子在晉國六卿中的地位,聲望一時無倆,其他五卿目前都不及他威望,但說起實力來,知氏家族目前卻是晉國六卿中最強大的,家族中人才濟濟,封邑領地最多,在朝為官的子侄也最多,是以晉侯一見三卿意見相左,便向知氏看去,想聽聽他的意見。

    知氏微微一笑,出班奏道:「臣同意趙大夫的意見。秦人之力不足以與我晉國抗衡,此番出兵難成大害。然秦人關隘險要,亦非我晉國可輕取,總不過是個膠著局面。兩相權衡,此時應以伐衛為第一要務,盡取衛宋領土,畢全功於一役,盡佔整個中原。然秦人之害亦不可輕視,可派一路大軍趕赴韓塬,以懾秦軍。只要衛國到手,便盡收大軍,逼退秦人,進而再徐圖宋國。兩三年光景,中原沃土將盡入我晉國之手矣。」

    趙簡子一聽有些訝然,原來他雖位列六卿,勢力尚不及知氏。去年冬,他利用勤周天子有功,周天子欽封他為王室命卿之機,徵收生鐵四百八十斤,把「刑書」銘鑄於大鐵鼎上,公佈了晉國地第一部成文法典。這一壯舉,不僅使他名聞天下,而且博得晉國絕大多數新興勢力的支持,成為他登上政治舞台,最有聲色,引人注目和贏得喝彩的一次精湛表演,迅速擴大了趙氏勢力和影響,隱隱已有壓在知氏頭上,成為晉國第一正卿的可能。

    知氏與趙氏為此一度產生嫌隙,想不到在關乎晉國重大利益的軍事行動上,知氏能先公後私,如此大度,所以趙簡子意外之餘,又有些感動,不禁向知氏微笑著點了點頭魏氏、韓氏此時勢力比較小,為求生存,時而靠向趙氏,時而靠向知氏,左右逢源,從中取利。如今趙氏、知氏意見一致,韓氏魏氏忙也出班表示贊同。

    晉侯一見大悅,頻頻點頭道:「不錯,秦公素無大志,一向守在關中不思進取。此番定是因為援楚得手,又與吳國結盟,這才飄飄然不甘寂寞起來,想要討伐寡人,為衛宋解圍,到那時秦國既與南方諸國聯盟,又得中原衛宋呼應,進而便可圖謀天下霸業。嘿,寡人豈可讓他如願,刻下當先取衛國之地要緊。可……如今寡人的大軍還在衛國征戰,該派哪支戍卒抗秦才好呢?」

    晉侯轉首道:「呃,范愛卿……」

    范氏連忙上前,推托道:「國君,臣屬軍隊正與中行氏人馬兵分兩路,於南北分別抗擊襲擾邊境的驪戎、赤狄部落,若抽兵西抗秦軍,恐驪戎、赤狄趁隙而入,亂我腹心。」

    晉侯一聽只得作罷,又對知氏道:「知愛卿……」

    知氏慨然道:「為君分憂,本是臣的本份。只是……」

    他眉頭一鎖,憂慮道:「臣屬人馬南征時與楚、秦兩**隊大戰,損失慘重,如今正在休整,若倉促徵調,恐怕時間上來不及呀。」

    「這個……」晉侯看看韓氏和魏氏,有心派他們出征,可是韓魏家族所屬軍隊在六大世卿中並不算強,只與范氏、中行氏相當,如今范氏中行氏聯姻,又與鮮虞國主聯姻,勢力比他們還要強上一些。派他們出兵,恐怕不是秦國對手。

    晉侯不禁為難道:「難不成……要從衛國抽調人馬回來嗎?」

    趙簡子一心征戰天下,建立不世之功,如今在衛國作戰地人馬已有過於分散之勢,如果再抽調人馬回來,恐怕衛國戰局又生變化,眼見各位世卿為保持各自實力推諉搪塞,而他是首先倡這一戰略的人,只好出班奏道:「國君,臣衛戍絳城的尚有一支人馬。此外,在晉陽尚有一支駐軍。秦軍來勢甚急,臣便調這兩支人馬,再請魏氏、韓氏兩位大夫從其封邑徵調兩萬戍卒,共同迎擊秦軍。」

    「如此甚好,韓愛卿、魏愛卿可有異議?」

    韓魏兩氏互相看了一眼,一齊上前道:「臣……遵旨」。

    晉侯鬆了口氣,開心地笑道:「就這麼辦吧,諸位愛卿速去籌備,三日之內兵發韓塬!」

    眾卿起身,齊齊向晉侯拱揖施禮,中行氏輕輕扯了范氏的衣角一下,范氏嘴角一牽,卻不去看他,只將目光微微垂下,一抹凜冽的寒意劍鋒般在眸中飛快地閃過。

    知氏與趙氏並肩而立,向大王行禮一畢,互相一望,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當先退了出去,眾卿魚貫而上,朝堂上頓時人去室空。

    當晚,城門即將上鎖的時候,幾名行商離開了絳城,分別向鮮虞、驪戎、赤狄、衛國等幾個方向匆匆趕去。他們只捎去了一句話:「惡日定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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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11:02 |只看該作者
第277章 撼鼎

    鼎,本烹飪之器,但是自夏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於荊山之下,以象徵九州,鼎便從一般的炊器而上升為傳國重器。國滅則鼎遷,夏朝滅,商朝興,九鼎遷於商都亳京;商朝滅,周朝興,九鼎又遷於周都鎬京。歷商至周,都把定都或建立王朝稱為「定鼎」。

    「惡日定鼎」,其意不言自明:計劃不變,要在原定日期,創建國之業!

    晉國諸卿和許多有野心的人,已經如同一群豺狼般盯緊了天下第一霸主晉國這塊肥肉。村落和集市,村鎮周圍只有碎石木樁建成,以防野獸侵入的矮牆,如今在嬴蟬兒的苦心經營下,已經成了一個方圓九里,夯土城牆高達兩丈的城池。

    「金水已化,準備澆鑄!」

    有人站在高高的土階上一聲大喊,四下裡迅速忙碌起來。

    嬴蟬兒、風行矢等諸部族長站在木製二層小樓上,緊張地向前幾步,手扶欄桿,向對面望去,東夷國的開國寶鼎就要開鑄了。

    在那個時代,建國之時,舉凡旗幟折斷、禮台坍塌、鑄鼎失敗,這種種現象都是十分嚴重的不祥之兆,足以動搖民心士氣,對東夷這樣一個內部對建國一事還不能達成一致意見的勢力集團來說,更足以導致整個計劃付諸流水,成碧又豈能不緊張,她已經感到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渴了,彷彿她是站在那熔爐的熊熊烈火前。

    四周的士卒,全部都是由嬴、風兩大部落的武士組成的女王親信部隊。而鑄鼎匠師們,從制范、到熔冶、再到澆鑄、直至修整,所有工序地匠人都是嬴蟬兒女王重金禮聘回來的能工巧匠。當然,這只是對外的說話,實際上這些人都是由吳王妃任若惜和她的胞妹任冰月親自挑選出來的最可靠的任家堡最優秀的匠師。

    此時正是烈日炎炎,但那熔爐上方的空氣仍因高溫而進行著奇怪地波動,透過它看到的遠處樹影,和在城牆上巡弋的持矛士卒都像水中倒影似的輕輕波動著。四周沒有風,因為空氣波動造成的影像搖曳,令人有種不安地壓抑感。

    一大群打著赤縛,襠下只繫著一塊遮羞布地強壯大漢繞著那口巨大的熔爐忙碌著,添火的添火。鼓風地鼓風。另一群人吆喝著號子把不遠處的土窯打開,將完成預熱的范具拉了出來。

    地上鋪著粗細相當兩端勻稱的細木,那口巨大的寶鼎模具便從這原始的滾軸通道上被小心地一下下移動了過來。直到熔爐下方,然後力士們小心地進行校正,將模具的注入口與熔爐的銅液釋放口對正。這口「母範」是用陶製成地,上邊有細密精緻地花紋,裡邊的內芯上也有精美地花紋,花紋都是反向的,當銅水澆灌成形後,它們才能讓人一睹廬山真面。

    這口陶范從選泥、晾曬、破碎、分篩、混勻。和泥、摔打、揉搓、浸潤。直至翻范,整個準備工作就已進行了一個多月。鑄國之寶器,這樣重大地事情即便匠人們不知道東夷內部的權力之爭。也同樣萬分重視,如此盛舉,對他們這些匠人來說,何嘗不是榮耀千古的大事。

    匠師們哄開徒弟,自己上前,小心地除去糊在陶制范具外面的草灰泥,一切準備就緒後,懷著激動的心情,資歷最老的匠師緊張地揪著鬍鬚一聲吆喝,徒弟們打開熔爐,赤紅的銅水傾瀉而出,噴濺著眩目的火花,沿著范模預留的口子徐徐注入。

    模具是倒扣著的,這樣銅液澆入後,氣孔和銅液中的雜質因為比較輕會浮上來,等寶鼎鑄成再翻過來,那麼寶鼎上部才會質地細密,銅質光滑,花紋清晰。此時已到了鑄鼎最關鍵的時候,一旦無法承受溫度的劇變致使范具爆裂或由於銅水的沉重壓力而使范具裂開,那便前功盡棄了。

    成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一雙粉拳攥得緊緊的,她的模樣本就極美,穿起一身東夷服裝,更是憑添幾分嬌麗,她的俏美姿容看起來比玄鳥也大不了兩歲,可那嫵媚的風情韻致卻是玄鳥的青澀所不能比擬的。此時,兩扇長長的眼睫毛緊張地眨動著,一雙秋水似的眸子便像蕩起層層漣漪,各部族長老中有些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哪怕在這樣關鍵時刻,看向她的次數仍比看那寶鼎還要多些。

    許久許久,玄鳥姑娘歡呼一聲,一把扯住她父親的手臂,雀躍道:「成功了,成功了!」

    與此同時,對面的匠人們也出一陣陣狂喜的歡呼聲,成碧長長地吁了口氣,俏麗的容顏上微微綻起一絲迷人的笑意,欣然說道:「天祐東夷!」

    四下站立的各部長老們不管心中是否失望,連忙都隨聲附和。

    接下來,冷化銅液,拆去外范、內范,一口巨大的銅鼎出現在他們面前。匠人們清去雜物,立即又開始準備各種工具,要用錘擊、鋸挫、鏨鑿等手段對寶鼎進行打磨,消去多餘的銅塊、毛刺、飛邊,務必保證在東夷立國之際將這口鎮國銅鼎打造的寶光閃閃,無比壯觀。

    「諸位族長,請隨嬴蟬兒近前一觀我東夷寶鼎!」

    成碧說罷,娉娉婷婷向樓梯走去,眾位族長急忙尾隨於香裙之後。玄鳥好像掛在父親臂上似的,但走起路來偏要蹦蹦跳跳,走了兩階,便不耐慢行,放開父親急趕兩步,追到女王嬴蟬兒身邊去了。

    其他諸部長老亦步亦趨,追隨其後,神色迥異不同。

    這些部落長老們有的沒有什麼野心,如今已臣服於嬴蟬兒女王麾下。有些對她卻頗為不服,倚仗自己本族勢力強大,並不將這當初只是用來利用蠱惑東夷各族共抗齊國的過氣女王放在眼裡。可是他們近來被展跖舊部古君海派人又搶又殺,以致損失慘重,而對嬴蟬兒最為擁戴的嬴氏、風氏部落因為已聚居一起,且住進了已經初具規模的於余丘城,古君海懼其武力,並不曾派人來襲,實力已在諸部族之上,他們縱然心中不願。卻也不得不忍氣吞聲,暫時應允合併各族建立東夷國之事。

    那只鎮國寶鼎還沒有經過打磨,顯得比較粗糙,可是那恢宏的氣勢,便已讓人一見而心生敬意。油然生起膜拜之意。開國寶鼎高七尺。三足鼎立,兩耳高聳,腹略鼓。底渾圓,以饕餮紋飾,獸面辟邪,雲紋填底。

    寶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正中央鑄地卻是龍飛鳳舞圖。東夷民族與楚人相似,崇拜神鳥鳳凰。而慶忌所設計的神鳥鳳凰,瑰麗高貴,較之傳統的那種線條簡約的鳳凰圖案要瑰麗華美的多,因此現在南方崇拜神鳥圖騰的國家和部落都已開始紛紛採用吳國鳳凰為圖騰標準款式。具體下來。便是貴婦們穿著的衣服、金銀玉飾上的圖案,都已開始採用這種一看便覺無比尊貴地新款鳳凰圖案。

    東夷是在吳國扶助下立國的。立國大策中早已明確了東夷今後的歸屬:依附於吳,做吳國附庸。是以女王下令。便乾脆把吳國的旗幟圖案照搬過來,鑄於開國寶鼎之上。在反對建國的東夷各部看來,這自然是嬴蟬兒為了獲得吳國支持,對吳國有意討好獻媚地舉動。

    成碧等人圍著還未打磨略顯粗糙地寶鼎轉來轉去,只覺這口寶鼎古樸凝重,氣勢宏大,不禁嘖嘖稱讚。便是不贊同建國的東夷人,看著這屬於自己民族的巨鼎,心情也有些激動起來。

    站在寶鼎前,成碧仔細打量許久,才微笑道:「寶鼎鑄成,上合天意,我們便按原定時間舉行開國大典。丹烏!」

    「小人在!」

    背插箭壺、彪悍威武地東夷武士丹烏急步上前,雙目一碰上成碧那雙柔媚如水的眸子,英俊的臉龐上頓時微起紅暈,連忙單膝點地,俯下身去恭聲道:「丹烏請……請女王陛下吩咐!」

    成碧艷色之美,確已達到了「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其人」的無上境界,東夷部族中不知多少傑出的武士對這位女王暗暗傾慕。雖然最近在東夷諸部間有些風聲說女王並非完璧之身,她早就有過男人,甚至還生了一個兒子,不過這並不影響這些熱血男兒對她的迷戀。

    光是嬴蟬兒那艷光四射無可抵禦的容色,已經足以抵消這些負面影響了。何況,東夷部落很大程度上還保持著上古年間的古樸之風,男人對於女子成為自己妻子之前地情愛糾葛並不怎麼在意,沒有中原諸國經過周禮熏陶對女子貞操地極端重視。

    只是這位嬴蟬兒女王向來不對男人假以辭色,又兼身嬌肉貴,地位尊崇,所以誰也不敢對她表達愛意,便連丹烏這樣在東夷諸部中有名的神箭手、第一流地東夷武士在她面前也自慚形穢,空有滿腔愛意,卻也表達的想法都不敢有。這丹烏視嬴蟬兒如天上神祇,既敬且畏,一到了她近前,難免心跳氣短。

    成碧此時身穿東夷女子地羅裙,裙裾較短,下邊露出兩段線條纖美的小腿,丹烏一跪下去,便瞧見了那粉光緻緻的兩截小腿,心裡不由一跳,彷彿多看一眼都是褻瀆,忙把目光垂下去,可目光再低,便瞧見了她的雙腳,天氣炎熱,成碧腳上是一雙柔軟舒適的草腳,彷彿晶瑩剔透水晶一般的肌膚,十根臥蠶寶寶般可愛的腳趾,秀氣纖美的腳掌,一一落在他的眼中,丹烏只覺便是讓他跪下去親吻那腳趾,都是得了無上恩物的幸福,不由一陣口乾舌燥。

    成碧在魯國曲阜時,公卿大夫中不知多少見慣了美人的大人物一見了她還要神魂顛倒,這年輕人因何侷促她自然心中有數。成碧淺淺一笑,佯做不知地道:「上次出使吳國十分成功,我心中十分歡喜,這次還要勞煩你一趟……」

    玄鳥一聽立即跳出來道:「女王偏心,怎地只誇他不誇我。我可是正使啊。女王又要派他去吳國嗎?那我也要去。」

    成碧笑道:「這一次不是去吳國,是去秦國。你也要去嗎?」

    玄鳥一聽吐吐舌頭道:「那麼遠啊,那我不去了。若去秦國,怕是要錯過女王登基的大日子了。」

    成碧莞爾一笑,自袖中摸出一封漆好封口的帛書,丹烏一見,連忙雙手接過,只聽成碧道:「你即刻啟程。往秦國一行,將此書信面呈秦公。」

    「是!」丹烏重重地一頓:「小人一定完成女王陛下的使命。」

    成碧在眾部族長老的護擁下剛剛離開鑄鼎之地,便見前方一隊甲冑鮮明的武士迎面走來,當先一人龍行虎步,身材魁梧如雄獅。只是一隻大袖飄拂。竟是一個獨臂將軍。

    成碧站住腳步,那人快步上前,向她笑道:「本將聽說女王陛下鑄鼎成功了。可見東夷立國上合天意,此大吉之兆。梁虎子特來賀喜。」

    「多承梁將軍吉言。」成碧談笑宴宴,說道:「鑄鼎成功,我東夷各部皆歡喜難禁,蟬兒正要使人去邀請梁將軍前來,與我東夷諸部族長暢飲一番。將軍來地正好,這便同去吧。」

    「哈哈哈,恭敬不如從命。女王請。」

    「梁將軍請!」

    二人只相互謙讓一句。成碧便微微一笑。當仁不讓地走到了前面。梁虎子微微一怔,臉上便露出不豫之色。平素。嬴蟬兒對吳王派來為她撐腰的這位上將軍極其恭敬,在他面前從不以女王自居。如今這般托大,顯然是讓這位吳國上將有些不滿了。

    人群中,有幾個心懷叵測的部落族長們將兩人的言談神色都看在眼裡,他們面上不動聲色,卻趁人不備悄悄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是夜,成氏部落族長成智午的住處,陽氏、介氏、薛氏、郭氏陸續趕來。

    「哈哈哈,來來來,陽兄、介兄,你們可來晚了,快快進來,咱們平時各自待在自己部落難得一聚,今兒為觀鑄鼎得以相會,哈哈,今夜要暢飲一番。請進請進……」

    成智午迎出門外,與陽氏、介氏親熱擁抱,把臂進入房中,房中空曠,好大一個廳堂,但是席上空空,並無一人。一進了廳堂,成碧午臉上笑容便消失了,他向兩人使個眼色,當先向內室走去。

    陽氏與介氏互相看了一眼,略一猶豫便隨之而去,介氏眉心緊蹙,不住歎氣搖頭。

    進了內室,是一間小一些的廳堂,裡邊已坐了兩人,案上有酒有肉,香味撲鼻,那兩人滿腹心事,卻不曾動過筷子。

    一見三人進來,那兩人連忙起身相迎,陽氏和介氏族長忙也還迎,寒暄道:「薛兄,郭兄,請坐請坐,兄弟來遲了一些。」

    五人分賓主落坐,成智午目光徐徐一掃,按膝說道:「諸位,今兒請各位兄弟過來,相信大家早已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咱們各族今後的前程,不知諸位兄弟有何意見?」

    成智午五十多歲,身材十分結實,方方正正一張臉膛,膚色有些黎黑,做為東夷第三大族地族長,手下數萬族人,他的一舉一動自有一方腦的威嚴氣質。

    介氏看看別人,垂頭喪氣地道:「還能有什麼意見?嬴蟬兒如今兵強馬壯,立國在即,而我們呢?被古君海那一班賊寇殺得元氣大傷,還有能力與她作對麼?」

    「哼!」成智冷笑一聲:「那麼介兄就甘心讓一個女人騎到頭上不成?堂堂男兒,該把女人騎在胯下永不翻身才是!」

    介氏攤攤手道:「原本我們和她還有一拼的實力,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成智午哈哈一笑,反問道:「如今又如何?各位,你我都是各族族長,自在一方,何等逍遙祝自在。一旦東夷立國,嬴蟬兒稱王。將置你我於何處?不錯,我們都能被封為公卿大臣,可是還不是要向別人拱手稱臣?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地道理,不需要我多言吧?

    再說,幾百年後會如何呢?王室代代傳承,嬴氏一族始終有人稱王,我們幾大氏族卻未必能一直穩居世卿之位啊。而我們現在這樣,卻能保證我們地子子孫孫始終是一族之長。這個道理你們想不到嗎?遠的不說。就說近在咫尺的魯國,那個……那個孔丘孔仲尼,他還是宋襄公十世孫呢,祖上不但是一國之君,而且是天下霸主。傳到他這一代。卻奔走天下如喪家之犬,剛剛當了幾天大司寇,又被貶去挖渠修河。我們五大氏族世世代代都是東夷各族中地大姓,可一旦並族立國,十世之後,恐怕你我子孫早已敗落不堪了。」

    郭氏族長鎖緊眉頭道:「我們都已同意合併東夷各族,建立東夷國,如今還有回天之力嗎?今日你也看到了,鎮國之鼎也順利鑄成,此天意使然。我們還能怎麼辦?」

    「哈哈!」成智午大笑兩聲。哂然道:「鑄鼎成功,未必便表示她嬴蟬兒能成為東夷女王。你們也該知道。東夷大大小小六十餘族,不願合併建國地可不在少數。只是他們部落較小,不敢出面反對罷了,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響應又豈在少數?」

    薛氏族長歎道:「成兄,就憑你我現在的力量,就算有人響應,也無法同那女人一斗了。」

    成智午冷笑:「那可未必,我東夷內部,尚有近半部落對建國一事不情不願。而外部呢?嬴蟬兒那女人,當初是我們小看了她,本以為立一個傀儡,號召東夷各族共抗齊國,卻養虎為患。不過,這女人心機手段雖然了得,畢竟是個女人,太缺少遠見了。她要立國,於是討好吳國,以歸吳國附庸為條件得到了吳國的支持。

    可她現在復國剛剛有些眉目,尾巴便翹上了半山腰,又企圖攀附秦國。她遣使去秦國的事,是同我們商量過的,你們當然都知道詳情,因秦伯與她俱為嬴姓,她遣使赴秦,要與秦伯認親,結為兄妹。倚秦自重,目的麼,當然是希望做了女王之後,漸漸擺脫吳國控制,做東夷真正的主人。

    相信秦伯對認下這個便宜妹妹必欣然應允,可秦遠在西陲,雖說秦國與吳國有盟,吳國看在秦國面上,不會過份難為嬴蟬兒,但也決不會讓這塊到口地肥肉再丟掉,嬴蟬兒根基未穩,便異想天開,想著擺脫吳國控制,真是得不償失啊。不過……我對這個女人倒是有些欽佩了,她一個女人尚有如此野心,難道我們這些大男人還不如她?

    這個女人利令智昏,倉促做出這種舉動,必然使吳國不滿,今日你們也看到了,吳國梁虎子還不知道她遣使赴秦地事,便已因她不恭而大為不悅,可見她這個女王在吳人眼中的地位到底如何了,吳人會讓她脫離自己掌控嗎?一旦吳國知道她與秦國攀親,焉能不知她地真正意圖,那時吳國與她的聯盟便要有了裂隙。」

    介氏搖頭道:「成兄,那是將來地事了,至少眼下,梁虎子還會全力支持她,以求能讓東夷歸附吳國。我們還是沒有機會。」

    「誰說……沒有機會?」

    薛氏族長急道:「成兄,你所說地機會,到底是什麼?」

    成智午嘿嘿一笑,神色一正,肅然道:「諸位,我說地這機會,包括有多方面。在內麼……,自然是我東夷部族,還有近半部族不願建國,一旦有了機會,他們就會群起反對。這外麼……,這外部的原因,更是足以抵消嬴蟬兒、梁虎子聯軍的威脅。」

    介氏族長神色一緊,身形不由趨前,急問道:「成兄,到底是何原因?」其他幾人也屏氣凝神,注意聽著成智午說話。

    成智午賣足了關子,神秘地一笑,說道:「先,吳國佔了宋國彭城,因而與宋國結怨,不日兩國就要生戰爭。戰事一起,吳國有多少兵既去應付宋國,又來應付我東夷?」

    介氏道:「可是宋國如今正與衛國聯合對抗晉國,又能抽得出多少兵力與吳國一戰?梁虎子就算抽調軍隊去打宋國,相信戰事也不會太久,他可以回來,我們能去哪兒?」

    「哼哼,只怕他去得回不得了。」

    「此話怎講?」

    成智午陰陰一笑,端起杯來,慢慢啜了一口酒,閉著眼睛回味半晌,睜開眼睛讚道:「這酒甘冽上口,回味無窮,真是名不虛傳,諸位,何不靜下心來,好好品嚐一下呢,這可是……越國王室御用地白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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