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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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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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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11:55 |只看該作者
第278章 觀天下……

    薛氏苦笑道:「成兄,如此時刻,我們哪裡還有心思喝酒……」

    介氏目光一閃,忽地動容道:「越國王室專供的白茅?你……你怎有這樣的酒,難道……難道……」

    他這一說,眾人都是各族族長,遠比普通的東夷漢子精於心機,立時有所領悟,不由齊齊變色,聳然看向成智午。

    成智午笑而不答,卻道:「諸位,我這兒有個好消息,是關於鍾離谷古君海的,你們想不想聽?」

    提起古君海,幾人不由咬牙切齒。要不是古君海,他們何以這般狼狽,古君海幾次攻擊,雙手染滿了他們族人的鮮血,他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難消心頭之恨。一聽這人名字,幾人眼睛都紅了。

    陽氏咬牙切齒地道:「古君海?提起那凶魔,能有甚麼好消息!若說好消息,除非那古君海已暴斃身亡,受了天譴!」

    成智午微微一笑,說道:「呵呵,差不多。古君海現在還沒有暴斃身亡,不過……他的大限卻也快到了。」

    又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幾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成兄,你到底有什麼消息,快快講來給我們聽聽。」

    成智午含笑道:「大盜古君海自從在鍾離谷紮下營寨之後,獨斷專行,耀武揚威,較之當初的展跖更加跋扈。季氏家臣公山不狃和仲梁懷,展跖在時對他們也禮敬有加,而古君海原本是與他們平起平坐的人物,現在卻爬到了他們頭上,驅使他們為自己賣命,二人已生反心。\\\\\正在秘謀殺死古君海。」

    陽氏急急地道:「怎麼可能?如此機密,一個不慎洩露出去,立時便是殺身之禍。他們怎麼可能大意到讓你知道?」

    成智午道:「不是我打聽到的消息,而是他們主動透露給我知道的。」

    「主動透露給你?」

    「不錯!」成智午莊容道:「古君海的勢力在公山不狃和仲梁懷之上。若殺古君海。兩人實力必然大減。他們本是三桓家奴,一旦力弱,天下之大,難有容身之地。唯有得到我東夷部落地認可,他們方能在這裡得到一席之地容身。

    古君海的人擄去我們不少族人。從這些人口中,公山不狃知道我們不贊成東夷立國。須知東夷一旦立國則歸附吳國,而吳國大王慶忌與魯國是盟國。他的兩位王妃更是魯國三桓宗室之女,彼此關係之密切可想而知,因此一旦嬴蟬兒立國稱王,便連東夷也沒了他們存身之地,於是他們找上了我……」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鄭重說道:「只要我們答應將來劃一塊地方給他們割地自立。他們便將那雙手染滿我東夷人鮮血的大盜首級雙手奉上。同時幫助我們破壞嬴蟬兒立國之事。你們看怎麼樣?」

    幾位部族族長對古君海皆恨之入骨,說起來。公山不狃也是古君海地幫兇,可是冤有頭、債有主。=  ==不管怎麼樣,主使者是古君海,沒有不恨持刀人,卻恨他手中刀的道理。再者說,這伙悍盜十分了得,在魯國大軍的討伐下猶能東奔西走,他們可沒有力量殲滅這伙為禍東夷的大盜。如果能借公山不狃和仲梁懷之手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便饒過了他們,劃一塊土地給他們也無妨。反正東夷土地遼闊,各部族靠山地吃山,靠水的吃水,大片土地都都荒蕪無用。不過……」

    幾位族長沉吟良久,郭氏族長方徐徐說出了大家心中地擔心:「成兄,與公山不狃和仲梁懷盡釋前嫌,劃一塊無主之地給他們倒也無妨,只要能殺得了古君海那大盜還是值得的。可是,到那時就算加上公山不狃和仲梁懷的人馬,我們能對得了嬴、風兩大氏族,還是對付不了吳國人馬呀。」

    成智午嘿嘿一笑,得意地道:「這就要說到另一路援兵了,不過眾位族長我成智午雖然信得過,但是此事干係太大,還要各位共同立下不得洩露地血誓,我才能夠告訴你們。」

    眾人無奈,只得舉起手來,向天地鬼神發下東夷族中最毒的誓言。那時天下人莫不崇信鬼神,少有敢於破壞誓言的,夷人部落尤其如此,見眾人鄭重發下誓言,成智午放下心來,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告訴你們吧,宋國的確不能久戰,但吳國近來種種舉動已令鄰國猜忌不安,楚越兩國有心攻打吳國,一舉消除心腹大患。

    如果吳國發兵伐宋,後方必然空虛,楚越兩國便會趁機出兵攻打姑蘇。^^   ^^試想,楚越兩國聯手,趁吳國內部空虛出兵征討,吳國必受重創,到那時吳王慶忌最好的結局也是元氣大傷,只能縮回吳國,哪裡還有餘力為東夷撐腰?嘿嘿,現在你們有信心對付那個女人了麼?」

    東夷大地上,幾位身背箭壺長弓的矯健武士從野草叢生、片片荒蕪的原野間策馬馳過,呼嘯而去……

    他們行色匆匆,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兒來,又到哪兒去。

    數日之後,悠悠大江之上,一葉偏舟飄搖而來,此時正是細雨纏綿地時候,立在船頭,身披蓑衣地那個中年漢子,正是那幾名武士中的一人。

    船過大江,便到了江南邗邑,他被迅速接近吳王慶忌所在地軍營。

    慶忌聽罷來自東夷的最新消息,不禁仰天大笑:「萬事俱備矣!蔡大夫,你速赴彭城,向赤忠將軍傳達寡人旨意,與宋國好好地演上一出大戲。」

    「臣遵旨!」早已做好起行準備,一直在等候著這一天的吳國行人蔡義精神一振,立即拱手答應。

    「午冬至,你馬上趕去鍾離谷,命他們依計行事。」

    「諾!」

    午冬至重重一抱拳。也轉身退了下去。他原是展跖手下,當初在魯國漆城被慶忌招降,在衛國時便已已做了兩司馬。後來因為人機靈,熟悉魯國風土人情。且深諳蛇行鼠竊之術,便被調進了耳目司,公開身份是是行走於魯吳之間的一個商人。^^   ^^如今他已和昔日群盜重新拉上了關係,是可以自由進出鍾離谷。幫他們銷賣髒物,購買藥品、美酒等不易劫擄之物的賊商。

    慶忌又自袖中摸出一道虎符。喚來耳目司的一個信使,那人身材瘦削,相貌平凡。看起來毫不起眼。見了慶忌也只長長一揖,一言不發。

    慶忌吩咐道:「你通過耳目司地渠道務必安全趕去於余丘,俟嬴蟬兒稱王三日之後,向梁虎子將軍呈上虎符,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耳目司的小吏雙手接過虎符,又是深深一揖,悄悄退了出去。

    「郁大夫……」「臣在!」

    慶忌踱到他身邊。笑道:「寡人特意把你從姑蘇召來。是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

    郁平然欠身道:「大王請吩咐。」

    「寡人要你持節赴魯,向魯國要求一件事情。」

    慶忌說道:「魯君姬宋。與寡人一向有嫌隙。此人對我的事,必然多方阻撓。不過自孔丘被貶。姬宋勢力大挫,已經難以同三桓抗衡。你可以從三桓處著手,務必達成這件大事。」

    「是,不知大王要臣辦什麼事?」

    慶忌眼中泛起一絲笑意,說道:「借船!」

    郁平然離開後,一旁英淘忍不住說道:「大王,我吳國南武城已經被打造成水師大營,戰艦如雲,單以水師而言,我吳國規模堪稱天下第一,戰艦質量更遠優於魯國,何必要向魯國借船呢?」

    他率兵赴陳國伏擊偃將師的楚軍大勝而歸,率兵回國途中便被慶忌派人把他叫了來,隨在慶忌身邊。如今已經有三日了。

    慶忌冷冷一笑,深沉地道道:「勾踐心思縝密,既陰且柔,寡人不相信這樣地一個人想要對付我吳國時,在吳國不會暗布耳目。當初寡人與公子光一戰,這勾踐率兵趕來趁火打劫,能晝伏夜行,避過我無數耳目,又能屢屢搶在我們前頭,與公子光相會秘議,哼!他在我吳國不但耳目遍佈,而且必然早在多年前就已安插、培植,因此這一戰,南武城的船一條也用不得,否則必然打草驚蛇!」

    英淘瞿然警覺,欽佩地道:「大王英明,若非大王說出來,臣還……不曾想到。」

    慶忌哈哈一笑道:「這個麼,寡人可不敢搶功。提醒寡人的,是自越國趕來投靠寡人的一個破落公族子弟。」

    他吁了口氣,說道:「天氣炎熱,又無戰事,不必穿著甲冑了。且換上便服,與寡人到江邊垂釣納涼去。」

    他抻抻懶腰,輕歎道:「從魯國費城趕回衛國之後,直到現在,寡人已是難得偷閒了,但願以後不會再如此繁忙。」

    英淘輕笑道:「大王是我吳國之主,中興之君,想要過閒雲野鶴地日子自然不易。」

    慶忌微微一笑沒有多言。天下諸侯林立,各國君主們其實也不是那麼辛苦,每天總有些逍遙的時候,像慶忌這般忙碌地的確不多。倒不是要做一個明君就必須事必恭親,日理萬機。在慶忌想來,只要在大政方針上定出方向,具體事務要臣子們去做才是正理。但是現在不同,天下風雲變幻,歷史堪堪走到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上,這對他來說,是一次難得地機遇。抓住這個機會,讓吳國搶到前面去,才不會在這股歷史洪流中被淘汰。

    消滅越國、蠶食楚國、吞併東夷,此時正當機會,完成了這一步之後,相信整個中原已經因為晉國的解體而徹底進入動盪時期,到那時他已具備了成為江東猛虎的條件,接下來就要蟄伏起來休養生息,積蓄國力、靜觀天下之變,做一個逍遙自在的看客了。

    到那時,苦日子就該熬到頭了……

    長江水,帶著磅礡的氣勢,以雄渾不可擋的巨大洪流滾滾東向,捲著堆雪似的浪花向大海湧去。江邊樹下,兩個人正坐在石上,雙腳濯於水中,手中穩穩地擎著一根竹竿。

    江面上,不時有頭戴竹笠地漁人搖著小船兒穿梭往來,他們看到了坐在岸邊垂釣地兩個常服男子,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其中有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吳國將軍,另一個更是叱吒風雲地當世梟雄。

    兩面屏立蒼翠旭染的青山、波瀾壯闊地江水,一輪高掛的紅日,將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它們的陪襯,坐在樹下的那兩個垂釣人,也成了這副宏偉畫卷中的一個畫面。

    「太陽好毒啊,坐在這樹下面臨大江,還覺有些悶熱。」英淘就著捲動不息的江水洗了把臉,向慶忌笑道。

    「呵呵,那是自然。毒月惡日……,明日就是就是惡日了。」

    慶忌悠然神往道:「魯國三桓想必又要在瀝波湖舉行龍舟競賽了,只是不知這一次,季孫意如又會許下什麼綵頭,三桓世家會不會竭盡全力去奪那龍舟之

    想起圍繞魯國龍舟之賽,他和叔孫搖光、成碧夫人之間發生的那些故事;想起在龍舟之賽前後,他與魯國三桓鬥智鬥勇的驚險;想起他千里奔襲到齊國,在臨淄雙峰山下一矛擊殺魯君姬稠的腥風血雨;想起豆驍勁和許許多多為他慷慨赴死的英雄豪傑,慶忌心潮澎湃。

    他緩緩起身,眺望滾滾江水,英淘也隨之站起,立在他的身側。

    江風拂起慶忌的髮絲,髮帶隨風飄揚,慶忌悵望良久,忽然大笑一聲道:「英淘,記不記得寡人與你初次相見時,對你說過的話?」

    英淘先是一怔,隨即欣然答道:「與大王一起,觀天下興亡!」

    慶忌悠悠地道:「不錯,與寡人一起,觀……天下興亡。」

    他雙眉徐徐揚起,看著滾滾東去的長江水與對岸屹立不動的連綿青山,胸有成竹地說道:「有人蠢蠢欲動,有人坐失良機;有的分崩離析,有的隨之崛起;該興的興,該亡的亡。看著吧,天下,就要進入多事之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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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13:39 |只看該作者
第279章……興亡
    絳城,子夜時分。

    隨著一聲吶喊,知氏府邸突然燈火通明,耀如白晝。

    隨即,知氏府邸大門洞開,火把的洪流從知氏大宅中傾瀉而出,匯聚成一道流光,跳躍著衝向趙簡子府。與此同時,遠遠的又有兩道火把匯成的洪流也同時從城中不同方向亮起,向著趙氏府邸衝去。

    「擒賊,先擒王!」

    絳城東門,城衛將軍趙長弓因晚間和幾位軍中袍澤小酌了一番,此時正在酣睡之中,他猛地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親兵正在慌慌張張地搖著他的身子,不禁勃然大怒,他騰身而起,一句粗話還沒罵出聲搖醒他的那名親兵便倉惶大叫道:「將軍,將軍,城中生了變故,你快起來看看。」

    「什麼?」

    趙長弓莫名其妙,只穿著小衣趿上靴子,便提著佩劍慌慌張張趕出去,他爬上城樓往城中一看,只見三股火光在夜色中異常明顯,正向著趙氏府邸所在的方向捲去,頓時嚇得醉意全消。

    半夜三更,這麼多的人衝向趙家意欲何為?

    一念及此,趙長弓臉上瞿然變色,不禁大聲尖叫道:「不好了,有人要對趙簡子大夫不利。快,快快,擊鼓鳴號,喚起所有士卒,馬上趕去趙大夫府接應。」

    「將軍,出了什麼事?」

    兩名披甲戴冑地將軍匆匆跑上城樓。趙長弓一見大喜。這兩人正是今晚與他歡飲地兩位袍澤好友孟曲二將。這二人俱是城衛偏將。趙長弓喜道:「孟將軍、曲將軍。你們來地正好。城中生變。有人意圖對趙簡子大夫不利。快隨本將集合士卒前去救援。」

    「什麼。竟有這樣地事?何人如此大膽!」

    兩位將軍大吃一驚。肩膀一晃便搶到他身邊。扶住箭垛向城中望去。趙長弓回身指點道:「你們看。那些火把衝向地地……啊!」

    趙長弓一言未了便慘叫一聲。孟曲兩位將軍霍地左右一分。躍出一丈多遠。手擎帶血地利劍獰笑著看他。

    趙長弓肋下血如泉湧。他吃驚地看著素來與他稱兄道弟地兩個軍中袍澤。嘶聲道:「你……你們……」

    他伸手拔劍。但劍只拔出一半。便踉蹌一步。一頭僕倒在地。抽搐了幾下。已然氣絕。

    趙長弓的侍衛隨從們舉著大戟長矛,把兩位偏將團團圍住。由於趙長弓已死,這兩人便是城上最高級別地將領,眾侍衛雖見他們殺了主將,職責所在不敢放他們離開。卻也因無人作主而不敢逼近廝殺。因此雖將他們困在中間,卻面面相覷。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正在僵持間,曲將軍厲聲大喝道:「趙簡子勾結魏氏、韓氏圖謀不軌。奉國君之命,知氏、范氏、中行氏三家世卿為國除奸。爾等棄械投降,仍是我晉國士卒,膽敢違抗者,與叛逆同罪!」

    眾侍衛一聽膽氣頓喪,晉國歷史上,不止一次發生過由國君授意,世卿動手的內部大屠殺。遠的不說,趙簡子的爺爺就是歷史上有名地那個趙氏孤兒,那一次晉國內部之爭,便險些一舉把趙氏斬草除根,想不到傳到他孫兒這一代,趙家竟重蹈覆轍,再度發生滅門屠族的大災難。

    一聽孟曲二將這麼說,眾侍衛頓時信了八成,抵抗的勇氣已經削弱。就在這時,城下又傳來一陣吶喊聲,原來城門已被孟曲二人帶來的親信強行打開,據說仍在封邑進行休整的那支知氏大軍早已秘密調遣至此,就隱在城外不遠處,一見燈火訊號晃動,他們立即自隱蔽處衝出來向城門狂奔,順利地進了城。

    孟將軍聞聲大笑道:「誅逆大軍已然進城,爾等還要為即將除名滅族的趙氏效命嗎?」

    眾侍衛倉惶四顧,終於萌生了降意,一時間棄械解甲聲不絕於耳,城衛已落入知氏手中……

    晉侯宮城地守衛也已發現了城中的異動,宮城守將韓在意登上箭樓,居高臨下向城中觀望,先見趙氏府邸受到圍攻,隨即趙氏、韓氏府邸火起,心中頓覺不妙,他一面令人全面戒備緊守宮門,一面匆匆趕去參見晉侯姬棄疾。

    晉侯聽說城中發生兵變,趙氏府邸受到圍攻,不禁駭得渾身發抖。

    韓在意急道:「國君,趙簡子大人乃我晉國砥柱中流,一旦趙氏被滅,恐怕他們轉而便要對國君不利。依臣之見,我們不如馬上派出禁宮精銳,把趙簡子大人救出來,趁著夜色昏黑救他逃走,或者接進宮中依托險要守住宮城。只要我們撐過三兩日,便會有各地牧守大夫陸續趕來衛護,何況我們還有在衛國和韓塬的兩支大軍,不管誰要造反,到那時都必然失敗。」

    「什麼?派宮衛去救趙府?」

    晉侯一聽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萬一亂軍闖進宮中對寡人不利那該怎麼辦?而且……而且他們只攻趙府不取宮城,未必……未必便有對寡人不利的意思,寡人若派兵去救趙氏,一旦激怒了他們,那時可就難說了。」

    韓在意頓足道:「國君,趙大夫國之忠良,有趙大夫在,宵小方不敢有所舉動,若失趙氏,國君權柄必被削弱。再者說,國君乃一國之主,臣下未奉國君之命,擅調兵馬圍攻國家大臣,國君卻閉宮自守,任其妄為,一旦趙氏伏誅,國君威信便要蕩然掃地了。」

    「住口!」晉侯大怒道:「城中如此混亂,你當盡忠職守護住宮城,一味勸說寡人派兵出宮是何道理?下去。下去,只管守住宮城。」

    他咽口唾沫,踮腳看向遠處趙氏府邸已燃起的熊熊烈火,喃喃道:「等到天明。等到天明就好了……」

    韓在意跺了跺腳,只得回到前宮。他攀上宮牆箭樓眺望遠方,只見自家韓氏府邸此時也是烈火熊熊,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打開宮門!」

    手下裨將驚道:「將軍不可。也不知外邊有沒有亂兵埋伏,我們守衛宮城要緊!」

    韓在意一咬牙,二話不說,抽出利劍劈胸刺去,那裨將措手不及,被他一劍刺中。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韓在意雙目赤紅,嗔然大喝道:「趙魏韓三卿受亂兵圍攻,國君無能,不敢盡一國之君本份。本將軍要出宮救援,哪位兄弟願隨本將軍出宮?」

    士卒們眼見他刺死了身邊裨將,盡皆為之駭然,韓在意說罷。眾士卒沉默片刻。其中有忠於韓在意的親信士卒便紛紛舉手道:「將軍,小人願隨將軍前往。」

    「小人願隨將軍前往。」

    「好!」韓在意大喝道:「夜色當中。敵我難分,願隨本將出宮地。皆袒左臂,此番若能救下趙簡子大人立下大功,人人皆有封賞。Www.走!」

    韓在意不管不顧,領著五六百人打開宮門衝進了夜色。不願隨他出去的士卒忙又將宮門緊緊閉攏。

    韓在意領著這幾百名親信武士沒有趕回韓家,而是徑往趙氏府邸撲去。/**此shu轉載DuZheBa.m**\他心中深知,韓魏兩氏力量有限,既然有人作反,目標必在趙氏,所以韓魏兩氏府邸必是佯攻目標,其意只在阻止韓魏兩氏救援趙氏,他唯有救了趙氏,才能為韓魏解圍。

    可是韓在意領著數百人衝向趙氏府邸,還沒到大門口,迎面便碰上一支人馬,正是剛剛進城地知氏軍隊。雙方一陣混戰,只一個照面韓在意便損失了六七十個兄弟,眼見敵人越來越多,而趙氏府邸處處燃起烈火,已是無法救援,韓在意心知大勢已去,趙簡子一世英雄,恐怕亦已葬身火海,便把牙根一咬,吼道:「撤!」

    韓在意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地人物,他一開始在宮城中不知就裡,只道是六卿之中有人心懷不軌,策動家將食客們造反,待見迎面撞上地正規軍隊,便知對方早有準備,已秘密調了軍隊入城,此時漫說趙家,便是韓魏兩家也救不得了,再拖下去,他這一支人馬也要全軍覆沒。是以韓在意一萌退意,便毫不遲疑,根本不去韓府那邊察看動靜,直接便率領這五百多名勇士殺向北城。

    此時城中一片混亂,知氏、范氏、中行氏地人馬都在忙著消滅趙魏韓三氏府邸地族人,根本無暇他顧,整個城衛系統陷入癱瘓狀態,韓在意得以順利衝出城去。

    站在城外如墨夜色中扭頭回望,只見城中處處火起,殺聲盈空,戰亂已經出現擴大之勢,韓在意仰天長歎一聲,匆匆喚過幾名心腹兄弟吩咐幾句,五百壯士分成三組,閃入了茫茫夜色。

    晉國六卿各有封邑,族人並不全部集中於都城居住。如今京城這一房雖然滅了,但趙魏韓三氏家族封邑中另有族人守著,知氏能出其不意剪滅都城地趙魏韓三家,卻沒有足夠的兵力,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趙魏韓三氏封地進行誅殺。有鑒於此,韓在意派了幾個有過命交情地兄弟分別帶人趕去給趙氏族人、魏氏族人報信,自己則帶人匆匆趕回韓氏封邑去了。

    晉國之變,在數日之內便轟傳開來。

    知氏聯合范氏、中行氏造反,趁趙魏韓三氏大軍遠在韓塬和衛國,開始瘋狂侵吞三族的封邑領土。鮮虞國出兵,協助范氏、中行氏殺入趙魏韓三氏領地,北面的赤狄和南面的驪戎等蠻族眼見晉國大亂,趁機出兵殺向晉國腹地,擄奪財帛子民,任意燒殺搶掠,荼毒何止千里。

    趙魏韓三族留守封邑的兵力有限,無法抵抗知氏、范氏和中行氏三氏聯軍,在韓在意的率領下。韓氏、魏氏族人舉族遷徒,離開各處封邑逃亡中都,在中都聚集兩族之力,與邯鄲地趙氏族人遙相呼應。依托邯鄲城和中都城兩處險要的大城與知、范、中行三族對峙。

    正在韓塬與秦軍作戰的晉軍得知國內生變消息後連夜撤出戰場倉惶回國,繞道趕赴中都和邯鄲。

    秦國眼見晉軍突然撤走。因不知其中詳情,唯恐中了晉人埋伏,於是駐兵於韓塬不敢深進,主將公孫武一面派人回國報捷。一面派出斥侯探馬打聽晉人消息,這兩方面的消息傳遞可不是三日兩日便能完成地,因而錯過了發兵深入,趁亂奪取晉國領土的好機會。而趙魏韓三氏人馬組成地晉軍卻也因此保存了大部分的實力。

    但是正在衛國作戰地那支晉國大軍就沒有這麼幸運了。這支大軍地主力是忠於晉侯地公室軍隊,三軍統帥姬叔獻更是公室子弟,所以對知氏、范氏和中行氏來說。這支大軍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完完整整返回晉國地。

    正在衛國作戰的晉軍統帥姬叔獻得知國內生變後,當機立斷,立即倉惶撤退,撤退之時自然也不免掩飾一番,但衛宋聯軍早與知氏有了密約,一見晉軍急撤,便知晉國那邊已成功發動政變。

    軒轅衡馬上指揮衛宋聯軍急追不捨,一路追殺。晉軍無心戀戰。血流飄櫓,衛宋聯軍不但奪回了衛國剛剛被晉國侵佔地領土。還把多年來已被晉國逐步蠶食的衛國領土也一舉光復,重新納入了衛國版圖。

    晉軍如喪家之犬。倉惶逃回國內,誰料他們被衛軍一路追殺,好不容易才踏上晉國領土,連口大氣都沒喘勻,迎面便又碰上了知氏、范氏和中行氏派來的大軍。劍戟加項,不得不當,晉軍將士只得硬起頭皮再與知氏大軍作戰。

    姬叔獻布錐字陣,中軍在前,左右兩軍如羽翼策應其後,右翼主力以趙氏人馬為主,左翼陣營地主將便是自衛國投靠了他們的公子朝。自從投靠晉國以後,公子朝因才學出眾,能言善辨,深得晉侯歡心。再加上他引著晉軍攻打衛國屢立戰功,如今已然晉陞為左路軍主將。

    箭矢橫空,劍戟如林,殺聲如雷,血流遍地。公子朝持長戟往復奔走,大聲呼喝調整著各部分兵力的部署,可是知氏大軍攻勢如潮,不斷迫近,他的陣營已經收縮得越來越小了。

    「公子,我們怕是不成了!」一名大將急急奔來,一咬牙拔下膊上冷箭,焦急地說道:「公子,咱們已經守不住了,請公子速速離開險地吧。」

    公子朝頓住腳步,苦笑一聲,歎道:「天下之大,我還能到哪裡去?」

    那員大將本是公子朝自宋國逃到衛國時一直追隨身側的親信,他急急說道:「如今晉侯已被圈禁,整個晉國四分五裂,我們如今為誰而戰?公子不如便去齊國,公子風流倜儻,才學出眾,在齊國必有用武之地。」

    公子朝舉目看看中軍和右翼,在知氏大軍的圍攻下,他們的陣地也在漸漸萎縮,三個方陣之間已經有被切斷聯繫的威險,一旦整個軍陣被切割成三段,必然將被知氏大軍徹底吞噬。

    公子朝望著中軍那面仍在風雨中飄揚地帥旗,臉上陰晴不定,神色變幻不定,始終不發一言。

    「嗨!」那員大將突然出矛,替公子朝撥飛了一支已失去勁道地流矢,焦急地說道:「公子,此時不走,一旦知氏大軍行成合圍,那時再想走可來不及了。」

    公子朝咬咬牙,突然說道:「不!不能走!」

    那員大將正待再勸,卻見公子朝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獰聲說道:「把我軍中大旗倒懸升起。」

    那員大將一呆,失聲道:「公子你想……?」

    公子朝直勾勾地看著中軍那面帥旗,臉頰抽搐了一下,從牙縫裡蹦出一個字:「降!」

    那人愕然張大嘴巴,站在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公子朝向他狠狠一瞪,厲聲道:」還不快去?」

    「是。是是!」那人一驚跳起,連聲答應著退了幾步,忽然返身奔去。

    公子朝大營中的將旗倒懸升起,立時引起一陣騷動。整個戰場本來就像在一堆堆礁石中尋找出路地洪水。不斷碰撞澎湃著,當降旗亮出來地時候。戰場上頓時一片嘩然,動盪廝殺地地方猛地靜止下來,靜觀戰場變化的各處主將陣營卻紛紛騷動起來。

    知氏大軍的士兵們紛紛停止了前進地腳步,將官們扭頭尋找著自己的主帥。等候進一步地指示。公子朝一方的士兵一見主將亮旗投降,都茫然退了下去,紛紛向大旗方向靠攏。

    遠處,知氏站在一輛戰車上正在靜觀整個戰場變化,忽然見到晉軍左翼亮起降旗,他先是一怔。隨即便露出輕鬆的笑意。

    「來人,派人去公子朝軍中傳令,命他們放下兵器,就地候命。命荀望抓住機會,繞過公子朝,攻擊晉軍主帥姬叔獻的本陣!」

    「諾!」那傳信兵答應一聲,剛想轉身離開,公子朝軍中又生異變。只聽一陣戰鼓聲起。知氏面色不由一緊,急忙抓住車欄翹首望去。只聽倒懸地公子朝帥旗一陣擺動,頂部塗金的旗尖突然用力向前一指。在空中劃過一道金輝,隨之集合起來的士卒們吶喊著舉起刀槍,向大旗所指廝殺過去。

    大旗所指,正是姬叔獻的晉軍本陣。

    知氏大軍本陣,知旬櫟眼見如此情形,不由為之呆住。呆了半晌,他方輕輕一歎,喃喃低語道:「這個公子朝,還真是一個人物。降不住他的人,便如腹揣毒蛇,隨時會遭他的反噬。若是降得住……倒是一隻好狗。可惜……我沒有機會一試了,哈哈哈哈……」

    夕陽西下,大地一片蒼茫。

    在這場大戰中倖免於難沒有被踐踏成泥地幾枝蘆葦在夕陽下輕輕地搖曳著,屍橫遍野,鮮血仍在汩汩流淌,滋潤著蘆葦的根系。只是不知,當秋高氣爽時節,蘆葦花開的時候,那花兒會不會也變成了紅色。

    一輛囚車孤零零地立在夕陽下,車中是一個被剝去甲冑外袍,只著白色小衣的男人,髮髻已被打散,披頭散髮,發隨風飄,彷彿早開了幾個月的蘆葦花。

    公子朝被濕牛筋牢牢地綁在囚籠裡,已在烈日下曝曬了小半天的功夫,此時已是嘴唇皸裂,兩眼無神。他掙扎不動,也無法掙扎,沾了水的牛筋在烈日下曝曬後便漸漸收緊,已經深深勒進了他的胸腹和胳膊,以致血流不暢,雙手雙腳已完全麻木,要不是被架在這木籠囚車中,他早就倒了下去。

    他失神地看著四處縱橫交錯地屍體,那其中有敵人地,但更多的是他戰友。被他出賣了地戰友,和隨他一起被出賣了的戰友。

    他完全想不出,自己賭這一局怎麼會這麼慘,臨陣倒戈,並助他知旬櫟殺入姬叔獻地中軍大營斬其首級,這是何等大功,知氏怎能不顧道義,反在他提著姬叔獻的首級入帳請功時把他抓了起來。

    知氏笑納了他的軍隊,卻義正辭嚴地大罵他叛宋而投衛,叛衛而投晉,如今又叛晉而投知氏,寡廉鮮恥,不明忠義?真是笑話,他知荀櫟如果有忠有義,又怎麼會背叛晉侯,生出這場大變?

    他更加想不明白,知荀櫟既然把他抓了起來,為什麼卻囚而不殺?為什麼撤兵時不把他的囚車帶走,為什麼卻把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丟在這屍積如山的荒野中?難道,他想讓自己活活渴死、餓死?

    縱便不肯受降,也不該把臨陣反戈的降軍將領如此對待啊,公子朝完全想不通。

    風中送來一股血腥味,公子朝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隱隱有些毛髮聳然。如果身死之後,和這裡的無數孤魂野鬼同在黃泉相見,那些被他出賣了的人,那些隨他投降,卻因而喪命的親信們會如何對待他?

    身後傳來一片沙沙的聲音,遠處,似乎還有蕭蕭馬啼。是不是……已經黃泉路近了?是不是……那些冤死的袍澤已經來勾他的魂、要他地命了?

    公子朝心中恐慌,他想轉過頭去看看是什麼發出的聲音。可是牛筋縛得緊緊的,脖子上的牛筋已經勒破了他地肌膚,鮮血殷殷,稍稍一動便痛澈入骨。

    公子朝動彈不得。忍不住用嘶啞的聲音放聲大呼:「是誰?是誰在那裡?出來!給我出來!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公子朝堂堂公室貴冑,身份貴不可言。我公子朝堂堂統兵大將,殺人逾萬,殺氣盈野。什麼孤魂野鬼敢來欺我!」

    「那麼……我這隻鬼,敢不敢欺你呢?」

    身後幽幽一聲歎息,公子朝頓時如遭雷殛,身子猛地僵直,隨即便又因緊勒入肉地牛筋而軟了下去。

    一陣奚索的腳步聲響,一個人自車後緩緩踱了過來。車後乃至遠處。還有腳步聲和車輪聲、馬嘯聲,可是公子朝猶如未見,他兩眼發直,只是看著眼前這人。

    這人身著武士袍,打綁腿,腳蹬戰靴,上披半身甲,頭上一隻青銅角獸冑。斜挎弓。背箭壺,盔頂紅纓簌簌直抖。看相貌。唇紅齒白,鼻似懸膽。膚白如玉,蛾眉入鬢,明明俊俏無匹,卻又帶著股子難以掩飾的煞氣。

    公子朝身子巨震,剎那間,他彷彿明白了什麼,卻又似變得更加糊塗,只是喃喃地叫了一聲:「南子……」

    凝視著他憔悴的容顏,南子忽然微微一笑,暱聲道:「子朝啊,你這個冤家,人家還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公子朝心中電閃,忽然沉痛道:「南子,我卻以為,我一定還能再見到你地。我恨,恨我們的身份讓我們不能長相廝守:恨衛侯霸佔了你、卻又冷落了你。我不惜背負罵名,要借晉軍之力把衛國徹底打垮,只為……只為我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面前,只為我能堂堂正正的把你抱在懷裡。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的一番苦心……,唉!」

    他仰天長歎一聲,有意無意地把淋漓滴血的脖頸亮給南子看:「可惜、可歎,我的一番苦心,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得了。你殺了我吧,只要……只要你覺得這樣心裡好過一些。」

    南子一雙秋水般澄澈的眸子深深凝視他半晌,忽然莞爾一笑,柔聲道:「子朝呵……你還真是個傻瓜,虧你如此費盡心機……」

    公子朝以為她被自己說的心軟,心中狂喜,臉上神色卻更加沉痛,泣然道:「不錯,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我只能想出這麼笨的辦法……」

    南子的聲音更加柔媚,語氣中卻帶起一絲輕蔑地譏誚:「你呀,這個時候,還想花言巧語地欺騙我,你把全天下人都當了傻瓜不成?」

    公子朝頓時呆住,南子笑的更加歡快:「你愛我愛地真是好深啊,當著衛國將士的面說出這番話來,你就不擔心我以後在衛侯面前地日子難過?子朝,你永遠只會為你自己打算,為什麼……我自以為如此聰明的一個人,卻直到現在才真正看透了你?」

    公子朝的臉色頓時難看無比,怔了半晌,才大聲說道:「我……我當然知道衛侯現在在你面前也只是一個傀儡,衛宋兩國的世卿公族,現在全在你的掌握之中。」

    南子點頭,嬌嬌俏俏地頷首笑道:「是呀是呀,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想辦法讓我相信你,卻帶著晉軍毀我家園,奪我城池,必欲置我於死地呢?」

    「我……我……」,公子朝語塞,漸漸像離了水的魚兒似的,嘴唇不斷張合,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子朝,你還記不記得,幫你盜符的時候我說過什麼?」

    「說過……說過什麼?」公子朝意識散亂,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昔的精明。

    南子嫣然一笑、頰酡如桃,眉宇間突然湧起一片煞氣:「我說……他日你若負我,我必親手殺你!」

    公子朝臉色頓變,顫聲道:「南子,你……你真的忍心?」

    「你看!」

    南子香肩微聳,讓他注意自己身後的箭壺:「你看清楚了,裡邊只有一枝箭」

    她格格地笑。笑聲清脆悅耳,配著她美麗地容顏,彷彿這荒原上的一隻妖魅:「這支箭是人家替你擋的國君那一箭呢,人家拱若珍璧。一直留在身邊。」

    公子朝茫然道:「帶……帶在身邊……,做甚麼?」

    南子不答。忽然轉身走去,獨自一人向前方零落的蘆葦蕩中行走,身姿娉娉婷婷,步態輕盈動人。那款款扭動地腰肢。即便在甲冑掩飾之下,也別有一番醉人的韻味。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就是眼前地蘆葦。芊芊蘆葦,隨意散逸。那幾桿未倒的蘆葦,在晚風中輕輕搖曳,血紅的陽光灑在它們和她的身上,她和它們地身影同樣帶著一份清高、一份落寞,一份空靈和恬靜,那柔婉中隱藏著的寧折不彎的氣質,在夕陽下閃耀出繽紛的魅力。

    在她的身後,靜靜的。是一輛囚車。再往後。是戰馬、是武士、綿延數里……

    他們都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那以夕陽和蒹葭為背景地一位伊人。柔美的身影與這橫屍處處的荒野。構成了一副極具衝擊力的優美畫面,那是一種絕望中的美麗。帶給人的不是希望,卻又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公子朝茫然看著她窈窕的背影,依稀回到了第一次看到成年後的她時心中那種驚艷地感覺,她就這麼一直向前走著,好像要走進那遠遠地蘆葦蕩中,從此遠離這滿是血腥的塵世。

    忽然,她地身形一頓,小蠻靴向前輕揚,靴尖吻地,用力一點,扭腰、擰身,弓已在手,那枝箭順勢搭在弦上,懷抱一輪滿

    「子朝!」

    南子一聲尖叫,鬆開了箭弦,箭矢掠空,他的血、她地淚,同時滾落塵埃……

    晉國之亂,有愈演愈烈之勢。一時中原諸侯人心惶惶,夾在晉楚之間的鄭國既怕楚國趁機北上撿便宜,順道收拾了它,又怕晉國的亂兵南下,禍害了鄭國百姓,只是陳重兵於南北邊界,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秦國獲悉晉國退兵的真相,深悔錯過了伐晉的最佳時機,但是眼見晉國內亂不休,秦國不甘放棄這大好機會,韓塬駐兵已有趁機出兵干預晉國之亂的苗頭。

    就在這時,早已陳兵晉國北方邊界蓄勢以待的齊國出面了。

    齊國上卿田乞,受晉國知氏之邀,率七萬大軍入晉,駐兵蓋與城,以齊國的名義邀請晉國六卿世族和鮮虞國、衛國、宋國舉行會盟,解決晉國之亂。

    由於齊國的干預,晉國六卿和參戰的鮮虞、衛國、宋國得以暫休刀兵,齊聚蓋與商談解決晉國之亂的辦法。

    邯鄲趙氏的家主趙午,同趙氏一族的族長趙簡子素來不和,趙簡子在位時他一直飽受排擠,因此對趙簡子葬身火海之事根本毫不在意,也無意為他報仇。如今他只是想如何保全趙氏家族,保全自己的權利地位而已。

    由於趙午的妻子是中行氏家主中行寅的胞妹,彼此有著親戚關係,趙午便讓夫人回了趟娘家,說服他的大舅子中行寅與趙氏議和,韓在意對此頗為不滿,奈何他現在的勢力最弱,絕不能再同這唯一的盟友鬧翻,只得忍恨答應。

    中行寅自知憑他和范氏的力量,哪怕有鮮虞相助也難以同知氏對抗。如今他們與知氏雖是盟友,將來一旦因為擴充勢力發生糾紛,難免要大打出手,而保留趙魏韓三氏的殘餘力量有助於制衡知氏,因此慨然答應下來。他怕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影響知氏,於是又找到范氏家主范吉射,范吉射與他也是姻親,關係比知氏近的多。中行寅向范吉射陳明厲害,范吉射便也轉而表態支持。

    此時因驪戎、赤狄等蠻族在晉國殺紅了眼,搶黑了心,漸漸有難以控制之勢,已直接威脅到知氏、范氏、中行氏的利益,而且趙魏韓三氏派往韓塬的大軍也已繞道返回,中都的韓氏魏氏和邯鄲的趙氏實力大增,如果逼的急了他們未必沒有一拼之力,兩相權衡之下,知氏便也順水推舟答應答應下來。

    於是昨日的生死對頭,立刻變成了親親熱熱的朋友,開始坐下來商量瓜分晉國的大事。他們給晉侯姬棄疾羅列了十條大罪,予以圈禁,貶晉侯為男爵,食邑只有三個村子。各大氏族以目前所佔的領土確立勢力範圍,劃地稱國。晉國五分,分別是知氏的荀國、范國、中行國、趙國和韓國。其中韓魏合併,自立一國。

    衛國已經奪回的昔日衛國領土,盡數劃回衛國。鮮虞國土向南擴張百里,重新劃定邊界。然後由齊國作說客,朝覲周天子,向周天子請封,從法理上確定五位諸侯的合法性。一時間,竟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在這場晉國之亂中,齊國雖然沒有獲得晉國的領土,但是由於他們的暗中支持,使得晉國世卿瓜分了整個晉國,中原第一強國晉國滅亡了,南方的楚國此時仍未從吳國的打擊中恢復元氣,放眼天下,再無能與齊國爭霸的諸侯。

    剛剛成立的五個諸侯國國君投桃報李,在會盟時已一致同意,只俟周天子的誥封一到,便邀請更多的國家舉行一次更大規模的會盟,推舉齊國為天下霸主。齊國在沉寂了一百多年之後,終於再度獲得了齊桓公時的無尚榮耀,有望成為諸侯之長了。

    秦國得到齊國出面逼迫六卿罷戰,召開蓋與會盟的消息後,便知已經失去了擴張領土的最佳時機。秦國開國之君原本不過是周天子的一個養馬人,後雖因功受封於秦,但爵位不高,而且因其出身東夷,中原諸侯視之為野蠻,有什麼會盟素來不與秦國打招呼。這種時候再出兵,簡直就是促成新生的五國結盟同伐秦國,於是只得作罷,怏怏地撤回了伐晉的大軍。

    蓋與會盟的時候,距五月端午毒月惡日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波及鮮虞、秦國、衛國、齊國的西北晉國之亂剛剛塵埃落定,涉及宋國、魯國、吳國、楚國、越國的另一場戰火,又以東夷立國為導火索,在東南大地上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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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15:20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南征北戰

    晉國之亂,使得整個中原為之震盪的時候,遠在東海之濱、淮泗流域的東夷部落舉行了開國大典。昔日的於余丘變成了今日的於余城,鑄寶鼎、祭少昊,東夷大小六十四個部落均派部族中重要人物參加開國之典,八大氏族更是一個不落。

    因為秦國和楚國與東夷一族有著極其深厚的歷史淵源,所以很給面子地派出了使節並帶來的賀禮,其中秦國尤其隆重。因為在此之前,秦公接見了東夷使者丹烏,並欣然認下了東夷女王嬴蟬兒為族妹,甚至隆重地寫入了嬴氏宗族的族譜。

    這一舉動,使西秦和東夷建立了其他諸侯國即便通過聯姻也無法達到的密切關係。就像周公把宋衛兩國的殷商後人強行分立成兩個國家,卻始終不能隔斷他們血濃於水的感情一樣。同為東夷一族,同為少昊後裔,同為嬴姓國家,在這個重視宗法家族關係的年代、在這個數遍天下八成是姬姓王侯的天下,東夷和西秦同宗同族,秦國自然對東夷立國表示了異乎尋常的支持和熱情。

    秦國的認可和支持,不止壯大了成碧的聲勢,而且確定了她的身份再也無可質疑,原本隨著立國之日越來越近,在東夷內部有種傳言甚囂塵上,那就是嬴蟬兒並非少昊後人。然而隨著秦國國君把嬴蟬兒認為族妹,寫入族譜,這種傳聞不攻自破,純樸的普通東夷民眾對嬴蟬兒的身份已堅信不疑,再也沒有人能用對她的身份和地位威脅最大的出身問題來攻擊她。

    這一點是成智午等人始料所未及的,他們當初只是欣喜於嬴蟬兒向秦國示好會破壞她與吳國的聯盟,卻壓根沒想到羸蟬兒的真正用意竟然在此,竟然是為了給自己正名。

    而吳國方面。至少目前也未看出對東夷立國有什麼不滿,吳國不但派出了龐大地使節隊伍,而且對東夷立國更是不遺餘力的支持,為了防止有人作亂和鍾離谷古君海群盜偷襲,梁虎子的軍隊全面負責起了於余城的外圍防衛,確保了東夷立國大典順利舉行,沒有人敢冒著與吳國大軍開戰的風險襲擊於余城。

    嬴蟬兒登基之後,立即大封群臣,東夷八大氏族。六十四小族,大大小小的族長、長老們不管有沒有實權,都得到了按照其現在地位高低分配的一個官職。成智午等人對此自然不以為然,他們一直反對立國,近來雖因實力受損,被迫同意。但是私下仍不斷指使依附於自己的一些小部族與吳軍和風▲兩大部族製造摩擦。

    這些事嬴蟬兒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依然不分良莠、不計親疏地遍封諸族,這種軟弱的態度使得成智午等人更加囂張。在他們看來,嬴蟬兒終究只是個女人,她也只會使這種手段來拉攏人心。然而。人心是這麼簡單便能拉攏得到地嗎?

    他們拜受了嬴蟬兒所授的官職,氣焰反而更加囂張,平素偷偷往來商量對付嬴蟬兒的手段還要找諸多借口來會面,現在藉著有官職在身的方便,往來反而更加密切。風行矢從諸部族間異常的接觸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但是嬴蟬兒卻不以為然,她對風行矢笑道:「太宰過慮了,諸部族事先沒有公開反對,建國大典上沒有公開鬧事,如今也接受了寡人所授地官職。怎麼還會圖謀不軌呢?依我看來。縱有些許不滿,他們也只是私下飲酒。發發牢騷,久了自然也就安靜下來。太宰不必過於擔

    嬴蟬兒不以為然。風行矢卻不敢大意。他見不能說服女王。只得憂心忡忡退下。私自吩咐嬴蟬兒在吳軍訓練下一造地精銳王衛部隊加強戒備。

    消息通過隱藏在成碧身邊地心腹傳到成智午等人耳中。成智午等人放聲大笑。對這位女王更加輕視。

    嬴蟬兒立國剛剛五日。國家制度、大政方針、文武百官都安排地剛剛有點眉目。大司空成智午等人期盼已久地消息終於傳來:宋國向吳國宣戰了。根據他們獲得地消息。衛宋聯軍在晉國大亂時趁機反擊。大獲全勝。不但趕走了晉軍。而且把衛國領土全部奪回。挾勝而歸地宋國氣勢大勝。趁機向吳國提出歸還彭城。吳國慶忌一口拒絕。宋國隨即發兵。趁夜偷襲。派人從水渠潛進城去打開城門。強取彭城。赤忠潰敗。慶忌聞訊大怒。他豈肯就此罷休。不但令英淘所部暫駐邗邑候命。而且立即派出信使攜虎符趕到於余丘。調梁虎子大軍馬上趕去馳援。協助赤忠奪回彭城。

    梁虎子接到慶忌地虎符軍令不敢怠慢。立即集合隊伍。向東夷女王嬴蟬兒作別。整裝束甲。日夜兼程趕往彭城。梁虎子前腳剛走。成智午地心腹便悄悄離開於余城。趕往鍾離谷去了。

    慶忌自從於衛國艾城發兵伐闔閭。期間雖屢遭風浪。卻都有驚無險。直至得以復國。自他登基之後。吳國一派新生氣象。國力蒸蒸日上。日新月異。變化之大有目共睹。可是今年似乎流年不利。倒霉事一樁接著一樁。

    先是宋國討回彭城不成。悍然發兵攻打。新任上將軍赤忠大意失彭城;緊接著剛剛調遣梁虎子所部前去馳援。東夷鍾離谷公山不狃和仲梁懷兩個大盜又發生嘩變。殺死盜首古君海。然後率兵夜襲於余城。

    也不知是有人暗中接應,還是這剛剛成立的王國疏於防範,公山不狃的盜伙竟順利衝進於余城,一番燒殺搶掠之後,女王嬴蟬兒在王室衛隊的護衛下,帶領嬴、風兩氏族人倉惶退出王城,避居嬴氏部落所在的山谷。

    隨後,以成智午為首的一干東夷大臣公開拒絕到嬴氏部落朝覲女王,並以嬴蟬兒稱王九日便失王城為由。拒絕承認她是東夷共主。然後同大盜公山不狃和仲梁懷取得聯繫,以割地求和的方式,招降了這伙大盜,反而向嬴氏部落發起進攻。

    原本一味示弱邀好地嬴蟬兒得到消息,立即發佈詔命平涎亂。此時成智午等人才知又中了這女人地計。他們當初若拒而不受嬴蟬兒地任命,那麼雖會惹來嬴蟬兒地不滿和排擠,但是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如今已經接受了她的任命,就難以再用部族之間衝突地名義同以風▲兩部落為主的軍隊作戰,而是必須背負起叛亂的罪名。嬴蟬兒出兵平叛。甚或向吳國借兵,都是出師有名了。

    一想至此,成智午等人便暗暗懊悔,唯一令他們感到欣慰的是:吳國即將自顧不暇,又能為這個娘們撐多久的腰呢?

    慶忌剛剛把吳國建設的有聲有色,個人名望提升到最高點。便連受這樣挫折,一時怒火中燒。如果彭城奪不回來,在他扶持之下建立地東夷國甫一立國又再遭覆滅。吳王慶忌必成天下人口中的笑柄。無論是為了吳國眼下的切身利益還是長遠發展,慶忌都必須把這股動盪撲殺下去,悍衛他東南霸主的尊嚴。於是慶忌立即命英淘所部整裝待發,同時命國內迅即籌備糧草軍餉,準備親自北伐,剿平叛亂。

    越太子勾踐收到布在吳國的耳目連夜送來的這些消息不由遙望吳國放聲大笑,他馬上去見越王允常。越王允常正在吃早飯,一聽這消息不禁龍顏大悅,胃口大開,一頓早飯比午餐吃地還多,被燭庸氣出來的頭痛病也立馬見好。

    越王允常其實早就受夠了來自吳國的窩囊氣。要不是王兒勾踐苦苦勸著。他此時已經不知又伐了幾次吳了。反正允常伐吳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要戰敗。立即奉獻珠玉美人乞和便是。吳人如想徹底打敗越國,也要付出相當地代價。可吳國旁邊還有一個揮耽耽的楚國,吳國又豈敢對越國孤注一擲,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接受乞和了事。

    所以允常對起兵攻吳一直是有恃無恐,只是他素來信服王兒地智計,所以才在勾踐「小不忍則亂大謀」的勸說下隱忍了這麼久。如今一見王兒也贊同發兵了,允常大悅,立即命大夫曳庸趕赴楚國同費無忌取得聯繫,商量聯合出兵。命上將軍皋如立即整理軍備,徵召士兵,做好伐吳準備。

    勾踐同其父越王允常商量已畢,允常磨刀霍霍的準備伐吳,勾踐一轉身便去找大司徒了。他帶了父王的命令,從大司徒若成管理的國庫那兒領了上等葛布五萬匹,越國涼席一萬領,蜂蜜九大桶,狐皮五雙,棘枝十船。

    當時貴人皆著絲綢,平民才著葛布衣裳,齊紈魯縞就是最有名的絲織品。不過夏天身上穿著絲綢十分不舒服,貴人的內衣也常穿葛布。葛布需要入山採集葛籐,漚制抽絲之後,紡成葛布,上等葛布柔軟透氣,染色之後看起來不比絲綢差,而且更加舒適。越國用竹蔑制的涼席做工精美,那時的人到了哪兒都是席地而坐,身下缺不了蓆子,因此越席也是暢銷天下之物。至於那十船棘枝,卻是制做箭矢所用地材料。

    勾踐備齊了東西,便派大夫皓進運往吳國,表面上看這是聽說吳國出兵北伐,作為附庸小國竭盡所能以示支持,在吳王慶忌面前擺出一副恭順馴服地模樣,以消解他對越國的警惕。同時對大夫皓進秘授機宜,沿途觀察吳國動向,看看慶忌是否真地率兵親征,像御兒城這樣的越國北伐必經地軍事要塞兵力部署如何,以及姑蘇城中如今的動靜。

    越大夫皓進一路北上,一路同越國安排在吳國的秘探取得聯繫,利用秘探的隱秘身份和自己越國進貢特使的官員身份,從明暗兩方面著手探察吳國情報,隨時返報越國。

    此時,郁平然也早已到了魯國,先見了魯公姬宋,然後在館驛住下。隨後找機會先拜訪了慶忌的岳父叔孫玉,叔孫世家一直把持著魯國的外交大權,做為吳國使節,去拜訪他本無不妥,何況他又是吳王岳父,可謂公私皆宜。

    叔孫玉聽了郁平然來意,考慮到慶忌是自己的女婿,他的勢力越強大,自己在魯國的地位也就越紮實,於是欣然應允,找了個機會便把季孫意如也請上門來共同商議。

    季孫意如對援吳一事無可無不可,唯一的顧慮便是魯公姬宋,他是熟知因季孫小蠻之爭,魯公姬宋和吳王姬慶忌之間的過節的。為了能既幫助了吳王慶忌,又不會和魯公姬宋鬧得太僵,季孫意如頗費思量。

    這樣你來我往,私邀密議的過了十多日,他們還沒商量出個穩妥的辦法,晉國六卿作亂,齊國出兵邀各國在蓋與休兵議和的消息便傳到了曲阜。季孫意如聞訊大驚,他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人才,也知道晉國分裂,對齊國來說意味著什麼。很快,齊國就有可能再度大會諸侯,稱天下霸主。到那時,齊國對近在咫尺的魯國將更不客氣,盡快平息東夷之亂,引吳國北上,才能拉一個幫手對抗齊國。唯有保住魯國,他們的身家性命、權勢地位才有保障。

    因此季孫意如再不遲疑,立即答應了郁平然的要求,並邀齊叔孫氏、孟孫氏,聯名上書,態度強硬地要求國君署印同意。

    還在挖渠治河的孔丘聞訊立即上書痛陳厲害,他認為齊國雖然強大,且時常侵壓魯國,但是齊魯兩國幾百年的兄弟之邦,雖有扼魯之意,同時也起著存魯的作用。而吳國南方野蠻,慶忌雄心勃勃,其志在於天下,若引吳兵抗齊,同時也是給自己引來了心腹大患。魯國如今和吳國是盟國,如果不想與吳國鬧僵,不如魯國出兵,以攘助吳國的名義幫助東夷女王平涎亂,這樣一來,魯國對東夷有匡扶之恩,有東夷在,便可以起到緩衝作用,不必使魯國直接與吳人接觸,同時又能保持魯國的仁義之名,壯大魯公的聲威。

    這份奏書呈進宮去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沒了消息。孔丘再接再勵,揮毫潑墨,洋洋灑灑,左一封奏疏,右一封奏疏,最後等來的不是魯公姬宋的問詢意見,只有他冷冷淡淡的一道旨意:「孔丘治河不力,辜負寡人厚望,即日起免去大司寇職,奪去治河之務,改授散秩大夫。

    看完姬宋的旨意,孔丘心中一陣悲涼,「嘩啦」一聲竹簡落地,那高大的身材在燈影下佝樓起來,剎那間彷彿蒼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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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借道

    慶忌親率大軍北伐,梁虎子和赤忠兩員上將與剛剛從西北打了勝仗的宋國大軍在彭城對峙,宋國大軍挾新勝之銳,又換了軒轅衡做統兵大將,一時軍心士氣大振。而慶忌與英淘則率領前次伏擊偃將師的大軍趕赴於余丘,平息東夷之亂,這卻大出成智午等人的預料,在他們看來,慶忌應該先伐宋國,這樣只俟楚越攻吳,他們便避過了最大的危險,從而因吳國之亂存續下來,誰料吳國慶忌似乎因為他們的反叛覺得大削顏面,竟然置彭城的緊張局勢于不顧,領兵來到了東夷。

    好在東夷地域寬廣,有山有水到處都是可供隱藏之地。而且還未養成農耕習慣的東夷人此時仍以狩獵、打魚等方式生活,沒有多少不能隨之移動的生產資料,所以成智午緊急聯絡叛軍一黨,準備化整為零,分別避入深山大澤,暫且避過吳王慶忌的風頭。

    如果真的容他們逃散,慶忌即便再增十萬大軍,想要徹底剿滅他們都是一件曠日持久難以解決的事情,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東夷之亂竟然以誰也沒有預想得到的方式,在吳國慶忌出兵之後迅速得以解決。

    成智午已倚為依賴和重要臂助的公山不狃和仲梁懷兩個大盜聽說吳王慶忌親征東夷,不禁駭得魂飛魄散。嬴蟬兒那個騷狐媚子趁虛而入,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說服了這兩個大盜再投東夷,趁著成智午召集群黨商議對策的機會,將叛黨首腦一網打盡,全部送去嬴蟬兒那邊邀功請賞,東夷內部叛亂竟然兵不血刃地予以解決了。

    這些各部族首領如今身上全有著嬴蟬兒所授地官職,嬴蟬兒以東夷女王的身份處治叛亂臣下,繞過了以大族欺壓小族的罪名,避免了可能引起的各部族民眾的同仇敵愾之心,在東夷民眾對抓獲的叛亂首領們如何處治還莫衷一詞的時候,悍然使出雷霆手段。將叛黨首領共計四十二人全部斬首示眾,附逆的一些小首領則全部圈禁,剝其官職,他們部族領袖的身份自然便也隨之解除。

    隨即嬴蟬兒便返回於余城,在於余城外又築四座衛城,以武力手段強迫失去首領的各部族全部遷往於余城地衛城,與風、嬴部落雜居,置于自己武力的親自監督之下,強迫他們完成各部族之間的融合。由于他們都是東夷族人,只是聚居的部族不同。又兼首領已失,阻力倒是異乎尋常的小。

    公山不狃、仲梁懷先叛季氏,再叛古君海,又叛成智午,每次反叛都給舊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大損失甚至失去了身家性命,他們的名聲也徹底臭遍了天下,從此再無一人敢策反他們、收留他們。其實他們除了為了改變奴隸命運,背叛了舊主季孫意如,眼見前途無亮。又與吳國秘約,背叛了展跖之事外,其他幾次背叛已經不是真正的背叛。而是在暗中為吳國效力了。但是叛殺展跖一事,除了吳國高層有限的幾個官員,並不為外界所知曉,而為外界所熟知的幾次背叛,反而是在實踐慶忌地計劃。

    公山不狃和仲梁懷自知這未必是慶忌有意為之,是為了徹底斷絕他們的後路。但是事已至此卻也無話可說,好在他們這次投誠吳國確是發乎本心,也不擔心此後再無其他退路,只得暫時接受了東夷女王嬴蟬兒的任命。等著找機會名正言順的歸附吳國。

    這些變故迅速被派到東夷的秘間傳往楚越兩國。此時楚越兩國已然約定時日,準備同時出兵伐吳。一聞變故,他們生怕慶忌再往彭城。大敗宋軍,一舉平息北方之患,那時便失去了襲擊吳國的最好機會,于是立即加快準備步伐,未等給養糧草準備妥當,便提前十日發兵攻向東吳。

    此時慶忌發兵平息東夷之亂,剛剛兵至半途,距於余城還有數百里路程,便聽說東夷女王已然平叛,于是馬上調頭改向彭城而去。楚越在東夷這全是部落聚居之民,並無大城大邑的地方本就沒有斥候秘間,只是為了探聽慶忌消息,臨時派出一些人來以行商身份做掩護,混到於余城等處。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慶忌大張旗鼓趕往彭城的,只是少量人馬,英淘率領主力大軍仍在繼續前行,而且避開了主要道路,繞過於余城,直接趕往魯國去了。與此同時,梁虎子也率大軍從彭城出發,晝伏夜行,借道魯國趕往東海之濱……

    魯國借道、借船之事,在三桓軟硬兼施之下終于得到了魯君姬宋的同意。其實姬宋心中明白,就算他不同意,三桓照樣敢在這樣的國家大事上獨斷專行。之所以要他同意,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一個聽話地傀儡。

    或許三桓世家家主們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但是他們下意識地在做這樣的試探。“禮崩樂壞”的春秋末期,諸侯挾天子,卿大夫挾諸侯地事情屢見不鮮,但是這樣取而代之的事情還從沒有發生過,晉國六卿之變,五卿同時立國,晉侯被貶為晉男……以上種種,徹底打破了因為傳承六百年,已經在人心底里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傳承觀念,桎梏一旦打開,人的野心便開始滋長,一直以來只想代君治國的三桓,在魯國已經到了國野百姓只知有三桓、不知有國君的地步,其根基比晉國六卿還要深厚,他們何嘗沒有登基坐殿的野心呢?

    憑心而論,姬宋登基之後,也曾有過雄心壯志,也曾有過遠大抱負,可他登基坐殿之後,就像一腳踏進了泥潭,發號施令難出宮門,處處受到三桓挾制。曾經費盡心機奪回的一點可憐地權力和辛辛苦苦闖下地在魯人中的威望,也在三桓地反擊下喪失殆盡。如今的姬宋日日酒醉,夜夜笙歌,已經消磨了一腔志氣。

    孔丘一封封勸誡地奏疏遞到他的面前,只是讓已經醉生夢死、放棄志向的姬宋一次次想起自己當初甫登君位時的宏圖壯志。越是想起那些往事,越是令他痛苦不已。他如今只想完全忘記過去,從此做一個耽逸享受、對三桓俯首聽命的好國君,怎堪孔丘書信對他的一次次提醒、一次次折磨?

    于是滿腔懊惱全變成了對孔丘的恨意,當孔丘又一次苦口婆心提出勸諫的時候,他一道旨意,徹底打斷了孔丘的聒噪。

    一個無能的失敗者,只會把失敗的原因和怨恨發洩到其他人身上,他的旨意在整個魯國,只有得到三桓的點頭才能得以實施,或許……唯有這一次,也唯有對自己親信的罷免,才不需要得到三桓的許可。

    想及此處,姬宋象困在籠中的狼一樣仰天大笑。是夜,他再一次大醉,午夜夢回,他看著壁上即將燃盡的紅燭、案上傾倒的酒爵,撫著懷中美人的玉體,醉眼朦朧地只是想︰其實這樣也不錯,何必辛辛苦苦去操持國事呢,人生短暫就像這壁上的蠟燭,還是及時行樂吧……”

    當吳軍已向魯國借道、正趕往東海之濱的消息傳到姬宋的耳中時,姬宋一身華服,博帶高冠,正帶著君王的威嚴緩步走向宮門外的飛雲台。背後是巍峨的宮闕,絢麗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袍服上的金線閃閃發光,單以賣相來看,他何嘗不是一位至高無尚的君主。

    此時姬宋正要趕去社壇和稷壇,回頭還要去祖廟祭祀,因為這是他登基三年、改元兩年後的大日子,三年前的今天,他就在這里,穿上了君王的衣冠,成為了魯國之主。

    聽到寺人附耳向他說出吳人正從他的領土上借道趕往東海的消息後,姬宋仰起臉來,眯著眼看了看天下耀目的太陽,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費城,回到了那條墟市中的小巷……

    眼前依稀浮現出了小蠻嬌俏嫵媚的身影,還有一身豪族家僕打扮的慶忌。那時,他還是一個白袍公子,而慶忌,公開的身份是季氏家奴……

    姬宋眨了眨眼楮,也許是因為陽光過于刺眼,他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他低頭向飛雲台上看去,以三桓為首的魯國群臣,正畢恭畢敬地站在那兒,一身盛裝,拱揖等待他這位君王的到來。

    由于眼中有淚,看上去,那些畢恭畢敬拱揖而立的大臣們身影都有些走形,他們頭上高高的冠帶也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姬宋忽然神經質地笑了笑,用矜持而威嚴的聲調說︰“些許小事,何必奏稟。起駕,著滿朝文武,隨侍寡人去社壇,祭祀五土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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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18:21 |只看該作者
第282章 長夜漫漫待天明

    夕陽西下,天已黃昏。

    孔丘的行裝已經裝好,還是一輛牛車,還是幾名弟子,都默默地站在車旁候著。

    孔丘獨自一人立在廊下,看著夕陽似火的天邊,整個人都隱隱罩上了一層紅。

    子貢悄悄地走到他身邊,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孔師,我們……該走了……」

    孔丘眉心微蹙,歎息一聲道:「受君上冷落,實非君上本意,孔丘何忍棄之而去。我們……我們再等等吧。」

    子路性情素來憨直,聞言再忍不住不耐道:「孔師,我們還等甚麼呢?難道是等這散秩大夫的幾斗俸祿嗎?孔師是國君的老師,國君登基時,更是孔師任禮官,一手策劃。如今國君登基三年、改元兩年的大典,居然不邀請孔師參加,心中哪還有孔師的存在呢?」

    弟子們聽見子路慷慨陳辭,都向這邊望來。孔丘一時漲紅了臉,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且……再等等,國君今日祭祀已畢,當分發祭肉給大夫們。如果有我的那一份,那麼說明國君心中尚有孔丘一席之地,我便不必離開了。」

    子路見老師這麼說,猶自憤憤不平,卻又不敢多言,只好一甩袖子退開了去。

    天色,更加黯淡了……

    泗水河邊,一片蒼茫,月亮剛剛露出一抹清光。

    孔丘的車子在河邊停下,弟子們四處砍伐青草樹木,準備搭建窩蓬。\\\\\\

    孔丘獨自一人踽踽地走到悠悠流淌的泗水河邊。

    應該屬於他的那一份祭肉。到底沒有送到府上。孔丘終於絕望了,於是攜弟子們黯然離開了曲阜。

    站在這泗水河邊,孔丘心中一片茫然,如今離開了魯國,今後又能到哪兒去呢?何處才可以抒展自己地報負?

    齊國,曾經去過。但是政治立場不盡相同的齊相晏嬰雖是他神交已久的朋友,卻不欣賞他的政治見解。結果鎩羽而歸。晉國,已經分裂,五卿各自立國,野心勃勃想要爭取更大的地盤,絕不會欣賞他的王道之治。楚國主少國疑,奸臣當道……

    在這動盪的年代裡,他將更加沒有用武之地。「鬱鬱乎文哉」地周王朝已經從耀煌走向沒落,「禮」「樂」之制土崩瓦解,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安守上下尊卑的本份,到處都是充滿野心的亂臣賊子。要「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談何容易。

    思緒沉浸在周公時代那夢幻般美麗的世界,孔丘神往良久,才被漸生涼意的一縷晚風吹醒。一切,都已一去不復返了。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到他理想的過度。低頭看著悠悠來去的河水,孔丘的一聲歎息就像那晚風般淒涼: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彭城。

    明月,清泉,石上。

    夜還帶著幾分夏的暑氣,不過畢竟已經進入了秋地時節,風兒徐徐吹過。*****耳邊是潺潺的泉水流淌聲。銀盤似的明月低低壓在蒼穹下,遍地銀輝傾瀉如水銀。這樣美麗如畫地夜晚。本就叫人倦意全消,何況身旁還有一個絕世佳人。

    柔軟的髮絲隨風拂動。一雙眸子像星辰般朦朧而美麗。但她身上最動人的地方還不是她的容顏,而是她那種堅毅中透著柔順、高傲中帶著嫵媚地風韻。

    清風拂動著她的長髮和衣裳,幾欲隨風飄入月宮。天上明月皎浩如仙子,石上仙子婉約似天上明月,什麼是風月?這就是風月了吧……

    「晉國以前是一個國家,各地之間的關係牽扯不斷,如今晉國五分,許多子民還需要流動,國界也沒有劃分的清楚,要解決這些爭端,就不是一時半晌的事。待到這些問題解決了,他們必然還要互相殺伐,謀取更大的利益,所以……衛國以後不會再有當初那麼大的威脅。衛國能在強大地晉國面前撐到今日,也就能繼續撐下去,而且處境要好地多,恭喜你了。」

    南子深深地凝視著慶忌,她沒有穿著正式的袍服,很隨意地穿著一件純黑色地柔軟絲炮,絲袍拖曳到地,卻又因她的坐姿而露出一雙優美白皙地小腿,在月光下泛著潤澤的光。

    「你……」南子咬了咬唇,輕輕地道:「請大王借秦兵的真正目的,相信大王已經知道了,你……你不怪我麼?」

    「為什麼要怪你?遠在西北的晉國亂不亂,對我吳國來說無關緊要,你雖然沒有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卻也沒有害我,是不是?我有那麼小氣麼?」

    慶忌笑起來,南子側著頭,像一隻小鳥兒似的斜睇著他。\\\\\她沒有挽起髮髻,在慶忌面前,那隨意的打扮就像一個陪伴夫君在石上清泉邊納涼的小妻子,而不是一位異國的公主、一位異國的君夫人。

    漆黑的頭髮披散在瘦削的香肩上,她的臉色蒼白,一雙漆黑的眸子也黑得發亮。有她在,彷彿天上的那輪明月也失卻了顏色,此時那種超凡脫俗的美,已不像凡塵俗世間所該擁有的容顏。

    許久許久,她輕輕問道:「真的?」

    「真的!」慶忌認真地道:「六卿滅晉,強晉覆亡,整個中原將進入多事之秋,秦國驟失強敵攔路,未必肯再安心局縮於關中發展,齊國蠢蠢欲動圖謀天下霸主,北方戎狄蠻夷之國也不會坐失良機,勢必逐漸向中原滲透。各中小國家會重新進行勢力組合,一方面自強自保,一方面合縱連橫。以抗強敵。晉國的分崩離析,使得天下成了凡有血氣皆有爭心的大爭之世,這是宗周天下六百年來未有之機遇。即便我早知你的真實目地,也一定會全力攘助的。」

    「大王有志於天下?」

    慶忌微微一笑:「男兒志向,既為一國之君,何不弄個霸主當當?」

    南子輕輕一歎:「齊桓、晉文、秦穆、楚莊,還有我宋國先祖襄公。*****都曾先後稱霸於諸侯,大王有志於此,也就難怪北取淮泗,西進江漢了。大王志向遠大,但願有朝一日,宏圖得展。」

    說到這兒,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幽幽地道:「我……我離開姑蘇的時候,還擔心因為利用了你,大王惱我恨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見到你的機會。」

    她仰起臉,望著天下一輪明月,輕聲道:「那時……我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想做完我想做的一切。殺死子朝的時候,我自己彷彿也隨著那一箭死去了。我真的沒想到……你還肯見我。見到你地信使時,我先是開心的要死,然後卻一直以為是有人騙我。但我還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慶忌笑道:「不怕騙你的真的便是我,我只想把你誑來,然後殺你洩憤麼?」

    南子扭過頭,深深地看著慶忌,蒼白的臉頰漸漸恢復了紅潤,月色下雖看不清那動人的兩抹羞紅,可是她的神韻卻在剎那間改變了。一下子從仙子般不染纖塵的脫俗之美。變成了一個宜喜宜嗔、活色生香的人間美人兒。

    「那有什麼關係,你的信使趕來地時候。已經讓死掉的我活過來一回,哪怕只活了幾天。我畢竟是重新活過了。所以,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你要怎麼對待我,只要我到了……便成了。」

    她深深凝視著慶忌,吐露著心聲,一雙眸子黑亮黑亮地,清澈得就像春日清晨花瓣上的露水。*****而那深情的傾訴,就像拂起池水漣漪的柔柔春風,最終將那露水拂落,滴落在她潔白無暇地玉頰上。

    慶忌的呼吸彷彿要為之停止了,他好想把這個掙扎在權力場上,其實一生追求的卻只是一場真愛的可憐女子抱在懷中輕憐蜜愛。可是……還不是時候,他掙扎著,他真的不願和一個女子談情說愛的時候,還要攙雜進彼此的利益糾葛。

    他壓抑著自己地感情,輕輕扭過頭去,說道:「這場戲,還需要宋國方面配合演下去,直到……楚越兩軍殺到姑蘇城下地消息傳來,然後宋吳兩國便立即解決爭端,締結同盟。

    南子眸波中閃過一絲失望,她順著慶忌的意思,改變了話題:「你……都準備好了麼?大軍在外,楚越聯軍攻打姑蘇,會不會真地攻進城去?」

    「呵呵,短時間內他們辦不到。我曾經打了幾個月的姑蘇城,它是如何堅固,如何易守難攻,我一清二楚。再說,如今城中還有荊林地人馬、有孫武、范蠡、文種等一干大臣,如果我所料不差,楚越軍隊也未必會不計犧牲猛攻姑蘇城。很可能,他們會利用我聞訊後哪怕明知是計也毫無選擇,不得不盡快殺回去的想法,以姑蘇為餌,來吞食我這條大魚。」

    「嗯……」南子輕輕頷首:「除非他們早已知道你的計劃,否則是絕不會想到你重施故伎,反派大軍從海上再次繞到他們背後,直取越國都城會稽去了。那樣一來,本來他是攻你之必救,倒變成了你攻他之必救了。只是……他們攻入吳國,終不免要給吳國造成一番損失。」

    「是啊」慶忌喟然歎息,仰臉看著天上明月說道:「天上月圓時,人間月過半,世上哪有一切都十全十滿的事呢?只要……能以較小的付出,得到巨大而長遠的利益,那麼該做的犧牲還是要做的。」

    南子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不過這一次大王可輕閒了呢。你是吳國第一勇士,領兵打仗素來衝鋒在前,這一次倒悠閒自在地待在這兒,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不能在你手中親自完成了。」

    慶忌笑了,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我是大王,就要做大王應該做的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才是我的職責。事情只要按照我的預定目的去發展就好了,雖然在世人眼中光鮮的永遠是那些演員,但是真正的主角,卻是幕後的導演。」

    南子眨眨眼,疑惑地問道:「什麼主角、導演?」

    慶忌自知失言,忙笑道:「這個……以後我再告訴你吧。」

    「以後?」

    南子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一雙眸子頓時就像遮住了月亮的雲彩突然飄開,一下子恢復了明亮和靈動。那瞬間展露的神采飛揚,讓慶忌的心弦也「咚」地撥了一下,南子被慶忌灼灼的目光看的羞澀低頭,垂著螓首輕輕地道:「天色……晚了,我們……我們回去休息吧。」

    「我還沒有多少倦意呢,你困了?」

    南子垂著頭,漆黑的頭髮春泉般披在肩上,一雙眸子也被遮住,只能看見一點點翹挺的鼻尖,她的聲音聲音更輕,更柔,帶著鼻音小聲道:「不是的,我只是……忍不住想要你現在就解釋給我聽了……」

    語氣中的依依不捨和弦外之音讓慶忌怦然心動,那種難以言述的柔媚聲調更讓慶忌情難自禁,他再也忍不住放棄了原則,欺身過去,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

    南子順從地仰起頭,眼神慌亂中帶著興奮,期盼裡帶著窘迫,那雙纖秀柔夷握緊了絲袍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小女孩般手足無措的可愛,和那高雅成熟美女的獨有味道揉和在一起,青澀中帶著甜蜜的風情。

    慶忌眼中的侵略意味更濃了,他慢慢俯身過去,南子下意識地雙手撐石,仰起身子,把那一直掩藏著的姣好迷人的胸部曲線繃得緊緊的,賁起兩座曼妙**的玉女峰。

    慶忌的鼻尖幾乎要觸到了她的鼻尖,呼吸相聞地低聲道:「這個事兒麼,那可說來話長了,我們……從哪兒開始呢?」

    南子能力挽強弓的一雙手臂卻好像撐不住自己身子似的簌簌直抖,在慶忌的俯壓下,她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大王想從哪兒開始呢……」

    那彎彎的娥眉,大大的俏眼,帶著羞澀而迷人的味道。玲瓏而豐滿的翹唇看來就像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無論誰看見都會忍不住想咬一口。

    於是,慶忌就輕輕俯下身去,在南子閉攏一雙妙眸,長長的睫毛頻頻眨動時,從「咬了一桃子」開始,「講」起了故事。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相信這個故事他們會講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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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19:2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3-3 04:21 編輯

第283章 鸞聲將將夜未央

        楚國令尹費無忌和越國太子勾踐親自統帥大軍,趁著吳國內部空虛,打進吳國一路猛攻,在天目山下兩軍匯合。

        此時,他們剛剛收到派駐東夷的秘探送來的關於東夷之亂已被嬴蟬兒平息的消息。山上,大軍正在安營紮寨,搭建帳蓬的、埋灶造飯的,一片忙碌景象。

        費無忌和勾踐信步走上山頭,眺望著山下鱗鱗的水波。三道河流在那裡交匯,遠遠看去就像三條玉帶,在那裡扭結成一隻美麗的合歡結。秋高氣爽,玉宇清明,蒼穹下、山巔上,山風浩蕩,吹得衣袂獵獵直響。

        費無忌不無懊惱地道:「東夷諸部說到底只是一盤握不起來的散沙,公山不狃和仲梁懷更是一對不知廉恥的勢利小人,老夫早知道這兩伙人根本靠不住的。」

        勾踐微笑道:「令尹大人何必著惱,咱們原也沒有指著他們能重創慶忌,他們能成功地把慶忌引到東夷去,使命也就完成了。」

        費無忌搖頭道:「話是這麼說,可是……東夷之亂既平,老夫擔心慶忌會提前趕回,亂了咱們的部署」

        「呵呵……」勾踐睥睨四顧,眺望著不遠處的烏程河口,自信地說道:「依勾踐想來,是不會的。東夷之亂雖然平息,但慶忌既已出兵,那就一定會折向彭城,與宋國一戰。

        宋國剛剛打敗晉軍,雖說那是沾了晉國內亂的光,不過至少使得宋軍的士氣非常高昂。再加上衛宋向來守望相助,只要宋軍敗在慶忌之手,衛國必然出兵維護。吳軍雖然驍勇。但是那裡本是宋國領土,吳國失了地利人和,這一戰想勝並不容易。」

        「唔……」費無忌撚鬚想了想,心情平靜下來:「吳國內部駐紮的吳軍如今有何動靜?」

        勾踐說道:「吳國國內的軍隊,主要是姑蘇王城的衛戍軍隊和荊林從武原帶來地大軍。我們出其不意,直撲姑蘇。孫武來不及部署外線防禦,已被迫把荊林所部和周邊的衛城戍軍全部調入姑蘇城內做堅守之勢。看來他們是想倚仗堅城之固,等待慶忌率北伐大軍返回。

        除此之外,吳國內部現在對我們有威脅的力量極少,吳國大將阿仇在御兒城大敗,立即逃向醉李。與再仇合兵一處,先是逃向姑蘇。半途不知是否受了孫武之命,又趕去梁虎子苦心經營的南武城,那是現在所駐的兵力極少。但是卻有大批新造的戰艦。阿仇再仇一到,便將大批戰艦駛入湖泊之中,依托湖中島嶼,將戰艦以鏈錨鎖在一起,船上遍佈柴草火油,看樣子是打算如果我們攻擊武原奪取戰艦,便要縱火焚船了。」

        費無忌微笑起來:「很好。種種舉動表明。吳人對我們出兵確是毫無準備,這才如此倉惶失措。哈哈。以有備算無備,我們已佔了先機了。咱們在這裡稍做歇息。讓士卒們恢復一下體力,明日一早便發兵直撲姑蘇。」

        「嗯,不過我們要強行攻下姑蘇城並不容易!」

        勾踐正色道:「為了知己知彼,勾踐不但在吳國派出大批秘間,還利用吳人向我越國索要木材礦石、匠人役夫地機會,派了一些軍中斥侯扮成匠師役夫到吳國服役,參與了姑蘇城的修復和姑蘇城中殿宇樓閣地翻建,所以瞭解到許多普通人無法接觸到的情報。

        伍子胥所建的這座姑蘇大城,原本就考慮到向北只有大江之險,向西向南皆無天險可恃,因此築城時便著力將它打造成一座軍事要塞,整座姑蘇城固若磐石,實是毫無破綻,如果姑蘇守將不是那麼昏庸,我們要想硬攻姑蘇城,恐怕只有在城外築土山,步步逼近,直到與姑蘇城相接,吳人失去堅城之利後,我們才能倚仗兵力優勢強行攻下來。

        費無忌眉頭一蹙:「如果用這個笨辦法,就算姑蘇守軍不會出城襲擾,慶忌的人馬也不會及時趕到從外圍發起反攻,讓我們從從容容的掘土築山,最快也得大半年地功夫,可是吳人又豈肯坐以待斃?」

        勾踐笑道:「所以,孫武既然打著守城待援的主意,咱們就要將計就計,用到咱們的圍城打援之計了。」

        「圍城打援?」費無忌捋鬚說道:「這個計劃曳庸大夫對老夫說過,當時你我各在本國,彼此之間傳信不遍,再加上我們又提前發兵,還沒有和你好好商議一下。這是慶忌當初用來對付闔閭的計策,你認為慶忌會上當麼?」

        勾踐微笑道:「正是因為他對闔閭用過此計,才不會相信我們照葫蘆畫瓢,居然也用了和他相同地計策。再者說,慶忌的根基在姑蘇,姑蘇城內積蓄了吳國七成以上的財力和絕大部分的才幹之士,慶忌就算明知是計,也遲疑不得,為恐姑蘇有失,他只能硬著頭皮往火裡跳。」

        費無忌沉吟半晌,咬著牙根笑道:「不錯,攻其必救,引慶忌來援,我們的主力則直撲大江之濱,待吳軍回國之時,給他來個半渡而擊,說不定能一戰而讓慶忌葬身江底,縱然不能,也要折去他一半軍隊,讓他元氣盡喪。」

        「這個卻不是那麼容易的」,勾踐又潑一盆冷水:「兵之攻守,最難守處便在水上。大江浩蕩,處處可渡,如果出其不意,我們的確能重挫慶忌。但是這裡是吳人疆土,恐怕我們地大軍調動很難瞞過慶忌地耳目。江口一戰,能給他造成些麻煩,折損些兵力就足夠了,想畢全功於大江一役卻很難。」

        費無忌哈哈大笑起來:「太子不必過慮,老夫也只是說來開開心罷了。這圍城打援之計,老夫雖還沒有和你仔細商議過,不過老夫也已做了充分準備。」

        他揮手指向遠處,說道:「自大江而下,直至姑蘇。我們可以在邗邑、朱方、雲陽、奄城、干隧,設下一道道防線讓他來攻,待他強行攻到姑蘇城下,必然已是強弩之末,十成人馬不知還剩下幾成。。我們的兵力本在其上,那時就算硬碰硬地當面作戰。慶忌也難有作為。何況……」

        費無忌冷冷一笑,眼中閃過一絲陰鷲之色:「何況老夫還派了心腹大將李寒率水軍沿江而下。正在大江上游等待機會。只消得到吳軍過江的消息,李寒便率大軍抄他們地後路!」

        費無忌把雙拳狠狠一碰,陰森森地道:「要麼不打,要打,就要讓他永不翻身。嘿!只要慶忌的大軍完蛋。姑蘇外無強援,任它堅城如何易守難攻,我們也能慢慢消受它了。闔閭對我楚國郢都做過些什麼,本令尹都要十倍地拿回來!」

        勾踐沒料到這個楚國第一權奸還有這樣狠辣的心計。對他的觀感頓時為之一變。兩人又仔細商量了半天,勾踐又問了個重要的問題:「令尹大人,同宋國那邊聯繫的如何了?宋國如肯答應,方是萬全之計。」

        費無忌笑道:「老夫派出的使節還沒有回來。不過……太子何必牽掛此事,對這樣地好事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晉國之亂時,衛宋聯軍趁勝追擊,不但大敗晉軍。還奪回了歷年來已被晉國佔領地土地。衛國嘗到了甜頭,不信它宋國便不眼熱。我們要他宋國趁吳軍撤回。自吳軍之後掩殺,他們付出不多。卻能擴張大片疆土,消去吳國這個勁敵,還不正中宋人的下懷?哈哈哈……」

        費無忌仰天狂笑,勾踐出神地看著遠處如畫的江山,臉上也露出了陰冷的笑意。

        費無忌回頭看了一眼樹立起來的一座座營帳,和營帳前飄起地縷縷炊煙,對勾踐笑道:「酒宴想必已經備妥,太子不妨與老夫回去暢飲一番,預祝伐吳全勝之功吧。太子,你在想什麼?」

        「哦!」勾踐回過神來,微笑著道:「勾踐只是在想,這位吳國第一勇士……會是怎樣一個死法……」

        「真是快活死了……」,彷彿整個身子都爆炸開來,變成億萬碎片,在無垠的宇宙中攸地飄散,又慢慢聚合,當他的意識漸漸醒來時,不由說出了這句發自肺腑的話。

        又是一個夜晚,南子躺在他地身下,纖纖十指緊緊扣住他的身子,指尖陷進他結實的背肌,銀牙緊咬,玉面緋紅,承受著來自於他的餘波震盪,許久許久,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放鬆了自己的身體。

        「南子,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恩物。」慶忌憐惜地撫開她白淨的額頭上汗濕地秀髮,柔聲道:「你快活嗎?」

        南子微微喘息著,玲瓏浮凸、曲線優美地身子仍與他合絲密縫在楔合在一起。她又把慶忌的身子抱緊了些,柔聲道:「看到你快活,我心裡就不知道有多快活了呢。」

        「那還不夠,我說地是這裡。」慶忌的身子又挺動了一下,她地胴體又香又滑,股間的感覺,即便在激情過後仍有一種柔軟密實溫熱濕滑的銷魂感覺。

        隨著他的挺動,敏感的已不堪折磨的南子呀」地一聲嬌呼,一雙柔膩的大腿縮了一下,她更形羞澀,輕輕捶了慶忌一拳,將臉埋進他汗津津的懷裡,暱聲道:「快活……」

        慶忌可不是初哥兒,明明感覺到她的反應不似自己所要求的欲仙欲死。在他看來,最大的滿足絕不止是自己身體的滿足,還有讓對方得到滿足的心理滿足,他貪心地繼續追問,南子終於禁不住他的纏磨,嬌喘吁吁地偎在他懷裡低聲呢喃:「人家……人家不是不快活,只是……只是大王的神勇,讓人家有些吃不消。要是輕一些、慢一些,就……就……」

        她羞得說不下去了,便在慶忌結實有力的胸肌上狠狠地啄吻了一口,把滾燙的臉蛋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不再出聲。

        「哦……」慶忌恍然,失笑道:「這不是正在磨合期嘛,以後會好的。」

        南子也不懂什麼叫磨合期。只是羞澀地點頭應承。

        慶忌翻身躺到她地身側,拉過一床薄衾掩住兩人的身子,貼著她光滑的背脊臀股,一邊輕輕愛撫著她的身子,一邊說道:「費無忌的使者今晚剛剛離開,明天一早。我……也得走了。」

        南子嬌軀微微一僵,忽然返身緊緊抱住了他的身子。片刻功夫,慶忌感覺胸膛上一片濕涼,輕輕托起她地下巴一看,南子已滿臉是淚。

        「傻瓜,我們又不是永不再見。只有解決了這心腹大患,我們才能經常相會呀。要不……,你就聽了費無忌的話,抄了我地後路好了。」慶忌一邊給她擦去嬌嫩臉頰上的淚珠。一邊柔聲哄著。

        南子破啼為笑,張開櫻桃小口,作勢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那手指上還沾著她的眼淚,有些鹹鹹的。抬起一雙嫵媚如同妖地眼睛嗔了他一眼,南子在他手指上又輕輕咬了一下,這才鬆口說道:「討厭。是不是信不過人物。才這麼說。」

        「沒有啊」,慶忌眨眨眼。在她豐臀上輕輕拍了一把,邪邪笑道:「你要肯抄我的後路。我才能抄你的後路呀。」

        南子根本不懂他話外的調笑之意,還道他是有意威脅,不禁恨恨地攥起粉拳,在他胸口捶了一把道:「你呀,到這時還是不肯相信人家。」

        她拂了一把柔軟地長髮,露出光潔圓潤的肩頭,然後微微靠在他的懷裡,瞇起秀氣的眼睛,柔柔地道:「如果你要欺負宋國和衛國,人家心底裡再不願與你為難,卻也不能為了你便捨棄了家國親人……」

        她抬起姣美的容顏,用迷離夢幻般的眼神看著他:「不過……吳與宋之間,本沒有理由成為敵國的,不是麼?人家肯割讓彭城,是因為我們有約在先,但是我父親無意向東夷擴張也是我們答應地如此爽快地主要原因。」

        她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以你的耳目之靈通,相信你也知道,我父親……身體一直不太好,我怕……他已撐不了多久,到時我幼弟掌國,主少國疑,宋國能求穩定自保便不錯了。晉國解體覆亡,固然解決了我衛宋兩國地心腹大患,但是齊國卻也因此一家獨大,齊國的野心未必就比晉國小了,到那時曹國、宋國、魯國便首當其衝,成為齊國勢力擴張地阻礙。

        所以,就算人家和你……和你沒有這層關係,吳國北進也是合乎衛宋兩國的利益的。以曹魯宋衛四國,再加上一個近來聲譽鵲起的吳國,齊國如果想要有所動作,就得好好考慮一下了。」

        她懶洋洋地蠕動了一下身子,閉起眼睛,小聲嘟囔道:「幾十年上百年後的事情,人家懶得管,也管不著。只希望……在這漸呈動盪的亂世中,能讓自己有一方寧靜。」

        慶忌若有所思地拍著她的香肩,輕輕地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你也不必擔心,晉國突亡,數百年來達成的天下勢力格局為之失衡,一時的動盪是免不了的。但是也正因為晉國的突然覆亡,各國完全沒有準備,所以目前是掀不起滔天巨浪的,想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有得等……」

        南子張開眼睛,仰起臉看他,困惑地道:「翻天覆地……那是怎樣的變化?」

        「誰知道呢,身處局中,誰能準確地看清未來?」

        慶忌的目光深邃起來:「對未來來說,我們只是種樹的人,我們種下一棵樹時說:等它長大了,我想用它造一輛最豪華的馬車。但是當它真的長成參天大樹時,後人也許會用它來架橋、也許會用它來造船,也許用它來建造房屋……,那跟我們已經不相干了,有句俗話形容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南子從未聽過這句俗語,不過……好像很有道理呢。」

        「嘿嘿,寡人說的話,當然有道理。來吧!」慶忌劍眉一挑,英俊的臉龐上露出一比魅惑的笑意:「翻天覆地的那一天,在我們有生之年是未必能見到了,我們還是來翻雲覆雨吧。」

        「嘎?」

        「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為兒孫做馬牛。寡人還是來好好耕耘一下身下這方沃土吧……」

        「呃?」

        南子還未弄明白怎麼回事,香肩便背輕輕一推,胯部被大手一抬,美臀便不受控制地翹起來,她剛剛整理好的頭髮瀑布般垂下,頓時又變成了一副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

        「大王,你……」

        南子回頭嗔叫,但一語未了,腰板一挺,翹臀微微一顫,那最私密、最嬌嫩的地方便遭強敵侵入,一股酸麻快美的異樣感覺讓她禁不住檀口一張,一聲銷魂蝕骨的嬌吟便呼出聲來,南子星眸半閉,眼波迷離,無力地趴伏下身子,急促地喘息幾下,一口便咬住了枕巾。羊脂美玉似的無瑕脊背弓一般挺起,腰塌似勾,臀翹如桃,纖纖十指抓緊了床單,忘情呻吟著。

        慶忌雙手張開,好像箍住了一隻豐碩浮凸的心形蜜桃,指間脂盈肉嫩,柔軟酥滑,有著驚人的肉感彈性,慶忌不由慾火高漲,彷彿一隻犁田的牛般,奮鬃揚蹄,深深地犁進了那片水草豐美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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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22:29 |只看該作者
第284 章巾幗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大王,卻是吳王歡樂周王愁。

        洛邑,周天子的王宮里,少年天子深夜不寐,在殿中負著手走來走去,燭光將他的身影映在牆上,隨著他踱步的角度時而長、時而短、時而細、時而粗,不停地變幻著。

        宮殿年久失修,剛剛入秋但已有了深深的潮寒之意。堂堂的周天子,由于王室用度有限,他的大殿里只在案上燃著兩支蠟燭,他的身上,是白色的葛布內衣,雖然沒有打上補丁,但是肘彎膝蓋處,也已有了明顯的磨損痕跡。

        他的目光轉向牆角的一組櫃子,沉吟半響,方走過去,櫃子上邊一溜兒放著十來個托盤,用紅布蓋著,周天子伸出手,抓住一方紅綢,忽然向下一扯,頓時滿室流光溢彩,那托盤上放著的,竟滿是珍珠、美玉、黃金和銀器。

        少年天子姬的唇角不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有多久……分封的諸侯們沒有向他這個天下共主朝覲進貢了?他已經不記得了,似乎,自他登基以來,也就只有被王子朝趕出帝都,晉國趙簡子率兵勤王,受他賜封為世卿的時候,以卿大夫的禮儀,向天子朝覲,並奉以禮物。還有就是前不久范氏和中行氏突然來過一次。

        如今,趙簡子已經死了。世事變幻莫測,他似乎還能清晰地記起那位晉國世卿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轉眼間,他已變成了一坯黃土……不,是一截焦炭。而那些殺死他的人,忽然間又記起了他這個天子。跑來殷勤地向他進貢了。

        上一次范氏和中行氏突然朝覲天子,他還不知對方的來意,現在他知道了。原來為的就是這一天,為地就是,向他周天子討要一個名號。

        他現在地不過百里,老弱殘兵不過千人,哪里還有資格分疆裂土,分封諸侯?諸侯們都是自己用武力奪取了土地和子民,當一切成為現實之后。到他這里補討一個合法的名份罷了。

        他現在唯一還有利用價值的地方,也就只有這一點權利了:為亂臣賊子們正名!

        天子地嘴唇顫抖起來,羞辱感讓他無地自容,他的手緊緊握住托盤的邊,想把它翻到地上去。用靴底踩成碎片,可是掙扎了良久,他終于頹然嘆息一聲,垂下大袖。緩緩走回案旁坐下。

        有什么辦法呢?周室已經衰敗至此,他現在連一個弱小的諸侯都打不過,又何以重振天子聲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讓這延續了六百多年的宗周天下繼續存在下去,盡可能的讓天子地影響在諸侯間再大一些,至少……至少不能讓人忘記了,在洛邑還有一個天下共主。一個把江山分封給了他們的天子。

        姬深深地吸了口氣。暗暗思忖:上一次,刺殺楚王的計劃失敗了。或許這是天意,仔細想來。刺殺楚王,讓北方勢力大舉南下,對他未必便是有利的。他越來越感覺到,即便是打著“尊王攘夷”旗號的齊國和晉國,即便是那些首封地諸侯們,那些周王朝建國時的忠臣后代們,那些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王公王弟們,也只是把他當成一件利用的工具。

        當天下還掌握在周天子手中時,天下越是穩定,越能凸顯他地階值。當這周天子淪落成為一件工具時,那么只有天下混亂,越是混亂才越能凸顯出他的作用。于是,唯有這天下不斷出現新的政治勢力,加深諸侯間的動蕩,他這個周天子才能時時被人想起來,才能時時被抬出來,就像祭祠里的神像,每逢重大節日,總能得到一份祭祀。

        想到這里,少年天子眉頭一展,已經下定了決心:晉國自立為諸侯的五位國君,他會頒賜玉圭,給他們一個名份。有了正當的名份,他們就能理直氣壯地去爭、去搶……

        今冬明春黃池之會,他也要答應派天子使節參加,至于代天子以治諸侯地方伯要不要封給齊國,且看天下時局變化再說。

        想到這里,周天子的臉上露出一絲扭曲地笑意。這天下,本是他的祖先一手打造,如今做為周天下地王,他卻要想盡辦法去破壞,去制造動蕩。破壞它居然還是為了周王室的延續和存在,這事何等滑稽?

        “哈哈哈哈……”姬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如哭……

        “相國大人,我軍傷亡情況如何?”

        又一場猛烈的城池攻防戰剛剛結束,孫武正在城頭忙碌,運下傷兵、調整部署、准備滾木沸水,以應付敵人的再一次攻擊,身后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孫武急忙回頭一看,卻是王后和叁位王妃趕到了,孫武不由有些吃驚,連忙返身迎了上去。

        自附近村鎮百姓全部遷入姑蘇以來,王后和叁位王妃時常出宮探視子民、去施粥點視察,並來城上巡弋,探視守城官兵。但是正逢鏖戰時,王后和王妃們還沒有踏上過城頭,不知這一次她們是適逢其會,還是在宮中也聽說了這一次楚越聯軍攻勢洶洶,因而放心不下。

        “臣孫武,見過王后、叁位王妃。”

        “相國大人免禮。”王后季嬴回了一禮,長腿邁動,輕盈地走上前來。她和若惜、搖光、小蠻叁位王妃,個個頂盔掛甲,腰間佩劍,一副武將打扮。只是四個少女雖然淡掃蛾眉不施粉黛,卻仍是明眸皓齒,麗顏如花,嫵媚中透著英武,令人眼間一亮。

        傷兵們有人被人抬著,有的互相攙扶,有的一瘸一拐地拄著長矛正撤離陣地,補充的兵員正紛紛進入各自的陣地。擂木、箭矢都鋪陣在陣地上,一口口大甕下燃著火。里邊沸湯滾滾,健婦和年老者做為輔軍,有地還有往城頭上搬運箭矢。有的則在不斷往甕下添著柴火。那些沸湯不乏燙破了皮兒就會潰爛不止的糞湯,飄出了極其難聞地氣味。

        “大戰剛剛結束,聽說這一次敵軍攻勢之猛前所未有,本后和叁位王妃放心不下,特來城頭探視相國大人和諸位將士。”

        季嬴一邊說,一邊憋著氣兒走到城樓最高處,迎著秋風大大地喘了幾口氣。這才翩然轉身,向孫武啟齒一笑,明眸顧盼間微微張開的一點紅唇中露出編貝似的兩排玉齒:“很不錯呀,姑蘇城在相國大人堅守下固若金湯,敵軍仍不能前進半步。”

        孫武暗暗焦急道:“是。請王后和王妃放心,守城將士英勇善戰,更兼姑蘇城高牆險,楚越聯軍是決難靠近的。只是……他們馬上就要發動第二輪攻擊了,拋車一動,漫天石塊,實在太過凶險,還是請王后與諸位王妃暫且下城以策安全,否則臣實在放心不下。”“沒甚么了不起的”,季嬴若無其事地站在城頭。瞇起俏麗的眼睛。冷冷看著城下敵軍的調動,說道:“全城將士。為姑蘇存亡正在浴血奮戰,一國之主豈能藏身宮中。連將士們地面都不見?大王不在城中,本后理應代大王巡視全城,這是本后職責所在。”

        季嬴說著已走到城頭,與搖光若惜兩位王妃肩並肩手扶箭垛向城下觀望。搖光和若惜在她一左一右站定,手按劍柄小心防范著,生怕城下射上一支冷箭,她們兩個見識過戰場厮殺,心中並無懼意,卻怕季嬴受到傷害。如果堂堂吳王后死在城頭,那可是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殊不知季嬴何止見識過戰場厮殺,她在秦國時,王宮衛隊中專有一支隸屬于她的女兵隊伍,她甚至親自率兵同犬戎蠻族打過仗,豈會怕了這副陣仗。

        季嬴好奇地打量著城下的楚越聯軍,只見遠遠近近有幾十座拋車,一座座拋車中間正有人運來大量木材和泥土,季嬴秀眉一皺,指著那正象螞蟻似的辛勤勞作地敵軍士兵問道:“相國大人,敵軍運來大量木材和泥土意欲何為?”

        孫武向城下一望,輕蔑地一笑,拱手答道:“敵軍這是要築土山以破堅城,王后不必擔心,我軍日間射箭,夜間偷襲,在此阻撓之下,他們要築夠足以對姑蘇城有所威脅的土山,最快也得四個多月的時間,在此之前,我們的大軍早已從容斷了他們地后路。”

        “看樣子楚越聯軍築山攻城也不甚著急,他們想必是打著先伏擊大王,斷了姑蘇外援,再回過頭來從容攻城的主意。”搖光觀察著城外情形順口說道。

        “王后說的是,所以我們更不擔心楚越聯軍會不計犧牲,強行攻城。敵軍馬上就要再度發動進攻了,王后是不是……先行到城下藏兵洞中暫避。”

        “相國大人不必擔心我們安全。”小蠻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我們是女人不假,卻也不是泥捏的人兒。我們的身份先是一城之主,其次才是女人。大王不在城中,將干們在城頭浴血,我們甚至不敢出面探望,豈不令我吳軍將士寒心?再說,他們的拋車再厲害,還比得上咱們大王設計出來的拋車?把咱們地拋車架在城頭,居高臨下,必然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小蠻探頭向城下一瞅,只見遠遠近近矗立著幾十台拋車,每台拋車后面都有百十號人,正在准備著繁瑣地拋石准備。

        小蠻把嘴一撇,不屑地道:“咱們的拋車只需十來個人就行了,他們還用這么笨重地家伙吶?咱們的拋車威力應該遠甚于楚軍,怎么容他們逼近了城頭?”

        孫武苦笑著解釋道:“蠻王妃,這也是沒有辦法地事。姑蘇城中必有越人奸細,為了不讓他們生疑,臣不敢事先向城中運送大量石塊備用,所以……咱們的拋車已沒有石塊可用了。不過王后盡管放心,以姑蘇城池之堅固,沒有拋車可用,楚越聯軍也休想踏上城頭半步。”

        若惜頷首道:“城中有相國大人和荊林上將軍、以及范大夫、文大夫等一干忠義之臣,姑蘇城必然堅不可摧。只是……。我們少了拋車,便少了一樣有力的遠程防御武器。攻守易勢,為了防止敵軍藉拋石壓制之機發兵攻城。城上必得安排大量守軍,傷亡總是在所難免。夜間出兵偷襲破壞,傷亡也不會小了。

        “是啊,”孫武回頭看了眼遠處正絡繹退下城頭的傷兵,嘆息一聲,又道:“可是只要打仗,傷亡之事總是難以避免的。”

        若惜淺淺一笑。說道:“相國大人,一戰之后,總要增加許多傷殘,他們今后既不能耕種,又不能服役。徒增朝廷許多負擔,有些日過不下去,還要從昔日為國效力的勇士,變為鼠竊狗盜之輩。如果這傷亡是戰爭不可避免地必要犧牲那也罷了。只是因為沒有蓄集足夠的擂石才導致這許多傷亡,實在令人惋惜。城中擂石不夠,難道不能想些其他辦法嗎?”

        季嬴聽到這里,蹙著眉頭略一沉吟,說道:“凌煙閣已經建了大半,樓下尚有許多石料不曾用上,相國大人可派人去宮中運來石料充作拋石。”

        孫武驚道:“這……那可是籌建宮中樓閣之物。財物皆歸宗伯大人掌理。未得大王允許前。臣無權妄動啊。”

        季嬴哂然道:“大王如今不在姑蘇,如何討得他的詔命?惜王妃說地有理。這些石料的耗損只是一時之物。大戰結束,我們自可再去山中開鑿。所費也是一時之財。若是無端增加許多傷殘士兵,則是一生一世之事。不但他們要成為朝廷負擔,許多人生活無計,將來還不免要成了偷雞摸狗之徒。既然我們有辦法將傷亡減至最小,為什么不努力去辦到呢?”

        孫武聽了也不禁意動,只是國家財物各有所司,各用所用,這些石料皆屬吳王內庫,雖說督造凌煙閣一事由他全權負責,但是擅自挪用建造凌煙閣之物,那可不在他的職權范圍之內。

        吳王慶忌威望日重,他待這些老部下雖仍親熱如昔,但是孫武卻不敢自矜,越受榮寵,越是時常自省,不肯恃寵而驕獨斷專行。今日擅自挪用宮中財物,大王榮寵時,那是為人機警、忠于朝廷。來日一旦吳王對他有所不滿,若有讒臣進言,便是目無君上、獨斷專行。這種一事兩說的事例古來今來不知在多少權臣身上應驗過,孫武豈敢做主。

        季嬴微微一笑,說道:“大王有命,命本后與叁位王妃監國。既是監國,自然有權做此決定。大敵當前,理應以應付外敵為主;兵臨城下,一切事情都要先放下,把所有財力物力人力用在城池防御上。相國大人盡管去辦,此事,由本監國負責!”

        孫武略一猶豫,拱手道:“臣遵命!”

        “且慢!”季嬴略一思索,又道:“還有,如果石料仍不敷使用,便拆掉附近民居的圍牆、房舍,將王宮外圍宮群開放,暫且安置失去房舍的百姓。重建房舍的財物,在拆掉他們房屋時便發付到他們手中。”

        一見孫武面帶難色,季羸微微一笑:“如果用度不夠,就用本后帶來地嫁妝。”

        孫武深深地看了季嬴一眼,長長一揖道:“是,臣……遵旨。”

        若惜叁女互相看了看,小蠻悄悄豎了豎大指,叁人相視一笑。

        這個西秦來的丫頭,還真的是膽大包大、做事毫無顧忌,如果她不是剛剛到了姑蘇,便被慶忌狠狠收拾了一頓,已經折了她不少銳氣,真不知她還要干出些什么來。

        以她們叁個來說,若惜曾經是任家實際上的家主,里里外外擔負許多大事,搖光在叔孫家族也打理著內務,小蠻更是肆無忌憚的主兒,可是自打嫁了人,都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婦人地沉穩,而這個秦國女子……

        秦女都是這般特立獨行么?也只有這個來自于秦國的丫頭,做事才從不瞻前顧后,才敢如此果斷地出面承擔,她就像造箭用的棘枝,渾身是刺,柔中有韌。這個王后。雖說性情率直毫無城府,卻頗有做為一國之后的魄力,若惜叁女對她是越來越佩服了。

        “嗖!嗖嗖!”城下敵軍從城頭上盔甲地反光。意識到他們幾人應該是吳軍將領,立即調集了幾個弓箭手,向這里射出一叢冷箭。負責望敵情的士卒剛剛敲響梆子,一枝冷箭便貼著背對城牆地小蠻肩頭飛了過去,“鏗”地一聲射中大石鋪就的地面,迸出一串火花。

        小蠻后知后覺,見此情形不由一聲尖叫。

        “王后、王妃小心!”孫武大驚失色。刷地一下拔劍出鞘,一個箭步便閃到了她們前面,揮到長劍撥開幾枝劃著弧線射下的利箭,大喝道:“快快保護王后、王妃!”

        眾侍衛一擁而上,“砰砰砰”一通響。十幾面大盾像一片烏云,把季嬴四女牢牢地護在其下。只是她們畢竟是女兒身,這些侍衛們不敢像當初在蛇門外對待慶忌一樣合身撲上去把她們壓住。

        “給我閃開!”

        季贏惱火地推開盾牌,急急抓住小蠻手臂問道:“小蠻。你怎么樣?”

        小蠻余悸未消地吐吐舌尖:“好懸,差點射中我地脖頸,我沒事,只是嚇了一跳。”

        季嬴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怒火中燒地左右看看,喝道:“弓來、箭來!”

        四下的武士們看著王后發愣,季嬴沖過去一把摘下一個士兵肩頭地長弓。又從他地箭壺中扣出叁枝利箭。騰身向前,孫武只覺身畔一陣輕風掠過。季嬴已一個箭步躍上城頭。

        孫武這一嚇非同小可,遠處上將軍荊林剛剛聽到消息趕來。一眼瞧見王后躍上城牆,腳下一滑,險險一跤跌倒:“哎唷我的個娘,這要是王后被敵軍亂箭在臉上擦破點皮,自己立下再大地戰功,也逃不脫護主不力的罪責了。

        卻見季嬴立在城頭,右手一抬,兩枝箭矢便噙到了口中,隨即舉起長弓,膝腿微側半曲,結實健美地小蠻腰微微一擰,懷抱如滿月,一張長弓已拉得滿滿的。她的動作柔軟協調,一雙悠長的大腿蓄滿力道與美感,在湛藍天空的背景印襯下,披甲地季嬴將嬌姿與颯爽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一枝利箭射了下去,城下一名楚軍箭手劈胸被一箭射中,立即仰面倒了下去。

        右手一抬,一撤,雙腳微微使力,“嗨”地一聲輕喝,長弓再開,嗖地一聲射出,一個敵軍箭手正躲在壘起的土牆后面,牆頭只露出半個腦袋,這一箭從皮盔頂上斜貫進去,射了個對穿,那人頭上就像插了一支長長的木簪,猛地一下跳了起來,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季嬴又利索地把第叁枝箭搭在弦上,瞪著一雙噴火的杏眼四處尋找著對手,剛剛反應過來地搖光和若惜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撲上去,一手抱住她一條大腿,硬生生把她扯下了城牆。隨后七八面盾牌便罩了上去,只聽盾面上“砰砰砰”一陣亂響,擋住了剛剛反應過來發起反擊的楚軍十余枝弩箭。

        荊林見王后終被大盾護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噗嗵一下落回肚里,他氣極敗壞地大叫起來:“快快護送王后回宮

        荊林是一直追隨慶忌的老將,在搖光、若惜、小蠻叁女心中,對他的尊敬比相國孫武還要重上幾分,一見這位脾氣向來隨和的上將軍怒發沖冠,臉色青紫,叁個王妃不禁吐一吐舌頭,拖起還心有不甘的季嬴便逃之夭夭……

        此時,郢都楚王宮中,季嬴地姐姐孟嬴正靜靜地坐在珠簾之后,仿佛一座無瑕地美玉雕成的人像。

        她腦后挽髻,上插一支通體無瑕地白玉簪,秀項延頸,粉面朱唇,一雙秋水似的眸子卻輕輕合著。一襲寬袖緊身曳地長袍,輕薄柔軟地袍服上用深淺相間的條紋錦織出了九鳳環繞的圖案,盡顯華貴大氣。修長優美,纖濃合度的嬌軀,配上鳳衣玉飾,珠光寶氣、光彩奪目,卻絲毫不掩她清麗脫俗的氣質。

        珠簾兩側的銅鶴自長嘴中緩緩吐出裊裊香煙,大殿中一切都是靜靜的,兩側侍立著八個宮女。也如雕塑般紋絲不動,以致那鶴嘴中的獸煙垂直向上升起,幾乎不起什么波瀾。

        忽然。外邊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然后在宮門口停住,一個響亮的男人聲音沉聲說道:“臣子西求見太后陛下!”

        孟嬴霍地張開眼睛,一雙明媚的眼睛陡地射出銳利地光芒:“將軍請進!”

        子西肋下佩劍,大步而入,直到珠簾前方頓住腳步,微微帶起的風氣激得兩道鶴嘴里噴出的香煙向兩側蕩開。

        “將軍。准備的如何了?”

        “回太后,宮城兩衛,皆已部置妥當。王宮已加強護衛、朝堂兩側已密布了伏兵、費無忌幾員親信大將的府邸外,盡皆安排了人馬,一俟號令。便立即行動。”

        孟嬴隔著珠簾,瞪起一雙杏眼,問道:“王室權貴、世卿老臣,皆已知曉?”

        “是。以使專人通知。”

        孟嬴微微頷首,大袖一展,盈盈起身,說道:“來人,喚大王來!”

        片刻功夫,有人領著一身王袍的小楚王自屏風后閃現,站到了她的身邊。小楚王如今不過是十二叁歲地少年。顯然他也知道要發生什么事。神色有些怯怯的。

        看到兒子,孟贏緊緊抿著的嘴角露出一絲溫柔之色。她走過去,拉住兒子的手。然后扭頭說道:“起駕,升朝!”

        數百名甲冑齊全手執利刃的武士正候在宮門,一見王太后挽著大王地手出現在宮門外,武士們立刻忽啦啦跪倒一地,孟嬴面沉似水,一言不發,拉著楚王快步前行,穿過武士群,登上御輦,子西將軍把手一揮,十六名大漢抬起御輦,在武士們的護擁下向朝堂急急奔去,人人閉緊嘴巴,只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起。

        楚國朝堂上,文武百官濟濟一堂,許多人竊竊私語,揣測著很少過問外廷之事的王太后突然召開大朝會地目的。另外有些人,卻滿面激動的紅光,一個個繃緊了身子站在那兒,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大王駕到,王太后駕到!”

        站廷武士一聲高喝,眾臣僚撣衣整冠,正欲參拜大王和王太后,卻忽然愣在那兒,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只見十六名壯士抬著步輦竟未停下,而是旁若無人直趨上殿,步輦上並肩坐著王太后和小楚王,叁十二名全副披掛的持矛廷衛兩側護佑,再外面,密密麻麻一片武士沖進殿門,向兩側散開,劍出鞘,弓上弦,殺氣騰騰地盯著他們,大殿上頓時亂作一團。

        步輦抬到大殿盡頭轉向了群臣,孟嬴並未下輦,只將一雙眸子冷冷一掃,高冠博袍的公卿貴族們面面相覷,嗡嗡地議論聲慢慢低落下去,終于無聲無息。

        大夫沈從意左右看看,咳嗽一聲,壯起膽子上前拱揖道:“王太后,朝堂重地,乃大王與群臣議論國事地莊嚴之地,微臣不知,王太后何以擁兵直入,以劍戟向群臣呀?”

        孟嬴抬起眼睛,輕輕掃了他一眼,眼睫又緩緩垂了下去,只淡淡地說了一聲:“拿下!”

        沈從意一驚,還未及反抗,左右兩個武士一擁而上,用劍柄一掃,“啪”地一聲將他頭上高冠擊落,玉簪摔得粉碎,頭發頓時披落下來,弄得狼狽不堪。那兩名武士劍半出鞘,往他頸上一壓,不由分說便將他拖了下去。

        “子西將軍。”

        “臣!”隨著一聲朗喝,殿口武士左右一分,子西全身披甲,昂然而入。子西和子期是王族,一向掌管宮城兩衛人馬。自刺客刺殺楚王,子期以身擋劍身亡后,子西便獨掌宮城兩衛人馬,這也是楚國內,楚王能夠直接控制的唯一一支武裝力量。一見子西全副披掛,殺氣騰騰,縱然原本不知緣故地人也已猜出幾分,不由人人變色。而那些老臣,尤其是剛剛自吳國釋放回來,大權旁落的世卿權貴們,卻是洋洋得意,眉開眼笑。

        “子西將軍,宣大王旨意!”

        “諾!”子西恭應一聲,霍地轉身面向群臣。向眾人冷冷一掃,將手中竹簡一展,朗聲宣道:“寡人以稚齡執國。唯倚眾公卿大臣。奈何,佞臣費無忌,妖言惑上,殘害忠良,以臣欺君,把持朝綱,毀我楚國棟梁。……”

        子西高聲宣講,列舉費無忌二十叁條大罪,到得后來,便是宣讀奸黨名單,他念一個。手下便抓一個,不一會兒,死忠于費無忌地一黨便被抓了個七七八八,朝堂上頓時空出了近一半的位置。

        “各位愛卿!”孟嬴將玉掌微微一壓。步輦緩緩落地,她攜著小楚王的手緩緩前行,含淚說道:“大王年幼,孟嬴一介女子,國之大事,唯賴于各位公卿。為了楚國地江山社稷,今日孟嬴得子西將軍之助。趁那奸佞東征吳國。將費無忌黨羽一舉清除。然而費無忌此刻仍領重兵于外,此獠不除。禍患不止。

        如今費無忌領兵在外,正是天賜我楚國重振之機。各位公卿。俱是我楚國干才,于地方久孚人望。也只有各位,才能趁著費無忌遠在吳國,奸黨首惡盡數被捕之機,重新掌控楚**政,鏟除奸佞。當此國家危亡之機,希望各位能站出來,為我楚國奔走效命。”

        朝堂上,公卿大夫們靜靜傾聽著,孟嬴吁出一口氣,又道:“各位愛卿,這楚國江山,是大王的,也是各位公卿貴族的。一損俱損,一榮共榮。其中地道理我相信諸位都會明白。如果任由費無忌一黨繼續為禍楚國,那么……今日之晉國,便是明日之楚國。為了我楚國不會重蹈晉國之轍,為了我楚國的江山社稷,孟嬴在此,把楚國和大王,托附給各位大夫了!”

        孟嬴說罷,松開楚王的手,向前邁出叁步,雙掌垂袖拱于胸前,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堂上群臣見王太后竟向臣下行此大禮不由驚呆了,片刻之后,群臣猛地醒過神來,紛紛匍匐在地,向王太后大禮參拜。朝堂上一時除了手足無措的小楚王和四周緊持兵刃的武士,再無一人站立。偃將師懶洋洋地躺在榻上,身旁兩個俏婢一個給他捶著腿,另一個用纖纖十指剝著桔瓣,將汁水甜美的桔瓣用唇噙著,遞到他的嘴中,被他連著桔瓣一陣親吻,一邊品嘗著美人地櫻唇雀舌,一邊咽下甜美的桔汁,真是舒服之極。

        這兩個俏婢是他極鐘愛的一對美人兒,她們的名字就叫“舒兒”、“服兒”,合起來就是舒服。偃將師正打算過幾天便將她們兩個扶為側室夫人,是以兩個小美人兒對自家大老爺更是極盡體貼溫柔,一邊侍候,一邊溫言軟語,逗得偃將師眉開眼笑。

        上次伐吳救陳,半路中了英淘的埋伏,偃將師屁股上中了一枝毒箭,毒性發作起來,腦袋腫地如同豬頭,連他親媽都不認得他是誰了。

        偃將師和囊瓦、費無忌原是一黨,如今權勢僅在費無忌之下,眼見他已傷成這副德性,費無忌又好氣又好笑,一腔怒火倒是不好發洩,最后也沒治他的罪,只讓他在府中好生將養,此番費無忌親自領兵伐吳,便將楚國之事盡數托附給了他。

        不過在偃將師看來,平素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不多,費無忌不在,許多事他做不得主,楚王和王太后在宮里也比較消停,他閑來無事,一邊養傷,一邊和兩個愛妾彈彈琴、釣釣魚,小日子倒也過的和和美美。

        此刻,他正在府上享福,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偃將師眉頭一皺,不悅道:“是誰在外面喧嘩?給我滾進來!”

        話音剛落,“砰”地一聲門扉撞開,兩個人滾地葫蘆似地翻了進來,偃將師定睛一看,卻是隨身侍候的兩個親近家奴,不禁笑罵道:“慌慌張張的做甚么?一對蠢貨,怎么叫你們滾進來,便真的滾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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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04:23:10 |只看該作者
第285章 越國攻略

        一國首都,向來都是江山命脈之所系,如果都城所在地選擇的不好,對江山社稷的存在來說,便是一個致命的缺陷,危急時刻,很可能一個本不該輕易滅亡的國家便因選擇的國都地理上沒有優勢,從而輕易覆亡。

        越國的都城如何呢?越國的都城在會稽。會稽近海,距都城沒有多遠便是一個海灣,出海捕魚在當時還沒有這個條件,更談不上經商碼頭,因此海灣非常荒涼,連個地名兒都沒有。很多年以后,這個海灣才有了名字,那時它叫杭州灣。

        英淘率領的大軍便是從海上折入杭州灣,在靠近越國一側的海岸線登岸了。

        慶忌伐吳時,孫武便曾利用海船長途迂回,繞過夫差防御的主要方向,自其腹心登岸作戰。從海上運兵,這才春秋時代是史無前例的作法,這件事對近海的越國造成了極大震動,有些頗有遠見的大夫甚至曾經進言,請求國君將都城內遷,因為他們感覺到一直以來是天然屏障的海疆從此不再安全,綿延無限的海岸線根本無從防御,誰也不知道強敵會在哪一天,會在什么地方登陸,從而繞過他們陳于邊境的大軍直取都城,原本的天然屏障反而變成了易受攻擊的一個軟肋。

        然而遷都豈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一旦遷都,許多本地公卿世族地利益就要受到重大影響。因此這件事還沒有得到絕大多數的公卿大夫們支持,暫且擱置了下來。

        勾踐心細如發,他雖然不知道吳軍北伐根本就一開始就是對越國設下的一個局,還是顧慮到了大軍傾巢而出。內部空虛的萬一之險,因此對集中了吳國大批戰艦地南武城派出了許多斥侯密探,嚴密監控那里每一艘戰艦的進出。但是饒是勾踐機敏多智,也沒有想到做為整個滅越計劃的重要一環,慶忌早已派人同魯國取得聯系,向魯國借船運兵了。

        當英淘率軍在杭州灣登岸時,海邊的漁夫們詫然看著數不清的大木船飄搖而來,眼見從未見過的如此奇景。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吳軍根本不去理會這些在近海打漁的漁民,他們一隊隊離開木船,大模大樣的走到平坦地沙灘上,在伍長、兩司馬、卒長、旅帥等各級軍官的號令和大旗指揮下井然有序地排列著隊伍。

        孫武在飛狐谷時曾按照低階軍官的標准對每一名士兵進行訓練,這些士兵經過伐吳之戰的戰火洗禮,已經成長為一個個合格的軍官,頗具指揮能力,在他們的指揮下。整支隊伍迅速集合完畢。

        隨后英淘開始調兵遣將,他派出由兩名旅帥統領的一支人馬攻向吳越邊境處的越軍駐地。自從越軍主力進入吳國作戰后,留守在御兒城對面越國軍營地士卒已經不多,而且大多是老弱殘兵。這兩旅人馬已足以解決他們。

        英淘又派出一卒人馬,和四十多名東夷神箭手一齊護送丹烏從陸路繼續向南挺進,這四十多名東夷箭手人人挎弓背箭,另一側肩頭都挎著一個沉重的包袱,里邊都是些珠玉財寶。他們此番深入越國南部,肩負著一項很重要的使命:招安。

        越王允常姓姒,姒氏一族原本居于北方。在今齊國境內。由于齊、魯、吳等國相繼建立並強大,在周王朝建立前便已存在的商朝諸侯國越國被迫一步步向南遷徒。直至來到如今地越國地帶,並在這里定居。

        說起來。他們也是越國的外來一族,當地本有許多自古在此生活的本地民族,其中最大的一支也是夷人后裔,世人稱之為叁夷。

        但這僅是世人為了和淮夷、東夷不同居住地的夷人區別開來才如此稱呼,在叁夷人心里,卻是自認和東夷、淮夷同為少昊后裔的夷人一族的。越國對這支國內人口最龐大地異族始終視為異類嚴加防范,對他們地統治也比較嚴格,吳國近年來向越國索要的大量木材、礦石,便被越人做為徭役分攤到了這些夷人身上,讓他們入深山伐木、進山洞刨石,艱辛地生活、繁重的勞役令叁夷人對越王允常地統治極為不滿。

        此次嬴蟬兒派丹烏隨英淘大軍南下,便是要以夷人之王的名義,派使者與叁夷族的首領接觸,勸說他們揭竿而起,消滅姒氏政權。他們是本地民族,又是越人中的一支主要力量,如果能勸得叁夷造反,奪取越國並迅速穩定越國便絕非難事。

        安排了他們離去之后,英淘便親率主力大軍,自杭州灣出發,在早前曾多次深入越國充當斥侯熟悉越國路徑的祕探們帶領下直撲會稽城……

        會稽越王宮,群臣畢集,驚惶失措。

        越王允常鐵青著臉色坐在上首,他剛剛派出信使火速去召勾踐率兵回國,但是遠水不解近渴,面對來勢洶洶即的吳軍,允常實是一籌莫展。

        群臣議論紛紛,有勸大王立刻逃上會稽山的,有勸大王移駕句無的,甚至還有人異想天開,勸允常先逃亡楚國的,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吵得允常暈頭轉向,他不由大吼一聲道:“統統住嘴!”

        隨著允常一聲大喝,朝堂上頓時肅靜下來,剛剛還爭得面紅耳赤的大夫們紛紛向允常望去。允常重重地喘了幾口大氣,努力平抑了一下呼吸,放緩語氣問道:“吳軍突出其來,直撲會稽。我越國大軍在外,內部空虛,該如何抵御強敵,還望諸位大夫群策群力。商量出個得宜地辦法來。大敵當前,我們切不可意氣用事,自亂陣腳。若成大夫,你先說。如此情形,我越國該如何應變?”

        若成踏前一步,沉吟著說道:“大王,我吳國精銳盡出,留守會稽的都是老弱殘兵,難敵吳國虎狼之師,以臣看,我們應當堅守城池。避免會戰,發動國人上城堅守,直至太子率兵返回。須知楚國費無忌還率大軍在吳,吳軍必不敢在此久戰,因此只待太子率大軍返回,則吳軍必退。”

        允常聽了微微點頭,大夫計研立即閃身出來,高聲說道:“大王。臣以為此計不妥。”

        “怎講?”

        “大王,太子率精銳方出,吳軍便突然出現,顯然是有備而來。看這情形,恐怕我們是中了吳王之計了,否則他們斷不會來的如此迅速。若是吳國有意誘我大軍入吳,恐怕太子那里也是凶多吉少,更遑論等待太子率兵回援了。我越國水網密集,不利于吳軍迅速移動,我們應充分利用這一點。退出會稽。以江河湖泊為掩護,與吳軍周旋。等有了太子的准確消息,再做對策。”

        “笑話!”大夫苦成冷笑道:“讓大王棄了都城。豈不更失憑恃?到那時就算太子率軍趕回,我們狼狽于山川沼澤之間,太子急急趕回兵勢又鈍,反是吳軍占了我越人地城池,養足了銳氣據險而守,如何再做反擊?”

        他向允常拱拱手道:“大王,臣以為,若成大夫的計策可用。我會稽城雖年久失修,城牆低矮,但是吳人乘船而來,疾攻會稽,求的是兵貴神速,必定不會攜帶大型攻城武器,我們若馬上開始准備,未必不能把會稽打造成一座堅城,縱然不能守上數月一年,要守到太子率兵歸來總還是可以的。

        如今吳軍突至,舉國為之震蕩,國人已是無限恐慌,若是大王不戰而走,棄城而逃,國人斗志頓消,必然四處逃散,那時如何收場?又談什么反攻?”

        大夫皓進思索良久,上前說道:“大王,太子領兵伐吳,已傾盡我越國精兵,又有楚國費無忌率領數倍于我越軍的人馬同行,照理說,吳國現在自顧不瑕,萬無反攻我越國的可能。常言道殺人一千、自損八百,吳王再如何驍勇,也不可能那么爽快的吃掉這么多兵馬。更何況咱們還有准確消息,吳王已將吳國主力盡數派往東夷呢。吳軍突然出現在我越國境內,此事著實蹊蹺……”

        計研哂然道:“吳軍兵行神速,此刻已到若耶溪,須臾便到會稽,你還以為這是傳聞不成?”

        皓進捻須一笑,目光閃動,沉穩地道:“大王,諸位大夫,皓進並非不信吳軍已兵臨城下,而是想知道,吳王慶忌大舉出兵東夷,吳國外強中干,已不堪一擊。我楚越聯軍一路進逼,已攻到姑蘇城下,吳國國內情形,想必比我越國此刻情形更加混亂不堪。那么……這支吳軍從何而來?又因何而來呢?”

        允常聽他話中有話,精神不由一振,連忙傾身問道:“皓進大夫有何見解?”

        皓進道:“大王,臣以為,此乃吳國相國孫武的一計,想要藉此扭轉敗局罷了。”

        群臣一聽盡皆動容,紛紛屏息靜聽,皓進聲音朗朗,大聲說道:“慶忌親率大軍北伐,以相國孫武坐鎮姑蘇。孫武此人,本不為世人所知,自慶忌討伐闔閭,始一戰成名。此人詭計多端,長于智謀,當初慶忌討伐闔閭,便用了他地計策兵圍姑蘇,誘闔閭赴援,卻密遣大軍埋伏于天目山下,一戰擊潰闔閭大軍,為慶忌奪回吳國立下大功。

        如今太子殿下率兵入吳,與楚人聯手,內攻姑蘇,外擊慶忌,誰主誰次、誰虛誰實,全看臨敵情形。此計與孫武當初所用的辦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以孫武之智,不難窺破我軍用心。太子出征之時,便料定此計難瞞吳人,只是我軍攻其必救,慶忌不得不救,是以此計雖是陽謀,不怕慶忌不入彀就擒。然而孫武此人實在了得,竟想出這招解圍的妙計……”

        說到這兒他贊嘆幾聲,又道:“諸位,慶忌大軍現在東夷,路途迢迢,就算得到我軍攻至吳國的消息后立刻起兵南返,無論騎馬乘船,此刻也決計到不了我越國,何況東夷諸部大多依山聚居,哪有這許多船只可用?因此,這支吳軍,決不會是來自目下正在東夷一帶與宋國作戰的吳軍,他們只能是來自吳國。

        那么吳國還有什么人馬可用?唯有原本駐守武原的荊林人馬和守衛姑蘇的王城衛戍軍。皓進方才思索良久,才得出這個結論,皓進以為,這支吳軍必是荊林所部,荊林所部調入姑蘇,本為加強姑蘇防務,他們突然出現在我越國所為何來呢?”

        皓進微笑道:“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楚越聯軍甫入吳國,早已用過類似計策的孫武便識破了我們地用心,猜到了我軍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于是,他冒險抽調荊林的人馬,乘船火速南下,奇襲我會稽王城。若能攻破會稽擒得大王,縱然姑蘇失守,也可從容與我越國談叛。縱然不能打下會稽,只消太子聞訊撤兵,楚越聯盟也必然瓦解,吳人單單應付楚軍,便要容易的多。”

        允常一聽豁然開朗,一拍大腿道:“著哇,皓進大夫說地有理,這必是吳人孤注一擲死中求生的險計,寡人險些上了他們的大當。”

        計研惱怒地道:“皓進大夫,你所說的全無依據,完全是憑空揣測。事關越國存亡之舉,豈能依據一個無稽的猜測便出應對,你要陷大王于不義嗎?”

        皓進拂然道:“若是凡事都要親眼見到才能想辦法去應對,那世上也沒有未雨綢繆這一說了。皓進所言固然出于揣測,卻非無稽之談,如果不是孫武所派的人馬,慶忌的大軍又遠在東夷,根本不可能在我軍發兵后得了消息再及時發兵南下,你能解釋這支突如其來地吳軍來自何處嗎?如果他們地目的不是為了化解姑蘇之圍,你能解釋這支吳軍奇襲姑蘇地目的嗎?僅憑這支吳軍,縱然我越國國內空虛,他們便能滅了我越國不成?”

        “這……”,計研頓時語塞。

        允常哈哈一笑,長身而起,雙眉一展,凜然道:“寡人心意已決,諸卿不必再做爭執了!”

        群臣立即住口,齊齊望向允常。

        允常說道:“寡人馬上再派信使,將寡人與群臣所議告知太子,命他見機行事,若探得姑蘇城中守軍空虛,則不計一切先取姑蘇,一勞永逸,徹底解決吳國之患。至于這支兵臨城下地吳軍……哼!寡人要披甲持矛,親上城頭迎敵,死守會稽,拖住這支吳軍,挫敗吳軍陰謀。諸位愛卿可敢與寡人並肩作戰么?”

        朝堂上微微一靜,群臣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大聲說道:“臣等願追隨大王,誓死效忠!”

        “好!”允常慷慨激昂地道:“立即下令,將近郊農人遷進城來,所有十叁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男丁全部上城御敵,青壯婦人負責飲食、運送、救傷。但有抗命者,全家老幼盡皆處斬。存亡在此一役,全體國人,當與寡人同舟共濟、共赴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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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16:23 |只看該作者
第286章  各人自掃門前雪

        不出勾踐所料,吳軍成功渡江,楚越聯軍對吳軍的渡江之戰僅僅造成了小小的麻煩,並未在江防上給予慶忌致命一擊。

        江河防御難度最大,以江河為防御陣線歷來是兵家大忌。古往今來,江河防御少有成功的戰例。

        即便如此,慶忌為了盡量減少傷亡也沒有強行突破長江防線,在他率大軍趕到長江口岸時,便兵分叁路,先以左右兩翼部隊趁夜從上游下游渡江,對楚越聯軍發動佯攻,迫使楚越聯軍分兵拒敵,然后主力渡江,強行打破對方的封鎖線登岸做戰。

        楚越聯軍在消滅慶忌一部分先遣人馬后,慶忌主力已完成渡江任務,楚越聯軍立刻退出戰場,收兵后退,撤至云陽組建第二道防線。

        楚越聯軍兵力本在慶忌之上,又采取了守勢,慶忌想要突破防御與姑蘇取得聯系,唯有強攻硬打,而楚越聯軍的目的便是在這樣的陣地戰中以占據地利的有利條件消耗吳軍有生力量。

        慶忌顯然已洞察楚越聯軍目的,因此渡江之后暫做休整,沒有馬上攻擊云陽。這種舉動正合楚越聯軍之意,他們仍在期盼宋軍能依約南下,從后方對吳軍形成夾擊,如果待宋軍一到,吳軍腹背受敵,他們的勝算無疑將更勝幾分。何況此時李寒率楚國水師仍在長江上游一帶候命,費無忌業已發出將令,命他馬上率水師馳援,待水師一到,亦可登岸做戰。縱然李寒水師力量有限。不足以對吳軍形成致命打擊,但是對打擊吳軍士氣,卻有著不可估量的重大作用,屆時將使吳軍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就在這時,勾踐收到了吳國國內傳來的消息,聽說吳軍乘船自海上迂回至越國邊境登陸,此刻已直撲會稽,勾踐不禁大驚失色。他的父王和整個王族如今都在會稽,而且會稽城城牆低矮,年久失修。根本不堪一擊,若是吳軍得了會稽,擒了父王,那便大勢去矣。

        對于這支吳軍的來路。勾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卻知道,不管這支吳軍來自何處,此時除了退兵回國已別無選擇。勾踐立即去費無忌營中向他說明情況,費無忌聞聽消息也是大驚失色,不過現在眼看大戰在即,馬上就要重挫慶忌親自率領地吳軍主力,他自然不同意勾踐退兵。

        兩下里正僵持不下,越王允常地第二個信使又到了,勾踐看了父王決意死守會稽。為他爭取攻陷吳都姑蘇的計劃。不禁仰天長嘆:“皓進匹夫,誤我越國深矣!”

        皓進的分析里。認為這支突如其來的吳軍是孫武使的一計,是孫武眼看楚越聯軍趁吳國國內空虛出兵伐吳。他倚仗姑蘇城城堅牆高足以堅守,便大膽抽調主力自海上南下,兵圍會稽以解姑蘇之圍。

        這種想法其實並沒有錯,而且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但是勾踐目前就在吳國,所有的耳目探察到的消息都會第一時間向他稟告。他自然清楚地知道,吳國僅存地兵力都集中在姑蘇城內,姑蘇城內守軍根本不曾在他甫入吳國之初便抽調人馬離開姑蘇;他更知道,吳軍的戰船一部分集結在五湖,一部分集結在南武城,這兩個地方的戰船在楚越聯軍攻到姑蘇城下前便已全部劃入湖心島嶼附,一艘也不曾離開。

        那么,這支吳軍從何而來?又如何能在最恰當地時機突然出現在越人面前?

        勾踐據此推斷,越想越是驚心:除非吳人早有准備,整個計劃就是吳人布的一個局,否則斷不應該出現如此局面。可是,這不是一場戰斗,而是一場龐大的戰役,其中涉及楚國、越國、吳國、東夷和宋國,涉及政治、軍事、外交各個方面,時間跨度更不是一日兩日,一月兩日,如此龐大繁復的計劃要從什么時候就開始勾畫?吳國在整個計劃中甚至不能占據絕對主導地位,它如何能保証楚越一定會趁吳國內部空虛而出兵?如何能保証順利解決東夷之亂?如何能保証不會受到宋國牽絆?如果這真是一個通盤考慮過地軍事計劃,那么制定這個計劃的人也太可怕了,他需要充分了解楚越等國統治者的性情脾氣、處事習慣;需要對楚越等國的軍事實力和可能的軍事動向做全面了解;需要對吳國、越國、楚國和東夷的政治發展有一個准確的判斷,然后才能制定這樣一個波及多個國家,時間跨度和空間跨度如此廣闊的宏偉計劃。

        世上,怎么可能有這樣料敵機先如同神人的智謀之士?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真是吳人早已開始布下地思慮周詳地一局妙棋,棋子一顆顆布下,一步步暗伏殺機,直到此刻才開始收官,那么他們算計的就絕不會僅僅是一個越國,可是直到如今都不見他們對楚國有什么舉動……

        費無忌見勾踐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還以為他是擔心越國安危,于是好言勸道:“太子,老夫知道你牽掛越國和越王,可是你千里迢迢返回越國,未必便來得及替越王解圍。如今吳軍主力已被我們阻在云陽城外,這可是再不可求地絕大機遇。只要消滅慶忌主力,甚至一戰連慶忌也殺了,從此我楚越兩國的心腹大患便不再存在。

        至于越國之事,我想縱然太子率大軍在外,越王沒有守城之力,要遁入河澤之間與吳軍周旋還是綽綽有余地。只待吳人大敗,老夫發兵隨你回越國消滅那支吳軍,如何?”

        費無忌的話頗為讓人心動,勾踐既舍不下這個剪除慶忌的絕好機會,也知道與其自己現在急急回國,遠不如借得楚軍同回越國更具勝算。可是他的父親在信中已經透露了死守會稽的意思,父親誓死守城。很難說不會被吳人所害。若是父親就此死去。那真是一生一世也無法彌補的大遺憾。

        勾踐沉吟良久,理智終于戰勝了感情,他重重地一跺腳道:“罷了,我現在率大軍回國,地確未必能解會稽之圍,先消滅慶忌要緊。令尹大人,勾踐這就回營,立刻修書一封。令信使馬上趕回會稽,請我父王放棄會稽,利用河澤之險暫與吳軍周旋。待我們滅了慶忌……?”

        費無忌會意地一笑,手捻胡須自得地道:“你放心,到時老夫一定派一支大軍隨你返回越國。呵呵,你以為……老夫不想斬草除掉。將吳軍徹底消滅嗎?”

        “那就好!勾踐告辭。”勾踐匆匆一拱手,立即返回自己軍營,將自己地意思告訴信使,越人信使一共五人,勾踐還不放心,又加派了二十名扈衛,向每一個人明確傳達了自己的意思,命他們快馬加鞭立刻返回越國。

        這群信使前腳剛走,上將軍皋如便急急奔入大帳,氣急敗壞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楚……楚軍撤兵了。”

        勾踐一呆,愕然道:“上將軍說甚么?”

        皋如使勁一跺腳。“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殿下,楚軍拔營起寨。撤兵回國了。”

        “甚么甚么?”勾踐訝極而笑:“這怎么可能,楚人怎么可能撤走,上將軍……可是喝醉了酒么?”

        “嘿!末將喝的甚么酒啊,殿下,你快出帳看看,楚人真的要收兵回國了。”

        勾踐見他不似說笑,不由瞿然變色,他馬上同皋如離開大帳,站在帳外一看,果見楚軍營中旌旗閃動,人喊馬嘶,似乎正在拔營起寨,勾踐大驚失色,立即命人牽過一匹戰馬,翻身上馬,打馬揚鞭,向楚軍營中急馳而去。皋如也急急搶過一匹戰馬,隨之而去。

        到了楚軍營前,只見楚軍連轅門都已倒了一半,里邊的楚人亂哄哄如狼奔豕突,勾踐不由眉頭急跳,他狠狠抽了馬股幾鞭,絲毫不做停留,便直馳入營,從正做著撤退准備的楚軍士卒們中間穿過去,一直奔到費無忌帳前。

        “吁

        戰馬前蹄揚起,“希聿聿”一聲長嘶,勾踐未待戰馬停穩,便翻身下地,持著馬鞭闖進費無忌的中軍大帳,中軍大帳頂上的牛皮蓬頂已經掀開了一半,陽光處處灑下,帳中一片通明。勾踐闖進帳去,只見費無忌如癲似狂,正在催促著親兵,狂吼道:“快,快,再快些,一個時辰之內,老夫務必要踏上歸程。”

        勾踐站到費無忌面前急問道:“令尹大人,這……這是怎么回事?”

        費無忌一見是他,不禁鐵青著臉色道:“孟嬴與子西那奸賊竟勾結起來,趁著老夫領兵在外,罷了老夫之職,直指老夫是當朝權奸,將老夫家人、親友盡皆下獄,鼓動自吳國釋回地一眾失勢老臣正欲接管各地牧守之職,老夫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馬上就要毀于一旦了。”

        勾踐一聽,整個人都僵在那兒,一時只覺手腳冰涼。

        他心中僅存的一點疑惑終于也有了答案,此事再無可疑,必是慶忌早在一年多以前便開始籌劃布署地一盤棋。他和費無忌本以為大計得售,此番可以消滅慶忌,從此一勞永逸地解決吳國這個心腹大患,誰料,卻是一腳踏進了慶忌布下的陷阱,成了他手中的兩顆棋子。

        費無忌說完便不再理會勾踐,只顧大聲呵斥著手下動作再快一些。皋如晚了一步,待他搶進帳來,只見費無忌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正在到處亂竄,而自家太子卻泥雕木胎般站在那兒。

        皋如急忙上前,搖晃勾踐肩膀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勾踐醒過神來,急忙掙脫皋如,搶到費無忌面前,一把扯住他地手臂道:“令尹大人,你不能走。”

        “豈有此理,老夫的老底都要被人抄了,再遲一步便成了喪家之犬,唯有速速返回楚國,尚有可能挽回局勢。老夫豈能不走?”

        勾踐急的跺腳:“令尹大人。我們中了慶忌的計了。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什么東夷之亂,什么彭城之戰,都是慶忌設好的局,他在一步步誘引我們出手,要把我們全都葬送在吳國啊。”

        費無忌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些什么,此時他歸心似箭。也無心去聽,只是不耐煩地擺手道:“既然是吳人之計,那老夫更要盡快離開了。”

        勾踐怒道:“令尹大人。你根本沒有聽懂我地意思。令尹大人,你且靜下心來,聽勾踐說清其中利害。慶忌是故意出兵東夷,弄出國內空虛地假像。誘引我們出兵,然后派人抄了本太子的后路,蠱惑楚太后利用被他釋放回國的楚國權貴制造動亂,這樣一來,我們無心戀戰,唯一的選擇就是馬上回國。可是既然這是慶忌地一計,他必然早已料到我們地反應。到那時他揮軍自后掩殺,前方又有強敵,我們根基既失,腹背受敵。軍心必然潰散。哪里還能與吳人一戰?”

        費無忌一擰眉毛,問道:“那么太子殿下有何高見?”

        勾踐雙眼微微一瞇。陰鷲地道:“我們現在別無選擇,要想扭轉敗局。唯有將錯就錯,主動尋慶忌一戰,利用我軍數量優勢,消滅慶忌主力。到那時,我們便能抓住主動,只要大軍在手,再從容殺回國去,何愁國內之亂不會迎刃而解?”

        費無忌哂然道:“太子殿下真是異想天開。我們如今在云陽城本是守方,守在吳人必經之路上候他來攻。現在你要我變守為攻,主動尋找慶忌一戰?嘿!既然這是他定下的一計,他豈會遂我之願,與老夫硬碰硬地打上一仗,你當慶忌是個白癡嗎?

        如果老夫是慶忌,只管與敵周旋,等到國內消息傳開,全軍士氣動蕩,還有幾個兵丁肯拋家舍業,為了一個無根之主而拼命?太子殿下,老夫不是慶忌,也不是你勾踐,你們都是名正言順地一國世子,老夫可不同,此時再不回去,等到整個楚國完全被太后一系地人掌握,老夫這一生都不用回去了。”

        “令尹大人……”

        “休得多言,老夫雖視楚人如眼中釘、肉中刺,但是只消楚國在老夫掌握之中,他慶忌還奈何不得我。若失了楚國,老夫便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唯有任人宰割了。對不起,楚越之盟就此作罷,老夫要馬上殺回楚國。至于你吳國之事,嘿嘿,太子殿下自求多福吧!”

        費無忌說罷,把袍袖使勁一甩,掙脫了勾踐地手,向外邊大聲喊道:“快些快些,速速派人通知李寒沿水路返回楚國候命。派人通知姑蘇城外人馬取道干隧追上老夫的大軍。我們馬上啟程,自長岸過江,從昭關返回楚國。”

        外邊一片轟亂的答應聲,勾踐呆立當地,臉色慘白。

        皋如擔心地道:“殿下,殿下?”

        勾踐仰天悲嘆道:“此番一敗塗地,實非勾踐一人之罪,實非勾踐一人之罪啊!”

        他說到這兒,蒼白的臉色突地轉為血一般赤紅,身子搖搖欲墜,雙手顫抖,幾難自持。皋如大驚,急忙扶住他叫道:“太子,太子保重身體要緊,此時此刻,切勿傷心過度,我們……我們該馬上想個辦法才是。”

        勾踐被他一搖,猛地清醒過來,恍然道:“不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但有一線希望,也要拼下去。回營,馬上回營。”

        勾踐營中,眾將聽勾踐說明經過,人人面現沉重之色,帳中氣氛一時無比壓抑。

        勾踐強打精神故作輕松地道:“諸位將軍,費無忌既要退兵回國,我越軍孤木難支,也唯有撤兵一途了。楚、越、吳叁國中,楚國最強,吳國次之,我越國實力最弱,因此,本太子預料他慶忌既得此良機,絕不會放過這個削弱楚國地好機會,他必然會派重兵自后追殺楚人而不把我們放在心上,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我們馬上殺回國去,先擊潰那支包圍會稽的吳軍,然后整肅隊伍,廣招兵丁,窮我越國舉國之力以抗強敵。慶忌追殺楚軍縱然得勝歸來。自己的兵力也必然損失嚴重。那時哪里還有余力再伐越國,到那時我們再遣使與吳人議和,當可消彌這場大劫。”

        上將軍皋如立即出言贊同道:“太子所言有理,我越人與吳人幾百年來爭戰不斷,始終屹立不倒,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皋如原領兵殿后,請太子立即親率大軍前行,拔營回國!”

        當慶忌的大軍到達奄城時。費無忌親自率領的五萬大軍已急急惶惶趕到鳩茲,馬上就要到長岸江口了。勾踐地兩萬大軍也已撤到了笠澤,中途他們經過姑蘇城時。只見城外到處還矗立著許多攻城器械,有地拋車兜囊中還有備好的石頭,許多營帳仍然完好無損,有幾口灶里的飯居然也剛剛燒好。由此可見負責攻城地叁萬楚軍聞訊后撤退地情形是如何匆忙。

        越軍經過姑蘇城時,吳國上將荊林率兵出城追殺了一陣,只是因為那時通訊條件太差,他們現在還未能和慶忌及時取得聯系,不知道慶忌那邊情形如何,因此肩負著守衛都城重任的荊林不敢率兵遠行,在越軍留下兩千多具屍體之后,便任由他們脫離戰場遠去。

        慶忌兵到干隧時,便得到了來自各方面地准確消息,他立即停下來發布了全面的反攻命令。

        “楚越兩軍均已遠離姑蘇王城。已不虞他們會反攻回來。傳令。命梁虎子率兵追殺楚軍,不可迫得太近。想辦法先吃掉他落單地叁萬大軍,再追上去以螞蟻吞象的法子逐步蠶食楚

        命赤忠所部側翼接應。南武城的新式艦船全部駛出,沿新掘挖地河渠進入大江,溯江而上,與赤忠所部匯合后,載赤忠所部自水路進發,配合梁虎子部追殺楚軍。

        命梁虎子所部自五湖登船,自水路而下追趕勾踐,待勾踐人馬到達越境,再與英淘所部內外夾擊,以逸擊勞,全殲越軍,徹底解決我吳國心腹大患,從此再不容這魚蝦鰲鱉扯后腿,壞了我吳國大計!”

        “命孫武坐鎮中樞,負責此后越楚兩國具體戰役一應指揮!”

        隨著慶忌一道道軍令,一隊隊信使一一領命,片刻功夫,一隊隊肩插紅旗的信使便策馬揚鞭疾馳而去。

        慶忌吩咐完畢,長長吁出一口氣,臉上溢出一片輕松的笑決:“來啊,起駕,返回姑蘇王城。”

        李寒駐軍燕磯,正等著費無忌的命令以便去抄慶忌地后路,不想左等右等,翹首等待了半晌,等來的卻是楚太后剝奪費無忌一切官職,將他指為叛逆權奸的消息,頓時大驚失色。

        費無忌命他馬上撤兵,沿江返回,到巢城一帶候命,李寒對這道命令卻不願附從。沿江而返,趕到巢城,那么再往下就是自水路直取郢都了,如果費無忌能成功地打回郢都,重新奪回大權還好,如果他失敗了,自己孤零零一支水軍,豈不任人宰割?

        他的這支水師載不了費無忌那許多人馬,費無忌只能走旱路返回郢都。他自長岸渡江,先要取昭關,那么接下來要走的路就只有兩條,一條是經潛、青苔關、松子關穿越大別山,到達柏舉,然后直趨郢都。另一條路就是沿淮水向西,到達楚國東北,再穿越大別山和桐柏山之間的叁關,迂回入郢。費無忌要自己沿大江而上,路途雖有些繞遠,卻能直接到達郢都。可是憑他這支水師便能打下郢都么?費無忌命令他這么走,分明……分明是把他當成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用他來吸引忠于楚太后的軍隊罷了。

        然而,李寒又豈是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主兒?一俟想通了其中關節,他立即決定放棄費無忌為他指定的路線,取道淮水返楚。這條路也可與費無忌遙相呼應,卻不致成了為費無忌擋災地靶子。

        他可以沿淮水向西,駛至汝清再觀察動靜,如果費無忌能成攻打到郢都,他便于淮漢之間地水路迂回趕到,與他配合攻郢。如果費無忌兵敗,那么他便可以從淮水北上進入黃河流域,在中原諸侯中為自己尋找一條出路,相信有一支精銳水師在手的他前去相投,不管哪個諸侯都會降階相迎,予以重用。

        李寒盤算已定,立即告訴費無忌地信使,說他已得到消息,楚太后將派水師在長江上游設伏阻截,他將取道淮水西向,配合令尹大人攻擊郢都。信使一走,李寒立即指揮水師大軍自長江拐入淮水,擺櫓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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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17:36 |只看該作者
第287章  不塞不流,不破不立

        慶忌兵至姑蘇十里,前方傳來消息,王后季嬴、叁位王妃、相國孫武,率文武百官前來相迎。

        慶忌聞訊自中軍馳出,緩轡前行來到陣前,只見遠處旗幡招展,車馬盈路,真是熱鬧喧天。

        慶忌勒住馬缰眺目望去,只見前方迎駕的人群停住,自人群中奔出兩匹馬來,兩馬輕馳而至,前方馬上是王后季嬴,一個馬身之后是相國孫武。

        這位王后,明明是自己的結發妻子,可是慶忌與她偏偏還帶著幾許陌生,尤其是自兩人鬧翻之后,雖說日日同住一個王宮,卻極少碰面,這還是季嬴委婉地向他表達了歉意后頭一次見面。

        慶忌仔細打量著自己的這位小王后,季嬴是西秦女子,自幼弓馬嫻熟,策馬輕馳時,修長的大腿緊緊挾著馬身,姣美結實的臀部隨著馬背的起伏輕起輕落,身姿顯得柔軟協調,極具美感。

        此刻,她迎著陽光奔向慶忌,明媚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照著她一身大紅色的武士袍服,那襲武士服小翻領緊纏腰,是由慶忌一手設計的帶褲腿的新式武士服,更襯得她英姿颯爽。

        孫武是相國,而王后卻儀比君王,因此孫武勒著馬缰隨在其后,始終不敢逾越至前,所以季嬴策馬一直奔到了慶忌面前。季嬴臉上故作從容,其實心中一直有些緊張,從迎駕的人群再到慶忌面前。這短短的路程上她已不知想了多少心事。如果大王依然冷落我,讓我在吳國子民面前丟盡臉面,我該怎么辦……是針鋒相對還是委曲求全?如果大王聽說我擅自作主挪用了修建凌煙閣地石料,拆毀了近城牆的一部分民居。他會不會再次勃然大怒?新婚之夜就把夫君摔的暈頭轉向,換了我我也要勃然大怒吧?他嘴上說不肯幫我,如今到底是發兵攻打費無忌了,這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呢?如果……

        她本來想了好多好多原因,准備了許多好多說辭,想了好多好多應對地措施,可是人到慶忌面前,一抬頭看到端坐馬上,威武英俊的夫君向她微微一笑,緊懸的心尖兒便為之一顫。繃緊的嬌軀忽然一陣輕松,然后……然后所有說辭全部忘的一干二盡,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大……大……大王……,你回來啦?”

        這句廢話說出口,季嬴窘得滿面飛紅,悔得幾乎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慶忌心中好笑,忍不住逗她道:“嗯。寡人回來了。呵呵,寡人這不是正站在你的面前嗎?莫不成王后連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樣子都不認得?”

        季嬴心里一酸,幾乎脫口道:“大婚之夜。你便一怒而去,從此半步都不入人家的寢宮,叫人家哪里去認得你相貌?”

        這句幽怨之語雖未說出口,但她咬了咬嫩紅的薄唇,眼中卻已浮起一層朦朧地霧氣。

        慶忌輕松自若地看著她,陽光灑在她的臉蛋上,當初酒后桀驁不馴的野性盡被她線條柔美的粉色唇瓣和筆直翹挺的瑤鼻兒所掩蓋,陽光下,她的唇上有一抹淡細的處子汗毛,益發襯得她唇珠小巧、下頷細圓。

        比起兩人大婚之夜她盛服華裝。令人驚艷地姿色。此刻她的臉蛋分明還有著幾分少女的稚氣,相形而下。倒是她成熟高挑地身段兒更加惹人注意。小腰纖細如蜂,翹挺傲人的一對玉峰在那緊身武士衣下原形畢露。策馬奔馳時,那對玉兔兒在衣下活潑地跳躍著,簡直看的人眼花繚亂……

        還有她那雙特別修長的大腿,結實渾圓,筆直修長。細葛布的武士褲穿在她的身上,襯得臀部姣美如梨,一雙大腿比例極美,讓人不由得想若是剝去她的衣褲之后,那雙修長標致、骨肉勻稱的美腿該是何等結實膩潤,把玩起來該是何等滋味。

        在慶忌的灼灼注視下,季嬴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慶忌看出她的窘態,哈哈一笑,放過了她對孫武說道:“孫卿,姑蘇一切可好?”

        孫武這才策馬上前,向慶忌抱拳施禮道:“大王寬心,姑蘇固若磐石,敵軍未曾進城半步。今臣隨王后、王妃,率文武百官,特來迎候大王還都。恭喜我王得勝回朝。”

        “呵呵,得勝卻還未必。編筐編簍,全在收口,我們苦心經營了那么久,到底能見多大成效,就看這個口收地好不好啦。寡人已經下令,從此刻起,兩條戰陣上地一切具體事務,概由孫卿負責,長卿啊,寡人把大事托付于你,你可不要讓寡人失望才好。”

        孫武拱手道:“是,臣已奉詔,必竭盡所能,不負大王所托。”

        慶忌微微一笑,一提馬缰道:“起駕,回城!”

        孫武立即抖缰退開兩步,慶忌策馬向前,與季贏擦肩而過,馳出一個馬身,然后猛地一勒缰繩,扭頭向她看去。

        季嬴見他如此舉動,心中一陣歡喜,忙圈馬回頭,追上慶忌,與慶忌並轡而行。孫武則自動退后,率領大軍隨行于后。

        “咳!”

        季嬴清咳一聲。

        “咳咳!”

        見慶忌沒有反應,季嬴又咳了兩聲。

        慶忌扭頭笑問道:“怎么,王后玉體不適?”

        季嬴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大王不在都城,妾身……妾身做主把修建凌煙閣的事暫且停下來了。”

        “喔!”慶忌略一沉吟,頷首道:“應該,大敵當前,宮中還要大舉土木,百姓子民會怎么看呢?停地好。”

        “唔……”季嬴瞄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又道:“妾身……還把准備用來蓋凌煙閣的石料都運去守城了。因為城上地拋車……缺少石彈。”

        “原來你是因此停工,嗯……應該的,城若守不住,哪里還來的宮?這件事干的也不錯。”

        “還……還有……”

        “還有什么?”

        “妾身還……還拆了近城處地一些民居……”

        慶忌一勒馬缰。微微蹙眉:“那些百姓通敵還是那些房屋有礙守城?”

        “沒有沒有”,季嬴搖手道:“只是守城的石彈不足而已,妾想,凌煙閣晚蓋幾天沒有關系,房子拆了也可以重建,但是若出現大量傷殘士兵,這負擔卻是一生一世的,拆幾座房子,少了幾千上萬名士兵的傷亡,還是比較劃算的。”

        慶忌仍然皺著眉:“話雖在理。不過……拆毀民居總是失去民心之舉啊。”

        季嬴連忙道:“這個沒有問題,妾身把失去房舍的百姓暫時安置在王宮外圍的宮群中,還拿妾身的嫁妝做為他們戰后重建家園的資本,每日飲食也由宮中供應……”

        她見慶忌瞪著她看,不禁挺起胸脯,理直氣壯地道:“那飯資,也是從妾身的嫁妝里支付地。”

        慶忌看了她半晌。突然“噗哧”一笑,一抖缰繩繼續前行,笑悠悠地道:“哈哈……。你以為這樣做,便不算擅作主張了吧?你的嫁妝……難道如今不算是寡人的么?哈哈哈……”

        季嬴策馬追了上來,側著頭窺他臉上神色:“你……沒有生氣吧?”

        慶忌佯怒道:“寡人氣量如此狹隘么?只要你不是那么飛揚跋扈,不干涉本不該由你來管的事情,寡人怎么會生你的氣?寡人不在都城,你以王后之尊監國,這些事本來就該由你決定的。而且,你做的很有分寸,寡人很開心。”

        季嬴到底是個剛剛十七歲地小姑娘,哪有什么心機。喜怒哀樂都浮在臉上。聽他這么說,季嬴不禁吁了口氣。沾沾自喜地道:“真的做的很好?呵呵……,我還一直擔心呢……”

        慶忌見她毫無心機地歡喜模樣。心里忽然也有些開心,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季嬴一眼,柔聲道:“其實……王后做事,只要從本心里是為了寡人好,為了吳國好,那么縱使你做錯了,寡人也只有教諭,不會遷怒的。對了,除此之外,你還做什么了?”

        季嬴臉蛋一紅,羞澀地道:“你……知道我做什么了?”

        慶忌心頭一緊,提心吊膽地問:“你……做了什么?”

        季嬴低下頭,忸怩道:“妾身……還備了關中美酒,親手做了糇糧、粉糍和,以賀大王凱旋而歸。”

        慶忌:“……”

        一封戰報,孫武看了又看,然后在室中負手徐行,滿臉沉思之色。

        將軍呂遷跪坐席上,目光隨著孫武的身影左右移動著,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張嘴欲問,但是見孫武眉頭緊鎖,臉上神情陰晴不定,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頓時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呂遷此人在吳國軍界資格甚老,當年慶忌第一次從衛國發兵沿黃河走淮水,再轉入長江直取邗邑時,他和荊林便是慶忌身邊的左右副將。后來慶忌被要離刺傷敗走魯國,因放下不下衛國艾城的基業,于是在決意北上曲阜尋求魯國幫助的時候便命他和荊林返回了衛國,自此兩個人的命運都有了截然不同的發展。

        呂遷回到艾城不久便患了重病,先是發熱盜汗,咳嗽胸痛,經過一番治療不見好轉,反而有了咳血地現象,其症狀像極了肺癆。這病在當時可是不治之症,而且還有傳染性。無奈,呂遷只得在艾城自僻一個院落過起了與世隔絕地日子。

        荊林對這位袍澤好友十分照顧,慶忌返回艾城后對他也很關心,但是他們俱有要職,縱是去探防呂遷也只能隔籬交談。不能入內。盡管在生活上,慶忌和荊林對呂遷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是他從此卻與軍隊無緣了。

        呂遷這兩年來一直就是等死而已,不料也不知是吃地哪位醫士開地藥起了作用。還是當初就是誤診,他地病竟然奇跡般地慢慢痊愈了。

        兩年時間,若在和平年代實在算不了什么,但是在風云變幻的戰爭年代,兩年時間所產生的變化不亞于滄海桑田。曾經與他同為副將地荊林,如今是吳國上將,一方守牧。便連梁虎子這個慶忌身邊的兵衛長,職銜比他低的多的人,如今也成了上將軍,而他。卻因為在慶忌伐吳復國的過程中寸功未立,所以只封為上大夫。

        在臣僚級別之中,最高級別為卿,次者亞卿,再次依序為長大夫、上大夫、中大夫等,由于呂遷在復國之戰中不曾立過大功,便是被封為上大夫。還是受到許多大臣的詰難,認為他的功爵不符,卻被慶忌以“呂遷久隨寡人南征北戰。當初在衛國艾城時又開荒墾田、招兵買馬,為寡人起兵討伐闔閭奠定基礎,功不可沒”為由擋了回去。

        不過呂遷受封官職之后因為病體未愈,仍然不能入朝做事,直到這兩個月身體完全康復,這才重被慶忌起用,成為姑蘇附近各處衛城駐軍的統帥。

        此次慶忌成功引楚越聯軍入彀,待楚越內部生變之后,戰略上已經從誘敵深入一變而為全面反攻,荊林有心幫扶自己這位老戰友。因此在率兵追殺勾踐之前特意向相國孫武私下請求。希望他能給呂遷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此刻,吳楚、吳越同時開戰。吳國精銳盡出,百戰之將盡皆披甲上陣。呂遷雖說原本只是慶忌身邊一個副將,並未獨自指揮過大型戰役,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是此時局勢已經完全明朗,本不需要統兵將領運籌帷幄,著眼全局,他只需要打好眼前地仗,根據戰場形勢變化隨時調整自己的兵力部署就行,這方面,呂遷卻一定能夠勝任。

        如今姑蘇之圍已解,楚越兩軍正急急如喪家之犬,賽著跑的往國內趕,不虞有人會突襲姑蘇,盡可將兵力盡量派出,以確保對楚越之戰保持優勢,呂遷這員老將,即便沒有荊林相托也是一定要派出去的,只是……派呂遷去哪里好呢?楚國、還是越國?

        上將軍荊林已經去了越國,與正在越國腹心作戰的英淘匯合夾擊勾踐。

        越國是吳國心腹大患,吳國要想振翅高翔,鳴于中原諸侯,必須得先解決越國這個腹心之患,才能全心全意向外發展。勾踐此人素來狡黠多智,如果丹烏不能成功說服叁夷造反,那么勾踐一旦回到本國如魚得水,英淘和荊林雖在兵力上占優,又是以逸待勞,想收拾他未必便那么順利。荊林與呂遷本是同僚好友,如果把呂遷的衛城軍隊派去南線戰場,這兩人一定能合作默契,發揮更大的作用。

        再說楚國方面,費無忌逃得飛快,此刻已率五萬大軍過了長岸,到了邵關附近。他地水師則望風而逃,拐進了淮水向楚國腹地逃竄。原本圍攻姑蘇的叁萬楚軍遲了一步,收到消息再逃向長岸時,已被平布銜尾緊緊咬住,斜刺里又被梁虎子的大軍一陣沖殺,待他們收拾殘兵終于逃到長岸時,赤忠已率水師攔江擋住,而費無忌只顧逃回楚國,根本無心回援。在赤忠、平布、梁虎子叁路大軍圍攻下,這支已完全喪失了斗志地逃軍必定覆亡無疑。

        費無忌手上還有精銳五萬,水師約有一萬,楚太后孟嬴雖然趁其遠征吳國時突然剪其黨羽,奪回了大權,但是她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把那些失勢一年有余的權貴老臣們重新扶上去,完全掌控各路軍隊絕非易事,費無忌若是指揮得當,那么利用楚太后根基未穩的機會重新殺回郢都奪回大權未必便不可能。

        按照吳國與楚國的盟約,吳國出兵助楚太后鏟除奸佞,楚國放棄潛山以東的領土給吳國,因此一旦獲悉費無忌正殺回國內,楚太后必定會放棄潛山以東地區,收攏軍隊,守住潛山以西的領土。如果楚太后能成功守住西線,那么費無忌便只有以潛山以東即將劃歸吳國的領土作為立足之地,如果這個今后既是楚臣、又不是楚臣的費無忌在潛山以東站住腳,也許……也許這正是楚太后所期望的吧。

        如此看來,將呂遷派往西線戰場去與費無忌做戰才是正理。不過,西線現在是由梁虎子主持全局,呂遷資歷甚老,原本又是梁虎子地上司,派了個老上司做他地部署,梁虎子指揮起來必然顧慮重重。

        西線戰事牽一發而動全局,如果諸路配合作戰的大軍中,有一支隊伍是主帥不能得心應手地予以指揮地隊伍,那還不如沒有這支軍隊的作戰效果更好。雖說楚軍強大,西線戰場更需援軍,但呂遷赴西線戰場明顯弊大于利。然而,凡事但有一弊亦有一利,潛山以東地區要想太太平平地納入吳國地盤,豈是楚太后點點頭便辦得到地,東夷要撫,越國要滅,這潛山以東么……

        孫武反復思量,權衡利弊,呂遷坐的腿都麻了,眼見孫武眉頭忽松忽緊,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呂遷終于忍耐不住,出聲喚道:“相國大人,相國大人!”

        “嗯、哦?”

        “未將請纓出戰,業已得到大王恩准。未知相國大人准備安排末將到是赴越作戰,還是赴楚作戰?”

        孫武直視著他,游移的目光漸漸穩定下來,臉上溢出一片耐人尋味的笑意:“方才本相正在思忖楚越兩國戰場何處正乏援軍。依本相看來,楚軍強大,尤其不容忽視,因此……本相擬請將軍率衛城諸軍立即趕赴楚國,配合梁虎子將軍作戰,未知將軍意下如何?”

        呂遷雖因生病休養了兩年,仍是一身軍人氣質,聞言立即挺直了腰桿,雙手抱拳,朗聲道:“末將謹遵相國大人吩咐!”

        看著呂遷虎虎生風大步離去的背影,孫武似笑非笑地叩了叩案上竹簡,將它卷起,輕輕一甩,投進了簡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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