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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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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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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33:01 |只看該作者
第080章 小鹿在肩


“慶忌公子。”

    “嗯?”

    “呵呵,公子……不會真的讓我去做你的侍女,是吧?”叔孫搖光走在他身旁,笑顏如花,聲音很甜,比櫻桃還甜,聲音很柔,比春風還柔。

    慶忌暗笑,故意咳了一聲,為難地說︰“我當然無所謂啦,不過……我怕姑娘食言,會影響你的美譽呀,此事已鬧得眾人皆知,姑娘此時再悔約,豈非更加的令人恥笑?”

    “不會不會,如果是你取消賭約,當然不算我失言啦,對不對?”

    慶忌顧左右而言它,指點山下道︰“姑娘請看,從山上望下去,風光之美,令人屏息,此處真象神仙境界一般啊。嗯,身邊還有姑娘這般神仙一樣的女子,嘖嘖嘖……”

    叔孫搖光恨得牙癢癢的,很想一腳把他踹下山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慶忌的身後。慶忌肩上扛著小鹿,鹿首垂在身後,叔孫搖光的一雙大眼楮正對上小鹿那雙比她還大的眼楮,叔孫搖光不由恨恨地瞪了它一眼,若非這家伙不爭氣,怎麼會被慶忌抓到?

    搖光正自心里盤算著,兩人已拐過了一個山隘,眼前的景色的確瑰麗壯觀。令人望之有種屏息的感覺。這時地空氣就象給過濾和淨化過似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明媚。陽光下,大地無窮無盡地延伸開去,蔥綠的原野,茂密的樹林。婉蜒交錯的澄碧河流,在草原上起落飛翔地鳥群,天上白如雪花的雲,細致得象棉絲混成的夢境,碧藍的天空,不見半點混濁和污染。

    “你看,那草原地毯一般,一直延伸到地平線上。如果騎馬從山腳下,一直奔過去……”

    慶忌悠然神往。

    叔孫搖光忍不住問道︰“什麼叫地平線?”

    慶忌窒了一窒,然後神氣古怪地答道︰“呃……地平線就是……用詩意一點的詞來說。就是天涯。”

    叔孫搖光撇撇嘴,她現在在乎的只是一旦輸了怎麼辦?悔約是不成的,天下人無不重信諾,公開做出的承諾如果毀約。林雷是會受到別人鄙視地,這是做人的根本。可是……堂堂叔孫家的大小姐,去給人家做三個月地侍婢,那就是一輩子的笑柄,今後還怎麼在都城里挺起胸來做人?

    叔孫搖光眼珠一轉。忽地計上心來,走著走著,她突然“哎呀”一聲,慶忌急回頭,只見叔孫搖光一腳陷在積葉中,眉頭緊緊蹙著,小臉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哎喲。好痛,”叔孫搖光“絲”地吸了口氣。楚楚可憐地道︰“我……我的腳扭到了。”

    “唉,女人真麻煩!”慶忌搖頭嘆著往回走,走到她身邊彎腰問道︰“怎麼樣,痛地厲害嗎,要不要我扶你走?”

    “嗯,好痛好痛,”叔孫搖光羞怯地笑笑︰“請公子扶我一把。”

    “好!”慶忌伸出手去,叔孫搖光美目流轉,向他溫柔地笑了一笑,只是溫柔一笑,笑容還未消失,那只似乎陷在積葉坑里的腳已經猛地抽了出來,精致的小鹿皮靴尖閃電般踢向慶忌的小腹。

    慶忌本來去扶她手臂的手好象早有準備,靴子一抬起來,慶忌地手就到了,倒似叔孫搖光自己把腳松到了他的手里。慶忌手一抬一送,叔孫搖光的身子便整個飛了起來,落進軟綿綿的腐葉堆。

    慶忌哈哈大笑︰“叔孫姑娘,上一次當沒關系,上兩次當那就是愚蠢了,你慣會裝可憐搞偷襲,本公子還會一而再地讓你的大當嗎?”

    叔孫搖光從地上一躍而起,揮著拳頭沖了過來,剛剛跑出兩步,身子一歪,慘叫一聲,便站在那兒不動了。

    慶忌皺眉道︰“又搞什麼花樣?”

    叔孫搖光苦著臉道︰“我……我的腳扭到了……”

    慶忌無奈地道︰“大小姐,換個花樣行不行?”

    叔孫搖光干笑︰“這次……真的扭到了……”

    “哦?”慶忌狐疑地看看她,不象做假,問題是……這丫頭做起假來本就不象假。

    慶忌的目光在她臉上一轉,突地變色叫道︰“閃開,有蛇!”

    “啊!”叔孫搖光應聲尖叫,連蹦帶跳地撲了過來,一只腳腳尖點著地,蹦了幾蹦站立不穩一頭撲進了慶忌地懷里。

    慶忌大笑道︰“哈哈,果然是真地扭到了。”

    叔孫搖光氣極,攥緊粉拳狠狠捶了捶他的胸口,動作挺大,力氣卻小,倒象小兒女發痴撒嬌,也不知是不是腳下無根使不得力。

    慶忌看看那難行地山路,問道︰“還能走麼?”

    叔孫搖光離開他的懷抱,紅著臉搖頭。

    慶忌想了想,一哈腰,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彎。

    叔孫搖光嚇得急忙抓住他的肩膀,尖叫道︰“你干什麼?”

    慶忌沒好氣地道︰“你說干什麼?我現在背不了你,難道挾著你走路?抱穩了。”

    說著單臂向上一送,把她遞上了自己的肩頭,讓她穩穩地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慶忌哈哈笑道︰“嘖嘖,這趟田獵真個值得,左肩一只鹿,右肩鹿一只,哈哈哈稀奇的是,這一次,潑辣的叔孫大小姐居然什麼都沒有說。坐在他寬寬的肩膀上,叔孫搖光心里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她說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做得太高了,頭有些暈,迷迷糊糊的,腳上的痛楚好象也感覺不到了。

    當李寒和季孫斯帶領各自的人沖上山來的時候,迎接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慶忌昂首挺胸,兩肩上擔著叔孫搖光和一頭麋鹿,叔孫搖光的臉蛋紅得象一朵桃花,那種以前從未在她臉身上表現出來的嬌羞神態,看呆了眾人的眼楮。

    李寒的臉拉得比驢還長,听說慶忌捉到了麋鹿,季孫斯一方卻歡呼雀躍。慶忌把叔孫搖光交回給她的家人,叔孫搖光瞟了他一眼,低低說了聲︰“謝謝。”全無往昔霸道神氣,今番的勝敗,似乎也被她忘記了。被慶忌兩次三番的壓在身上,盡管接近的更為親密,她都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慶忌這番難得的露出的關懷和體貼,這次坐在慶忌的肩膀上走下山來,對她的身心沖擊卻是前所未有的大。

    兩邊的車子都往轅門處駛,叔孫搖光一邊鴉雀無聲,慶忌這邊卻是鼓噪不已。叔孫搖光扶著戰車,偷偷向那邊望去,那邊的人都在望著這里嘻笑,她的眼神偏偏一下子就與慶忌踫上了,叔孫搖光的臉蛋頓時有些發熱,急忙轉過了頭來。她頭上的青絲亂了,被風一吹,拂在臉頰上癢癢的。

    “要做他的侍女,住到他的府上去麼?”叔孫搖光心慌慌的,又是怕、又是羞,偏偏想不出怕什麼,羞什麼。此番折了身段,會如何被姐妹們和都城貴介公子們取笑的念頭,倒是一點也沒浮上她的心思。

    遠遠一見他們來了,早已翹首以待的人群都蜂擁上來,把兩輛充當轅門的馬車都擠到了一邊去。只一听說公子軍獲勝,所有的人便放聲大笑,然後許多公子便眉飛色舞地追問是誰首獵了麋鹿。不少公卿家的小姐听說叔孫搖光輸給了慶忌,再瞧瞧慶忌的英俊模樣,取笑的心思不重,倒有些暗暗地羨慕起她來。

    誰說只有少年慕艾,豆蔻思春時,還不是和男兒一樣的心思。

    當下便有不少人起哄,讓叔孫搖光當場認主。叔孫搖光脹紅了臉蛋,望著不遠處的慶忌,心中既盼他拒絕了這賭約的執行,又有些對這種未曾經歷過的刺激懵懂期待的興奮,就在這當口兒,遠遠一輛馬車狂馳而來,兩匹馬馭的車,車上一條大汗,揮鞭如飛。

    許多人轉首望去,慶忌正籌措著說辭,想著怎麼得體地拒絕賭約,既不讓眾公子失望,又給了叔孫氏家面子,忽听車輪轟然,抬頭看去,正是自家侍衛阿仇。慶忌不由心中一緊,急忙迎上前去。

    那馬車還未停穩,阿仇已一躍下車,快步向慶忌迎來。

    “阿仇,出了什麼事?”

    “公子,請速回府,陽虎大人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與你面談。”阿仇壓低聲音回道。

    慶忌吃了一驚,定定神問道︰“什麼事?”

    阿仇搖頭︰“陽虎大人未說,只說此事關乎公子安危前程,請公子馬上回去。”

    慶忌暗抽一口冷氣,立即返身拱手,高聲言道︰“諸位,今日賽事已畢,一切後續事情都要有賴季孫公子處置了。在下府上現有一樁要事,需要馬上趕回城去處理,向諸公子告罪。”

    說罷跳上阿仇的馬車,急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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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33:24 |只看該作者
第081章 請見夫人


慶忌風風火火衝進雅苑,便見陽虎正在廳堂上來回踱步。陽虎身材高大,脊背微佝,很大的方廳,可是他往裡一站,再加上睥睨之間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看起來就如籠中一頭困獸,正要仰天長嘯。

    一見慶忌衝進來,他就搶步上前,說道:“慶忌公子,陽虎剛剛收到消息,吳國陳重兵於邊界,復又遣使來曲阜,如此種種,恐怕他們的目的必是為了公子你無疑了。”

    慶忌大吃一驚,急問道:“吳使已經到了曲阜?季孫大人已經接見了他麼?”

    陽虎微微搖頭,沉聲道:“吳使還沒有到,主上此刻也還不知道,陽虎與邊界自有眼線,一切消息都會搶先報與我知道。但是最遲明日傍晚,叔孫、孟孫兩家的眼線便會將消息傳回來,,我最遲明日下午,就得稟與家主。慶忌公子,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慶忌深深吁出一口氣,長長一揖道:“慶忌明白,多謝虎兄。”

    陽虎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臉色凝重的說道:“公子不必言謝,幫你就是幫我自己,但我能做的也只是把這消息告訴你,其他的事縱然做得了,我也不能去做,一切都要靠公子自己了。”
   
    慶忌庄容道:“慶忌省的。”

    陽虎頷首,淡淡一笑道:“我家主公行事,最好瞻前顧後,思慮周全,如今吳國以兵威嚇,遣使來責,是為外勢。如果叔孫、孟孫兩家再群起响應,是為內勢。內外煎迫,很難預料我家主公會做何抉擇。公子,身處厄境,非得放手一搏,才能殺出一條生路了。”

    陽虎說的淡然,但語氣裡自有一種裂土難憾
、堅逾金石的冷酷,隱約能嗅出一股爭斗殺伐戰場的無情與血腥,慶忌的眼中也射出冷酷兇狠的光來,就像一只嗅到危機的野獸:“虎胸的話,慶忌記下了。虎兄,吳國來使的事。自有慶忌解決,但叔孫、孟孫兩家的動向,慶忌卻無從把握,而這兩邊,更為重要,還望虎兄……”

    陽虎微一錯愕迅即恍然。不錯,吳使在曲阜殺不得人,就算此來為的是慶忌。最後動手的仍要靠魯人,這一來叔孟兩家便又成了主角,倒不可放鬆了對它們的警惕。陽虎嘴角微微一抽,看起來有些狰狞:“公子放心,那邊,我會盯得緊些。陽虎不能久耽,就此告辭了。”

    陽虎的確有仙忐忑。說不得他也要棄車自保了。但是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會繼續拼下去。

    陽虎一走,慶忌立即如陽虎方才一般。困獸似的在廳中踱起步來,不一會兒,被他拋在尼秋山下的英淘急急趕了回來,進廳便道:“公子,出了甚麼大事?”

    慶忌返身落座,說道:“你來。”

    慶忌神色平靜,把陽虎方才說的話像他重複一遍,英淘動容道:“聽陽虎話中之意,分明是說吳使一到,再有叔孫、孟孫响應,季氏十有八九便會向他們屈服,那咱們……”

    慶忌冷笑道:“那也得吳國使節能到的了曲阜才成!”

    英淘目光一閃,肅然抱拳道:“英淘向公子請命。”

    慶忌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與我素來形影不離,如果突然消失幾天,豈不可疑?”

    英淘一怔,問道:“那……公子打算令梁虎子、東芶大人前去麼?”

    慶忌搖搖頭:“原來麼,倒是使得,此番田獵場上大出風頭,怕是城外的軍營也要受到關注了,季孫意如向來以仁義處諸侯,吳使若在魯國境內有個好歹,他一定得給吳國一個交待的。 本來,縱然吳使到了,季氏也在強權之下向其屈服,照樣不會冒著失去仁義知名的風險過于不堪,大不了驅逐出境罷了,然而若是我營中突然有幾時甚至上百人消失數日,如何向他解說?那時要殺要剮,可就全是季氏一句話了。”

    英淘急道:“那便如何是好?”

    慶忌仰臉望天,沉吟半响,忽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英淘,你說……如過吳國使者死在魯國大盜展跖的手中,別人有何話說?”

    英淘一呆:“展跖?他怎麼可能……”

    慶忌長身而起,說道:“走,馬上備車,拜訪成碧夫人去。”

    英淘又是一呆:“成碧夫人?”

    慶忌一笑:“沒錯,就是成碧夫人,如此大事,當借這位美艷夫人一用,那才妥當。去,給我準備一份禮物。”

    “呃……公子,備份甚麼禮物才好?”

    慶忌皺了皺眉,又展顏笑道:“算了,一會兒經過墟市,再買一頭烤乳豬吧。”

    “娘哎娘哎娘哎娘……”,小胖子季孫笙一溜烟的跑進廳去,八個侍婢齊齊彎腰,嬌聲瀝瀝的道:“少公子。”

    成碧夫人懶洋洋的自席上抬起頭來,嗔道:“叫叫叫、叫魂呢你,瞧瞧你,老大不小的了,換個人家的孩子現在都立業了,唉!可你呢,總像長不大似的,這又怎麼啦?是被夫子罵了,還是賭錢輸給了人家?”

    季孫笙咧開嘴,傻兮兮的笑道:“今天夫子沒罵,還跨我答題答得好呢。賭錢也沒輸,他們贏不過我,都不跟兒子賭了。”

    成碧夫人又好氣又好笑,拿這個活寶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這個兒子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季孫意如嗜賭,所以對這個同樣嗜賭的本家後生子十分喜愛,有時與人作賭都會把他叫去,一老一少十分投契。成碧夫人在季氏們下身分超然,一則是她的手腕能力了得,另外也是因為季孫笙與家主一直保持著較密切的關係。

    她瞪了兒子一眼,說道:“既然不是輸了錢,又不是挨了罵,那是出了甚麼事?”

    季孫笙把嘴一抹,眉飛色舞的笑道:“母親,上次的那個人這回和烤乳豬一起來啦。”


     
   “慶忌公子,恭喜公子田獵得勝而歸”,成碧夫人降階相迎,嫣然笑道:只是一見了慶忌,想起那日的誤會,她臉上還是隱隱有些發燙。

    因為聽說慶忌到訪,她剛剛換穿了正式的服裝,一襲衣裳相連的繞匝深衣,頭帶步搖,手拂广袖,婠臂的金環,耳後的明珠,肘下的香囊,腰間的玉帶,衣香鬢影,打扮得如同天上麗人。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如同為她披上了一身璀璨的朝霞,浮凸的酥胸,刀削般纖巧嬌柔的香肩,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修長的身段,她是如許綽約動人,慶忌雖是見過她嬌容的人,再次見到,仍然不免重新品味到那種雲開月出,一天清涼的感覺。

    “夫人”,慶忌上前翩翩見禮,微笑道:“田獵賽事,不過是公子間的一場玩笑,算不得甚麼大事,夫人的龍舟競渡,才是慶忌最在意的事。”

    成碧夫人本來掩著唇正在笑:“怎麼算不得大事?叔孫小姐那樣的……”剛剛說到這兒,慶忌提起龍舟競渡,成碧夫人頓時神色一正:“賤妾正想著待公子閑下來時便與你商議一番呢。”

    說著話,成碧夫人已將他讓進廳中就坐,自有侍婢穿花蝴蝶般把干鮮水果、米酒佳釀都端上來。成碧夫人讓人自英淘手上接過禮物,再次致謝,然後說道:“眼看著沒幾日競渡就要開始,公子手下的人雖是吳國善舟之人,恐怕也有多時不能習練過這些技藝,是否應該提前演習一番呢?”

    慶忌眼看著這廳中豪華富綽,比之吳國宮殿還要闊綽幾分,四下侍候的侍婢個個嬌美如花,他卻目不斜視,一本正經的盯著成碧夫人,說道:“正是,這次競舟對夫人來說,是十分緊要的一件大事。現如今對慶忌來說,同樣是一件大事,只能勝,不能敗。為了讓我手下善習舟揖之術的永是能夠早些進入狀態,我希望能盡快安排他們進行訓練。”

    成碧夫人欣然道:“這個容易,曲阜城外就有我家一幢庄院,院中有一個偌大池塘……”

    成碧夫人善於察顏觀色,一見慶忌露出好笑神色,說到一半的話頓時收住,略顯訕然的道:“公子……,賤妾說的有甚麼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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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33:53 |只看該作者
第082章 請見小姐


慶忌笑道:「夫人不習舟楫,不明白這些道理,原也不稀奇。試想池塘再大,大得過湖泊麼?再說,池塘一潭死水,波瀾不經,在那裡面哪能練得出好的操舟之人?」
  
  成碧夫人臉色微暈,羞笑道:「哦,成碧確實不通這些道理。不過……曲阜城內外,也只有我家這個池塘最大了,再難尋到……」
  
  慶忌截口說道:「我的意思,是先行趕去瀝波湖,就在實地練習。這樣,水流的波動、風向的變化、地理情況的熟悉,完全瞭如指掌,就能完全被我們掌握了,這樣取勝才有把握。要知道,除了有一隻好舟,有一群擅於操舟的人,這些因素,也同樣是勝敗的關鍵,可是馬虎不得。」
  
  成碧夫人怔了怔道:「只是……瀝波湖遙遠,去一趟就需小半日的功夫,每天往返……」
  
  慶忌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道:「這倒無妨,我的兵士現在城外駐紮,原也無事。我把他們全拉到瀝波湖去住,既練船又練兵,一舉兩得。漫說此事關乎我本人利益,就算與我全不相干,既然答應了夫人,也要全力以赴,不致讓夫人失望才是。」
  
  成碧夫人心裡一甜,感動地道:「公子有心了,可那湖泊在山谷之中,並無人常住,既無現成的住處,又無人煙往來,條件未免辛苦一些。」
  
  慶忌慨然道:「那樣更好,為了把握大一些,我本不想有人看到我的人如何操舟練習,以免洩了機密被人想出克制之法。只要夫人帶了我的人去,把龍舟準備好就成了。如今天色更暖,伐木作屋容易的很,其他的辛苦更是不在話下。」
  
  成碧夫人欣然道:「好,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隨你去瀝波湖,選一處地方供公子的軍士駐紮。再叫人把龍舟運去,至於飲食住宿,成碧不會虧待了公子的部下,好酒好肉,一定供應無缺。」
  
  「好!明日一早慶忌親自出城,將所部移駐瀝波湖畔。打擾夫人了,慶忌別無他事。就此告辭。」慶忌目的已達,立即起身告辭。
  
  成碧夫人又是一呆,一句「這便走了?」幾乎脫口問了出來。眼見慶忌已站起來,只好起身相送,姍姍送至門口,又使家中主事代她將慶忌送出大門。
  
  望著慶忌背影消失,那急急的步伐倒似她成了吃人的老虎一般,成碧夫人站在階下不由發愣。這位慶忌公子風風火火地性子實在有些奇怪,更加引起她興趣的是,自來男人見了她都巴不得她能多留對方一刻。哪怕聽她言語、看她嬌顏也是好的,可是這個慶忌……
  
  看他神情恬淡,完全有事談事,她是鮮花一朵也好、青草一株也罷,根本不曾往心裡去,事情一談完立即起身告辭,更是沒有半點猶豫。對她的天姿麗質竟是一點也不在意,人家竟是自始至終都不曾將她的美色放在眼裡。
  
  成碧夫人對自己容貌一向自負。偏又最厭惡男人見了她便走不動道的樣子,可是現在慶忌絲毫未將她相貌放在眼裡,反倒激起她一股不服氣的念頭。
  
  「莫非……,叔孫家地那個丫頭已經到了他身邊做侍婢?哼。男人!一個兩個全都是這樣,這世上就沒有不喜歡嘗鮮的饞貓兒麼?」成碧夫人全未發覺她自己不知不覺間居然呷起了叔孫搖光的乾醋。
  
  她一拂袖子,妙眸一轉,忽又板起臉喝道:「出來!」
  
  小胖子季孫笙從一根廊柱後縮頭縮腦地走了出來,成碧夫人嗔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兒做甚麼?」
  
  季孫笙見母親臉色不好。一嚇便緊張的結巴起來,心中的話也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兒……兒看慶忌又送了烤乳豬來,不知道母親會不會跟了出去,啊……救命啊!」
  
  季孫笙一見母親向他衝來,纖纖筍指似乎便要去揪他耳朵,立刻抱住肥豬頭嚎叫著跑開,成碧夫人追了兩步。「噗哧」一聲笑。紅著臉罵道:「這臭小子,真的是皮癢了。」
  
  季孫笙跑到拐彎處。扭頭見母親沒有追上來,便洩氣地嘟囔道:「唉,今次母親怎麼沒有隨慶忌出去呢,本想她一走我就去找人鬥雞、鬥蟋蟀的,這下全都泡湯了,讀書苦啊讀書苦……」
  
  季孫笙突然頓住步子,眼珠骨碌碌一陣亂轉,心想:「母親要是真與慶忌相好,必定沒有時間再來管教自己,將來如果再有個弟弟,那就更加不必自己來當這勞什子一家之主,豈不是再也不用讀書,天天都可以開賭玩樂了嗎?」
  
  想到這裡,季孫笙拳掌一擊,熱血沸騰,好像已經翻身得自由了一般,仔細想了一想,興沖沖地去了。
  
  慶忌一出成府上了馬車,立即對英淘道:「明日我們的人馬便全部移駐瀝波湖,一俟成府的龍舟運到,立即封鎖居處,不許閒雜人等進入,留下一半人充作疑兵,另外一半由你率領,趕去攔截吳國使節。」
  
  英淘興奮地道:「是,公子放心,卑下一定不負使命!」
  
  慶忌嗯了一聲,徐徐又道:「把展跖手下投效咱們地那幾個兄弟都帶上,向他們好好請教一下縱橫齊魯陳宋各國的大盜展跖一向行事的作風、方法……,明白?」
  
  英淘眼睛一亮,恍然道:「卑下明白。公子放心,卑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慶忌一笑住口,往座上一靠,閉目沉吟片刻,問道:「對了,我急急趕回,尼邱山下當時怎樣了?」
  
  一提起此事,英淘便有些忍俊不禁,說道:「季孫斯等公子堅持要求叔孫小姐到雅苑為公子作婢,倒是孫敖公子不忍了起來,出面勸阻,結果被所有看熱鬧的公子小姐們斥了個灰頭土臉……」
  
  慶忌截口道:「後來呢?」
  
  英淘笑道:「叔孫小姐臉色被他們說的臉皮白裡透紅、紅裡發紫,最後實在招架不住,到了自己車上,在一片噓聲中趕回城來了,我在路上還見到過她的車隊,一個個垂頭喪氣,像被霜打了似的。哦,對了,我走時季孫斯公子還讓我告訴公子,今晚魯膾居,他要設宴慶功,請公子務必到達。」
  
  慶忌一笑,車到雅苑,大門洞開,馬車直駛進去,剛剛停下,才邁出一條腿,雅苑管事老卓便滿臉驚喜地迎上來叫道:「公子,你可回來啦,府上出了大事啦!」
  
  慶忌決定了一樁大事,心中稍稍輕快下來,聞言笑道:「看你神色,必是好事,呵呵,莫非有人送禮來了?」
  
  以他想來,就算旁人還是不敢與他攀交,大司寇孫叔子也是一定要送來一份厚禮的。今後除非是危及孫家地大事,否則如果需要他做出抉擇的時候,這位大司寇總會傾向自己一些的,那時代本就是家國難分的年代。
  
  老卓把大腿一拍,吞口唾沫道:「不是啦公子,不是送禮地來啦,是有人把自己送來啦?可那位大姑娘……我都不敢不侍候啊……」
  
  這些日子住下來,英淘與他也是相熟的,見他像含著口苦瓜似的,不禁笑道:「是女人嗎?哈哈,我家公子走了桃花運了,那女人漂不漂……啊!」
  
  他突然明白過來,急忙扭頭看向慶忌,只見慶忌一腳踩空,險險的要跌下車去。
  
  「叔孫搖光來了?」慶忌站穩身子,定定神問道。
  
  「昂!」
  
  「她……帶了多少下人?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昂!」
  
  慶忌揉揉鼻子,哭笑不得地繼續問:「誰在廳裡侍候她呢?」
  
  老卓這次總算說話了:「是阿仇兄弟,不過也就是陪著站在那兒,您沒回來,誰敢收留她啊?」
  
  慶忌「嗤」地一聲:「你們吶,不就一個女人嘛,又不是母老虎,怕她做甚?我去見她!」說罷甩開大袖,向大廳而去。
  
  老卓欽佩地看看他地背影,向英淘問道:「英淘兄弟,你怎麼不跟過去啊?」
  
  英淘笑笑,慢騰騰地解著馬套:「咳,這種事情,公子一個人應付就行了。「昂!那我去備晚飯去。」
  
  「噯,你等等,公子今晚不在府上用膳,不用準備公子的份。」
  
  「昂,那叔孫小姐呢?」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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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34:23 |只看該作者
第083章‧慧黠美人心


慶忌昂首挺胸走到廳門處不遠,便攸地放慢了腳步,他猶豫了一下,正核計著該以什麼樣的舉止神態走進去,站在門廳邊上正度日如年的阿仇一眼看到了他,已放聲大叫起來︰“公子回來啦!”

    慶忌苦笑,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先瞪了阿仇一恨,再往廳里探頭一看,只見大廳中空空蕩蕩,只有上首一張幾案旁跪坐著一位姑娘,丫首雙鬟,一身青衣,黃昏斜照勾勒著她明暗凹凸的倩秀背影。

    慶忌再往幾案上一看,只看到一個小小的包袱,慶忌瞧了不禁頭皮發麻,這丫頭……這陣勢怎麼那麼象背父私奔的小媳婦啊?如果她是瞞著叔孫玉來的,一會兒她老子殺上門來,自己該如何應對?

    慶忌一只腳邁在門里,先清咳一聲,叔孫搖光大馬金刀地坐在里面並未回頭,慶忌看看阿仇,阿仇正瞪著一雙大眼看著他,慶忌連忙擺手讓他下去。阿仇會意,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慶忌這才整整衣衫,擠出一副和靄可親的表情,慢慢走進屋去。

    “叔孫小姐?”

    一進門,慶忌便朝背門而坐的倩影很有禮貌地唱了個大喏,揖身道︰“叔孫小姐,咳,你……怎麼來啦?”

    麗影小轉,一張清湯掛面、素顏天生的俏臉呈現在眼前,叔孫搖光凝睇向他望來,一臉古井無波的模樣︰“妾叔孫搖光,田獵輸于公子,此來是為了履行賭約。從今日起,三個月之內,叔孫搖光就是公子的侍婢了,公子無需對妾如此多禮。”

    慶忌苦笑︰“姑娘說哪里話來。方才……咳,方才本公子有要事在身,所以急急離開,未曾來得及交待。公子們一時興起,下個賭注增加比賽的興致罷了,慶忌哪敢真要姑娘來我身邊侍候啊。萬一讓令尊大人知道了,豈不怪罪慶忌無禮?這個……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叔孫搖光見他苦惱不已的樣子,眸中攸地閃過一絲笑意。隨即被她隱去,故意冷冰冰地說道︰“公子不可誤會了家父。君子一諾,重逾泰山。縱是游戲之言,也當遵守才是。家父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此次也是家父令搖光不得失信于人,必來履行約定。”

    慶忌吃了一驚︰“什麼?這是……叔孫大人要你來的?”

    叔孫搖光頷首道︰“是呀,怎麼,公子不歡迎我來麼?些許粗活雜事,搖光還是干得來的。”真到此時,她眸中才恢復了幾分野性和調侃的狡黠,有些叔孫搖光真正地神采了。

    慶忌干笑道︰“這個……倒不是,而是……姑娘突然變得這麼溫柔,慶忌倒有點不適應了。”叔孫搖光“噗哧”一笑。隨即收斂了笑容,板起俏臉道︰“公子說笑了,該做甚麼就要有個說甚麼的樣子,人家現在是你的奴婢,難道還敢向主人亂發脾氣麼?反正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搖光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公子多多原諒。這賭約,是無論如何都要履行的。不然,公子你可以拂袖便走,搖光頂著毀諾背信的好名聲,可如何在曲阜立足?”

    叔孫搖光侃侃說完,立起身來向他鄭而重之地施了一禮︰“所以,就請公子勉為其難,成全了搖光吧。”

    魯膾居,因為今夜季孫斯在此宴請好友賓朋,所以魯膾居沒有按正常時間打烊,慶忌驅車趕到的時候,魯膾居仍是***通明,熱鬧非凡。雅苑的人通知了季孫斯,季孫斯通知了交好地朋友,這些人趕來這里,都是為了看叔孫搖光屈膝為奴的模樣地。

    英淘掀開車簾,放下踏板,恭敬地道︰“公子!”

    慶忌俯身從車里走了出來,仰首看了看樓上,然後轉過身去,親切地笑道︰“叔孫小……咳,搖光,出來啦。”

    車中盈盈地又走出一個人來,輕折柳腰,趨身下車。慶忌站在踏板旁,倒像是她的車夫。英淘看著慶忌忍笑不禁,慶忌看著他,也只好一臉苦笑,身邊有這麼一個不能使喚的美貌侍婢,中看不中用,實在是個大Ma煩。

    其實他也隱隱猜到叔孫玉定要女兒履行賭約的用心了。女兒與人公開打賭,如果輸了卻不履行諾言,那不止對女兒的名聲不利,對他這個反持魯國外交大權的重臣同樣不利。那個時代,對于信義,人們還是相當敬重地。

    吳國的大賢君子季札當年出使列國時,徐國國君很喜歡他的佩劍,但是佩劍出使乃是一種禮節,當時不能解劍相贈。酒席上季札就對他承諾說,等歸國時一定把劍送來給他。等季札歸國時,徐君已經病逝,但季札仍然趕赴徐國,把劍掛在徐君的墳上以踐諾言,被天下人贊揚他的美德。所以,雖是公子們游戲般地一場競賽,叔孫玉也不願為此背負不信之名。

    同時,這老狐狸應該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趁勢在自己身邊安一顆釘子。只要讓女兒隨時隨地的跟著慶忌,他自然可以掌握慶忌的一切行止,至少也可以讓慶忌行事有所忌憚。有此美事,何樂不為?成碧夫人那番話不過是打趣慶忌罷了,叔孫搖光是什麼人?堂堂魯國大司空的女兒,誰敢真個把她當了侍婢使喚?至于冒險侵犯她,那更是絕無可能,叔孫玉有什麼可擔心的?

    在別人看來是一件極享受的差事,就此成了慶忌的苦差。這哪里是一個侍婢啊,簡直就是一個姑奶奶。慶忌平常出門,在那車廂里是想坐著就坐著,想躺著就躺著,想拿大頂都沒人管他。

    現在可好,叔孫大小姐正正當當地往里邊一坐,衣香鬢影固然迷人,然而慶忌為了在她面前保持君子之儀,就得正襟危坐,以前橫躺豎躺慣了,現在挺直腰板兒坐個小半個時辰就累得腰酸背痛。唉!旁人看他是艷福無過,實際上卻是苦不堪言,如此也就罷了,到了人前還打腫臉充胖子裝出一副如何愜意地模樣,真是自家辛苦自家知啊。

    “慶忌公子來啦!”常三公子連滾帶爬地撲到樓上去,扎撒開雙手興奮地大叫,二樓正喝酒的、劃拳的、吹牛的、抱著舞妓調笑的,一下子全停了下來,場面靜止了足足五秒鐘,然後七嘴八舌地詢問聲四起︰“叔孫搖光來了麼?”

    “哼!”慶忌清清楚楚地聽到肩膀後邊一聲冰豆兒似的冷哼,他無奈地笑笑,在他心中,何嘗不知道這些公子們今日宴會的真正目的。他走上樓去,往樓梯口一站,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望來,一片輕呼聲響起,只見叔孫搖光扎著丫首雙鬟,一襲緊袖淡青的婢衣,盈盈俏俏地走上來,站在慶忌身旁。

    公子們望著他們,目光中都是興奮、好奇,還有促狹與得意。眾人中唯有一悶悶不樂的那個人是孫敖,他的確成功地報復了叔孫搖光,可是這個結局卻一點也沒有令他快樂,當叔孫搖光的目光迎上他的雙眼時,孫敖只能愧然低下頭去。

    他也知道,今天所有的人就是來看叔孫搖光如何忍氣吞聲,含羞帶辱地做一個侍婢,而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慶忌落坐,叔孫搖光也在他一旁坐了下來,眾目睽睽之下,為他擺杯、斟酒、布菜,臉上始終含著笑盈盈的甜意,等到做完這一切,她雙手扶膝,俏生生地說一聲︰“公子請用膳。”

    眼看著叔孫搖光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如此乖巧羞澀,與那日男裝登樓,囂張跋扈的模樣判若兩人,季孫斯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來,他們本以為叔孫搖光會不情願、會又羞又氣,甚至會撒潑或者哭泣,然而……

    每個人高昂的情緒突然都低落下來,他們突然覺得,很沒趣,非常沒趣,今日的宴會完全沒有達到應有的目的。沒有人願意看一個心甘情願、甜笑盈盈的叔孫搖光樂在其中地侍候一個男人,他們想看的是她的屈辱、她的憤怒、她的不甘吶。

    “唉!”大家很無聊地舉起杯,忽然覺得今晚這頓酒真是淡而無味,而慶忌,也覺得很無奈,很無趣,叔孫搖光如此體貼地侍候他,只是為了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對這些公子們發起反擊罷了。今晚這場宴會,可能唯一真正快樂著的,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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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假戲真情


第二日一早,慶忌便要與英淘趕去城外安排拔兵移防事宜,正當此時,他盼望已久的楚國消息終于到了,慶忌大喜,先使英淘獨自趕去,然後把這個從楚國趕回的部下帶進了客廳。

    “公子,卑下從楚國回來後,馬上返回了艾城,那時才得知公子還在魯國,呂遷將軍未敢怠慢,命卑下立刻趕了……”

    “砰!咯拉拉啦……”一只鹹著菜肴的大構碗落在桌面上,陀螺似的轉動了半天,正在稟報消息的大胡子愕然抬頭,看著這位可以表他家公子面前如此威風奴婢一眼。

    “好了,好了,不用上菜了,你……出去吧!攀辰,你繼續講。”

    慶忌滿臉堆笑,向站在一旁努著嘴兒,一臉憤憤然的叔孫搖光大小姐擺擺手。那個大胡子見了更加納罕,完全猜不透自家公子和這個悄婢到底算是一種什麼關系。

    叔孫搖光冷哼一聲,寒著一張臉掉頭就走。昨晚為了氣氣那些等著看好戲的公子們,在他面前有意扮得乖巧可愛,堂堂叔氏家的大小姐,不知心底里已經吃了多少委屈了,沒有找他算後帳就不錯了, !

    他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居然叫自己拾他的一名信使端茶遞水,不拾他點厲害看看,他還不蹬鼻子上臉,騎到自己頭上去了?

    慶忌原本也就是忘形的一句話,見她火了也有點後怕,這位姑奶奶要是對他的信使也來一招撩陰腿,恐怕自己就得不到想聽的消息了。不

    就是摔打了幾下嗎?退一步海闊天空,大丈夫不跟女人一般見識.慶忌一邊在心里安慰著自己,一邊對那信使笑道:“你說。你 說。

    “呃……是!卑下在楚國扮成打柴人挑擔賣柴,四處尋訪掩余、燭庸兩位公子下落,始終不曾找到。後來吳因伯伐楚,卑下這才知道兩位公子的所表,但是當我趕去的時候,兩位公子已然落敗逃走,卑下一路尋訪,直到潛山一帶,才追上兩位公子,向他們告知了公子地消息。”

    慶忌欣然道:“哦。兩位公子怎麼說……”

    他還沒說完,陽光透照,把一道人影落到了桌上,目光微微一轉,便見叔孫搖光未經傳喚又出現在門口,慶忌無奈地一笑,婢學夫人固然不象,夫人學婢。也是一樣的不合格啊。他搖搖頭,對 辰道:“走,

    我們到院中走走。”

    慶忌與*辰在園中慢慢走著,說道:“你繼續說,兩位公子的,為何沒有與你一同返回艾城?”

    *辰說道:“兩位公子當時帶著殘兵敗將藏在潛山。此來艾城過于

    招搖,怕被伯追上,而且,兩位公子說,他們來到艾城。對公子她狀況

    並無太多幫助,但是只要他們留在楚國,就可以吸引吳//國的一部分住意力,對公子的壯大更該益處。

    慶忌微一思,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站住腳步。對*辰道:“好。你休息一天,明日一早便趕回去。

    到了艾城告訴呂遷,讓他大張旗鼓,繼續廣招人馬。至于所需錢財無需擔心,本公子會解決的。讓他整頓軍伍,把老弱殘兵都集中起來自組一軍,我有大用。”

    叫人帶那信使下去休息後,英淘正好從城外趕回,他看看遠處叔孫搖光的身影,對慶忌道:“公子,城外的軍士已經準備好拔營起寨了,成府也派了管事車輛來,兒雇就可以動身赴瀝波湖了。”

    慶忌嗯了一聲,英淘略一擾像,又道:“公子,請怒卑下多嘴,叔孫小妞留在雅苑……對公子實無好處,她是叔孫玉的女兒,身份特珠,公子大事要緊,美貌地女子何處沒有?公子不可為了一個女子……”

    慶忌笑了,瞪他一眼道:“你這小子,怕我為女色所迷,誤了大事是嗎?你家公子是哪種戀色不要命的人嗎?”

    慶忌數了笑容,正色說道:“就算叔孫玉別有用心,叔孫搖光也不是做奸細的材科,哼哼,你放心吧,強自拒絕,反而顯得我們心虛,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留她幾日,我自會想辦法逼她自己離開……”

    瀝波湖,距曲*六十余里,成府派了大批車輛幫助搬運,兩百多名軍士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曲*。龍舟競技只需八人就可,但是慶忌既然堅特要實地演練,總不能只派了八個兵去瀝波湖獨自駐扎,整支隊伍全部移防瀝波湖也勉強說的過去。

    叔孫搖光一早聽了慶忌遷兵瀝波湖練龍舟的理由,就馬上使人通知了自己家里。田獵之戰他們一敗塗地,叔孫搖光是親自參戰的,她知道這一敗並不關李寒地事,反而經過這一場比賽,見識到了李寒的本領。

    叔孫搖光並外只憑個人好惡意氣用事的大家小姐,所以不但沒有責備李寒,反而龍舟競技的事交予他全權負責。

    她府上的賽舟隊就是在叔孫氏後花園的大池塘中練習地,那池塘其實也不小,有十幾畝她大小,稱得上是一個灣或一個小湖了。但是慶忌那套什麼水流、風力、地理的言論很能唬人,叔孫搖光把它奉為真言,馬上通知家里也把船隊搬到瀝波湖去實地練習。

    所以一早當慶忌的人馬啟程的時候,叔孫氏府上的龍舟船隊人馬也啟程了,與他們同路趕往瀝波湖。瀝波湖很大,方圓千余平方公里,是一個極大地湖伯,湖伯周圍山巒起伏,林木茂密,這樣幾百個人的小隊伍駐扎進去十個八個,整個湖區照樣平靜的很。

    閣著一道比較平靜的湖灣,兩家的架隊分別駐扎進了林中。彼此隔湖相望。隱隱可以望見對方。李寒這樣安排,是想在湖中習練時能夠就近觀察一下慶忌船隊的特點,希望從中學到他們地長處、我到他們地弱點。

    而慶忌有意地把他地人馬駐扎對方駐地附近。正是為了讓他們做個人證,證明慶忌地人馬一直都在這里,不曾離開。兩邊隔著一個湖,遙遙相望,是看不清駐地內地準確人數的,兩百人走掉一半,剩下的一半如果再故布疑陣。足以亂真。

    士兵們砍伐樹木,搭建簡陋木屋,請除雜草,挖軀防火隔離帶,干的熱火朝天。慶忌自帶著俏婢叔孫搖光登上一座矮峰,眺望瀝波風光。

    瀝波溯鐘靈毓秀,風光誘麗,景以水潤。境以山幽。湖光、山色島嶼、森林、荷花蕩、蘆葦蕩,湘映成趣。登臨高處,遠山近水盡收眼底,湖面浮,飛鳥起落,別有一番情趣。

    慶忌撿了一塊大石坐下。望著憂美的湖光山色久久不語,叔孫搖光

    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此刻的慶忌,臉上有種與年紀不相襯地氣質。唇上的茸毛,表示他的年紀還很年輕。然而他望著湖水時眼中泛閃的光芒。

    卻象她的父親思慮事情時的沉靜,**。成熟穩重的氣質、年青英俊的相貌,使他產生了一種掃獨特地魅力,

    叔孫搖光看著他,雙眼癡迷,一時有些不舍得離開了。源本想說些刻薄話的,此時偏偏一句也說不出來。

    一件清涼的山風吹來,慶忌閉上眼晴。心神仿佛飄上了九宵雲上。

    任那長風揚著他的發絲飛揚。許久許久,慶忌才長長舒了口氣。回首看著叔孫搖光一笑,點點頭道:“來!”

    叔孫搖光很想揚起下巴回給他一個不屑的表情,可是雙腳卻已不聽使喚地向他走去。

    ‘’坐!”

    慶忌微笑著說完,回首又看向那美麗的湖光山色:“你看,美不美?”

    叔孫搖光很自然地坐到了他身旁,順著他地目光望向山下如鏡的湖泊,湖上風吹浪起,波光如鱗,的確讓人芳之陶醉。

    叔孫搖光不由自主她點點頭,贊同地道:“很美。”

    “唉!如果我不是慶忌該有多好啊,就不用領著那些家伙打打殺

    殺,什麼都不用想,就在這湖邊建一幢房屋,泛舟釣魚,悠閑自在,以山水為鄰……”“還要有三五美人相伴!”叔孫搖光忍不住搶白道。

    慶忌笑了:“當然,這是必須的。”叔孫搖光給了他一個俏巧的白眼:“男人,哼哼,都是一個樣子。

    慶忌笑道:“男人本色嘛。”然後眼光直直她盯著她,叔孫搖光不

    禁害羞起來,必縮了一下,鈉鈉地道:“你……你這樣看著我做甚麼?”

    她才白晰她額頭、彎彎的雙眉、明亮的門子,翹挺的棄子。嘴唇飽滿,粉吞濕濕亮亮的,比櫻桃還要紅嫩,唇上那一林淡細的汗毛,益發襯得她的唇珠小巧、下額細圓。

    其實仔細看起來,叔孫搖光她臉部曲線有些柔中有剛,隱隱帶著些殺鴦不馴地野性,然而她的膚色極其嬌嫩白,尤其是唇形極其憂美,皎白晶瑩她膚色、線條柔美的粉色唇辮,把她五官綃顯的剛性稀釋夷盡,

    你……很美……”,慶忌不懷任何目的,純粹地出于本能地贊美道.

    叔孫搖光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她能感覺出慶忌這句話的真

    誠,心中先是一羞,續而一喜,想起那日在自己閨房被他幾近赤裸地壓在身下,想起自己的豐贅坐在他寬而才力的肩上讓他擔著下山,心中又復一蕩,忽然滿臉紅暈她垂下頭去,嬌羞不勝地按受了他的贊美。

    那嬌羞低頭的俏顏,帶出無盡的溫柔,此刻的搖光所表現出的情致,才是純淨如水的女兒之態,風吹著她的誘發,如絲如摟她濃她的臉擷旁飛揚,才種迷離之美。

    慶忌的心完全放松地沉浸在這大自然的美麗和迷人少女的風情之中,他忽然伸出手,轉取她勾住了叔孫搖光光滑幼嫩的下巴,叔孫搖光嬌身一震,想抬手制止。可是全身只利下發抖的力乞,手肩想抬都抬不起來了。

    慶忌轉取抬起她地俏臉,那一雙迷離的星眸。閃著朦朧羞澀的光。慶忌不由輕輕嘆道:“如果,我不是慶忌,你不走搖光,那該多好……,,

    “什麼?”叔孫搖光覺得自己地聲音在發顫,身子在發軟,直覺地感覺到要發生些什麼,他為自己的不爭乞而有些惱火。可是以這樣一種予取予求的姿勢讓慶忌猥玩著,她競然想不起睜扎反枕。

    慶忌眼中閃起了危險的光,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我的侍碑?”

    “啊?為什麼這麼問?”叔孫搖光努力睜大朦朧的眼晴。

    “是不是?”慶忌強勢她問。

    “是…吾“

    一語未了,那柔嫩如小鳥般的櫻唇已經被慶忌吻住,叔孫搖光一下子駭然睜大雙眼,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覺天旋她轉,仿佛自己一下子飛了起來。湖到了天上,天到了湖中……

    慶忌洛意品嘗著她和美她嘴唇,感受著佳人涼膩的唇觸,叔孫搖光鼻息咻咻地低喘著,從未嘗過的甜美滋味讓她有些忘乎所以,先前的尷尬、矜特仿佛都一掃而空。緊張僵硬的身子放軟下來,兩條柔軟的手臂也搭上了慶忌的肩膀。

    但是,當慶忌的舌尖挑開如她櫻唇想鑽進她口中時,叔孫搖光終于驚醒了,本能地推開了他。倉皇逃開幾步,暈紅著臉,一種帳然若失的威覺籠罩著她的身體,想罵罵不出來,不罵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少女的矜特,最後只好頓一頓足,逃也似的跑開了。

    慶忌抹著自己的吞。仿佛這樣能使唇上地美妙觸感保留得更久一

    些。他發覺,自己似乎有點假戲真做。居然真的吻的那麼投入。

    “真是個……走個迷人的小妖精……”,慶忌沙啞著聲音自語道:

    “不能玩火,你和她……沒有可能……,你的目的,可不是她啊……”

    當慶忌走下小山時,英淘遠遠看見,向他迎來:“公子!”

    英淘快步走過來,目光左右一掃,,向他微微一點頭:“人已壯扎好

    了,一共選出110人,今晚就走。”

    “嗯……”,慶忌好似漫不經意地四處打量著,一幢幢簡易木屋已

    經快要完工了。那些木屋是按照兩百多人的規模建造的,一間間掩映在

    樹林中,他笑了笑,淡淡她說道:“吳使此來,是軟硬兼施,邊界陳以重兵吳使身邊的侍衛一定也不會少此去你們人手有限,而且盡量不宜暴露面目,所以,隨機應變,盡量以智取之,不可蠻用武力……”

    英淘鄭重地道:“公子放心,英淘省得,處去定不負公子所托,必親斬吳使頭顱。”

    慶忌點點頭,忽然發現兒似的左右看看,奇道:愛,對了,那個……那個叔孫搖光跑去哪里了,看住一些,不要讓她到處亂走.

    英淘咧嘴一笑,向詩衛們剛剛整理出來的一塊平地邊緣一指,說道:“公子放心,卑下盯著她呢,她倒老實,只在那兒坐著,哪兒也沒過。”

    慶忌見叔孫搖光坐在一塊大石上,背對著自己低著頭,便悄悄地向她走了過去。行至近處,見她仍低著頭,完全沒有發覺他的到來。慶忌心中不覺一緊:“她……不會是正在那兒哭鼻子呢吧?”

    慶忌聳手聳腳地走到她背後,探頭句前一看,忽然便傻了眼。叔孫搖光面前一塊平整地青石,那上邊許多清草編地蜻蜓、蚱蜢、蛐蛐、蛇、小老鼠,一個個排得整整齊齊的,前邊站著一只挺胸腫肚地蛤蟆。

    叔孫搖光手中拿著一枝狗尾巴草,輕輕一點蛤蟆的背部,那蛤蟆便

    一蹲一起,叔孫搖光學著慶忌的聲調,配合著那只蛤蟆的動作,拆揚頓

    坐地說:“唉!如果我不是慶忌該有多好啊,我就不用領著你們這些家

    伙打打殺殺,什麼都不用想,就在這湖邊建一幢房屋,泛舟釣魚,悠閑

    自在,以山水為鄰……”

    慶忌林抹額頭,暗自汗了一把,本來只是想著使些手段逼她自己離

    開的,這時看了如孩子氣的舉動,忽然有種侵犯了祖國花骨朵兒的罪惡

    感。

    更加不妙的是,一種不祥的感覺已經浮現在心頭,這種直覺已經很

    久沒有出現了,記得上一次才這種威覺,是他眼看著自己投資的股票被

    連砸十幾個跌停板,徹底套牢成了股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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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忙碌夜


夜深了,慶忌躺在榻上反復思量著自己的事情,毫無一點睡意,最後翻身坐起,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也不點燈,只穿著小衣,趿上鞋子走過去,輕輕一推門扉。

    “吱呀”一聲,一片如水的清輝灑了滿屋,弦月如鉤,清輝淡淡。除了隱隱的蟲鳴,夜色一片靜謐。慶忌走出去,借著清淡的月光在林中漫步,緩緩步入水中小亭,在亭榭中坐下。

    回首看去,院中沒有***,叔孫搖光的房間也是一片漆黑,現在當已熟睡了吧。想起她來,慶忌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所謂作繭自縛,大概就是指他這般情形了。叔孫小姐並沒有因為他的非禮而憤而離開,相反,再偷偷瞟著他時,臉上的福氣很是古怪,嬌羞中帶著些許溫柔,反讓慶忌心驚肉跳。叔孫搖光就象一枚長著硬殼的果子,那層硬殼現在被他沒有章法的表現給敲破了,展示在他面前的是別人從不曾見過的風情。

    想著她的可愛,和兩人想識以來種種,慶忌微微心動,但是隨即便搖了搖頭,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叔孫世家,由于彼此的利益不同,如今勢同水火,只是表面上還維持著一種和平,沒有一個因素促使他們之間發生直接沖突罷了,他不是曲阜里一個豪門世家的太平公子,自溺于情情愛愛的事那是自討苦吃。再留她住兩日,把這屈身為奴的事隨便敷衍一下,是一定要想辦法把她趕走的。

    偏偏此人心胸氣魄,實難當一代梟雄。如果讓吳使安然到達曲阜。恐怕季孫意如的野心是萬萬敵不過吳國數萬大軍的恫嚇的。弄不好,我這趟魯國之行,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或許,幫助成碧夫人取得海鹽獨家經營之權,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我的軍費來源,算是此次曲阜之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地唯一收獲了。

    天空一暗,弦月已被薄雲掩住了。慶忌黯然嘆了口氣。困在曲阜這許多天,寸步難行,不要說復國在望,便是取一座蓄兵之城,都是遙遙無期,復國,竟是如此之艱難。

    梁虎子和英淘帶著一百二十名虎士趁夜離開瀝波湖,悄然奔向漆城。過漆城再向南,未到閭丘的路途上有一道山谷,也就是慶忌在那里休息並偶遇任若惜姐妹的地方。那座山谷狹窄難行,林深葉茂易于藏身。按照英淘與慶忌的計議,他們將埋伏在這條赴曲阜的必經之路上攔截吳國使節。

    在這個地方,已經接近吳國都城,吳國使節的警惕性會降低,更易于偷襲得手。而且此處的地理形勢,方便他們埋伏布置,充分利用險峻地地形行致命一擊。而且此處不算太遠,梁虎子和英淘此番來回只能晝伏夜出,避人耳目,如果設伏地點太遠,無論去回,都易露了行藏。

    此時,吳國使節郁大夫已經到了名繹,被當地魯國牧守安置在臨時館驛之中。房中一燈如豆,夜色雖深,他也尚未入睡。房中據席對坐的,還有三個人,一個是他的副使馮奕馮大夫,另外兩個是他先期派住魯國的細作。郁平然膽大心細、行事每每突出奇兵,但是並不莽撞,常謀而後動,伍子胥選他來魯國,也正是看到了他的這種優點。

    兩個細作分別把他們打聽到的一些消息告訴了郁大夫,郁大夫沉吟良久,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好了,你們兩個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趕赴前程,繼續打探消息。”

    “諾!”兩個細作拱手揖退,郁大夫目注馮奕,問道︰“馮兄以為如何?”

    馮奕皺皺眉︰“從他們所說的情況來看,魯國是把慶忌敬若上賓地,他還交好魯國公子,與他們往來如此密切,恐怕……大王欲誅慶忌于曲阜的希望很難實現。愚意以為,我們以兵威相恫嚇,軟硬兼施,能夠逼得季孫意如驅慶忌離境,已是最好的結果。”

    郁平然微微搖頭︰“馮兄此言差矣,依我看來,細作們打探到的這些消息,不過是民間傳聞,事情或許是這些事情,但是幕布後的真相卻未必如此。你看,慶忌到曲阜,三桓設宴款待,又入住季孫意如的別居,不可謂不隆重。然而,那些士卿大夫為何不見有宴請之舉?”

    馮奕目光一凝︰“郁兄的意思是……?”

    郁平然微微一笑,捻須道︰“為官者一舉一動莫不謹慎,如果魯國三桓真的把慶忌拱若上賓,那些公卿大夫們對他豈有不趨之若鶩的道理?他們現在有意撇清,恐怕就是三桓內部意見不一,這些公卿大夫們無所適從,這才靜觀其變。慶忌舍公卿而就公子,也可為佐證。”

    馮奕恍然,贊同道︰“郁兄所言極是。”

    郁平然淡淡一笑,他這個副使與闔閭大王是親戚,為人倒還本份,只是沒甚麼大本事,此番隨他出行,擔個副使,不過是分功罷了,郁大夫原也沒指望他能起到什麼作用。但是他既然是副使,自己的一些分析決定還是要與他商量的。

    “還有,現在魯國喧囂塵上地田獵之賽,表面上看來是公卿世家的那些公子小姐們一場游戲,慶忌參與其中,大家一團和氣。然而,你不要忘了,他們的賭注是輸者為奴,這雖是小兒女間的一場游戲,但是對素重禮制的魯國公卿大夫們來說,卻未必做如此想。大司空叔孫術、大司寇孫叔子更不會做此想,無論誰輸了,自家孩兒上門為奴三個月,他們的臉上都不會好看。你想,慶忌雖年幼,但與這些無所事事的世家公子相比,總多了幾分閱歷,做事要穩重地多,他怎麼會參予這種事,不怕得罪人嗎?”

    馮奕雖無智,卻不蠢,聽至此處已然明白,目光一亮,說道︰“我明白了,慶忌可是想幫季孫斯和孫敖地,郁兄是說,慶忌與叔孫世家不和,大司空叔孫玉未必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郁平然道︰“恐還不知,魯國三桓,存世兩百余年,一向是既相互幫扶,又相互拆台,互相制衡以求穩固地,如今季氏一家獨大,凌駕于其他兩家之上,恐怕叔孫、孟孫兩家都未必服氣,而且,叔孫氏一人也難以對季氏構成威脅,應該是叔孫、孟孫聯手,才有一搏之力。

    慶忌住在雅苑,又與陽虎經常走動,還要幫助季氏門下爭風田獵,顯然季氏是真心想收留慶忌,甚或提供幫助的。而叔孟兩家卻是相反。”

    馮奕拍膝道︰“是啊,郁大夫見微知著,令馮某佩服。不錯,慶忌如今那些舉動看似兒戲,但是背後透露出來的卻是三桓不和的重大信息。如此看來,我們或許大事可期。”

    郁平然欣然笑道︰“不錯,說不定,我們的大事,就要著落在叔孟兩家身上。好了,馮兄,夜深了,你且去休息吧,咱們明日再詳細推敲。”

    “好!”馮奕歡喜不勝,此番赴魯,只消驅走了慶忌,便是大功一件,如果能利用魯國內部三桓之間的矛盾誅殺了慶忌,除了大王心頭之患,那功績,再加上他與大王的親戚關系,說不定能搏個上卿的官位,聽了郁平然的分析,他歡歡喜喜地去了。

    郁平然仍然坐在那兒,把收獲的消息又默默地咀嚼了一遍,相信自己的判斷大致如此,呵呵一笑,他也長身而起,寬衣解帶,想要上榻休息。

    郁平然穿著小衣,摘下玉簪,打散了一頭長發,把燈吹熄,摸黑躺到榻上,輕輕地揉著額頭,正想就此睡雲,一個念頭突地浮上心頭,他又霍然坐了起來。房中黑暗,窗品一片清光瀉入,黑暗中他的一雙瞳子閃閃發光︰“三桓若是有志一心攘助慶忌,此番赴魯,郁某必是無功而返;然而,若是三恆不和,季孫意如會做何選擇?如果屈服于我吳國兵威,對慶忌此人無論是殺是逐,都必然會弱了他季氏之名,叔孟兩家必然趁機爭權。季孫意如若是不甘心,會不會使一招絕戶計,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一念及此,郁大夫驚出一身冷汗︰“魯國素來文弱,然而季氏重用陽虎之後,北拒強齊,南納慶忌,躍躍欲試的,頗有要建樹一番武功的意思,我奉大王所命、相國重托,可萬萬不能有所差遲。”

    想及此處,郁大夫連一刻都等不得,急急披衣起來,摸著火石引燃***,向外面叫道︰“人來,人來,速請馮大夫來,我有要事與他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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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36:09 |只看該作者
第086章 計深沉


此夜,孟孫氏府中卻是燈火通明。內宅客廳中,只有叔孟兩位家主,和前往齊國秘密會見魯君姬稠歸來的培良及孟孫氏家的一位信使。府上的侍妾美婢都被趕離了,只有四個老奴侍候著他們。這四個老奴個個都已六十上下,是祖祖輩輩服侍孟孫氏的家奴,最是忠誠可靠。
  
  兩個人滿面春風,面有喜色。叔孫玉一雙鳳眉淡掃,躊躇滿志地笑道:「子淵,如今你這顆心可放進腹中了麼?」
  
  孟孫子淵把酒一飲而盡,向旁一舉,哈哈大笑道:「那是當然,痛快,痛快啊,今日雙喜臨門,我等大事可期啦,哈哈,斟酒來,我可是很久沒有這般痛快了。」
  
  旁邊的老奴蒿趕忙為主人斟滿美酒,孟孫子淵持杯,向叔孫玉斜睨道:「主公既然應允了,我們何時接他歸國?」
  
  叔孫玉微微一笑道:「子淵兄急甚麼?君上此番歸國,還不能大張旗鼓,我們總要佈置的妥妥當當,以策安全才是。」
  
  孟孫子淵指他笑道:「偏你這般沉著,我可是一刻都等不及了。要甚麼小心做什麼,季氏有膽子真對君上不利麼?他有這心的話,當初就不會任主公從容離國而去了。」
  
  叔孫玉定了他一眼,正笑言著的孟孫子淵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才聽培良他們所言,魯君的確是有心歸國的,但是他在齊國並未閒著,一直與高昭子、陳氏、國氏、田氏等幾大貴族接洽,想借兵打回魯國,風風光光地復位。
  
  只不過齊相晏嬰一直防範著幾大權臣利用兵機壯大自己、同時堅持與魯國交好,而不是棄魯國而就魯君。魯國實際上掌握大權的是三桓。晏嬰不贊成出兵為魯君伐魯,他是齊相,位高權重,又極得齊君寵信。有他從中作梗。高昭子等權臣雖想幫助姬稠。卻始終不能成行。
  
  眼見歲月蹉跎,借兵無望,魯君姬稠才不得不拋棄前怨,答應在叔孟兩家的幫助下返回魯國。給了他希望,再多耗他一段時間,讓他心中更加迫切,他回來後才會更加感激叔孟兩家。也更容易被他們掌控在手中。
  
  一俟明白了叔孫玉的心思,孟孫子淵便岔開話題道:「今晚剛剛收到消息,吳國使節已經來到我魯國境內,而且吳國邊境忽然出現數萬大軍,大有起兵伐魯之勢。光是這件事,怕是今晚季孫意如就要徹夜難眠了。」
  
  叔孫玉笑道:「你也莫要小覷了季氏,吳國南邊有個無賴的越國整天對它敲敲打打,西邊楚國一直與它交戰,牽扯吳國兵力,此時伐魯,闔閭不怕楚越趁虛而入麼?這一點。季氏是一定看地出來的。不過。對吳國來說,慶忌如今雖兵微將寡。對吳國之患卻遠甚於楚越,畢竟,楚越只是想掠地奪財,而慶忌一旦得勢,取得卻是他的江山社稷,他的吳國大王之位,季孫就算知道吳國是在恫嚇,也照樣會擔心吳國會不惜一切,悍然伐魯。」
  
  他輕輕酌了口酒,慢條斯理地道:「總之,吳使一到曲阜,就夠他頭痛一陣子得了,我們再從旁敲打,讓他窮於應付。這段時間麼,我們真正要做地事,自然是從容佈置接君上回國,等到國君突然出現在宮城裡,嘿……」
  
  孟孫子淵眼中厲光一閃,冷笑道:「等到君上突然出現在宮城之內,季孫意如必然措手不及。然後我等聯名促請國君應吳國所請,斬殺慶忌,這一來斬慶忌、立君威,南和吳國,北交齊國,有高昭子、田、陳、國氏等族為我奧援,那時還怕季孫意如不乖乖放權俯首?」
  
  叔孫玉一怔,他地本意只是想驅逐慶忌出魯,以此打擊季孫意如地聲威,再借魯君之名,削弱他的權力,重新恢復三桓平起平坐的地位,倒沒想過要處死慶忌。不過,這些日子與季氏明裡暗裡的鬥法,他已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對於權柄失去的恐懼,所以略一思索,默許了孟孫子淵的說法,並未提出異議。孟孫子淵瞟他一眼,忽地想起一事,眉頭微蹙道:「對了,我聽家裡人說,你的女兒和季氏之子還有孫叔子地兒子一班不務正業的公子們打賭田獵,把自己輸了進去,現在慶忌府上為奴,可有此事?子玉,這也未免太過有失你的身份了。」
  
  叔孫玉笑了笑道:「是的,不過,我讓女兒履行諾言,倒是多半想在他身邊留個人,讓他有所顧忌,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如今情況已經出現了轉機,大事將偕,倒不及委曲了女兒了,明日,我便著人說項,讓他主動送我的女兒回府便是。」
  
  孟孫子淵笑道:「這才對,不過話說回來,你地女兒該有十七了吧?哦,得明年?嗨,現在也不算小了,我的二子已經二十四歲了,正想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結為姻親,說起來,怕是沒有人家比你我兩家更合適的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結親?」叔孫玉為之一怔,魯君回國,聯手上挾魯君,下抑季氏,叔孫、孟孫兩家要想合作的更加融洽,的確需要加深彼此的聯繫。結姻親,無疑是一種最好地手段。
  
  不過……自己生了三兒兩女,大多幼時夭折,如今只有一子一女承歡膝下,兒子經常替他出訪各國,這個女兒雖然淘氣,卻是最得他地歡心的。
  
  孟家第二子在才能、地位上倒是與女兒匹配,只不過聽說此人脾氣極為暴躁,酒後失德,常使暴力,被他鞭毆致死地女婢侍妾都有好幾個人了,自己女兒又是一副潑辣脾氣,他們要是湊合到一塊
  
  叔孫玉見孟孫子淵還在等著他的答覆,便把酒沾了沾唇,又復放下,無奈地笑道:「你呀,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的脾氣。兒女婚姻大事,你也得容我想想不是?再說,我這女兒,自幼嬌慣,脾氣是什麼樣兒你也知道,說實話,平素我也管教不了她。這事,還是讓我回去把消息透露給她,看看她的意思再說,可好?」
  
  「使得。」孟孫子淵乾脆地說道,他也知道那個好穿男裝,穿街走巷,跟假小子似的叔孫搖光作派,若非為了兩家聯姻,更有利於兩家的合作,他還不願意娶這麼個兒媳婦過門呢。叔孫玉想要考慮且由得他去,現如今比不得以前同受季氏抑制同仇敵愾的時候,只要君上歸國,削弱了季氏,叔孟兩家就能掌控魯國大權,那時要在諸多大事上取得一致意見共同進退,沒有更親密的關係是無法做到配合如一的,那樣的話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季氏趁隙反擊,重新把他們打翻在地。所以他篤定叔孫玉權衡利弊,最終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來來來,今晚老夫興致高的很,你就不要回去了,咱們繼續飲酒。孟孫子淵瞟了恭敬跪坐的培良二人一眼,擺手道:「大事已經議罷,你們下去休息吧,喚幾個侍女起身,服侍子玉與我。」
  
  他又擺擺手,對四個老奴說道:「好了,你們也退下吧。」
  
  正在溫酒布菜、一旁侍候的四個老奴連聲應是,也隨著退下,不一會兒幾個睡眼朦朧,看起來反而別具味道的少女走進廳來,展開一臉嫵媚迎向兩位顯赫一時的三桓家主……
  
  孟孫氏的四個老奴是祖祖輩輩侍奉孟孫氏家主人的,如今年歲已大,在家奴中較有地位,所以各有住處。說是住處,也不過是同一間房隔斷出的幾個小房間,房中除了一榻一櫃,別無他物。各房之間只隔一張木板,放個屁都聽得見。
  
  蒿進了自己房間,瞇著老眼爬上了床,房間狹小,又是家僕,他是沒資格用油燈的,他有夜盲症,一沒有了光線便兩眼一摸黑,什麼都看不見,不過這房中佈局是極熟悉了的,就算閉著眼睛,一樣熟悉房中的一切布設。
  
  躺在鋪著草墊的硬板榻上,揉了揉發酸的老腰,蒿的嘴角露出一絲歡愉的笑意。當了一輩子家奴了,地無一壟,房無一間,既無老伴、又無子女,曾經討過一房媳婦,也是孟孫氏家的世奴,可惜,三十歲上難產死了,以後一直是孤家寡人。可是現在好了,費城有了自己的宅子,還有五畝地,還有那個姑娘,陽虎大人也給他送過去了。雖說這姑娘是娼妓出身,可是自己一個老奴,還能求個啥呀。那麼年輕的姑娘,還有個可愛的名字:豆豆。那閨女,雖說身材嬌小了點,可是瞅在眼裡,就像一朵水靈靈掐一把都出水兒的芙蓉花呀……
  
  蒿咂巴砸巴已經快要掉光牙齒的嘴巴,回味著那一次蝕骨銷魂的滋味。多少年不曾沾過女人的身子了,而且她還是那麼年輕、那麼可愛的女子,嗨!自己真是沒出息呀,好歹也這麼大歲數了,結果剛一沾了她的身子,就洩得一塌糊塗。多好的閨女,一點不嫌我,還是那麼溫柔、體貼,說的話讓人心裡暖和和的……
  
  今兒這消息,陽虎大人一定喜歡聽到。等完成了陽虎大人的囑托,我就找個由頭從這兒消失了,以後……再也不用幹這侍候人的夥計,跟豆豆那閨女好好過日子,趁著還不算太老,說不定……過一年還能生個大胖兒子呢。
  
  蒿笑著,翻了個身,把硬梆梆的木枕抱在懷裡,就像抱著豆豆那嬌嬌軟軟、香香甜甜的身子,進入了幸福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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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36:42 |只看該作者
第087章 四面楚歌


天明,季府大廳一片寂靜,府中的每個人都知道家主今天脾氣不好,一個個戰戰兢兢,生怕觸了他的霉頭。陽虎、仲梁懷,都跪坐在塌上,冷眼看著季孫意如在大廳中氣急敗壞地著步子,大氣也不敢出。

  「吳國……吳國於魯吳邊界陳兵三萬,又遣使節前來,到底意欲何為?」季孫意如憤怒的質問。

  仲梁懷睨了陽虎一眼,垂首道:「主公,吳王闔閭,對慶忌是志在必得,這一次恐怕不是虛張聲勢,我們實在不著為了一個慶忌,壞了主公的大業。依卑下之見,應當驅慶忌……不,應當趁吳使未來,尋個理由將其捉起來,交於吳使,那麼對主公來說……」

  「對主公來說,就是自毀江山!」陽虎截口道:「主公素以仁義行諸天下,如果做出這樣的事來,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仁義之名蕩然無存,試問以後還如何執政魯國,領袖群倫?」

  仲梁懷陰陰一笑:「便如陽虎所言,那麼主公驅慶忌離境總算是仁至義盡,不會有人胡亂講話了吧?現如今慶忌在曲阜頗不安份,結交眾家公子,又近叔孫氏之女為奴,荒唐透頂,大違禮制,主公如此以此為藉口,早早將他驅出魯國去,吳國就算來了,也如以拳擊風,空無用武之力,豈不輕輕鬆鬆把這禍患消彌與無形?」

  季孫意如一聽不由意動,可他一個「好」字還沒喊出口,陽虎已仰天冷笑三聲。嗔目大喝道:「好計,果然好計!原來這就是你仲梁懷的妙計。慶忌早不逐,晚不逐,偏偏吳使將到,我家主公便迫不及待地把慶忌驅逐出境。嘿!吳王真是好大的威風啊,未得周天子誥封。已是九州之方伯了。試問天下英雄將如何看待我家主公?周天子將如何看待我家主公?吳國地處偏荒僻遠,乃一南蠻小國耳,我魯國如今竟成了蠻吳地屬國了嗎?」

  春秋霸主,是代周天子治諸侯、主征伐的人,這霸主並不是自封的,即便你的武力足夠強大,也要得到周天子的確認,誥封為「伯長」。也就是諸侯之長,賜以弓弩,胙肉,履行了這套儀式,才算名正言順,故而陽虎有此一言。

  他越說越怒,霍地站起來,須飛皆張地叱道:「我家主公是魯國執政。如此行為,使我主公外辱於諸侯,內鄙於百姓,豈不成為眾矢之的?到那時,我家主公還有何臉面號令群臣,執政魯國?」

  季孫意如聽他這麼說。馬上又猶豫起來。他雖怕事,卻更好名,如果這般被人瞧不起,那比殺了他還難受。何況叔孫、孟孫虎視耽耽,如果他名聲大損。失去人心,他們豈有不趁機發難地道理?

  仲梁懷見他發怒,心下也有些畏懼,但是想起公山不狃與他是同盟,如今的機會更是難得,膽氣又壯了起來,便昂然道:「陽虎。誇大其辭。虛張聲勢。主公身為魯國執政,自當為魯國著想。為了避免刀兵之害,將一禍患逐出國去,何來這般罪名?我魯國素以相忍為國,從來都是以和為貴,幾時就弱了魯國名聲了?」

  陽虎反駁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若是當初不曾見慶忌,或還使得。如今已經將慶忌堂堂皇皇地迎來曲阜,一聞吳國用兵,立即再將其逐走,若非懼了吳國,焉能至此?試問,這樣舉動,即便找出再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樣有傷國體、有損令譽的行為瞞得過天下人麼?」

  仲梁懷哈地一聲怪笑:「既知今日,悔不當初?難道當初不是你一力諫說,迎慶忌來曲阜的麼?」

  季孫意如聽的臉上一熱,當初固然是陽虎的建議,但是不管如何,畢竟是他拿定的主意,再說下去可能就繞到他地頭上了。季孫意如惱羞成怒地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吵得老夫頭痛,也拿不出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哼!全是一群廢物!」

  季孫意如翻了臉,陽虎與仲梁狠狠互瞪一眼,齊齊地閉上了嘴巴,誰也不在這時候觸他霉頭。季孫意如時而負手、時而拂袖,在大廳裡又繼續踱起步來,可惜踱來踱去,還是想不到一個既不損其威名,又能妥善解決吳國大兵壓境的辦法來。

  就在這時,門口有人高呼一聲:「主公,卑下回來了。」

  隨著聲音,公山不狃龍行虎步,自廳外大步而入,上前雙手一叉便欲施禮,季孫意如急不可耐地道:「行了行了,不要拜了,你快講,我要叔孫孟孫兩家聯手出兵,卻敵於國門之外,為何遲遲不見回音,他們怎麼說?」

  公山不狃恭謹地道:「主公,卑下奉主公之命請叔孫、孟孫兩位家主過府議事,共商出兵卻敵之策,但……叔孫大人回復說,兩國往來,以和為貴。相忍為國是我魯國數百年來的國策,一向行之有效,奈何如今要改弦更張?叔孫大人勸主公……」

  「勸我如何?」

  「呃……他勸主公該識時務、重大體,知錯能改、從善如流……」

  「放屁、臭不可聞,真是放屁!」

  季孫意如聽了叔孫玉這番揶揄之言,不禁怒髮衝冠,他吹鬍子瞪眼睛地發了通脾氣,又問:「孟孫氏怎麼說?」

  公山不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孟孫家主目前不在府中。」

  季孫意如疑道:「我不信他孟孫子淵就沒有布下眼線,不知道吳國來使的消息,這老匹夫一大清早去了哪裡?」

  公主不狃嘴角微微一抽,沉聲道:「孟孫大人出城去了,說是要在尼邱山下田獵演武。已傳令下去,調集十旅人馬在尼邱山下駐紮。」

  季孫意如聽了倒抽一口冷氣,三桓之中,孟孫氏最是性如烈火,敢打敢幹,他突然調500兵到曲阜。他這是要幹什麼?

  什伍制是從商代開創的,後來被周朝繼承。周武王伐紂發佈《牧誓》中就提到了「百夫長」、「千夫長」的官職。當時地軍隊編制通常為七級:軍,12500人;師,2500人;旅,500人;卒,100人;偏,50人;兩,25人;伍,5人。十旅人馬就是5000人,已經是兩個師的編制了,這樣大的軍力調動,往年演武習練時從不曾動用過。

  公山不狃與仲梁懷碰了一下眼神,仲梁懷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陽虎把他們的神情看在,氣在心頭,忽地起身抱拳道:「主公。卑下請命,願帶一支人馬,赴吳魯邊界拒敵,解我魯國之圍,請主公恩准。」

  季孫意如橫了他一眼,叱道:「混帳。叔孟兩家不出兵,只要我季氏門下擔負衛國之責嗎?殺人一千,自損八百,那時我季氏兵力大為削弱,還如何能與叔孟兩家抗衡?再者說……」季孫意如臉上陰晴不定。猶疑不決地道:「孟孫氏到底在搞什麼鬼?如果我出兵拒敵,孟孫氏在背後趁隙……不可,萬萬不可。」

  公山不狃瞟了陽虎一眼,臉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主公,依卑下之見,如今一切事故,皆因慶忌而起。慶忌不去。魯國難安。然而。如果強行驅逐慶忌離國,畢竟於我魯國聲威有損。與主公聲威有損。依卑下之見……主公何不將你地為難之處透露給慶忌知道,他自知事不可為,又恐吳國來使對他不利,只有識相地人,必然主動請求離開,這樣一來,既解了我魯國之危,又不到致主公威名受損,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季孫意如眼睛一亮,喜道:「妙啊,此計甚妙,只是……如何能使慶忌主動離開魯國呢?」

  公山不狃挺了挺腰桿兒:「卑下願意去見慶忌,剖心置腹地與他談一談,叫他知難而退,自動離開。」

  「且慢!」陽虎見此情形,連忙說道:「主公,卑下也以為公山不狃此計周全,卑下

  請命,去說服他。」

  公山不狃笑道:「如今內憂外困,正是危急關頭,你是主公身邊得力之個,哪能離開片刻?公山不狃現在一身輕閒,還是我去的好。」

  「不然!」陽虎正色道:「無論怎樣巧飾,慶忌只怕都會明白是我魯國不願觸怒吳國。他若懷忿而走,到處張揚,那麼你這萬全之計也不靈了,對我主公的名聲仍舊大大有損。慶忌來曲阜,是陽虎親去海城迎來的。平日裡往來也算融洽,由我前去,說明我家主公的為難之處,叫他知道並非我家主公不肯助他,實是天意難違,無法助他,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陽虎說到這兒,黯然一歎道:「唉,再說,不管如何,當初是我一力主張迎慶忌赴魯,如今陷主公於不義,全是陽虎地過錯,陽虎若不能將功贖罪,縱死也不得心安;況且,陽虎與慶忌也算一場交情,當初是我迎來他,如今是我送他去,善始善終,也算盡了朋友心意。」

  季孫意如大悅,欣然道:「陽虎素來重情重義,老夫是知道的。不因其發達而諂媚、不因其落魄而冷淡,這才是君子所為。好,老夫成全了你,就由你去說服慶忌離開吧。」

  公山不狃心中大罵:「他媽地,說的冠冕堂皇,把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又惺惺作態地裝甚麼仁義君子,投主公之所好,真是奸詐無比。匹夫!當我不知道你是去與慶忌商量對策嗎?」

  仲梁懷也暗暗叫罵:「陽虎果然奸詐,如此敏感時刻,他若偷偷去見慶忌,一旦事發,必招主公猜忌,如今打著為主公解憂的幌子堂而皇之地登門去見他,不但沒有後顧之憂,反倒令得主公大悅了,真他***!」

  陽虎得了季孫意職允可,立即匆匆告別,出了深宅大院。到前廊下喚人備車,就在這時,他的一名心腹匆匆奔來,把陽虎喚到一邊,低聲稟告道:「大人,孟孫氏府中送來消息。昨夜叔孫氏與孟孫氏連夜見面,席上他們說,遣使赴齊……」

  陽虎聽完了他地話頓時呆在那裡雙手發抖,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魯君要歸國了?叔孫、孟孫咄咄逼人,一步步走地好穩啊,外借吳國之勢,內抽季氏之威。以兵嚇之,以君壓之,以自家主公的心性,叫他如何招架得來?」

  陽虎一時心灰意冷:「罷了,大勢已去。本想與慶忌再商量個對策,如今這般,唉!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陽虎黯然一歎。默默地擺了擺手,摒退了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向馬車走去……

  雅苑,慶忌將陽虎迎進廳來,兩下裡坐定,眼見陽虎一臉沉重。慶忌就覺出不妙,待陽虎艱澀地表明來意,把孟孫、叔孫兩家的陰謀一一挑明,慶忌也呆住了。兩人默然對視,臉色凝重。半晌沒有言語。叔孫搖光走到門口,敏銳地發覺廳中氣氛異常,慶忌臉上的神情是她從來不曾見到過地,他臉上漠無表情,但是雙眼卻射出熾熱危險的光來,看著讓人油然而生懼意。叔孫搖光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邁步進去。而是悄悄地退走了。

  「公子如今有何打算?」陽虎神情落寞地問道。

  慶忌深深地吸了口氣:「虎兄……意欲就此罷手了?」

  陽虎露出一副黯然神色:「事已至此。誰有回天之力?公子,如今留在魯國。已毫無作用。唉!公子盡快派人,把派去攔截吳使的人馬撤回,先趕回衛國去吧。此事,說起來是陽虎幼稚了,助你伐國,談何容易啊,國九在齊國,許下偌大地好處,用了幾年時間,依舊借不來一兵一卒,我居然妄想主公能有偌大魄力助你伐吳?嘿!」

  陽虎自慚地一笑,又搖搖頭。

  「你要我知機而退,請辭離魯?」

  陽虎不語,慶忌凝視著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沖宵的怒火,這一刻,他渾然忘記了此慶忌與彼慶忌的區別,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人,不是為了慶忌,不是為了席斌,就為了現在的他,現在他這個人,為了他這個人的尊嚴。

  他不能走,不能這樣灰溜溜地走!

  儘管他昨夜已經做過事不偕以身退的打算,但是這一刻他都顧不得了,在魯國這麼久,一直謹小慎微,靜靜地等著季孫意如做出一個決斷,就等來這麼一個結局嗎?怎麼對得起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的義士?有什麼臉面大剌刺的回到艾城,繼續心安理得得享受士兵們的擁戴?

  魯國三桓,不就是三個承庇祖宗餘蔭的家主嗎?我把命運交給了你們,但是你們太讓我失望了。從現在起,不再是你們決定我的命運,我不但要努力把握自己地命運,我還要用盡一切辦法,掌握你們地命運,讓你們為我所用!人急生智,一個大膽而凶險的計劃出現在心頭,他決定反客為主,從現在起,用他地行動牽頭三桓跟著他的步調走,而不是坐等施捨般的援助。

  慶忌冷冷一笑,目注陽虎,沉聲說道:「虎兄,我知道你素懷大志,希冀此生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我問你,今日慶忌離開,吳國之禍平息魯君重回魯國,在叔、孟兩家的支持下,削弱季氏,縱有你這等英雄豪傑鼎力扶助要多少年,季氏才能恢復元氣?」

  陽虎眼簾一垂,說道:「經此挫敗,只怕我家主公再無雄心大志,安於守成,維護根本,嘿!恢復元氣……或許再過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季氏門中出一個胸懷大志地英雄,才能重新凌駕於叔孟兩氏之上。」慶忌微一點頭,鏗鏘有力地道:「季孫大人見危退縮,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交出執政之權,只不過再與叔孟兩家稱兄道弟、平起平座罷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損失?而陽虎大人呢?君以一介寒微家奴,今日高高在上,掌握宰相之權,公卿為之側目,大夫生殺予奪,威風不可一世。

  然則,如今世人皆知季氏門下三傑,陽虎、公山不狃、仲梁懷,有幾人知道孟孫氏的家臣姓甚名誰?恐怕無人知曉吧。這是為什麼?就因為季氏一家獨大,凌駕於叔孟兩家之上,如今形同魯國之君。如果季孫大人就此退縮,與他個人來說,所失有限,但是陽虎大人還能留下什麼些嗎?你現在所有的一切,榮華富貴、權柄地位、彪炳汗青的英名,統統化為烏有。你甘心麼?」

  陽虎的臉色猙獰起來,呼吸粗重,嘶聲說道:「慶忌公子,你不必以言語激我,你當我陽虎甘心嗎?苦心經營,耗盡心血,落得如此結局,陽虎甘心嗎?就此罷手,陽虎猶能有房有田、衣食無憂,但是,陽虎並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哪怕刳肝瀝血,縱死難以回來,陽虎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慶忌冷笑道:「什麼形勢?如今的形勢看似危險,其實大有可為。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現在恰恰可以辦到。烏雲蔽月,就蒙住了虎兄的一雙眼睛嗎?君可知撥雲見月,雲後自有一天清光?」

  陽虎脹紅著臉皮,憤怒地道:「叔孫孟孫咄咄相逼、國君即將返回魯國,吳使遠來,數萬大軍陳兵邊界,外憂內患,不一而足,還有什麼機會?你講!」

  慶忌目光一寒,面帶殺氣地道:「如果貴國國君回不了魯國,吳國使臣到不了曲阜,叔孫孟孫再難聯手相迫,那時一切難題不是迎刃而解嗎?」

  「如何做得到?」

  「你做不到,我做得到!」

  陽虎目光一(這裡似乎少了一個字):「國君回不了魯國?叔孫孟孫兩家再難聯手?你如何做得到?怎麼可能做得到?」

  「當然,這裡面還要虎兄助我一臂之力。」

  陽虎變色道:「這不可能!」

  慶忌夷然一笑:「虎兄,方才信誓旦旦,大講刳肝瀝血,不惜此頭?這片刻的功夫就畏怯了麼?」

  陽虎弗然道:「非是陽虎膽怯,而是不想做無謂犧牲。慶忌公子,你現在還有多少人手可用?又能做得了什麼大事?前次你能出入叔孫、孟孫府上如入無人之地,是因為他們太平已久,疏於防範。我敢說,你如今再想夜入其宅,必寸步難行。唉,慶忌公子,我勸你還是回衛國去吧,苦心經營一番,未必沒有機會復國。縱然沒有機會,也可據守一城,得享太平。陽虎畢竟是魯人,雖想建功立業,但自毀魯國根基地事,我不能做。」

  慶忌知了笑:「虎兄不必猜忌,我要你幫我地忙,僅僅是給我爭取一點時間。十天,我只要十天,虎兄只要幫我穩住季孫大人十天,我就能改天換日、逆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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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4:40:37 |只看該作者
第088章 慷慨男兒


「不可能的,慶忌公子」,陽虎苦笑道:「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了。現在要走的話,我還可以恭恭敬敬禮地送你出境,若是你在魯國惹出滔天大禍,陽虎可保不得你。陽虎言盡於此,還請慶忌公子三思。」
  
  陽虎起身走到門口,回首又道:「公子,我家主公還在等候你的消息,請公子早做決定,陽虎於雅苑外再候公子三柱香的時間,,陽虎告辭了,公子好自為之。」
  
  「虎兄且慢!」
  
  陽虎駐足回首,慶忌緩緩站起,略顯稚嫩的臉上浮起一抹傲然的笑意:「好,我們就以三柱香的時間為限,你可以在外面好好考慮一下,是趨災避禍,一世為奴;還是險中求勝,奮力一搏。我,等你的答覆!」
  
  陽虎呆住……
  
  目送陽虎出去,慶忌大步來到院中,當庭昂然一立,朗聲喚道:「阿仇!」
  
  阿仇方才就侍立在門口,兩人的交談都聽在眼裡,一聽他喚,連忙跑到面前,面帶憂色地道:「公子。」
  
  「速速喚齊所有侍衛,披甲執刃,準備離開!」
  
  阿仇一怔,但是見他面色凝重,眉宇之間隱泛殺氣,當下不敢多問,忙凜然稱是,急忙抱拳應道:「諾!」
  
  匆匆奔出去的阿仇和迎面趕來的叔孫搖光擦肩而過,叔孫搖光詫異地看著他急急的身影,又疑惑地看看慶忌,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迎了上來:「喂,呃……公子……」
  
  她本來還想大模大樣地喚他,可是不知怎地,慶忌一回頭,那有些陌生的異樣目光看得她心慌慌的,胸口忽然像壓了一塊大石。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慶忌的那種眼神太陌生了,有些讓人恐懼,在這威壓之下。她不由自主地便改了口。
  
  慶忌看著她,眼神閃爍不定,心中思緒百轉,最後終於拿定了主意。他微微一笑,眼神中那種令人壓抑的神采消失了,換上了一種柔和的口吻:「搖光,如今。你還是我的侍女嗎?」
  
  「我地天!」叔孫搖光在心裡驚叫一聲,昨日在瀝波湖時,他就這樣問過自己一次,結果……結果自己迷迷糊糊地便被他偷去了平生第一個吻,現在……現在他怎麼又問自己?這裡可是庭院裡啊,會有人經過的。」
  
  叔孫搖光心也跳了,臉也紅了,腿也軟了,期期艾艾地不敢應答,兩隻眼睛左看右看。預尋著逃跑的路徑。
  
  慶忌笑了,向她走近一步,繼續問道:「搖光,我問你呢,今天,你還是我身邊的侍女嗎?」
  
  他地聲音很溫柔,但是又帶著一種不容質疑的強勢語氣。叔孫搖光骨子裡是甘心臣服於這樣霸道中帶著溫柔、強勢中透露著英武的男子的。一時間,癡迷於他表現出來的那種特殊的氣質。叔孫搖光低下頭,紅著臉應了一聲是。
  
  「嗯!」慶忌點點頭,手指輕輕滑上了她的臉頰,叔孫搖光嬌軀一顫,還沒反應過來。慶忌地手指已經溫柔地滑過她幼嫩光滑的臉蛋,指尖輕輕掠過她的唇瓣:「既然如此,去,取我的兵器甲冑來,為本公子披甲。」
  
  「呃……,好,是……」叔孫搖光只覺被他撫過的地方一陣酥麻。連知覺都消失了。他紅著臉答應一聲,忙不迭地跑開了。
  
  胸甲、披膊、盆領、手甲、腿裙。一件件為他穿戴起來,叔孫搖光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一位小妻子,侍奉著自己的男人,為他披甲著衣,送他奔赴戰場。心裡有種難言滋味,似甜、似甜,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象泉水似的輕輕流淌在她的心田。
  
  為他把束帶繫緊,輕拂他英氣蓬勃的額頭幾綹黑髮,然後踮起腳尖把頭盔端端正正在為他戴上,手……順著他地臉頰滑下來,就像他的手剛剛觸碰自己的臉頰,溫柔地為他把絲帶繫在頜下,然後把佩劍掛在他的腰帶上,、最後,為他拿過那桿「吳國慶忌、自製用兵」的鋒利長矛。
  
  慶忌笑了:「搖光,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溫柔起來的樣子很女人,非常女人。叔孫搖光被他一誇,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眼前的慶忌,披甲執矛,已經從一個翩翩如玉的公子,化身為不敗戰神,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和擔心,正因如此,她避開了慶忌地誇獎,輕輕問道:「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做如此打扮?」
  
  慶忌笑了笑說:「這是男人的事,與你無關。搖光,你履行了諾言,服侍的很好,我很滿意。從現在起,我們之間的賭約取消了,你不再是我的侍婢,回家去吧。」
  
  「什麼?不,我叔孫搖光說到做到,當初說是為奴三個
  
  「呵呵,傻丫頭,遊戲之言,何必當真?你知道嗎,如今吳國遣使責難,令尊和孟孫大人意欲趁機逼我離境呢。萬一,我和你地父親發生衝突,你留在這裡豈不為難?回去吧。」
  
  叔孫搖光臉色一白:「你……你披甲執刃,是要與我的父親為敵嗎?」
  
  慶忌把雙眉一軒,傲然道:「你錯了,我不想與魯國任何人為敵。令尊要趕我走,他有他的立場、他的責任,我並不怪他。但慶忌即便要走,也決不會偃旗息鼓,灰溜溜地離開。只待陽虎逐客令一下,慶忌馬上便離開曲阜,飛騎去迎吳國使節,必梟其首級,方才返回衛國。不過,到那時,如果魯國要為吳國出面……」
  
  他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地道:「那麼……慶忌也不會坐而待斃,不管來的是誰,先與慶忌拚個你死我活再說!」
  
  他看看叔孫搖光,又笑著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我殺了吳國使節立即飛馬遁去,縱然有人攔路,也不會是令尊大人親自出馬。他是位高權重的叔氏家主,不會與我直接對敵的。搖光。我很開心認識了你,今日一別,可能相會無期了。呵呵,如果這一次。我還能活著,那麼以後我會記得,曾經和一個叫叔孫搖光地女子,發生過地那些有趣的事。如果,以前對你有過什麼冒犯,我在這裡對你說一聲抱歉。」
  
  叔孫搖光地眸中迅速蒙上了一層淚光,她顫聲問道:「就……就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了嗎?」
  
  慶忌苦笑道:「非是慶忌不想。而是退無可退。多謝搖光小姐地關懷,自父逝國亡之日,慶忌便奔波流離於天下,現在這場面,也算不得甚麼凶險,小姐不必擔心。」
  
  「我這些年,不曾將哪個男子放在眼裡,只有他……,他碰過我的身子,佔過我的雙唇。奪了我的一顆心去,現在……現在他說走便走了麼?」
  
  叔孫搖光也不知該恨該惱,還是應該傷心欲絕,她咬了咬唇,忽然返身就走。此時阿仇帶著十餘名侍衛,個個頂盔掛甲,持著兵刃,紛紛趕到了慶忌地身邊。慶忌意味難明地看了叔孫搖光的背影一眼。轉身看向自己的侍衛,他們已經從阿仇口中簡單聽說了事情經過,人人臉上都帶著悲憤慷慨之氣,但是並無一人露出沮喪、失望的神色。
  
  慶忌欣慰地一笑,仰臉望向天空。湛藍的天空純淨幽邃,一眼看去,好像自己的靈魂也會被攝進那一大片幽深的藍色裡去。遙望著那湛藍地天空,彷彿自己的靈魂也受到了洗滌和淨化,慶忌精神一振,突然大聲喝道:「阿仇。」
  
  「卑下,在。」阿仇向前踏出一步。地面鏗地一聲響。
  
  「告訴我。你為何叫阿仇?」
  
  阿仇大聲應道:「卑下的父親原是越國一個獵戶,母親曾受附近大族韓氏家人欺辱。父親與之理論,卻被痛毆,家父不甘屈服,矢志報仇,為我起名阿仇以銘志。」
  
  「結果如何?」
  
  「結果韓氏勢大,見我父為他作對,又尋釁打斷了我父的腿。恰好此時我兄弟出世,父親便為他起名再仇,喻意便是恩怨分明,絕不示弱,不除仇人,誓不罷休。」
  
  「那麼,你父親的仇最後報了麼?」
  
  「報了,父親雖然瘸了一腿,卻矢志不忘復仇,他將我們兄弟和母親遷出山村,然後用了一年時間,待那仇人大意,終於有了機會,一箭將他射死,報了辱妻之恨、斷腿之仇!」
  
  慶忌嘿地一聲,說道:「好漢子!這才是男人!慶忌如今流離失國,沒有權柄富貴送給你們,你們誓死追隨於我,也是看中慶忌是個值得你們以命相托的好漢。如今,吳國姬光,弒殺我父,篡位自立,與慶忌有不共戴天之仇。魯國負義,懼怕吳國勢力,欲逐慶忌而去,你們說,慶忌該不該就此灰溜溜地逃走?」
  
  「不該!」
  
  「說的好!阿仇之父,山中一獵戶,猶能快意恩仇。如今慶忌的仇人從吳國來,竊國大盜,反充使者,你們說,慶忌應該怎麼辦?」
  
  「以殺洗辱!」
  
  「好,人生在世,就該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方不負這男兒大好身軀。若是曲阜事不可為,慶忌欲南下擊殺吳使,諸位兄弟可願與我同行?」
  
  「卑下等,誓與公子共、進、退!」
  
  眾武士轟然稱諾,陽光之下,衣甲兵器,熠熠生寒,慶忌仰天大笑。
  
  「還有我!」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嬌呼,慶忌的笑聲戛然而止,驀回首,卻見叔孫搖光穿了一身皮甲,手裡提了一口長劍,急匆匆地向他跑來。許是頭上的銅盔大小不太合適,她一邊跑,一隻手還得扶著銅盔。
  
  慶忌一呆,蹙眉道:「叔孫小姐,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嗎?」
  
  叔孫搖光喘著氣兒,臉上露出兩抹紅暈,向他眨眨眼睛道:「公子以為搖光現在正說夢話嗎?」
  
  慶忌地眉頭皺得更緊:「我是去殺人!」
  
  「我陪你去殺人!」
  
  慶忌瞪著她不說話。
  
  叔孫搖光忽然笑了,紅唇一線,微微上挑,一抹嫵媚便躍然呈現在她的臉上:「三月之期一日未滿,你就仍是我的公子,我就仍是你的侍婢,你去哪裡,我當然去哪裡!只要與你交手的不是我爹,不管你去哪兒,不管你去殺誰,我都陪你去!」
  
  那群侍衛們氣壯山河的氣勢消失了,原本滿臉的悲壯和豪邁,都被一種古怪的笑意所取代。慶忌把雙眼一垂不再說話,叔孫搖光見他默許,甜甜一笑,跑進了他地侍衛隊伍,然後左右看看,找了個腦袋小的,拿劍柄往他頭上一敲,「噹」地一聲,那小兵正發愣,叔孫大小姐已發起雌威道:「喂,摘下來,咱們換換!」
  
  陽虎在雅苑前來回踱步,心中天人交戰,他這一生,恐怕都不曾面臨過這樣難以抉擇的境地。只幫他拖延十日?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這最簡單的事,也擔著最大地風險,那風險不是來自於別人,正是來自於他,來自於他要做的事。
  
  何去,何從?退一步,一生報負再無實現的可能。進一步,坎坷重重,是萬丈深淵泥潭沼澤,還是一條通向遠方的康莊大道,禍福難料啊。
  
  「浩浩白水,白水浩浩。男兒意氣,直衝雲霄。壯志未酬,難得逍遙。浩浩白水,白水浩浩。男兒意氣,直衝雲霄。壯志未酬,難得逍遙……」
  
  一曲清歌自雅苑內響起,先是一人唱響,然後是十數人齊聲應喝,氣勢沖宵。
  
  陽虎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濁氣,然後睜開眼來,虎目一凝,大步向前,雙手一震,猛地推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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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4 04:41:11 |只看該作者
第089章 三個臭皮匠


陽虎站在門下,聲音艱澀地問道:「你……到底能有什麼辦法?吳使不是魯君。魯君不是三桓,若一味以殺求成。那只有落得個身死異國的下場。縱使你真的是萬人敵地勇士,也絕對無法應付隨之而來地後果。」

  他的聲音有些發苦,明明知道慶忌不可能有辦法應付這個難解的局。可是他偏偏鬼使神差地走了回來。

  「我知道。武力不可以沒有,但是除非我擁有絕對的實力,否則武力不足恃,不過,我自然有我地辦法,現在據實以告,對你絕對沒有半點好處。你只需要幫我拖延十天。延緩各方的反應,然後靜候我地消息。你只需要做到這些。就有機會實現你畢生地願望。這個賭,還是值得地。不是嗎?」

  陽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需要十天?」

  「是!只需要十天!」慶忌歎了口氣:「我想,這已是你能做到的極限了。」

  陽虎默認了他地話:「畢竟,當此非常時機,十天已經……,好!就十天,但是你需要給我一個理由。」

  「放心。理由麼,今天傍晚之前。你就會得到。」

  陽虎咬緊牙根重重地一點頭。然後虎目一轉。問道:「叔孫小姐現在何處?她是叔孫玉的女兒,你留她在身邊。必是一個天大地禍害,一著不慎。大計就會毀於這婦人身上,女色,只可娛樂,不可沉迷,否則,難成大器。」

  慶忌目光微微一轉,瞟了眼站在遠處兵丁中的叔孫搖光。笑了笑道:「我知道。在我地計劃裡,她一定會是個大禍害的。不過……不是禍害我,而是三桓世家。」

  「怎麼?」陽虎皺起了眉頭。疑惑地看他一眼。

  慶忌笑而不答,又道:「現在就請虎兄去回復季孫大人吧。就說慶忌感其心意,亦知事不可為,不會令季孫大人為難,我會走的。但是大丈夫一諾千金。慶忌既然答應過要幫成碧夫人龍舟競賽,堂堂男兒豈可失信於婦人?我會去瀝波湖安排一番。,留下參賽地勇士。然後攜其他人回城,明日一早。啟程返回衛國。」

  陽虎目光一閃。拱手道:「好,我等你的消息。告辭。」

  「不送!」

  陽虎回到季氏府邸,季孫意如聞聽慶忌已同意離開,不禁為之大悅。連連捋鬚頷首,仲梁懷和公山不狃也鬆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陽虎拱手如儀。繼續回復道:「慶忌公子說,大丈夫守信重諾。他答應了成碧夫人,要幫助她參加龍舟之賽。不能因此事而毀棄承諾。此刻他已經趕赴瀝波湖,留下參賽地人手。然後拔營回城。明日一早返回衛國。」

  「好好好,」季孫意如連連點頭。只要慶忌肯走。漫說一日,三日兩日的功夫他還是等得起的,轉念一想。他又心生愧意起來,輕歎道:「慶忌,真乃信人也,是老夫有負於他呀。陽虎。為老夫準備三十車財帛牛羊,唉……。就當是老夫送給慶忌公子地程儀,聊表心中歉意吧。」

  「主公放心。些許小事,陽虎自會辦得妥妥當當,明日一早慶忌公子離開時,陽虎會替主公送他出城十里,給足臉面。以彰顯主公好客之道、仁義之名。」

  「好。好好」。季孫意如欣然笑道:「這些事你去做,就不需要告訴老夫了。」

  他把幾案一拍,端起一觚酒來飲了。痛快地道:「此番庚忌離去。吳使氣勢洶洶而來。也只能偃旗息鼓而去了?哼!叔孟兩個混蛋又豈奈我何?叔孫氏那老狐狸想看老夫的笑話,孟孫氏那老匹夫更是心懷不軌,這一番運籌,難題已迎刃而解。老夫照樣是魯國執政,只要我在一天,就照樣穩穩當當地壓在他們頭上,哈哈哈哈……」

  公山不狃和仲粱懷也陪著哈哈大笑起來,陽虎瞟了得意忘形地三人一眼心中暗暗一歎:「陽虎時運不濟,侍奉的是一個庸人,共事地是兩個蠢材,唉!儘管得意吧。等到國君返回魯國,你還能如此安穩地坐在這兒嗎?」

  他有心說出叔孟二氏計劃迎回魯君的消息。可是想起季孫意如一貫的為人。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季孫意如雖然野心勃勃。但是最大地誌向也不過是永遠把持執政大權。凌駕於叔孟兩氏之上,絕對沒有篡位自立的膽量和勇氣。

  他的這種畏懼,倒不全是擔心與叔孫、孟孫武力抗街。削弱三桓乃至整個魯國地實力,為外敵所乘,還有擔心聲名令譽受損地原因,他不想做一個篡位弒君的人。受到後人唾罵。聲名令譽這些無形的東西,有時候。照樣能產生巨大地力量。只要這個人在乎它,就必能約束他的行為,季孫意如正是一個好名地人。

  即便知道叔孫、孟孫欲迎國君回國,季孫意如也是絕對不敢對國君做什麼傷害地,那時,逼於無奈何地他只會再退一步。回復當初三桓鼎立地局面,拱手迎魯君還國。然而,這兩年來,由於為了對付他季氏,叔孫、孟孫本就走地已經太近,現在兩家又欲聯姻。結成政治同盟,恐怕他想回復原有政治格局地願望也達不到,反要被叔孟兩家騎在頭上了。

  叔孫氏、盂孫氏同為魯桓公後人,都是姬姓,按規矩是同姓不婚地。但是這個規矩民間執行的最為徹底,相反。貴族們出於種種利益目的。卻從來沒有嚴格執行過,當今天下同姓諸侯出於政治利益同姓聯姻地有很多。叔孫、孟孫兩家已是幾百年下來的遠親。怎麼會在乎這些規矩?

  到那時,季孫意如一步步退讓。必然成為三桓之中最弱地一個。季氏如果沒有了作為,自己的出身又在何方?想到這裡,陽虎心思一轉。把那唯一地希望重又放在了慶忌地身上。如今,他只希望十日地拖延。能夠讓慶忌撥雲見日。再現轉機了。

  此時。人去室空地雅苑又迎來了一位客人,這位客人就是展獲大夫。他一大早就被請去叔孫氏的府邸。受叔孫玉委託,前往雅苑勸說慶忌解除賭約。釋叔孫搖光回府。但是等他車馬趕到雅苑地時候,慶忌地車仗已經出了城。直奔瀝波湖去了。展大夫籌措了一肚子說辭。見此場面,又不好一路追去。顯得他忒也性急。只好令車馬回轉。往復叔孫氏。等著晚上慶忌回城再說。

  去瀝波湖的路上,一輛馬車。數十侍衛。正在路上急急而行。慶忌坐在車中,掀著窗簾。看著路邊地青山綠水。眼睛時而定定出神。時而閃爍不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公子,什麼時候出發去擊吳使?」

  慶忌眼珠一轉,恢復了清醒:「搖光,你跟我去。不怕對令尊難以交待麼?」

  「怎麼會?他是他。我是我,如今我是你地傳婢。隨你往復。本是信義所在。天下人誰敢因此遷怒於家父?」

  慶忌笑笑不語,叔孫搖光見他沉默。眼珠一轉,又引他說話:「公子,到了瀝波湖匯齊人馬,今晚便要連夜啟程嗎?」

  「男人的事。女人少打聽!」慶忌不耐煩了。凶巴巴地回了一句。

  「喔……人家……只是關心你麼……」,叔孫搖光大概是被他吃定了,居然也不惱,反而委委曲曲地解釋,那一眼瞟來,幽幽怨怨地眼神。實在叫人有點吃不消,這位叔孫搖光大小姐瞟著他的眼神火辣辣的。嬌羞之中還有點兒……唉!這麼說吧,瞎子都嗅得出那是女兒家看著自家情郎地味道。慶忌……慶忌只好往邊上又靠了靠。以策安全。

  叔孫搖光端坐在車廂正中,拿眼向他一睨,只見慶忌貼著車窗一角,半個屁股搭在車座上,眼睛望著窗外。好像那一棵棵綠樹比她還要好看十倍似地,大姑娘不禁心中有氣。冷哼了一聲,嗔道:「喂!」

  「啊?」慶忌茫然回頭,眼神地焦距明顯不在她身上。

  叔孫搖光地聲音又溫柔下來:「路還很長地,你那樣坐著……累不累呀?」

  慶忌點點頭:「嗯。是有點兒麻。」

  叔孫搖光臉上微微生起紅暈。她俏巧地白了慶忌一眼,然後把頭低下。羞羞答答地捻著衣角說:「那……你坐……坐過來些好了……」

  「噢……,也好!」

  慶忌答應一起,起身,繞過叔孫搖光,擠到另一側車窗邊上。將半個屁股搭上座位。掀開窗簾,眼神盯著窗外地風景心神攸乎之間又飄得遠遠地。

  「你……」。叔孫搖光恨恨地瞪他一眼,賭氣似地把纖腰一扭,豐盈的臀部向他挪近了些。

  慶忌察覺,回頭苦笑道:「喂。你現在一身軍服。可是我的兵啊。是不是應該下車跟大家一起走才對?」。

  叔孫搖光螓首微側,嬌艷欲滴地小嘴慢慢張成了O形:「你……你是說,讓我下車走路去呀?」

  「是啊。」

  叔孫搖光用那一雙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瞟著他,慢慢眼睛彎起,如新月彎鉤,表情似笑非笑,聲音旖旎柔美地說道:「人家當然無所謂啦。可是……你捨得呀?」

  慶忌聞言。唯有無語……

  瀝波湖,一隊精心挑選出來的士卒正在湖中劈波斬浪。練習著龍舟,一箭之地外。另有一艘龍舟,那是叔孫世家的船隻。岸上,士兵們早已訓練完畢。有的在營地時閒逛。有地在房中睡覺,有地到山裡去採蘑菇、射野物去了,成碧夫人富可敵國,對這些能給她帶來巨大財富地人是不吝投資地。送來了極豐富的米糧肉食,本不需要射獵。士卒們這麼做只是為了消磨時光而己。

  慶忌趕到瀝波湖地時候,看到地就是這種情形。見此情形,慶忌更是放下心來,這一來縱有人來,除非立即集合全體士卒進行清點。否則一時也弄不清楚這營中一共有多少人。

  一到營地。慶忌就想馬上與阿仇交待事情,奈何叔孫搖光不離左右,又沒有辦法把她支開。幸好慶忌想起了女人很喜歡做地一件事,於是……

  「搖光……你會不會做飯啊?」

  「當然啦」。叔孫大小姐得意洋洋地道:「你以為搖光只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世家女嗎?這針織女紅、素手調羹的本事我可樣樣不差。」

  「哦?」慶忌摸著下巴說道:「我一向最喜歡吃雞肉燉磨菇……」

  「我來!」叔孫大小姐立即眉開眼笑地請纓:「我現在就去山中射一隻野雞,再採些蘑菇。讓你嘗嘗我地手藝。」

  叔孫搖光帶了兩個侍衛,背了弓箭興沖沖地上山去了。一見她離開。慶忌如釋重負,立即叫了阿仇和此時負責留守營地地右兵衛冬苟進入一間房中。這裡的房子都是砍伐了松樹剛剛搭建的,屋子裡還有濃郁地松木香,慶忌一進房,神色立即凝重起來:「時間有限。你們留神聽著。」

  冬苟神色緊張起來,雙手抉膝,腰桿兒挺直,凝神聽他吩咐,慶忌匆匆解釋了當前地情形,然後說道:「魯國三桓內部之爭更趨激烈,此刻形勢於我地確大為不利,不過……機會常常就在看似絕望的時候,季孫意如此人一向謹小慎微。性情如鼠,若等他拿定主意,還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如今我正好借勢而為,逼他再無退路。不得不與我共進退!」

  他看看面前兩人,臉色凝重地道:「我在雅苑雖是以緩兵之計穩住陽虎,但是事實上我的確想到了一個辦法,只是當時人急智生,許多詳細的地方還沒有細細揣摩。這件事總要做得天衣無縫才好。如今只好把你二人叫來共同商議。」

  「公子打算怎麼做?」冬苟問道。

  「我今晚就要離開這裡,去做一件在事。這次的事,我不放心交給別人,必須得由我親自去做!」

  冬苟和阿仇靜靜地聽著,慶忌看到他們的表現。滿意地一笑,叉道:「這個主意是我匆匆想起地,還有許多破綻,需要你們配合我來完成。阿仇,你是我地貼身侍衛。隨我進進出出,曲阜許多人都認得你,你要留下。以掩人耳目。」

  冬苟頷首道:「成。讓阿仇留下,我隨公子去。」

  「不可以,現如今營中這些人。戰場廝殺都沒問題,但是指揮調度、應付對答,卻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人物。我一旦離開,不能沒有一個主持局面地人。你也要留下。」

  冬苟和阿仇一聽頓時緊張起來:「公子要去做甚麼事?身邊若沒個得力的人使用,那怎麼可以。」

  「不要爭了。本公子今日地名聲,可不是靠手下人地性命堆出來地。此事干係重大。試問你們的身手誰能與我相比?唯有我親自前去。放手一搏。成功的把握才最大!不要插嘴。聽我說下去。」

  慶忌靜了靜。又道:「今早聽說季孫意如膽怯,想逐我離開魯國的時候。我才匆匆想到這個主意。方才在車上又仔細思量了一番,對其中一些重要關節,理順一了下。可是現在卻有一樁為難處。一時還沒有好主意……」

  慶忌微微蹙起眉。思索著道:「我要去做的事。你們不需要知道,你們只要能守在這裡。掩飾住我地行藏。就是大功一件,如果暴露了我的行蹤。那麼我去做的事也就沒有意義了。只有隱瞞住我地行蹤。那麼我回來後,才可以繼續下一步計劃。現在要緊處就是。如何能保證讓我離開。而不會被人發覺。」

  冬苟和阿仇面面相覷,一時無話可說,營中走掉一百人都沒關係,因為他們不是慶忌,想要慶忌離開十天,卻不被人發覺。就算平時也決不可能,何況這樣地緊張時刻?季孫意如恨不得慶忌立刻消失,如果他耽在此處不走了,季孫意如雖自矜身份不便逼迫,卻一定會使手下來旁敲側擊地催他,那時還不能發現他已經消失了嗎?

  慶忌蹙起眉頭,說道:「我地為難之處就在這裡,雖有陽虎暗中相助。總也得有個明正言順地理由拖延下去才成,這個理由倒是好辦,生病、受傷。怎麼都成。陽虎只要利用他地權力做點手腳。吳國使節就算沒有粱虎子、英淘攔截。大隊人馬姍姍而來最快也得十天之後才能到得了曲阜,季孫意如倒不會因此撕破了臉皮必要我帶病帶傷十天之內離開,然而。要拖延十天。又得讓他不知道我已經離開此地,這就難了。他派來催促我地人,未必一定是陽虎。如果換了一個。豈不當場穿梆?」

  聽慶忌這麼說。冬苟和阿仇都不禁大皺眉頭,這件事情雖不複雜,但是要做到天衣無縫確實太過困難,如今曲阜認識慶忌地人並不少,別的不說。如果派來探視的人是季孫意如之子季孫斯。那就絕對瞞不過,季孫斯不是陽虎。也絕不會幫他在父親面前隱瞞。

  慶忌見兩人面面盯覷。終是想不出個辦法心中不禁暗暗一歎:「他***,為什麼輪到我做事,就有這許多為難之處?遙想當年項少龍穿越尋秦,人皮面具往臉上一罩。一個董馬癡便隆重出爐了,能認得出來地就沒有幾個。我的身邊怎麼卻連一個傳說中懂易容術的奇人都沒有?」

  慶忌沉吟說道:「裝病……怕是瞞不過人的,因為必須要人把喬扮成我的人真的當成是我。如果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唯有受傷,而且是臉上受傷,我可以裝作林中狩獵時失足跌落。劃傷了臉部,只是……這一來就要委曲喬扮成我的兄弟了。」

  阿仇急道:「公子,為公子送了性命我們都無怨無悔,面皮上劃出些傷痕來又算得了什麼?可是這樣一來,公子回來時該怎麼辦?難道也要依樣劃破面皮?」

  慶忌咬咬牙:「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本就是拼了這性命在走這條難行的路。劃破了臉又算得了什麼?我又不是女人。把一張臉看得比性命還要嬌貴。只要大事可期。便斷一臂也不算什麼。」

  冬苟搖搖頭道:「公子。你要去做地事。也要劃破了臉面,一路遮面而去嗎?如果不行,回來後現製造地傷勢。和已經傷了十日地傷勢。那是大大不同地,別人又怎會看不出破綻?」

  慶忌一聽,不禁蹙緊了眉頭,他本來覺得這個計劃最難處是去做了那件大事後。歸他如何解決三桓的問題,現在看來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也是難如登天。這個計劃本是倉促想就,許多細節還要走一步。想一步,如今哪有充裕的時間讓他想個萬全之簫?

  阿仇忽然一拍大腿。說道:「聽公子這麼一說。卑下倒是想出一個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慶忌大喜,他沒想到這個本來只是拿來濫竽充數的粗魯人倒比他們先想出了主意。當下連忙說道:「既有法子,你速速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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