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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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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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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06:27 |只看該作者
第060章 夜探叔孫


孟孫世家,草叢中蟋蟀不知疲倦地叫著,樹影婆娑在微風之中,淡淡的星光下,十餘道身影逾牆而入,手持著尖刃悄然遁入樹木房屋的陰影之下……

    季孫世家,三個人互為犄角,小心翼翼地潛進去,片刻之後,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慘叫,隨即滿院梆子亂響,披甲之士四處亂奔,燈籠火把紛紛燃起,照得季氏大院如同白晝一般,三道敏捷的身影翻牆而出,一隊季府家將吶喊著追了出去,同時亂箭齊發。

    前邊和人跑得飛快,藉著房舍建築的掩護,不一時便鴻飛冥冥,待家將們追到路口時,只看見地上遺著一具死屍,背上有箭,鮮血淋體,一個家將把那死屍翻過來,使火把照了照,只見那人手持一柄吳戈,頭髮梳成椎髻,典型的吳人打扮,便把手一揮,喝道:「把屍體搬回去!」火把燈籠象光的河流一般,重又流回季府,滿院劍拔弩張,嚴密戒備,這一夜休想再有一人睡的安穩了。

    叔孫世家,三道人影藉著牆邊小路和迴廊的陰影掩護,悄悄向後庭潛去。三桓世家存世數百年,久耽於安逸,防衛已經成了一種形式,根本沒有過於嚴密的警戒措施,三人一路順暢,腳下的步伐漸漸加快起來。

    跨過一個月亮門兒,前方一條青石小徑,兩旁是青青草地,三人剛剛走出幾步,籐架後面突然轉出兩個人來。正稈走前的三道黑影吃了一驚,前邊兩個身形一動就欲飛身閃開,卻被第三個人一下按住肩頭,然後越眾而出,走到了前面。

    兩個叔孫府巡夜的家將突見前邊出現三個人,步態從容地向他們走來,一時摸不清對方身份,還道是夜歸的哪個主人,不敢胡亂叫喊,便按緊了劍柄向前迎來,低喝道:「什麼人?」

    「瞎了你的狗眼,連我都不認識了?」昂然前行的人狠狠地罵了一句,兩個家將一呆,攥緊劍柄的手指便略鬆了松,遲疑問道:「你……是哪位?」

    黑影腳步加快,再迫前兩步,淡淡地道:「當然是我,還有……哪位!」

    「還有」兩字出口,他的劍已脫鞘而出,同時向前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本來還差著五六步的距離,這向前一躍,再加上手臂和劍長,星光下淡淡劍光一閃,鋒利的劍尖已割開了那頭一名家將的喉嚨,他連叫喊的時間都沒有便斷了氣。

    黑影閃電般撲上,那後一名家將身手頗為靈活,一見不妙立即伸手拔劍,劍拔到一半那嘴也張了開來,便要放聲大呼。黑影一劍搠進他的大嘴,劍刃自口腔入,自後腦出,發出磣人的「嚓」地一聲,想是摩擦著骨頭,那家將仰面便倒,未出口的大吼變成了一聲悶哼。

    身後兩個人應變也快,已急步躍過來扶住了他們的屍體,向兩旁草叢裡一推,頭前那人冷冷說道:「走!」

    三人加快腳步,繞過一片籐蘿假山,細細打量這裡的房屋佈局,不一會兒,前方迴廊處又拐出兩個人來,慢悠悠地在廊影下走過,要不是星光映在他們的衣服上斑斕一片,這三人又加倍的小心,根本注意不到他們的存在。

    三人立即俯身避在假山石後,待他們再度繞到屋後,居中的人把手一揮,其餘兩人便兔起鶻落,身手極為靈活地潛向居中那間大屋。片刻的功夫,兩人已自大屋處返回,那居右的黑影正想領著他們離開,一回頭,從這角度,正看見左前方花樹後房屋一角隱隱傳出些燈光,便把手一擺,帶著他們兩個悄然潛去。

    這人就是慶忌,本來目的已經達到,他正欲率人退走,突見後院一處還亮著***,想來尋常人沒有道理在此寂寂深夜仍不入睡,此時仍亮燈盞的十有**便是叔孫家主的房間,只是不知他是在披衣閱覽公文,還是會見什麼人物?既然看到了,他怎麼也要瞧個究竟。

    慶忌奔到樓下,仰頭看看,見二樓一角亮著燈光,窗戶開著,縵簾被風捲起,不時飄向空中。慶忌喚過兩個侍衛,向他們低低囑咐幾句,兩人立即一個攀上了花樹,隱身在樹葉之間,一個矮身遁進了花叢,縱然從他身邊經過,若非刻意去找,也休想看出一絲異常。

    慶忌把劍插回腰間,縱身一躍,扣住木樓建築突出的部分,悄悄攀了上去。二樓窗外是微傾向下的一截雨搭,不寬,但足以立足。慶忌小心站好,悄悄挪到窗口,探頭向內望去。

    房中佈置十分堂皇,漆的發亮的地板上放著一張卷耳矮案,案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水果、點心和閃閃發亮的銀色器皿。案幾後鋪著一張柔軟舒適的虎皮,一個女子側身臥在虎皮上,一手托著香腮,滿頭秀髮逶迤而下,鋪布在虎皮上。

    她背對窗口,慶忌看不見她的模樣,但是光看她的身材,就足以令人眼前一亮了。她穿著一件柔軟貼身的白袍,那是最精美的魯縞,縞素皎潔,飄逸如雲,袍下的**優雅修長,身體曲線象波浪般流暢,輕袍下端露出一對秀氣的美足和小半截完美秀氣的小腿,那雙足輕輕疊在一起,纖美的腳掌腳趾就像一朵綻開的百合。

    她的前面是一扇屏風,屏風蒙的是薄薄一層素紗,上邊繪著一棵蒼勁古樸的梅樹,梅花點點,艷如鮮血,朦朦朧朧的可以看到,屏風外跪坐著一個男子,面容隱約難辨,但是身形非常挺拔。

    只聽房中那躺臥的白紗女子道:「哎呀,原來已經這麼晚了,今夜與你秉燭長談,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呵呵,想不到你腹中韜略一至於斯,我本來只想尋個操舟的教習,沒想到卻尋到一個文武雙全的才俊之士。你有如此才學,倒不能大才小用了,不如明日我便稟明父親,舉薦你出仕為官,你看如何?」

    屏風外那男子朗聲說道:「在下一介布衣,承蒙小姐看重,親移玉趾迎我入府,心中實是感激不盡。如今在下寸功未立,豈敢為官。在下願留在叔孫世家,為小姐效力,為叔孫世家殫精竭慮、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那白衣女子格格一笑,香肩抖動,姣好誘人的腰臀曲線在輕柔的白袍下更加明顯,她伸出一隻手,拿起案上一隻高足銀杯,淺淺酌了一口,柔聲道:「好,你既有這份忠心,那便先為我做好競舟和田獵這兩件事吧。競舟雖然不能影響什麼大局,如果勝了也能壓一壓季氏的氣焰,至於田獵……我可是把自己都押上了……」

    屏風外的男子頓首道:「是!在下知道,無論如何,在下都不會讓小姐受辱。」

    「嗯,那就好,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叔孫家要倚重你的地方還多著呢,我大哥承襲父職,經常出使各國,叔孫家的內務大多由我掌理,只要你竭誠為我叔孫氏效力,我是不會虧待了你的。我的身邊……很是缺少一個像你這樣的男子……」

    慶忌聽到這裡心中不覺一動,他已知道這房中兩人到底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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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4:56 |只看該作者
第061章 第一次親密接觸


李寒聽了叔孫搖光的話心中一陣狂喜,她肯重用自己就好,只要常在她左右,憑自己的自己人品才學,以有心算無心,還怕這二八芳齡的少女不動春心嗎?

    李寒暗抑心中激動,生怕關鍵時刻失了分寸,以致功虧一簣,忙故作淡定地道:「多謝小姐看重,小姐對李寒的知遇之恩,令在下感激不盡,寒敢不盡力麼?今日與小姐一番攀談,李寒如沐春風,身心愉悅,絲毫不覺辛苦。但小姐玉體嬌貴,是該好生歇息了,在下這便告退了。」

    李寒說罷,頓首一禮,瀟灑地展袖起身,望也不多望叔孫搖光一眼,緩緩退出房去。房門「嚓」地一關,叔孫搖光盈盈坐起,慵懶地伸了伸腰肢,低低一笑:「哼哼,野心不小,想打我的主意呢。男人呀,一個個都是這般嘴臉。真可惜了,你若不是裝出一副淡泊名利的隱士模樣,我倒真會高看你兩眼。」

    她低聲自語,聲音甚小,慶忌在窗外並未聽清,他只見到這位白天在「魯膾居」中穿著一身男裝的叔孫小姐悠悠然地站起,怕她突然回頭,急又向牆邊站了站,微微側目向內窺去,只見一襲長袍柔順地貼在她的胴體上,體態玲瓏浮凸,修長健美,只可惜燈光雖襯得那袍子呈半透明狀,卻休想把那胴體看的清晰了,不禁令人暇想那襲白紗內的玉體又該是怎樣風光。

    李寒窮苦出身,能有如今一身才學。其實也算是極刻苦,極具天賦地人,只可惜他為了博取叔孫搖光的歡心,無論坐立行走,一言一行,總想表現出自己是一個素有修養。具備貴族風範的男子,這一來,反倒落了形跡。

    要知道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貴族。從書本中學到的日常知識能有多少。貴族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不需要刻意地訓練。那是從小耳濡目染,習慣成於自然的,他的一些舉止,唬唬外行倒是似模似樣,但是在這種真正貴族出身地子弟們面前故作優雅,反而顯得做作虛假。

    而且,今日召見那些準備參加田獵的士卒時,叔孫搖光那番蹩腳地訓話,也讓他放鬆了警惕。他把叔孫搖光當成了一個不通事務的世家小姐。以為這樣的大家小姐很容易上鉤,因此放下心機侃侃而談,頗有些賣弄。

    孰不知,叔孫搖光確實不瞭解那些最底層的家奴家將們的心理,那只是因為對這個階層的人她向來除了吩咐、命令之外,他們的心思和存在都是可以直接漠視的,實在沒有必要降尊屈就去接近、去瞭解他們。但是對於抱著別樣心機在她身邊逡巡的男子。這位大小姐從十二歲起就開始同這種人物打交道了。又哪裡能是懵懂無知地少女。

    慶忌一見房中是叔孫搖光,立時改變了就此離去地念頭。還有什麼比摸進叔孫世家大小姐的閨房更好的震懾手段?能找到叔孫搖光的閨房,自然就能找到叔孫玉的臥室,能在叔孫搖光面前來去自如,想要取他叔孫玉的首級自然是探囊取物,這種威懾力對叔孫玉來說一定更具效果。

    想到這裡,慶忌稍稍向前挪了兩步,伸手一撥紗幔,一按窗口便躍了進去。他穿的是軟靴,腳下又輕,叔孫搖光全無察覺。叔孫搖光打個哈欠,正想回身掩窗睡下,突然一隻大手摀住了她地口,叔孫搖光一雙眸子頓時驚駭地張大了。

    慶忌幽靈一般靠近叔孫搖光,身體貼上去緊挨她地背臀防止她扭動,一手摀住她的嘴,一手把鋒利地劍刃橫在了她的咽喉上,叔孫搖光咽喉處的皮膚一觸到鋒寒的劍刃,立即泛起一片細細的顆粒,再也不敢掙扎一下,眼中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慶忌拖著她的身體離開窗口,靠近一旁的臥榻,這才把摀住她嘴的手稍稍移開一些。

    叔孫搖光僵著脊背一動也不敢動,只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要甚麼?」

    慶忌沒想到這嬌怯怯的大姑娘膽量還不小,此時猶能保持冷靜,不禁起了促狹的念頭,他壓低嗓音回道:「你說呢?」

    叔孫搖光深深吸了口氣,回答道:「我給你百金,如何?」

    慶忌低笑一聲:「太少!」

    叔孫搖光微惱:「給你千金,你帶得走麼?好吧,我再送你明珠十顆,甚或我妝匣中的全部財寶都可以給你,這樣夠了麼?」

    慶忌哼道:「在我眼中,縱然萬金,也不及一個美人。」

    叔孫搖光辯解道:「這些財物,夠你找百十個美貌的處子了。」

    慶忌嘿嘿一笑,說道:「可是叔孫搖光,世上卻只有一個。」

    叔孫搖光嬌軀一震,吃驚地道:「你……專為我而來?」

    慶忌椰揄地道:「不錯,在下為見小姐一面,殫精竭慮、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搖光小姐聽了,會不會有些感動,亦或以身相許?」

    他這話,正是學了方才李寒的說話,叔孫搖光甚是聰明,聽了他的話忽然警覺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嘿嘿!」慶忌的劍鋒貼著叔孫搖光的咽喉,輕輕從左向右慢慢劃過,叔孫搖光身子僵直,一動不動,驚駭地眼睛使勁地向下瞄著那劍鋒,當那劍鋒快要劃到盡頭時,一滴冷汗終於從鬢邊滴落。

    「我這劍再向前遞三分,你的喉管就會被鋒利的劍刃一下子割破,血馬上從喉管裡激射出來,噴的到處都是。你……會感到胸腔裡憋的要命,你想吸氣,使勁地吸氣。但是你的嘴巴已經不受控制……

    搖光小姐,你見過被剁掉腦袋地雞嗎?它那沒有頭的身子拚命地掙扎,在院子裡到處亂跳,跳啊,跳啊,然後就會一下子栽到地上。當你過去提起它的腳時,它的身子還在輕輕地抽搐……」

    叔孫搖光似乎被他描繪的可怕場面嚇到崩潰了,她的身子像風中地落葉一般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抽噎道:「你……你到底要什麼,只要我辦得到。我一定給你,求你不要殺我……」

    「如果我要你的人呢?」

    叔孫搖光忽然沉默了,片刻之後脊背竟然挺了一下:「那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慶忌訝然道:「怎麼,現在不怕死了?」

    叔孫搖光絕望地道:「你敢要我,就得準備承受我叔孫世家對你日日夜夜無窮無盡的追殺。所以……如果你地目標真的在我,我不信你佔了我地身子後還會留下我的性命,要殺你現在就殺吧!」

    慶忌愉快地笑了:「聰明,果然聰明,和聰明人說話。會很省力氣。如果我現在放開你,你不會大聲喊叫吧?說實話,我很不想見到你的閨房裡突然出現一隻被切掉頭的雞……」

    叔孫搖光馬上答道:「不會,我不會亂說話,也不會大聲喊叫!」

    「很好!」

    慶忌移開劍,把她向前輕輕一推,叔孫搖光站定了身子。慢慢轉過身來。待她看清慶忌的模樣,不禁吃驚地張大了眼睛。她趕緊摀住嘴,用驚駭的眼神看著他,半晌才放下手,訝然叫道:「是你?怎麼是你?」

    慶忌笑吟吟地道:「當然是我,除了我,還有誰能出入你叔孫世家,登堂入室如履平地?」

    叔孫搖光目光微微一閃,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害怕地抱住雙臂,戰戰兢兢地向後退,顫聲說道:「你……你是怕田獵時輸了顏面上不好看麼,那我認輸就是了,我不跟我比了,真的不比了,求你你不要殺我,你是大英雄大丈夫,我只是個小女子,你不可以殺我……」

    慶忌見了她這般模樣有點啼笑皆非,他冷哼道:「誰說我要殺你了?我若有心殺你,你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屍了,躲甚麼,給我坐下說……」

    他向前邁了一步,正想抓住叔孫搖光的手臂,正瑟縮後退,像一隻小白兔般怯生生地叔孫搖光突然雙目一亮,身形一縮一彈,白袍下便飛起一條光潔溜溜地玉腿,她也顧不得春光外洩,狠狠一腳便踢向慶忌的下陰。

    「噗」地一聲,慶忌的雙腿中間挨了一下狠的,「噹」地一聲,短劍落地。

    叔孫搖光看向慶忌,只見慶忌蹙著眉頭,一臉深沉地看著她,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身子更是站的穩穩的,既未慘叫也未倒下。叔孫搖光眸中剛剛露出的一絲喜色頓時消失:「咦?這人……這樣踢都不倒地?」

    叔孫搖光轉身便逃,慶忌怒極,伸手一扯,只聽「刺啦」一聲,一件袍子便被他扯了下來,叔孫搖光「呀」地一聲,只穿著貼身地褻衣小褲,光著兩條溜滑的大腿,一聲大叫還沒喊出來,就被慶忌地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纖細的後頸。

    慶忌多大的力道?他沒怎麼使力,叔孫搖光就騰雲駕霧地飛了起來,砰地一聲跌到她的睡榻上,摔的四仰八岔。那小小的褻衣實在難以蔽體,摔到榻上的嬌軀像一只小白羊兒似的,暈頭轉向的叔孫搖光還沒清醒過來,就感覺一個沉重的身體狠狠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救……唔……唔唔……」

    叔孫搖光陡然被男人壓住,驚慌之下不管不顧地只是掙扎,慶忌一手掩住她的嘴,一手裹緊她的腰,身子死死地壓在她的身上。叔孫搖光的身體結實有力,幼嫩光滑,腰腿極有力道,在他身下挺腰縱躍就像一條剛出水的魚兒,慶忌的身子險些被這野馬般的女孩給顛下來。

    「小姐,小姐,有什麼事嗎?」臥房門外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緊接著障子門竟被微微拉開一些。叔孫搖光一下子停止了掙扎,她掙的青絲凌亂。滿臉暈紅,鼻息咻咻直喘,看來沒少消耗氣力。慶忌冷冷地盯著她,手從她的嘴上一寸一寸地滑到了她地咽喉,一隻手便把她的頸子握在手裡。

    叔孫搖光瞥了他一眼,心中不由一寒。她毫不懷疑,如果現在敢說出半個他不想聽到的字,她的頸子一定會被慶忌硬生生擰斷。她嚥了口唾沫。慢慢說道:「沒……甚麼事,我要睡了。你退下!」

    「是!」門口的侍女答應一聲,障子門再度拉上。

    兩個人就這樣一上一下,一動不動。慶忌不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沒有,只把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她,叔孫搖光愈加害怕,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著慶忌,道歉、討饒、保證、軟弱,很難想像一雙眸子在短短地時間內能表現出這麼多的情感和含意。

    慶忌還是不理她。叔孫搖光嚥了口唾沫。壯著膽子小聲道:「放我……起來好不好?我……我保證,這次再也不使詐了,真的不使詐了。」

    「就……這樣……談,我……很安全……」

    慶忌咬牙說出一句話,立即絲地吸了口氣,又不說話了。

    叔孫搖光乾笑道:「可我……我覺得不安全呀……」

    慶忌沒有說話,只把抱緊她腰肢地手臂又恨恨地緊了緊。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氣來。叔孫搖光突然明白了。那一腳對他並非全無傷害,只是他強行隱忍到現在而已。想到這裡叔孫搖光心裡一陣恐懼:「天吶,我那一腳不會真的踢壞了他吧?千萬不要,否則……我就完蛋了,他肯放我活命才怪……」叔孫搖光眼中終於露出了真正地恐懼。

    慶忌萬萬沒想到,這個身嬌肉貴的貴族小姐居然也是會武的,而且身手如此矯健。其實這個時代的女性少有弱不禁風的,就連建屋築樓、水利河工,女人都要同男人一樣出工勞役的。有些諸侯國更是連女子都要上戰場、戌邊疆。而且當時官吏沒有文武的區別,大夫們都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文武之道並重,所以富貴人家的小姐,儘管錦衣玉食,也絕不會只習詩書禮儀,大多都要習練騎射武藝。

    這些繼承了慶忌全部記憶的他本來是知道地,但是主導他思維地畢竟是來自21世紀的那個席斌,所以他下意識地把對方想像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以致被她的表象迷惑,吃了一個大虧。被那一腳踢的直到此時才能正常呼吸。

    她一腳踢來時,慶忌雖在大意之中,還是閃了一下身子的,這一腳並未踢實,只是要害處被她的大腳趾蹭了一下,但那極柔弱地所在,便是這一下也受不了,趴在那兒半天都不能動彈。慶忌不動,叔孫搖光袒胸露腹地被他壓在身下更不敢掙扎,注意力轉移了方向,這才注意到兩人的姿勢何等暖昧。

    一個年青力壯地男子正趴在她近乎全裸的身上,一種難言的奇妙感覺突然從她心底裡滋生如來,心頭不爭氣地急跳著,胸、腹、大腿處處都有酥麻發癢的感覺,想撓又不敢動,一張俏臉便悄悄爬上幾絲紅暈,緊接著迅速蔓延開來,越來越紅,最後面紅耳赤,好像五月天的紅太陽似的,由於抑制不住激烈的心跳,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高聳的胸脯很可觀地起伏著。

    慶忌的臉色終於緩和過來,他長長地出了口氣,恨恨地看著身下的女人,叔孫搖光討好地笑,訥訥地說:「我……我們坐起來談好不好?我保證……不逃跑,不反擊,乖乖地聽你說話。」

    慶忌哼道:「不必了,就這樣談,很好!」

    叔孫搖光又氣又羞,無奈地道:「你……你到底要談什麼?深夜潛進我的居處,你到底有甚麼用意?」

    慶忌沉著臉道:「這話你不該問我,應該問令尊大人。」

    「我父親?」叔孫搖光吃驚地張大了眼睛:「我……我父親怎麼了?」

    慶忌看了她半晌,在從她的目光中,沒有一絲知道因果的神情,慶忌料想這種事叔孫玉也不會說給女兒聽,才道:「今日自魯膾居返回雅苑時。慶忌被人埋伏行刺,這件事搖光小姐聽說了嗎?」

    「什麼?」叔孫搖光大吃一驚,隨即一臉恍然,訝聲道:「難道……難道是我父親派去的刺客?」

    「雖不中,亦不遠矣。據我所知,刺客是孟孫氏派去的。但是你不要告訴,令尊大人不是孟孫氏地同謀?」

    叔孫搖光想要反駁,但是仔細一想三桓之間的關係。只好虛弱地辯解道:「可……可冤有頭,債有主。你……你怎麼也應該找上孟孫氏才對呀,為什麼要潛入我家,難道……難道你想對我父親不利麼?」

    慶忌冷冷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孟孫氏幹的好事,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可是做為他的同謀,我也要讓你父親知道。不要以為這裡是魯國。就可以對我慶忌為所欲為。今天的事,只發生這一次就夠了,如果再有一次,我來的就不是你地閨房,而是令尊大人的臥室!」

    「可是我們叔孫……」

    「閉嘴!」

    叔孫搖光立即噤聲,如今她已是慶忌砧板上待宰的魚肉,天知道如果惹惱了他。他會幹出什麼事來。慶忌冷笑著又道:「你聽著,我慶忌說到做到。如果我再遭到孟孫、叔孫兩家地暗殺,你們將遭到暴風驟雨般的反擊,既使我死了,忠於我地死士也會繼續執行這一命令,除非你們永遠蜷縮在深宅大院裡,永遠安排下無數的士兵日夜巡邏!」

    叔孫搖光訕訕地道:「我……我知道了,公子的話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轉告給家父知道,呃……我們現在可以起來了麼?」

    「不可以,我的話還沒說完。」

    叔孫搖光那具有驚人的彈性和力量的胴體在他懷裡掙了一下,抗議道:「公子既然不會殺我,我當然不會冒險反抗,坐起來說不成麼?我們這樣子……這樣子……像什麼話?」

    慶忌沒好氣地翻了翻眼睛:「這是你自找的,我倒覺得現在這樣很舒服,而且很安全!」慶忌說著,還報復似地把臉埋在她嫩滑香馥的粉頸裡深深吸了一口,叔孫搖光又羞又忿,兩頰酡紅,只得僵著嗓音道:「你……還要說甚麼,快快說吧。」

    慶忌臉上的神色鄭重起來,兩眼神光炯然,語氣也更加冷厲:「叔孫姑娘,我今天來,固然是想以我地手段讓叔孫、孟孫兩位大人知道,慶忌不可輕辱,但是並非純粹為了展示我地反擊之力。我還想告訴你們,魯國三桓世家之間的爭權奪利,我慶忌並不想參予進去。慶忌只想光復吳國,殺姬光以報父仇。

    至於魯國是肯借兵還是借城,慶忌都感激不盡。即便魯國不願相助,慶忌也不過另尋他助,但是你們也不要因為內部的爭鬥涉及到我,就想把我除掉。慶忌是任人欺辱的人嗎?如果季氏決意專權,既便世上沒有我,他也一定想的出別的辦法,與其阻撓,莫如參予,如果想除掉我以消一劫,我告訴你,你們只會增加一個新的強敵、又增無數劫難。」

    叔孫搖光目光溜溜地一轉,懷疑道:「這些話,為什麼你不直接同家父說,偏要借我之口轉達?」

    慶忌當然不會說自己只是誤打誤撞才找到她地房間,他冷哼一聲道:「似乎搖光小姐很希望我提劍闖入令尊大人地臥室?令尊畢竟是叔孫家主,被我這樣提劍闖入臥室,顏面何存?以他權重一朝、顯赫不凡的身份,又豈肯在我劍鋒下屈膝?我又怎會相信他在劍鋒下地承諾?若非如此,你以為我今晚不去見他嗎?哼!」

    叔孫搖光暗暗心驚,聽他口氣果然把我家中一切都打探的清楚了,真是奇怪,他甫來曲阜,如何對我家瞭如指掌?莫非……已重金收買了我的家人麼。如果真有人做他的內應,以他這樣的身手,縱然我家遍佈甲兵,又如何能防備得了他?慶忌看到她眼中的懼意,滿意地一笑,又道:「魯國權力之爭,三桓盡可各施手段,但叔孟兩家若是以為殺慶忌一人,便足以消彌禍端,那可是大錯而特錯了。我現在伐吳或無足夠力量,可是艾城畢竟仍有數萬忠誠的將士。我已吩咐下去,若我身死叔孟兩氏之手,伐吳成為泡影,麾下三萬甲兵則盡皆投入季氏門下,到那時……你們兩家是什麼下場,不必我提醒,你也該想得到。」

    慶忌說完翻身坐起,他一移開,叔孫搖光頓覺身體暴露在燈光之下,「呀」地一聲羞呼,手忙腳亂地便扯過錦被圍住自己身子。

    慶忌藉機退到窗邊,朗朗說道:「千丈之堤,潰於蟻穴,百尺之室,毀於星火。叔孫世家雖然勢大,可是如果胡亂樹敵,未必不會大廈傾覆。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今日之仇焉知不是來日之賓呢?請代我轉告令尊大人,如果我再接到叔孟兩家向我射來的冷箭,咱們下次見面就不會像今晚這般友好了,言盡於此,慶忌告辭!」

    慶忌一抱拳,翻身躍出窗口,樹上叢中分別躍出一個人來,三人匯合到一齊,更不多話,只打一個手勢,便向高牆邊快步奔去。

    叔孫搖光擁被而臥,怔怔地坐在那兒,慶忌話中的威脅,隱隱透出的含意,閨中少女被人肌膚相親的震撼,種種感覺,讓她有些心思怔忡。

    過了許久,她恍惚的心神才清醒過來,心頭突然湧起一股子羞惱:曲阜城中的世家子弟,哪個敢這樣欺負我?偏是慶忌這小賊,對我如此輕薄之後,就這麼揚長而去了,我叔孫搖光顏面何存?

    什麼下次見面不會如今晚這般友好……,呸!本姑娘今晚和你很友好麼?十日後一戰,我不大大地羞辱你一番,叔孫搖光便跟了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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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5:30 |只看該作者
第062章 男兒自有男兒行


曲阜古城的夜應該是寂靜的,因為這個年代沒有打更的更夫、沒有巡城的衙差,酒肆歌坊也不會***通明徹夜不眠,夜晚的時候,豪門大戶家裡也是一片寂靜,整個城池都籠罩在黑暗和靜寥之中。

    但是今晚卻有一隊隊舉著火把的兵將滿城巡弋,到處都是叱喝連聲的士兵。潛入季府的刺客為了逃命,在城中幾處地方點起火來,然後趁亂逃走了,雖然倉惶之下,他們點的只是一些堆放在人家房前屋後的柴垛,但是由於建築多是木製,一旦火起,誰也不敢大意,失火的人家和趕來相助的左鄰右舍一宿也沒睡的安穩。

    曲阜古城的清晨本來應該是清靜的,旭日東昇,如一團紅火,沒有早起的士農工商,沒有早起的攤販飯館,街上冷冷清清,偶爾有幾個早起的人,腳下的步子也應該是節奏悠閒的。可是這個凌晨決不清靜,大司寇孫叔子怒髮衝冠,持戟披甲,親扶戰車巡視全城。

    戰車轆轆,輾壓著凌晨小雨後的青石路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路邊那偶爾早起的路人被司寇大人冷冷的目光一瞪,再看見他身後士卒手中鋒利的戈刃,頓時便惶恐不安起來。可是神情一旦有疑,又或走避的腳步急了些,便會有人帶著一隊士兵圍上來詳細盤問,驗明身份。一時間,古城人人自危。

    令師、士師、城衛、小吏們各帶官兵,到處搜捕,如有吳人打扮的,不分來歷,一概先行拘押,有那身份高貴、或與魯國士卿大夫們有關係的吳人。雖未集中看押,但也在他們門前設了士卒看守,不准輕易出入。

    季氏遇刺!這就是孫叔子大人睡意正酣時得到的傳報,慌得他披甲帶盔,連忙點齊兵將,燈籠火把地趕往季府,卻被季府家將擋在門外。季府的上千名家將劍出鞘、箭上弦,把季氏大院守的是水洩不通,任何人不准出入,便是他大司寇也被擋了架。

    在門口候了半天。孫叔子才等來季氏的命令,命他嚴緝兇手,言詞間對他這位大司寇的失職多有痛斥,孫叔子忍怒回兵,開始巡弋全城,到了凌晨。證據確鑿地真兇卻一個也不曾捉到,孫叔子怎不惱火。

    直至天亮,孫叔子才被季孫意如喚進府邸,先是罵了他個狗血淋頭,然後再拖出刺客遺下的那具死屍,死屍梳椎髻,有紋身。斷髮紋身正是吳越一帶的習慣,刺客的身份自然是吳人無疑了。再聯想到昨日慶忌遇刺,兇手也是吳人,真相已昭然若揭:吳王遣刺客殺慶忌,事有不逮。於是便想把季氏這個慶忌的最有力庇護者幹掉大司寇對吳人哪裡還能客氣,一時大索全城,天色大亮時已經拘押了不少吳人。便連齊人、鄭人、陳人、曹人、楚人,不管是經商的還是賣藝的,但凡爹媽給他生了張比較凶悍的面孔的,都被孫叔子拘押了起來。

    此時,還沒有人知道孟孫世家也出了事。三桓世家的房舍宅院極其廣大,面積恍若三座小城,裡邊就是鬧翻了天。外邊也不容易聽到聲息。此時。孟孫子淵也剛剛被兒子喚醒,孟孫氏身材瘦小。在三桓中脾氣卻最是火爆,如果不是兒子親來喚來,旁人還真不敢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饒是如此,孟孫子淵也大為不悅,他挪開胸前一個美妾地玉臂,憤憤然地穿上袍子,一頭一頭花白的頭髮也未梳洗,就那麼披在肩上走了出來,兒子孟孫協附耳低語幾句後,孟孫子淵臉上的不悅頓時被駭然所取代,連忙隨著他走了出去。

    到了孟孫氏的宴客大廳,孟孫子淵不禁攸然變色,怵目心驚。會客大廳內,在正前方那青山古松白雲朵朵的壁畫下,倚牆放著一排屍體,最左邊是他宅中豢養的四頭猛犬,四頭猛犬此刻都已一命嗚呼,一字排開,軟綿綿地躺在地上。緊接著是他最喜歡地兩匹駿馬,一匹青驄、一匹棗紅的馬頭,兩匹馬首被端放在地,碩大的馬眼還在睜著,再往左,是六個負責在內宅巡夜的家將,他們也並排躺在席上,人屍、獸屍的鮮血浸透了坐席,滿屋都是血腥之氣。

    孟孫子淵瞿然變色,顫聲道:「這……怎麼會這樣,是誰幹的,什麼時候闖進了刺客?為什麼不曾有人驚覺?」

    圍在孟孫子淵身旁的子弟、家臣、家將皆不敢言,孟孫氏看看他們,再看看這鬼獄一般地場面,突地勃然大怒。刺客今日能無聲無息地殺死他護院的猛犬、殺死他心愛的駿馬、把他的護院家將幹掉,焉知來日不能直接闖進他的臥室,取他項上人頭?

    孟孫子淵暴跳如雷,指手斥罵,孟孫氏地子弟家臣面如土色無人敢言,孟孫子淵越罵越怒:「渾賬,站在這裡刺客就會現身麼?速去把常任、准夫、士師,所有的司法刑律之官都給我叫我……,不,直接要司寇孫叔子來,務必要他尋得兇手,除我心頭大患……」

    孟孫子淵正在指手劃腳,他最心愛的侍妾齊姬急惶惶地跑了進來,一見滿堂血腥,恍如人間地獄,嚇得她尖叫一聲,腳下一軟,幾乎跌到地上,手裡一捆東西「啪」地一聲摔了出去,正掉進血泊裡。

    孟孫子淵連忙上前扶住,喚道:「齊姬,你怎麼進來了,此處遍地血腥,太也恐怖,夫人快快出去。」

    齊姬定了定神,一頭撲進他地懷中,緊緊抱住了他的身子。只是孟孫子淵身材瘦小,這齊女高挑豐腴,比他還高了半頭,說是撲入他的懷中,倒像孟孫老頭兒一頭被攬進了奶娘的懷抱。

    齊姬驚慌地道:「大人,我早上入廁時發現大人置於小堂書案上的朝衣朝冠還有玉圭全都不見了,案上只放著一卷簡書。」

    孟孫子淵大驚,忙問道:「夫人,那簡書在哪裡,快快取來我看。」

    「在……在那兒……」齊姬怯生生地指向血泊中的那卷東西。孟孫子淵向地上一看,一個家將已搶步過去拿起木簡,以袖拭淨上面的血跡,然後扯開沾血地細繩,雙手把木簡奉與孟孫子淵。

    孟孫子淵急急展開一看,只見有些字已被鮮血浸潤,但還能依著殘餘筆劃讀出整個字來,木簡上殺氣凜凜地寫著幾句話:「君休問,男兒自有男兒行。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孟孫子淵匆匆看罷,氣得渾身發抖,他瞇起雙眼思忖,喃喃道:「以殺復仇?誰與老夫有仇?」他地身子突然一震,憤怒地叫道:「是了,一定是他,一定是慶忌。嘿!我還道真的瞞過了他,想不到我昨日使人行刺,今日他便來還以顏色了。來人,來人,速速點齊五百軍兵,隨我去拿人……」

    他地兒子孟孫協此時已三十出頭,為人比乃父穩重的多,聽得此言忙道:「父親,不會是慶忌的人吧?這木簡上的字體可不是吳人慣用的是鳥篆體呀。」

    孟孫子淵不屑地一笑:「蠢材,慶忌身為一國之公子,豈會不懂得這通用字體?」

    原來,春秋年間,不管兩個國家相隔多遠,最初使用的都是統一的文字----周王朝的大篆。到了春秋末期,周朝廷已無力控制天下,各國分立,久而久之原本一樣的字型在各國就發生了一些變化,及至後來天下一統,秦始皇將文字又重新規範了一遍,通用字便成了小篆。

    當時吳國的字體是從大篆演化而來的鳥篆,筆畫多如飛鳥展翅,看著優美,卻不易識別,各國文字都有各自特色,但各國無論是文字還是語言的源頭都是一致的,所以各國互遞國書、互相出使時仍是書周字、說周語。慶忌是吳國公子,孟孫子淵當然不信他只會畫畫小鳥。

    孟孫協總覺的只憑一番揣測就殺上門去,對自家大大不利,不管如何,在國人眼中,慶忌可是他們三桓世家給隆重邀請來的,如今證據不足,就憑這麼一卷木簡去抓慶忌,實難服人,光是季氏那一關怕就過不去。

    再說這滿堂血腥、鬼氣森森的模樣實在是太駭人了,無故結一強敵,如果一擊不能致命,那可是後患無窮。想到這裡,孟孫協硬著頭皮繼續勸道:「父親,如果真是慶忌,我們更該謀而後動,不可輕啟刀兵,否則鬧將起來,別人詢起慶忌因何遣人至咱府上殺人立威,那時該怎麼辦?再者,慶忌又是季孫執政以國禮相待的客人,父親要殺他,恐怕季孫大人那一關就不好過,父親,你看……是不是與叔孫大人商議一番再決行止?」

    孟孫子淵忍著氣想了一想,覺的兒子說的也有道理,便猛一頓足,憤然吼道:「好!你去備車,齊姬,速為老夫梳發著裝,我要馬上趕去叔孫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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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惜生


叔孫世家,叔孫玉把玩著手中的一枝斷箭,正在聽著女兒敘說昨夜的經歷,叔孫搖光在父親面前當然不會說出自己被慶忌脫成小白羊兒一般,被他壓在身下聽來了這番話。在她的描述中:夜與李寒商議競技事,未幾,李寒退下,忽風搖燭動,霍然抬頭,慶忌已颯然出現,挾劍而立,搖光小姐面不改色,拂然起身而問之,慶忌乃先謝罪,再言……,聽起來頗像遊俠故事。

    女兒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叔孫玉當然不會疑心女兒的話,更不會想到吳國第一勇士居然會被他的女兒一腳險險踢斷了子孫根,他靜靜地聽著女兒的述說,目光微微閃爍,待女兒說罷,他低頭看看手中折成兩半的那枝利箭,沉吟片刻,問道:「他說……無論借兵還是借城,慶忌都感激不盡,是這樣的嗎?」

    叔孫搖光點頭道:「是!」

    「借兵還是借城,借兵還是借城,借兵……,借城……」,叔孫玉似乎讀出了什麼,他忽然站起,雙手背在身後,拈著那枝箭桿,下意識地在身後輕輕轉動著,慢慢地踱起步來。

    叔孫搖光的目光隨著父親移動,心中暗暗納罕:「這句話有什麼玄機了,怎麼父親反覆念個不停。」

    叔孫玉忽地站住身子,仰首思忖片刻,說道:「你把他的那段話再重複一遍。」叔孫搖光倒是好記性,也真難為了他,光潔溜溜的被人壓在身下,猶能不慌不亂,還能記的清對方說的話,她又重複了一遍,說到「麾下三萬甲兵盡投季氏門下」時,叔孫玉曬然一笑。

    叔孫搖光說完後。叔孫玉恍若未聞,只是喃喃地道:「借兵、借城,與其阻撓,莫如參予……」

    就在這時,一員家將奔上堂來,抱拳稟道:「主人,孟孫大人到了。」

    「唔……」,叔孫玉回過神來,淡淡地道:「我知道了,請他進來。搖光。你去吧,這事不要再讓任何人知道,嗯……,龍舟競渡……,哼,你還算知道幫父親幹點正事。」

    叔孫搖光吐了吐舌尖。露出一副乖巧的笑臉,故作嬌憨地道:「女兒想為父親分憂嘛,再說,女兒出面有女兒出面的好處呀,女兒若贏了,是咱叔孫家的榮耀,若是輸了嘛……嘻嘻。反正我是一個女兒家,不管輸給季氏還是孟氏都不算丟人,你說是不是呀,父親大人?」

    叔孫玉把臉一沉:「哼!花言巧語,你真有那麼懂事的話。和孫叔子那不成器地寶貝兒子比什麼田獵,賭注何其荒唐!如果輸了,難道堂堂叔孫世家的大小姐。真的要去給人為奴為婢?那時節就不丟我叔孫氏的臉面了嗎?」

    叔孫搖光想起昨夜與李寒商量的那些辦法,膽氣頓壯,不服地道:「父親怎麼就認定我會輸了?哼哼!我不但要贏,還要贏的漂亮呢!」

    叔孫玉瞪了她一眼:「慶忌豈是浪得盛名?雖說他那些夥伴都是些扶不上牆的爛泥,也萬萬大意不得,哼!偏你會給我惹事,去吧。把我的貼身四衛帶走。你挑的那些人,武藝怎及得他們萬一?」

    他的四名貼身侍衛。都有一身好功夫,他們雖無名氣,但是一身藝業驚人,如有他們相助,那麼要贏慶忌可就又多了幾成把握了。叔孫玉一聽大喜,興奮地抱住父親手臂,踮起腳來在他頰上香了一吻,雀躍道:「謝謝父親。」

    叔孫玉笑起來,親暱地在女兒頭上輕輕敲了一記,笑罵道:「鬼靈精,為父不知道你那點心機麼?告訴你,季氏已經發下話去,季氏一門誰若競舟奪冠,便將季氏掌握地海鹽生意交由他獨家經理三年,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季氏一門不知多少人都想贏這一仗呢,為父聽說,成碧夫人也在重金招攬善舟的能者,她也是女流,可不要輸了給她,丟了為父的臉面。」

    「知道了,知道了,」叔孫搖光說著,便快步向外奔去,一時間全部心思都被贏了慶忌這個念頭給佔據了。

    叔孫搖光喜不自禁地跑出去,剛一出廳就見孟孫子淵沉著臉走來,腳下生風,兩隻大袖甩得呼呼作響,叔孫搖光忙停身施禮:「孟孫叔父……」

    孟孫子淵哼了一聲,眼珠也不轉一下,就風風火火地衝進廳去。

    叔孫搖光詫異道:「咦?大清早的,是誰惹這小老頭兒不開心了?好大的火氣!」

    慶忌藉著夜色返回雅苑時,城中已然有幾處火起,由於三桓世家的宅院在曲阜城中各自佔據一處,呈品字形分佈,中間都有不小地距離,季氏那邊鬧的人仰馬翻,他這一邊卻靜悄悄的毫無聲息。

    返回雅苑,翻牆而入,聽聞各路人馬都順利完成任務,慶忌不禁大喜,一切事了,這才回到自己門前,先在門外鬆開綁膊、綁腿,把劍隱在袖中,脫去鞋子悄悄進了房間。

    寬大的軟榻上,一眾妙齡少女橫七豎八地躺在那兒,玉體橫陳、妙相畢露,慶忌微微一笑,放下短劍,解去衣袍,小心翼翼地搬開這人大腿、那人手臂,猶如在鐵絲網下匍匐前進的戰士,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鑽進去躺好,剛是僅僅片刻的功夫,身子便被幾條玉臂粉腿象蜘蛛似地給纏住了。

    慶忌躺在溫香軟玉中間,雖然一夜未睡,心中卻因為這一晚的經歷而興奮異常,竟然毫無倦意,他枕著手臂,張著雙眼看著黑沉沉的屋頂,過了好久,倦意一絲絲籠來,這才朦朧睡去。

    「喔哦,雞啼三遍,慶忌第一個醒來,他沒睡多長時間,但是自昨晚以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滿刺激,都讓人興奮,一大早醒過來,只覺精神奕奕,竟然毫無疲倦的感覺。

    窗外地花樹上,黃鶯清脆悅耳的啼聲隱隱傳來,明媚的陽光灑在那一具具泛著象牙光澤地美妙胴體上。美人春睡,嬌艷欲滴,身邊是橫七豎八地玉臂粉彎,橫在胸前的是一條粉光緻緻、毫無暇疵的玉腿。從大腿到小腿、再到足踝,曲線優美,收束緊繃的流暢線條顯示著那嬌軀中蘊含著怎樣的青春活力。

    撫摸著那幼嫩光滑、富有彈性的肌膚,好像自己從來不曾離開過,記憶猶新地唯有一夜風流地場面。慶忌微笑著湊過去,在那大腿嫩如凝脂的肌膚上「啵」地親了一口。然後又輕輕噬了一口,那玉腿地主人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她揉揉眼睛,一眼瞧見慶忌,便縮回大腿,把整個身子蠕動到他身邊,輕輕地撲進了他地懷抱,柔軟輕盈的身子半趴在他的身上。嬌聲說道:「公子,醒的好早。」

    慶忌微笑地撫摸著她光滑圓潤的肩頭,柔聲問道:「昨夜……睡的好麼?」

    小雅溫馴地點頭,星眸中仍有朦朧地睡意:「嗯,公子神勇。人家……人家被你殺伐的狠了,這一宿渴睡……」,小雅說著羞笑起來。

    海棠春睡。本就更增風情,何況又是這種慣習風流陣仗的女子,媚色天然,慶忌瞧了心動不已,小雅柔軟平坦的小腹忽地觸到一根火熱堅硬的東西,臉上臉上羞紅更甚,她眸中蕩漾著水一樣的光澤。忽地暱聲說道:「公子。人家一會兒就要離開雅苑了呢,公子不想……再與小雅歡好一次嗎?」

    慶忌被她撩撥的情難自禁了。心道:「試一下也好,如果臭丫頭那一腳真給我留下了後患,也可早些找個醫師看看。」給自己找到了冠冕堂皇地縱慾理由,慶忌便欣然一拍小雅那煮蛋清般瑩潤光澤、又帶著沉甸甸質感的粉臀,低笑道:「好,上我身來,盡情施展你的本事,讓本公子見識一下你的風流手段!」

    小雅吃吃地笑,毫無忸怩地啄住他的耳垂,舌尖小蛇般地鑽進了他地耳朵,身子像一條美女蛇似的在他身上蠕動著,當她撩撥的慶忌再難自禁時,便得意地一笑,雙手按住他堅如鋼鐵地小腹,玉腿輕分,跨上他的身子,把那豐腴圓潤的圓臀輕輕向下坐去……

    「啊啊」的輕呼,其他幾個女子都吵醒了,一場歡娛盡興,香汗淋漓的小雅躺在慶忌懷中,撒嬌弄癡地道:「對了,公子晚間去了哪裡呀?人家午夜夢迴,不曾見到公子呢,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你回來,不知不覺才又睡過去。」

    「是呀,公子去了哪裡,人家醒來的時候也不見你人呢?」墨籬也嬌笑著說道。

    慶忌撫在小雅柔滑秀髮上的手指不覺緊了一緊,眼中陡地泛起一抹森冷地寒意:我就知道,想要瞞過一個枕邊人都不易,何況是六個,可惜,我既沒有能讓人沉睡不醒地迷藥,也不會什麼點睡穴的武功,你們……

    「公子?」小雅感覺到他地身體有些僵硬,好奇地抬起頭,那豐滿挺拔的酥胸按壓在慶忌赤裸的胸上,一陣陣奇妙的感覺傳來,那身體是那麼青春而富有活力、光滑幼嫩的皮膚還不見一絲鬆弛……

    慶忌眼底悄然浮現的冰霜與那一抹不忍的溫情苦苦糾纏著……

    一條水榭,四面環水,只有一條木廊與甬道相接。甬道兩邊是斑駁錯影的幾株修長的樹木。池水中芙蓉初放,陣陣幽香扶風而來,碧水,綠葉,粉紅的芙蓉,相得益彰,更顯清新雅致。

    慶忌擁著六個美人,身後跟著英淘和阿仇,一起走向水榭亭台,易裊還在拿昨夜的話題開玩笑:「公子,昨天午夜你到底去了哪裡嘛?人家本想偎在你的懷裡睡的香甜些呢,睜眼卻不見你的人影,莫非你這府中還藏著個絕色美人,公子便連一夜都捨不得離開?」

    小竹吃吃地笑道:「或許公子是怕我們需索無度,清晨再也爬不起來,這才偷偷避開吧。」

    不管真假,幾個少女都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們那雨露灌溉身心滿足後的臉上有種更加美麗的榮光。看得出來。她們是非常喜歡慶忌這樣年輕英俊又懂風情的男子的,只是,她們雖然年少,卻已經歷了太多地人生,她們知道什麼是自己該得的,什麼是自己不該得的。懂得分寸,便不會癡生妄想,她們的命運注定只是林間野地裡的燕雀,永遠不會住進金絲銀線的鳥巢。所以那種親熱,也只限於男女之間的歡娛。她們知道象慶忌這樣的男子,永遠不會屬於她們。

    腳下的木板一踩上去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正水榭中欣賞風景地季孫斯聽見聲響,扭頭一看便展顏迎了上來:「慶忌公子,今日各家公子都按昨日約定駕車出城了,季孫斯特來相迎。只等公子帶領我們習練車戰了。」

    慶忌笑道:「慚愧慚愧,在下起的太晚,還要勞動公子來接。」

    季孫斯瞟了眼他身邊六個姑娘,眨眨眼笑道:「哈哈,今天晚起是應該的,這樣的妖精,一個已經嫌多。何況是六個,如果是我,現在怕是爬都爬不起來了。」

    小雅六美掩唇吃吃偷笑,幾雙明媚的秋波頻頻投送,對他大有撩撥之意。季孫斯說完。湊近一步,臉上露出詭秘的神色:「公子聽說了嗎,昨夜家父遇到刺客了。」

    「什麼?」慶忌「大吃一驚」。急忙問道:「季孫大人無恙嗎?可曾受傷?」

    季孫斯嘿嘿一笑,自衿地道:「自然無恙了,嘿嘿,我季家龍潭虎穴,豈是任人來去地地方?那刺客一來便被發覺,連我父親的影兒都不曾見著。不過,哈哈……。你不會想到的。孟孫氏昨夜也讓刺客折騰的不輕,他家可就慘了。聽說直到天明才發現異常,府中死了不少人。」

    慶忌訝然道:「怎麼……孟孫家也同時被刺客光臨了?這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

    季孫斯嘿然笑道:「還能有誰,和昨晚刺殺你的那些人必是同一來路,他殺你不成,又怕我魯國助你伐吳,便向三桓世家下手罷了。」

    慶忌湊近一些,低聲說道:「季孫公子,會不會是旁的來路?孟孫氏可是拖我後腿的,吳人怎麼可能連他也殺,這不是自斷臂助麼?」

    季孫斯幸災樂禍地道:「那些刺客遠自吳國而來,藏頭露尾不敢見人,能知道多少消息?我三桓世家之間地分岐,只有朝中的公卿大夫們才知道,便是普通國人也只道三桓世家迎慶忌公子入曲阜,只看到三公盛宴款待迎你入城,哪裡知道其中也是暗流湧動,何況是這些吳國刺客,哈哈,活該他季孫氏倒霉。」

    說到這兒季孫斯不忿地道:「只是……,不管如何,他們敢向三桓世家下手,我可是實實的沒有想到,闔閭忒也狂妄,欺我魯國不敢出兵討伐嗎?」

    季孫斯昂首挺胸,憤然說罷,想起魯國權力三分、軍力三分,三桓世家互相掣肘,守在國門裡還成,真要出兵的話,綁在一起的這三條腿各有異心,那真是寸步難行,不禁把肩一塌,洩氣道:「唉!還真是出不了兵。我和陽虎苦苦相勸,卻不知家父何時才能下了決心,只有你地大事得成,我父才好順勢……」

    說到這兒他忽醒起旁邊還有六個舞伎,頓時改口笑道:「哎呀,公子們怕是等的急了,咱們這便走吧。」

    慶忌笑道:「好,請公子先去車上候我片刻,我送六位姑娘離開,馬上就到。」

    季孫斯笑道:「好一個多情公子,才一夜的功夫,就這般恩愛難捨了麼?好好好,你們有甚麼情話,儘管說個夠,我去前邊等你。」慶忌目送季孫斯離去,慢慢轉過身,臉上春風一般微微地笑意一點點消失,落寞中帶起一片蕭殺。小雅瞧見他的神氣,聯想到方纔所聽的一切,腦海中電光火石般一閃,她已恍然大悟。

    小雅雙腿一軟,便跪伏於地,顫聲道:「公……公子饒命,公子饒命……」說至此小雅牙齒打戰,格格直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慶忌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小雅啊小雅,六女之中,以你最是聰明,我就知道,只消聽到些風聲,你就一定猜得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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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禍水東引


六女身後,英淘和阿仇各站一角,已握住了腰間的兵刃,滿臉殺氣。

    慶忌喟然歎息道:「很多事情,真正能決定它的那些大人物,對於其中的齷齪、對於其中的真相,其實彼此之間全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他們不會點破,因為一旦點破,這遊戲就不能玩下去了。所以,它不可以鬧到市井皆聞……」

    小雅絕望地低呼:「公子……」

    慶忌苦澀地道:「……他們需要一個堂皇的理由,或者為國、或者為民、或者為天下大義,其實骨子裡都是為了他所在的團體的利益,試問,他們怎麼會扒下這件冠冕堂皇的外衣,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小民的面前呢?小民的力量雖然不足以決定一件大事,卻能以破壞一件大事了。」

    六個舞伎個個聰明伶俐,小雅一跪,其他五個人已迅速想通了其中關節,全都跪倒在慶忌面前,渾身簌簌發抖。

    當男人把她們當成一件賞心悅目的玩具時,她們可以被高高地捧到天上,哪怕對著一個握有生殺大權的大人物嘻笑怒罵,他也不會在乎,誰會和自己的一件玩具過不去?但是當她們真正觸犯了這些大人物的利益時,她們的命連一隻螞蟻都不如,輾死她的人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六女顯然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慶忌在亭榭地朱漆欄桿上坐下來。苦笑道:「我說了或許你不會相信,我以前其實連殺一隻雞都不敢的,我第一次殺雞的時候,一刀下去,雞跑開了,我的手軟的連刀都提不住……」

    「公子饒命……,饒命……」,六個女孩爬到他的膝下。臉色慘白。

    英淘和阿仇冷冷地跟上來,緩緩向外抽著兵器,那刃鞘摩擦的聲音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這正是春秋時代勇士們的生動寫照,他們對自己地性命尚且視如鴻毛,又怎麼會為了大業憐惜眼前幾個賣笑女子。

    慶忌彷彿沒有看見眼前簌簌發抖的六個人,他望著遠處一朵浮雲,悵然說道:「可是。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就發覺自己剛剛死去一次。唉……,渾渾噩噩的在死神手裡掙扎了好久,我終於又活過來了。可是,昨天那一箭,讓我意識到其實死亡一直在我身邊,對我如影隨形。於是,我就想,我活著。就要珍惜每一天,享用每一天,需要我做出取捨的時候。也當毫不猶豫。」

    他低下頭,看著跪在身前的六個女子:「我知道你們是無辜的,是莫名其妙摻和進來的可憐女子,我也不忍心這樣對你們。可是,這層遮羞布不揭開,三桓世家就會陪我玩下去。如果揭開了會怎麼樣?我,還有我的人。幾百個對我忠心耿耿地漢子。我不能輕賤了他們地性命。」

    慶忌語氣一頓,目光垂下來盯著她的後頸。她的頸項纖細,白晰細膩的肌膚上有幾縷散落下來的青絲在風中微微飄拂,如果從這裡下手,相信一刀就能切斷她的頭顱。慶忌幽幽地道:「昨晚……」

    小雅突然膝行向前,一把抱住他的雙腿,把帶著斑斑淚痕的俏臉埋進他雙腿之間,顫聲說道:「昨晚,公子與婢子們共效魚水之歡,同床共榻,徹夜銷魂,不曾離開半步。」

    慶忌一怔:「哦?我們昨夜一直都在一起,不曾分開片刻?」

    「是,公子與婢子們難分難捨,恩愛一夜,片刻不曾稍離。」

    慶忌嘴角牽動了一下:「昨夜我與季孫公子飲酒大醉,糊里糊塗地,許多事都記不清了,我們七人果然一夜不曾分開過麼?」

    「是的,我們姐妹六人和公子一夜都不曾分開過。」這一回不是小雅一人,而是六女一齊答道。

    「 公子,大事要緊,不可動婦人之仁!」英淘踏前一步,急急提醒道,他可不希望公子的大業敗在草芥一般地女流身上,眼見慶忌心軟,心中不禁大急。前邊已經安排好了,六女一死,立即拖入慶忌的座車,製造一個送六女出府,昨夜刺客又來行刺,誤殺六女的場面易如反掌,此時又有季孫斯可為人證,可謂天衣無縫,絕無破綻,若是公子心軟,可就遺下六個禍胎了。

    易裊哀哀涕泣道:「公子開恩……」

    慶忌看著眼前的六個女孩,心中掙扎半晌,那狠心絕情的命令終究說不出口。她們只是六個與此事毫無關係的女子。殺伐決斷,說來容易,做起來不知要顛覆多少固有的意識和道德,他終究還是無法硬起心腸,讓她們當場香消玉殞,橫屍滿地。

    慶忌長歎一聲,猶疑問道:「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可是要離開了麼?」

    「公子!」英淘目已泛紅,急得劍也抽了出來:說不得,如果公子不忍心下令,只好搶先殺人了,無論如何,不能因為六個無足輕重地女子敗了公子地復國大計。

    「不不不,公子。」一聽嗆然一聲劍鋒出鞘,六女駭然失色,小雅抱緊慶忌的雙腿,仰起臉來苦苦哀求道:「奴婢們不想離開,公子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婢子們早就傾心公子,願意留下侍奉公子左右,只求公子開恩收留。」

    慶忌把心腸硬了幾番,那一句「殺掉她們」還是說不出口,他喟歎一聲,歉然看了英淘一眼。把手搭在小雅地肩上,輕輕地拍了拍,小雅身子不由發顫。慶忌聲音一冷道:「小雅,你是聰明女子,你們六人都很聰明。今日,我不負你們,希望來日你們也不要負我……」

    小雅狂喜,連忙鬆開他的雙腿。叩首連聲道:「婢子不敢,婢子謝公子大恩。」其餘五個女子連連叩首。

    慶忌吁了口氣,站起身道:「:「好了,謝我甚麼,你們都起來吧。」

    他看看惶然不敢起身的六個女子,淡淡地道:「我明白你們地心意,你們是如閒雲野雀般的人物,過的是逍遙自在的生活,根本不願被束縛在豪門的深宅大院之中。何況。本公子如今也是寄人籬下。連豪門都談不上。你們就暫且留下吧,待此間事了,內中緣由不虞被人知曉的時候,我會放你們離開。現在,就勞煩你們先住在這兒好了,阿仇,送她們回房,小心照應!」

    「諾!」阿仇提戟答應。狠狠橫了六女一眼,好似嗔怪她們令公子改變了心意似的。

    小雅又帶頭拜倒於地:「公子仁德,謝公子不殺之恩。婢子們願為公子奴婢,不求離開。」

    慶忌怎會相信屠刀之下表明的心跡,只淡淡一笑道:「此非姑娘本心,慶忌緣何不知?不必蓄意討好我,我說不殺,只要你不壞我大事,便是不殺!」

    小雅倉惶道:「我們姐妹只知昨夜與公子纏綿一晚。徹夜不分。其他地什麼事都不知道,什麼事都不曾記在心裡。」

    慶忌仰天打個哈哈。大步向外走去,六個剛剛死了一遭的美人雙手交疊伏地,以額觸手,拜伏久久不敢起立,雖在陽光之下,猶自汗透重衣……

    見慶忌出來,季孫斯大笑道:「怎地這麼久,與那六個美人這般難捨難分麼?」

    慶忌坐定,前邊的御者一抖韁繩,驅著馬車向外駛去。門子拉開大門,馬車轆轆拐上了長街,今日的侍衛明顯增多,前後左右十餘乘馬的大漢警覺地掃視著周圍,馬車左右延伸出的四角踏板處,各自站著慶忌和季孫斯的兩名貼身親衛。

    慶忌與季孫斯並肩而坐,扮出一副淫蕩模樣,哈哈地笑道:「非也非也,不是難捨難分,而是如膠似漆了。她們六人捨不得離開我,苦苦哀求要留下侍奉,唉!我這人心軟,美人軟語溫求,哪裡還能抵擋,只好把她們又送回房中了。」

    季孫斯瞪大眼睛,吃驚地道:「不是吧?她們六人在曲阜頗有艷名,也曾有不少豪門仕宦動了心思,想要把她們聘回去做了自己的禁臠,只是這些美人兒不肯呢,今日怎麼……怎麼……」

    慶忌象只驕傲的公雞似地,昂起頭來,得意洋洋道:「哈哈,那些公卿大夫豈能與我慶忌一般比較?」

    他四下看看,故作神秘地湊近季孫斯耳朵低語了一番,季孫斯聽了失聲道:「真地嗎?夜御六女,還能讓她們這般服服貼貼,慶忌公子竟有這般好本事,你……」

    「噓,噤聲,噤聲,這種床第間的事情有什麼好吹噓的?」

    「豈有此理,這個不吹,還有甚麼值得吹的?」季孫斯忽然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湊近了來,賊兮兮地道:「那個……,不知……,咳咳……,慶忌公子可是有什麼訣竅秘方嗎?咱們都是自家兄弟,如果有什麼秘訣,還望公子不吝賜教啊……」

    慶忌失笑道:「季孫公子,不是慶忌藏私,這個……在下可實在沒有什麼訣竅可講。」

    他一拍大腿,很是煩惱地道:「唉!天賦本錢,有什麼辦法呢?」

    季孫斯聽了也是重重一拍大腿,苦惱地道:「唉,有什麼辦法,讓我也能天賦本錢呢?」

    慶忌瞧他惆悵模樣,不由心中一動,這個公子哥兒明顯屬於身體比較單薄的那種,難道床第之間有些不甚得意?他忽想起當年在片場時遇到過的一個過氣老帥哥,此兄每晚必行「兜囊」大法,本來做得很是隱秘,不幸一次被人當場撞破。成為整個劇組的笑柄。那老帥哥被恥笑不過,曾臉紅脖子粗地辯解這「兜囊外腎」之法乃為歷代養生家所推崇,當時只不過換來又一場大笑。

    此外還有一些強腎壯陽地中藥材、藥膳,在如今這個只知道吃啥補啥地年代,估計還沒幾個醫師知道它們的具體療效,那些東西藥性緩和,有益無害,不妨不妨搬來一試。便有意壓低嗓音。故作神秘狀道:「季孫公子,訣竅雖然沒有,倒是有些進補地方子,原是我吳國宮廷獨有,公子若是喜歡,我且說給你聽。」

    季孫斯一聽大喜,如獲至寶般地道:「多謝公子,快快講來,快快講來。小弟洗耳恭聽。」

    慶忌一笑。把那「兜囊外腎」的做法和一些確有效果的中藥包括韭菜一類的有壯陽效果的食物說給他聽,季孫斯牢牢記在心裡,歎道:「此方實在奇妙,原來韭菜這等尋常之物也能補腎、助陽、固精,哈哈哈,今晚我便把諸等物什都試一試。多謝公子了,如此妙方,公子慷慨相賜。斯心中感激不盡,願與公子結為鴛鴦之好。」

    慶忌聽得那鴛鴦二字,心中先是一寒。隨即哈哈大笑道:「固所願,不敢請耳,慶忌與公子也有意氣相投、相見恨晚的感覺,咱們便結為……結為鴛鴦之好!哈哈哈……」

    前方眼看著就要出了西城門,老遠地人流就開始多了起來,御者叱喝連聲地驅人讓路,路上行人仍如閒庭散步。誰也不去理他。那時地行人散漫慣了。城中公子多了去了,誰知道他是哪個。御者無奈,只好放慢了車速。周圍十幾匹乘馬地武士都靠攏了來,以防行人接近。

    慶忌向前張望了一眼,隱見城門下懸著個什麼東西,人流擁擠就是因為許多人都擠在那裡觀看,以致堵塞了道路。待馬車行的近了,這才看清從高高地城樓上墜下一根繩索,繩索上懸空垂吊著一具死屍,離地一人多高,雙手倒背,屍體還在輕輕搖晃著。

    旁邊站了幾名兵將,高聲叫嚷著解說:「大家聽清了,這是一個刺客,誰若認的此人,只消說出他的身份、住處,執政大人便賞他五十金。大家聽清了,這是一個刺客……」

    季孫斯一指那死屍,面噙冷笑道:「慶忌公子請看,這具死屍,就是昨晚潛入我府的刺客,逃走時被射死了的,哼哼,就是此人斷髮紋身,料來該是吳國潛入,家父把他懸屍城門,叫國人指認身份呢,如果有人識得他,說不定便能捕拿到那些漏網之魚。」

    慶忌頷首道:「季孫公子說地是,只消找出這人身份,窩藏刺客地、與刺客同謀的那些人就要無所遁形了。如能按圖索驥,就不會毫無頭緒,那時……」

    「啊,原來是他,我認得他,我認得他!」一個挑著個籐筐的襤衫青年突然雀躍起來,興奮地大叫,一下子打斷了慶忌的話。季孫斯拍著馬車廂板興奮地亂叫:「停車,停車!」

    旁邊的士卒和行人嘩啦一下便圍了過去,那青年恍若未見,一張雙臂,鋤頭和籐筐光啷落地,他已仰天狂笑道:「五十金啊,五十金,我賣一年的菜也賺不了一金,整整五十金啊,哈哈哈,我可以給我娘治病啦!我可以娶黎女回家啦,我可以……」

    一個卒長笑罵道:「你可以個屁啊,入洞房也不急在這一刻,快說,這個刺客到底是誰?說的晚了讓別人搶了先,你就可以拾起破筐回家了。」

    那人一聽果然著急了,趕緊指著死屍,唾沫橫飛地道:「我認識他,他是吳國驛館的御者,昨日早上還買過我地菜呢,就是他,絕對不會錯的。季孫斯一聽獰笑道:「果然是吳人,哈哈,現在當場抓住了他們使節的御者,我看他們還能如何狡辨。」

    慶忌心中暗笑,臉上卻故意失色道:「甚麼?吳國使節?季孫公子,你們……和吳國使節正在往來嗎?」

    季孫斯一見他變地非常難看的表情,連忙解釋道:「公子不要誤會,吳國闔閭登基後,遣使周遊列國,這隊使節是出訪鄭國,曹國剛剛回來,借道我國返吳,並非為了公子的事情與我魯國接觸,家父不曾接見他們,就連叔孫氏也只派了幾名行人款待,對他們略盡地主之誼罷了。」

    慶忌這才做釋然狀。季孫斯知道了兇手的來歷,可是一刻也坐不住了,眼見那些自家的兵將解下刺客的屍體,帶了那青年要回府去,忍不住對慶忌道:「公子,實在抱歉了,我的御者知道地方,可以先讓他帶公子前去,我要必須馬上回府一趟,如果家父要拘押吳國驛館地人,少不得我要代父出征,親自去捕人。」

    慶忌笑了笑,拱手道:「應當地,應當的,季孫公子少年英雄,頗有幾分執政大人雷厲風行地雄姿,公子有要事在身,就請先回吧,慶忌自去田獵場上等候公子佳音,在此先祝公子行事順利,首立頭功。」季孫斯哈哈大笑,連忙喊住自家兵將,跳上他們的戰車,風風火火地往自家趕去。

    慶忌與站在車轅上護侍的英淘目光一碰,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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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6:47 |只看該作者
第065章 威哉公子


這些世家公子們田獵的地方並不太遠,離城向東南數十里,有山名尼邱,山不算高,有五峰。山前一片沃野全無開墾,有數十頃大小,到處是茂密的草地,植被十分繁茂,杜衡、蘭草、白芷、艾蒿、菖蒲,野草處處。
  
  有一側從山丘上綿延而下,生長著楠、樟、桂、椒等各式樹木,各種樹木或開花、或結果,或綠葉繁盛。草叢林間不但多野獸山禽,風光也極為優美,這些公子們無論是為了射獵野獸,還是呼朋喚友射獵女人,大多會選擇在此圍獵。
  
  慶忌趕到時,只見這些公子們都已候在那裡,谷口停著十餘輛馬車,不遠處一條小河,河邊樹下一群家僕家將正在忙碌,鋪席放枕,支架炊缶,拾撿木柴,擺放瓜果,形同春遊。
  
  十餘輛橫七豎八的馬車再往裡,是三輛嶄新的戰車,三輛戰車都漆的精美,造的結實,包銅的扶手閃閃發光,長長的車軸隱隱現出油光,車前都以四匹雄駿的健馬牽引,馬車兩側插著戟、殳、戈、矛等各式兵器,還有兩排護旗獵獵生風。
  
  那些少年公子們儼然是把這次田獵看成了平生中至關重要的一場大戰,一個個全都是戰場上的打扮,身穿長襦。外披鎧甲,脛縛護腿,足穿履,頭戴盔,威風凜凜。那青銅盔上有絲帶系結頷下,紅色的帶尾垂於胸前,乍一看去,果然是少年英雄。
  
  一見慶忌地車到了。他們歡喜雀躍地迎上前來,到了近處,慶忌才發現他們的甲衣都是最精良的裝備,雙臂的護甲長及手腕,手上也有護手甲,頸部亦圍有盆領護甲,雖在炎炎陽光之下,一個個也毫不懈怠。
  
  慶忌見了心中便有些歡喜:「不管他們功夫如何,起碼這軍心士氣就可用啊。」
  
  眾位做將軍打扮的公子簇擁著慶忌上前查看他們的裝備。至於樹下正在準備的野餐。據他們說來,乃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意思,慶忌聽了連聲讚歎:「諸位公子真是……真是將門虎子,深諳兵法之要啊!」
  
  田獵,春稱搜獵,夏稱苗獵,秋稱彌獵、冬稱狩獵,四季皆可獵。田獵中使用最多,也最為考較地就是箭術和馭車的本領,這也是李寒明知對方是吳國第一勇士。仍敢與之一戰的原因。因為吳人善步戰,慶忌步戰就算驍勇無敵,上了戰車也未必就能發揮出十分之一的戰力,如果這人再有暈車的毛病,吐也吐的七暈八素了,更加的談不上能戰。
  
  田獵是有一定的禮規的,不按禮法狩獵是暴殄天物。要遭人鄙視地。比如禮法規定。田獵不捕幼獸,不採鳥卵。不殺有孕之獸。圍獵捕殺要圍而不合,留有餘地,不能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田獵還規定,禽獸跑出所設定地田獵範圍之外,就不再追殺,這是取戰爭中不追殺奔跑的敗軍之義。射中的禽獸如果傷在臉上、頭上,就放掉不要,取「不殺投降之人」的意思;射中的禽獸太小,也要放掉,取不虐幼小之義。
  
  只不過真正遵禮狩獵的人並不多,至少這些公子們平素狩獵是見什麼就打什麼,還沒見他們守過什麼規矩,但是這一番不同,既然是田獵較技,就得防備對方挑他們的毛病,所以這些田獵規矩就要重新講起。
  
  好在這些規矩公子們雖然平時不遵守,但是也都知道,只是一提,他們就心領神會,不必多費什麼唇舌。至於更多的規矩,或許他們初習田獵時,教習或父親也曾提過,卻早已被他們忘之腦後了,這時英淘就派了大用場,他雖是破落武士,對這些知識卻十分熟稔,說起來井井有條。
  
  這些公子除了燕宇、孫敖等少數幾人,大多都不記得這些繁褥地規矩,是以聽的很是認真。英淘便對他們講解田獵時對駕車的規定,驅車奔馳時,戰車所揚起地塵土不能飛出車轍之外;馬在奔馳之中,四蹄相應,快慢適度,駕馭戰車的人不能失了馳騁之節。然後又講車戰時戰車如何呼應,馭手如何轉動車輛,主車副車如何配合,滔滔不絕講了半晌,便由慶忌分配每個公子應該擔當的職務。
  
  一輛戰車由三個人或四個人組成,車上配持戈之士、控弦之士、以及御馬者,一輛戰車上,御馬者要負責戰車衝鋒的方向,指揮整輛戰車兵員的配合與作戰,同時自己也要精曉武藝,否則一旦被對方擊落,整輛戰車就要癱瘓,因此是一車之長。
  
  這些公子們平素圍獵圖個暢快,大多習的都是射技,對持戈拚殺、御馬驅車都不太在手,慶忌仔細詢問了每個人擅長的技藝,又互相比較半天,才選出三位懂些駕車技巧地公子來擔當戰車地御者。
  
  慶忌很注意孟孫子野的反野,今日孟孫子野神采奕奕,看來也很是興奮,從神情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他是主動請纓擔當御者地,慶忌雖看不出他是否是孟孫世家派來監視這些公子們作為的人,卻仍不敢把如此重任交給他,因此讓他擔當了戈手,最後選出的三位御者是孫敖、燕宇、和一個叫楚戈的公子。
  
  一切準備停當,慶忌站在當作轅門的一輛馬車旁,看了眼躊躇滿志的三位御者,揚聲大喝道:「諸位公子,在這田獵場上,須象沙場一樣。必須嚴格遵守軍將,軍令嚴明,方有取勝之道,從即刻起,我們只有軍令,一切唯軍令是從,都聽請楚了嗎?」
  
  「諾!」
  
  「說的對!」
  
  「好!」
  
  「清楚了!」
  
  「什麼時候出發?」
  
  眾公子一陣七嘴八舌,聽得英淘眉毛亂跳。慶忌咧咧嘴,猛地把手往下一劈,大喝道:「出發!」
  
  眾公子一聞軍令,精神一振,三輛戰車上御馬的公子呼嘯一聲,頓時就把慶忌方才地吩咐、英淘方纔的解說,所有的「哼哼教導」一股腦地拋到了車後。只見他們手中的馬韁瘋狂地甩動著,口中叱喝連聲,那十二匹良駿受命狂奔。拉著戰車像瘋了似的狂馳而去。
  
  靠邊的一輛戰車長長的護軸「砰」地一聲撞上了充作轅馬的一輛馬車。車轅忽悠一下打橫向慶忌和英淘掃來,嚇得二人連忙縱身躍開,只聽稀哩嘩啦一陣亂響,車輪輾地小石子嗖嗖亂飛,車上執戟、執弓的公子頓時扔了手中的兵器,緊緊抱住戰車上的護柱,車子連顛帶跳地飛奔出去,車後塵沙漫卷。揚起一天塵土。
  
  四下裡圍攏過來看熱鬧的那些護兵、隨從、家奴們,見此可怕威勢紛紛抱頭走避,待漫天塵土緩緩落下。煙霧裊裊散去,轅門處現出兩個灰頭土臉的俑人來,他們身軀僵硬,用一雙絕望的眼眼看著消逝在遠處的三個黑點……
  
  「各位公子!」英淘哭喪著臉叫道:「戰車是追不上走獸的,走獸是逃不脫箭矢地。所以我們驅車追趕野獸時,不求快,但求穩。要讓車左地弓手易於瞄準獵物才行。還有。這次田獵,是與叔孫氏競技。因此不只有獵獸的一關,還有較量車戰的一關,那時就需要用到車右的戈手。
  
  戰車不可各自為戰啊,至少也得有一主一副兩輛戰車相互配合,互為倚角,以免被敵人分而殲之。這次較技只有三輛戰車參加,可以設一主車、兩副車,馭手要注意輿側接敵,左右旋轉,弓手要注意未接近時盡量發揮弓弩的作用。好了,我們再來一次!」
  
  英淘大步走到前邊,左右一指,說道:「這兩輛插著旗子的馬車,代表的是轅門,田獵時由此進入,不能讓車軸刮碰了轅門,如果連轅門都刮倒了,還怎麼入場參戰?做馭手的公子們還要切記一點,在劃定地田獵區邊緣會有一排割倒的青草為界,出界即為輸,所以不僅要注意觀察敵情,還要時刻注意觀察路面情形以免出界……」
  
  英淘講的聲嘶力竭,好不容易說完了,慶忌重又下令再次田獵。又是一番折騰,結果一點不見效果。這些位公子們不是跑著跑著就各自為戰,就是某輛戰車地馭手一時興起,再度縱馬絕塵而去,把副車遙遙甩在後面,根本不管不顧。副車見主車跑了,也不曉得追上去,自顧撿他喜歡的道路衝將下去,彷彿前方有無數的假想敵,殺的興高彩烈。
  
  英淘站在慶忌身邊,目光呆滯,一臉絕望地道:「公子,卑下實在沒有能力在十天之內把他們訓練成慣於車戰的精兵。馭車之術糟糕也就罷了,各自為戰不聽指揮也也罷了,可是……戈手臂力不足,舞不得戈。弓手箭法奇差,射不準箭,簡直亂的一塌糊塗,毫無章法……
  
  慶忌歎了口氣,苦笑道:「我也沒想到他們的實力竟然弱到這種地步。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了,下午還是你來指點他們,我也得弄一輛戰車,只要讓我熟悉了顛簸,站得穩腳跟,就能發揮出至少八成地實力。呵呵,英淘啊,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盡了力就好。亂拳打死老師傅,沒章法說不定也有沒章法地好處呢。」
  
  慶忌拍拍英淘的肩膀,笑著安慰一番,然後便向剛剛驅車衝殺回來地那些公子們走去,帶著滿臉親切的笑容,向這些汗流浹背的公子哥兒們高聲叫道:「公子們辛苦啦!」
  
  滿頭大汗,臉蛋紅撲撲的少年公子們向他望來,有幾個有氣無力地招招手。
  
  「咳……咳咳……,來來來,諸位公子,羅馬……曲阜不是一天建成的,心急吃不了熱豆……米粥,眼看著已經晌午了,日頭曬得慌,咱們到那邊林蔭下好生歇息一下吧。」
  
  慶忌此言一出,眾家公子放聲歡呼,立即盔歪甲斜地跳下車來,奔向谷口的林蔭下。「砰」,這個扔下一隻青銅盔,後邊的家奴忙不迭撿起。「嘩啦」,那邊解下了甲冑往地上一丟,穿著小衣狂奔著衝向樹下的小河,後邊的家將又忙著拾起他的皮甲……
  
  慶忌見了大搖其頭:「唉,十天,十天功夫怎麼可能把這些身嬌肉貴的公子哥兒訓練成真正的戰士?今天是頭一天,憑著一股子好勝的念頭,他們還能吃的苦,再這樣下去,怕是用不了兩天,這些小子就得找出種種理由裝病裝傷拒絕訓練了。這樣不行,得讓他們覺得有趣,讓他們覺得這是一場輕輕鬆鬆的遊戲,不能再讓英淘這麼訓練他們了,從下午起,還是按我和季孫斯商量好的辦法來吧……」
  
  「慶忌公子,快來啊,我帶了美酒滷肉,來來來,快來席上坐啊。」燕宇站在樹下招手,他脫的倒快,此刻光著膀子,只穿了一條胯褲,小風一吹,褲襠抖擻,向慶忌熱情洋溢地呼喊,慶忌苦笑一聲,向這些據地大坐,準備野餐的公子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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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066章 釜底抽薪


叔孫世家裡,孟孫子淵把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冷笑道:「你看如何,他慶忌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季氏打著他的幌子欲奪你我之權,這才把他捧為上賓,嘿!他在魯國不過兩百親兵,竟敢夜入我府,以殺恐嚇,我孟孫子淵是被嚇大的麼?我要帶兵剿殺慶忌,你意如何?」
  
  叔孫玉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一早從家裡來,不曾聽到什麼消息?」
  
  孟孫子淵瞪眼道:「什麼消息,還有什麼消息比我家的消息更大?」
  
  叔孫玉淡淡一笑,輕輕歎息一聲道:「昨夜,季氏也被人行刺了。」
  
  「甚麼?」孟孫子淵呆住,半晌才怪叫一聲:「這不可能,決不可能,他瘋了不成?如果不是他,難道……難道真有什麼別人欲對你我不利?」
  
  叔孫玉呵呵一笑:「子淵兄,你也拿不準主意了,是麼?呵呵,連你聽了這樣的消息,都不敢確定兇手的身份了,試問,你我這樣殺到慶忌那裡,季氏會相信你的話嗎?」
  
  孟孫子淵一窒,叔孫玉又道:「到那時,你扳不倒慶忌,反把自己行刺於他的事洩露了出來,落得個不仁不義之名。」
  
  叔孫玉說到這兒,讚歎道:「姬僚有子如此,真是令人羨慕。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能有如此心計、如此迅速的反應,令人歎服呀。你去行刺,我原忖度,他能採取的手段不過有二,一是向季氏告發,到那時,他沒有真憑實據,季氏又無決心與你我決烈,既然彼此撕破了臉皮。正好早早逼著季氏做個選擇。
  
  如果他不走這條路。那就必然仗著一身膽色,準備應付你層出不窮的行刺襲擊了。孰料,他在我魯國境內,居然敢對你施以這樣的報復,僅是這樣的話,仍是有勇無謀,他偏偏連季府也去行刺……」
  
  叔孫玉說到這兒。仰天歎息道:「唉,我魯國公卿,誰不知道季氏是他的支持者,如果說是他去行刺季氏。除非把他當場抓個正著,還有誰人肯信?」
  
  孟孫子淵怒道:「依你說來,難道我被他欺上門來,還要忍氣吞聲,故作不知麼?」
  
  叔孫玉一笑:「依我之見,慶忌之計當不止於此,他……必有後著。子淵兄,如果你現在殺上門去,除了自露行跡,可是半點好處沒有。」
  
  孟孫子淵疑道:「他還能有甚麼後著?」
  
  叔孫玉道:「我已著人去盯著雅苑和季府。如果所料不差,很快就會有消息。」他微微一笑。拈起放在案上的斷箭道:「慶忌善用兵,兵貴神速嘛。」
  
  孟孫子淵看見他手上拿的東西,奇道:「子玉,你拿了枝斷箭做什麼?」孟孫子淵把斷箭遞給他,從容笑道:「這是昨夜,慶忌親自送到我府上來的。」
  
  孟孫子淵身子一震,駭然看向叔孫玉。叔孫玉一笑。把事情經過仔仔細細述說了一遍,孟孫子淵聽地神色一連數變。等叔孫玉說完了,他正要發話,廳口一員家將稟道:「主上,有消息了。」
  
  叔孫玉肅然坐起,一前一後兩個普通國人打扮地漢子走進來,叉手施禮道:「卑下見過主上。」
  
  叔孫玉盯著他們道:「說,有什麼消息?」
  
  其中一人道:「主上,今日一早,季氏公子赴雅苑接了慶忌,同車駛往東城去了,屬下一路跟去,在城門外見季府懸屍懸賞,正在尋找認識死去刺客的人,有一個賣菜的青年認出那刺客是吳國館驛的御者,季孫公子大喜,立即與慶忌分道,隨他府上家將返回去了。卑下受命是監視慶忌,所以捨了季孫公子,追著那慶忌出城,不想他驅車一路向東南而去,目標方向當是尼邱山,車前車後,十餘武士護侍,那道條路荒涼,卑下不敢讓他發現,只得回來稟報。」
  
  孟孫子淵按捺不住道:「刺客是吳國館驛的人,這……怎麼可能?就算吳人知道我們收留了慶忌,既未發兵、也不行文,便遣刺客行刺我等嗎?真是荒謬。」
  
  叔孫玉淡淡地道:「在你眼中荒謬,在天下人眼中未必荒謬。姬光能使一刺客而奪國,又使一刺客險除大患,為什麼不能再使刺客對付你我?我魯國朝野士民皆如此想,這就已經足夠了。你想反駁,試問你能說明那吳國館驛的御者為何成為刺客嗎?」
  
  孟孫子淵忿忿地哼了一聲,叔孫玉的目光又轉向另一人,點點頭道:「你有甚麼消息?」
  
  那人抱拳道:「主上,卑下打聽到,季孫公子回府,未幾,便領一隊人馬去吳國館驛查抄驛館,拘押使節……」
  
  孟孫子淵一皺眉:「不管如何,持節者代表了吳國,就憑一具死屍,季孫氏便斷定是吳人主使嗎?」
  
  叔孫氏微微一笑:「季氏沒有這樣地魄力,如果我所料不差,必是陽虎與他那兒子季孫斯蠱惑,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反悔,不過他雖不殺吳使,怕也不會放了,必然派人赴吳國問責,搶佔先機,這樣吳人一旦向我魯國索要慶忌時,他就可以拿吳使行刺的事來搪塞,拖延時間了。」
  
  孟孫氏恍然,叔孫玉又問:「就只這些消息嗎?」
  
  那人呆了呆,又道:「是,旁的……沒什麼消息了。季孫公子把吳使關押起來之後,便驅車趕往東城去了。卑下一路跟隨,聽他與相識的公子說要去尼邱山下演練田獵之技。還與兩位朋友約定今晚去鶴鳴館飲酒。哦,對了,還說他昨夜送與慶忌公子六個美人,慶忌公子一夜尋歡,連御六女,讓那六個從不願入侍豪門地舞伎身心俱服,再也離不得他片刻,今日一早他去接慶忌公子時還見那六個舞伎苦苦哀求,甘願從此侍奉於……」
  
  叔孫玉聽到後面亂七八糟。沒有什麼有用的話。把眉一皺,擺手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兩個家將連忙躬身退下,叔孫玉把眉一揚,嘿地一笑,孟孫子淵氣悶不已,問道:「你笑甚麼?」
  
  叔孫玉目光爍爍。沉吟著道:「我在想……昨夜的事,只是慶忌一人的主意呢,還是陽虎、季孫斯之流為了促使家主早下決心,所以與慶忌合謀。亦或就是季氏自己弄的一齣好戲?城門發現刺客身份,乃吳國行人的御者,季氏之子又到處宣揚慶忌昨夜一刻不曾離開府邸,只與他所送的六個女人尋歡……。嘖嘖嘖,若非是我親生女兒對我所言,連我都要懷疑他昨夜是否真的來過了。」
  
  孟孫子淵瞿然變色,緊張地道:「子玉,如果季氏才是主謀,那就真地壞了。你我兩家合起來,也只勉強抵敵地住他。如果他是主謀,說明他已下定決心。不惜與你我兩家決裂,也要相幫慶忌,出兵伐吳。如果讓他計成,我們大勢去矣,說不得,我們還是先下手為強吧!」
  
  叔孫玉眸光一閃,突地喜道:「啊!我想起來了。不會地。一定不是季氏的主意。昨夜慶忌前來,要我女兒轉述地話裡。曾提到或借兵,或借城,還勸我與其阻撓,不如參予。嘿嘿,如果季氏已然決意助他,他何必留有餘地,還來拉攏我呢?」
  
  孟孫子淵惑然道:「這小賊如此奸滑,不會是使計穩住你麼?」
  
  叔孫玉是聰明人,孟孫子淵性情粗魯,心機倒談不上多少,可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聽在叔孫玉這足智多謀、又復多疑的人耳中,可不會簡單聽聽就算了,一件平平常常的事落入他這樣地人眼中,都能忖測出對方不知多少陰謀詭計,這種決定一家一族命運的關鍵大事,他哪敢馬虎,所以越想越覺不安,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
  
  孟孫子淵雙手扶膝,目光炯然,只待叔孫玉同意,便拍案而起回去調兵,但叔孫玉沉吟半晌,眼中的殺氣漸漸收斂,垂目片刻,叔孫玉忽地抬頭,慢吞吞說道:「三桓內戰,最好地結局,勝負各佔一半。季氏門下人才濟濟,有陽虎、公山不狃、仲梁懷一眾豪傑,說起來他地勝算還要大些,況且……慶忌尚有三萬雄兵的話雖未必可信,但是萬餘兵力應是可能之事,我們若與季氏作戰,慶忌必助季氏,慶忌背後又有衛國撐腰,如果季氏向衛國借兵平亂,那時你我該如何是好?」
  
  孟孫子淵終究不如叔孫玉思慮周詳,聽他一說,臉上變色,那挺起地腰桿卻漸漸塌了下來。叔孫玉輕輕一歎,蹙眉說道:「如今之計,不動刀兵而消彌禍患的唯一辦法,就是請國君還魯,而且要把他掌握在我們手中,這才是穩妥之計,子淵兄,你以為如何?」
  
  孟孫子淵聽了他方纔的分析,也不敢再一力主張動武了,畢竟,他的目的是存己,而不是與季氏偕亡,孟孫子淵思索良久,遲疑道:「但……君上肯回來嗎?而且,當初逐君赴齊的,也有你我一份。我擔心……」
  
  叔孫玉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也。這樣吧,你我各遣一人,共赴齊國,先與君上接洽一下,探探他的口風,如果君上同意返魯,我們也好安排一切。子淵兄,所遣之人必須機靈多智,能言善辯,如果君上不欲歸魯,怎麼也要說動了他才好。只要君上肯回來,那就好辦了,他想坐穩君位,怎麼離得了你我的支持?季氏一日不滅,他就不會調過頭來對付你我,而季氏……」
  
  叔孫玉微微一笑,一字字道:「季氏只可弱,不可亡,三桓鼎立,方可長存!」
  
  孟孫子淵想起三桓世家之間地複雜關係,苦笑著一拍身旁一根廳柱,歎道:「不錯,就如這廳中的柱子,矗在這兒固然礙事,可是難道能把它推倒不成?唉,既不能動武,那只好用用你之計了。」
  
  叔孫玉欣然道:「如此甚好。」
  
  他「啪啪啪」三擊掌,一個家僕應聲出現在門口,叔孫玉吩咐道:「速喚培良來。」
  
  過不多久,一個三旬左右地男子匆匆進入客廳,叔孫玉對孟孫子淵道:「事不宜遲,既然你也同意我的主意,那麼咱們馬上便派人赴齊。培良的從妹是君上甚為喜愛的一位如夫人,君上與培良也相熟的,我叔孫世家便派培良去,子淵兄可先回府,待我囑咐兩句,便讓培良去你府上,與你季派的人一同赴齊。」
  
  三桓世家,分分合合,叔孫、孟孫兩家現在雖是親密的合作關係,但是同時也存在著權力地競爭,這樣地大事,自然要兩家一齊派人,互相監視才行。孟孫子淵點頭答應,匆匆抱拳一禮,起身離開了。
  
  叔孫玉目注他離去,心中暗笑:「慶忌啊慶忌,饒是你機關算盡,又能奈我何?若非你這一手,孟孫子淵還不會這麼容易從了我的主意,說來你倒是助了我一臂之力了。嘿,只待魯君歸國,一切僵局迎刃解,你這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地腳了。」
  
  叔孫家博大的後院,有草地有水池,李寒正在教授競技要領,叔孫搖光也在隊伍當中,親自督導訓練,此時大家練的滿頭大汗,剛剛解散到林蔭下休息。叔孫搖光似男兒一般,一腳踩在石凳上,手裡端著一碗酸梅湯,剛剛喝了兩口,忽見兩個親信家人走來,知道他們他們是去監視季氏和雅苑的眼線,連忙喚到眼前詢問消息。
  
  兩個家將把對主上說的話對叔孫搖光又說了一遍,叔孫搖光臉上頓時露出古怪神氣:「那個奸詐小子,不但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還挑起季氏對吳國的嫌隙,動的好心機!」
  
  她哼了一聲,舉起碗來慢慢啜了一口清涼的酸梅湯,忽又想到:「咦……魯膾六美被他收入帷帳了?這小子很厲害麼?哼,我那一腳,怎不踢殘了他!」
  
  這樣一想,忽記起昨夜幾乎赤身露體地被他壓在身下,隔著一層薄薄的小衣,肌膚相接感覺到的些許異樣,白淨如玉的臉上頓時騰起一抹嫣紅,自羞自惱地道:「呸呸呸,我一個姑娘家,這是在想什麼?」
  
  李寒蹲著碗酸梅湯,蹲在一棵樹下正跟叔孫四衛套近乎,忽見搖光小姐呸呸連聲,連忙故作關懷地迎上來,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
  
  叔孫搖光紅著臉瞟他一眼道:「還能怎麼?湯裡……有沙子唄。」
  
  李寒眉頭一皺,立即回首喝道:「真是沒有規矩,是誰盛的湯,怎麼把湯底給大小姐盛上來了?」
  
  叔孫搖光哭笑不得,只能無奈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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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7:39 |只看該作者
第067章 山雨欲來


季孫斯趕到尼邱山前的田獵場時,慶忌與眾公子正坐在席上飲宴。酒宴很是豐盛,除了各位公子從家中所攜來的果蔬酒肉,火堆上還架著一頭烤得吱吱冒油的麋鹿,這是他們今天的獵到的最大的一頭獵物。
  
  這只可憐的麋鹿被大呼小叫的公子軍將士發現後一路追殺,先是中了兩箭,箭矢輕飄飄的未傷要害,渾若無事繼續前奔。又被一柄夷矛擲在背上,矛桿搖搖晃晃,還是沒有傷了要害,緊接著田獵時大多只用來捕獵活兔的一張魚網也扔了出去,卻扔到了鹿的前面去,倒霉鹿一腳踏在魚網上,拖著魚網與公子們繼續頑強鬥爭,直至力盡,最後被戰車車輪活活輾過,這才一命嗚呼。
  
  最後獵到這頭鹿的是田大夫之子田生,田公子對自己到底是怎麼抓住這頭死鹿的過程諱莫如深,只是洋洋得意,大講他如何驍勇擒得這頭麋鹿的戰果,大家也沒人去拆穿他。待家將們把那頭麋鹿開膛破腹收拾好了架在烤架上時,他更是興高彩烈、滿面紅光地跑去親手搖動烤架烤制麋鹿,不斷地抓著鹽巴和各種佐料向焦黃的鹿肉上灑著。
  
  慶忌見他興致勃勃,遞給他一把鋒利的魯削,要他烤熟了麋鹿後親自切割分享諸友,田生自覺大有面子,連忙接過削來,把已烤熟的鹿肉一片片切下來分給大家,飲酒吃肉,其樂融融,眾人吃得十分開心。
  
  季孫斯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林蔭樹下,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談笑風生,竹蓆上擺著各色精美輕便的漆竹器皿,裡邊盛著酒肉飲食,大家席地而坐。武器盔甲隨手放在身旁。就那樣毫無顧忌地以手抓食,又以大碗乾杯,果然豪氣干雲。
  
  見到季孫斯來了,慶忌和孫敖三五知己連忙迎上去把他拉到席上,二話不說先遞過一個大碗,季孫斯被興高彩烈的朋友們先灌了三大碗酒,已是微有醉意。這才以手抓著塊黃澄澄的烤鹿肉,一邊有滋有味地大啖其肉,一邊對眾人眉飛色舞地講述他領父命查抄吳國驛館的豐功偉績。
  
  這場歡宴持續了很長時間,沒多久年紀最小的那個公子已喝得酩酊大醉。臉蛋潮紅地躺在席上呼呼大睡了,慶忌見了,便知今日這場歡宴將要成為整個下午地主要節目,「公子軍」成立之日轟轟烈烈地大練兵運動,恐怕是要只限於上午那三分鐘熱度了。
  
  眼見季孫斯也喝的醉眼朦朧,滿頭大汗,慶忌便扯著他一同到了河邊,尋了處清涼清淨的地方,此處草地茵茵,樹木繁茂。枝葉橫亙河上,山泉水嘩嘩奔淌。如絲如綢地漫過一塊虎頭似的青綠色岩石,砸向下邊一個小潭,漾起翻湧的浪花,水汽在空氣中瀰散,涼意沁人。
  
  二人脫了靴子,把腳浸在清涼的水裡,慶忌便把上午練兵車的種種情形對季孫斯描述了一遍。然後苦笑道:「季孫公子。看來如果較量車技、戰技,我們地勝算實在寥寥啊。而且……十天時間,要把這些公子訓練成精兵,且不說無人有那個本事,就是有,他們也吃不了那個苦啊。我想,咱們想的那些辦法,看來真的是要用上了。」
  
  季孫斯會意,嘿嘿笑道:「無兵不詐,用些詭計有什麼打緊?既然如此,那我回頭便分別囑咐他們做些準備,嘿嘿!這些東西是不需要訓練的,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只是……這樣一來咱們這田獵訓練還要進行下去嗎……」
  
  慶忌笑道:「自然照樣舉行,一來嘛,可以讓共乘一車地公子練習一下配合之法,二來各位公子都不大熟悉馭車,能否在瘋狂行駛的戰車上站得穩當的更是一個大難題,這還是需要練習的,而且這種賽車式的馭車之術,諸位公子深以為趣,也不用擔心他們感到膩煩。況且,半日習武半日休閒,這樣逍遙自在的射獵,季孫公子不覺暢快嗎?」
  
  季孫斯哈哈大笑:「不錯不錯,不過……呃……如果帶女人來……,沒有關係吧?」
  
  慶忌一攤手,失笑道:「有什麼關係呢?咱們練的是什麼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女人來更好,男人在女人面前,總是比較要強的。」
  
  季孫斯大喜,說道:「那就好,不止是公子們想帶女人來,有幾位大夫們家的小姐聽說我等呼朋喚友在此田獵,也向我打招呼要來遊玩呢。你是咱公子軍的首領,總要你點了頭,我才好允可。這樣就行了。」
  
  慶忌抬腿踢水,水花蕩起,驚走了前邊幾條游魚,慶忌微微側首睨向季孫斯,見他醉態可掬,雙眼朦朧,便用漫不經心地語氣問道:「季孫公子捕了那些吳國刺客,不知令尊大人準備怎麼處理呢?」
  
  說起此事,季孫斯精神微微一振,一拍大腿道:「咳,我剛剛回府時,家父聽說是吳國館驛的人配合刺客行刺,大為恚怒,立即令我把他們抓回來,嚴刑拷問,一獲證詞立即處死。不過……,待我捕了他們回府,父親又改變了主意,令陽虎帶回審訊,不過拘押之處改為一處別院,不是我家地牢,似乎……不想把事情鬧地太大。」
  
  慶忌心道:「這才是季孫意如的性格,優柔寡斷、處事難決,我欲成大事,說不定還是要靠野心勃勃的陽虎和眼前這個少年公子。」
  
  慶忌目光一閃,微微笑道:「公子不必抑鬱不平,執政大人位居顯要,審勢度勢,看東西自然要比你我長遠,如今魯國季氏威名赫赫,聲勢遠在叔孫、孟孫之上,還不是令尊大人之功嗎?」
  
  季孫斯哼道:「話是這樣說,可叔孫、孟孫聯手抗衡,家父還不是寸步難行?唉,父親年老,銳氣已失,如果是我,豈能容得他們如此掣肘?」
  
  慶忌哈哈一笑。雙手兜在腦後。仰在青草地上,望著藍天白雲,悠然說道:「我與子斯情同手足,說些不見外的話吧,以季孫大人今日的權勢地位,只要運籌得好,由三桓代魯而治。變季氏一家獨大,其實也不是難事。只要能將兵權盡握手中,嘿!何止一家獨大?便是取魯而……啊呵……」
  
  慶忌話未說完,已打個呵欠。醉醺醺地睡了。季孫斯聽了他最後一句話,身子陡地一震,駭然向慶忌望來,只見慶忌已沉沉睡去,發出微微的酣聲。
  
  「一家獨大,取魯而……」,那最後一個字慶忌沒有說出來,季孫斯已經猜到是什麼字,也不敢說出來,何止不敢說。甚至不敢想。從小至今,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承襲父職。成為季氏家主。最大地野心,就是保持季氏對叔孫和孟孫地優勢,始終凌駕其上。
  
  季氏家主、魯國執政,雖然距魯君之位僅一步之遙,他卻從來不曾垂涎魯君之位。或許,兩百多年的時光,已經使他們習慣成自然了。就像天下諸侯對周天子一樣。周天子如今雖只擁有數邑之地。兵車不足千乘,但天下諸侯只有爭霸天下以令天子地野心。卻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取而代之,不僅僅是擔心成為眾矢之地,而是從心底裡壓根就沒想過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大周地江山已經六百年了啊,一代代的人早就對這種存在習以為常。目前這種政治格局在人們心目中已經成了一種慣性、一種惰性的存在。
  
  然而,總有一天,總會有一個人率先打破這種慣性的。年輕人的幻想力是最豐富的,年輕人的野心也是最容易膨脹地,慶忌似乎無意的一句話,讓醉意朦朧中的季孫斯忽然想到了一個並非不可能的可能。坐了一會兒,從河水中抽回腳,放在輕柔地草地上,草莖觸著腳底,有些癢癢的感覺。季孫斯把雙腳放平,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天上的浮雲,一顆年輕的心也越飄越遠,越飛越高……
  
  慶忌合著眼睛,心也跳的飛快,無論哪一個他,都不具備厚黑大成的政治家素質,把野心灌輸給季孫斯這樣一個胸無大志的浪蕩公子,他不免有些心生愧疚,他不知道這對季孫斯來說是福還是禍。或許,以季氏的根基和如今的強大勢力,季孫斯會因為野心而漸漸蛻變,成就一番大事業,也可能,安份守己,守成祖業對他來說才是更好的選擇,無論如何,這樣去影響一個人,讓他有種在教唆地感覺。
  
  躺在那兒,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對他來說不知是恩還是仇的人----伍子胥。如果不是伍子胥薦刺客殺慶忌,那麼就沒有他席斌地新生。可也正因為伍子胥對慶忌鍥而不捨的追殺,才讓他疲於奔命。
  
  當他承襲了慶忌的全部記憶後,感情也不知不覺地傾向了姬僚和姬慶忌,對伍子胥這種反覆小人深惡痛絕,方才對季孫斯說出一番隱帶誘惑的話,他卻突然想到了那個造成他今日這種局面的伍子胥。
  
  伍子胥疲於奔命的時候,與自己今時今日的情形何其相似?他逃到宋國,宋國正逢內亂,於是他與太子建、公子勝又逃到鄭國,想向鄭國借兵復仇,然而鄭君不同意借兵,他報仇心切,居然恩將仇報,蠱惑鄭國權臣叛亂,結果事敗,太子建被殺,他與公子勝又逃到吳國,靠吹蕭乞食活命,慶忌之父王僚重用了他,伍子胥被封為大夫,然而因為王僚無意幫他打回楚國去,於是他又投靠素有野心地公子光,並獻計殺了王僚。
  
  這樣一個為了一己私仇,不忠不義、反覆無常地小人,簡直就是農夫與蛇的翻版,可是在歷史上,不但沒有人計較他見風使舵,見利忘義地醜行,反而被渲染成為一個忠義之士!他本來對這樣一個人是深惡痛絕的,然而當他也被迫需要借兵,需要復國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地便走上了和伍子胥一樣的道路。
  
  也許,唯一不同的是,楚王沒有派人出國追殺伍子胥,自己有比他更迫於無奈的理由。也許,王僚重用伍子胥,只是欣賞他的才華。而自己和季孫意如本來就是相互利用。所以比伍子胥更有理由不必背負這種感情債。說到底,他的心還是不夠狠,不夠黑,伍子胥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政客,而他,還差地很遠很遠……
  
  不約而同地,兩個仰臉向天。閉目裝睡的少年人,都輕輕地吁出了一口長氣……
  
  吳國,一片規模宏大的工地上,萬千勞役正在工地上熱火朝天地幹著活。一道土路上鋪著一排排滾木,一塊塊巨大的長方形巨石被役夫們用木棒撬著,一寸寸地向前挪動,一條大而深的壕溝正在挖掘當中,這是未來的護城河。掘出的泥土被役夫們用小車運到一邊,攪拌糯米汁,再按一定比例摻入各色土壤,用夯木夯實,建築城牆。遠處,街道地規劃已經成形。王宮的方向已經樹起了一座座宮殿的木架。
  
  這裡,就是未來的吳國都城--姑蘇城。從規劃到建築,已經施工一年有餘。闔閭奪位後,就與伍子胥籌劃建造一座可藏雄兵、可貯百萬黎民地大城做為吳國的新都,如今看來,到今年年底就能完工了。
  
  姑蘇城外用來建雉樓的位置,役夫們光著膀子,繩索緊緊勒在黑紅的肩頭。拖著沉重的石碾正在碾壓著地面。平坦的地面上停著一輛馬車,一位博帶高冠的大夫正在車前拱手而立。片刻的功夫。只見一位身著葛袍、腳穿草履,魁梧高大、滿頭白髮的男子從築城工地中大步走出,後邊跟著幾位工師。
  
  那博帶高冠的大夫連忙迎上前來,施禮說道:「相國大人,郁平然奉大王之命,出使魯國,特來拜見相國,不知相國還有什麼吩咐。」
  
  原來,這滿頭白髮、滿面紅光,身材高大,三十五六地壯年男子就是相國伍子胥。他國字臉龐,顴骨很高,重眉,一雙炯然有神的眼睛,嘴唇抿著,自有一種剛毅。
  
  見了大夫郁平然,伍子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走到他面前道:「哦,郁大夫出使魯國,是本相與大王商議過地,你的使命,都瞭解了?」
  
  郁平然謹聲道:「是,大王吩咐過了,平然銘記在心。」
  
  伍子胥把濃眉一挑,厲聲問道:「可有把握說服魯國三桓斬殺慶忌?」
  
  郁平然一呆,惶恐道:「相國,下官實無把握。」
  
  「哦?」伍子胥把濃眉一擰,問道:「那你此去,意欲如何?」
  
  郁平然素知伍子胥秉性剛直,同時也有些剛愎自用,最容不得別人與之意見相左,如今他在吳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這樣說難免不討他的歡喜。但是如果胡吹大氣卻完不成使命,回來後還是一樣要受罰,思前想後,只好鼓起勇氣道:「相國大人,魯國上下素以仁義自誇,如今慶忌托庇於魯國,欲使季氏殺慶忌,恐其不肯擔此不義之名。下官此去,盡力說服,如不能成,則力促魯國逐慶忌而返衛國,慶忌被逐,聲勢必衰,人望一失,縱然人在,也難對我吳國構成威脅。」
  
  伍子胥忽然轉怒為喜,放聲大笑:「正該如此。哈哈哈,你若在我面前都不敢直舒胸臆,到了魯國如何能放膽直言?哈哈,我果然沒有看錯了你。不錯,此去你正應預做準備,如能迫季氏殺了慶忌那是最好,若是不成,也當退而求其次,把他從魯國趕走。慶忌無地無財,能據兵自守,與我王相抗,靠的就是響徹天下的武勇之名。今日魯國逐之,顏面盡喪,來日還有哪國肯看重他?嘿,武威一失,他的路也就走到頭了。」
  
  伍子胥欣然說完,看著郁大夫,鄭重地道:「武事,必以文事藻飾之;文事,必以武事恃仗之。此去魯國,不能只憑三寸之舌,便妄想說服了三桓。你自去吧,本相會調集數萬甲兵,陳於吳魯邊疆,以作威懾,助你成事。」
  
  郁平然大喜過望,連忙拱手過頂,深揖折腰,激動地道:「郁平然……謝過相國,此去魯國,平然定竭盡所能,對慶忌或殺或逐,必達目的,不負大王厚望、不負相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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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8:07 |只看該作者
第068章 天下熙熙


經過一個上午的瘋狂訓練,下午公子們懶洋洋的都不願動了,慶忌假寐一陣,卻回到田獵場,讓英淘學著那些公子們駕車的手段,狂驅戰車,自己站在車中以便適應這種車速。
  
  慶忌在戰車上嘗試了幾次,英淘驅車平穩時,他射出的箭矢十中七八,還算準確,若是如那些公子們的馭車速度,準確率就陡然降低到四成以下了,有時顛簸的厲害,一枝箭射出去便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了。
  
  唯一令他稍安的是,站在車上持戈作戰,以他的臂力身手,雖然腳下顛簸站立不穩,倒也還能使得出六七分戰力。慶忌忽然想到一個主意,脫去戰靴赤著雙足踏在車上,憑著更靈敏的觸覺,在車上果然站的更穩了,經過幾番馳騁,已能逐漸適應在狂奔的戰車上舞戈搭箭的動作。慶忌大喜,暗忖如果照此練上十天,自己基本上已能發揮出正常的車戰水平了,雖然他的車戰水平並不高明,不過再搭配上與季孫斯所商議的那些陰謀詭計,或可一戰。
  
  天將黃昏,公子們啟程返城,此時酒醒力猛的公子們倒是精神十足,一路上還唱起了魯國的戰歌,這首古戰歌語句中多用疊字音,晦澀難懂,聽不出幾個具體的字音來,但是十餘公子齊聲大唱,倒頗有氣壯山河的豪邁氣概。歌聲至入城尚不止,引得許多路人側目,眾公子在路人的指指點點中反而唱的更是得意洋洋,慶忌看的十分好笑,以他的實際心理年齡。已經很難理解這種少年人地心性。完全不明白他們看似必勝地信心從何而來,絲毫不曾考慮落敗時的困窘,不過身在其中,慶忌還是不知不覺地被他們的樂觀情緒給感染了。
  
  慶忌拍拍被太陽曬的猶有餘熱的車欄,低聲哼唱起來:「日落西山紅霞飛,公子田獵把營歸把營歸,胸前紅纓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自覺唱的好笑,慶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一旁。孫敖興致勃勃地問道:「公子所唱的是吳國的戰歌嗎?」
  
  慶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正是,哈哈……」
  
  這些公子們都是公卿大夫們的兒子,住處都在西北方向,那裡靠近魯國宮城,用現在地話講就是高檔住宅區。十五六輛車子浩浩蕩蕩駛過曲阜寬闊的大路,拐進內城時。在緊靠公卿大夫住宅外圍的一幢宅院中,兩個男人正對坐議事。
  
  這幢宅子雖不如公卿豪門那般氣派,但是高牆斗拱,飛簷翹角,院中花木琳琅。曲苑幽深,也是極佳的一幢居所。聽到街上傳來的豪邁歌聲,正對坐敘話的兩人語聲一停。其中一人撚鬚奇道:「這是什麼人在街上喧嘩,來人,且去看看。」
  
  不一會兒,一個家僕跑回來稟報,是十餘家大夫地公子去城外田獵歸來,內中還有吳國慶忌,聽路人說。他們十日後是要與叔孫世家較量田獵之技的。
  
  堂上端坐的兩人不禁失笑。擺擺手屏退了下人,又復言談起來。大司寇孫叔子家公子孫敖與大司馬叔孫玉的愛女搖光打賭較技的事已經傳開。朝野皆知,他們自然一聽就知道外邊是些什麼人了。
  
  堂上坐地這兩人,一個五旬上下,身材文弱,皮膚白晰,頜下三縷微髯,雖無威武之氣,但神色從容,頗具雍容氣度,對面一個大漢穿著一襲葛袍,肋下佩劍,四十多歲,身材雖不甚高,但身軀健壯,魁梧有力。一張大臉較為醜陋,斷眉闊口,膚色黎黑。
  
  這兩人正是魯國當朝執政季孫意如門下三大家臣之中的仲懷梁和公山不狃。就像三桓世家如今季氏一家獨大一樣,季氏門下三大家臣,如今也是陽虎一家獨大,仲梁懷、公山不狃頗受冷落,權勢大不如前,三個家臣之間本來也是勾心鬥角互相拆台的,如今陽虎權傾朝野,這兩人便勾結到了一起。
  
  那五旬上下長相文弱地男子就是仲梁懷,他笑歎道:「這些世家公子、姑娘們居然玩什麼田獵競技,以為奴做賭注的荒唐把戲,實在好笑。不過,慶忌一來,不但三桓之間的關係更趨緊張,就是這些少年公子們也跟著摻和進來,哼,此人頗不安生啊。」
  
  公山不狃兩道斷眉一蹙,說道:「自來亡奔他國的人,又有哪個肯安份了?本來,陽虎獻策攘助慶忌,藉機奪取兵權財權,是對主公有利的。然而,叔孫玉老謀深算,孟孫子淵性情暴烈,他們既窺破主公的意圖,又豈肯坐視?我擔心,三桓相爭,是禍非福啊。」
  
  仲孫梁微微一笑,公山不狃說的冠冕堂皇,好似全為季孫意如打算,他心中自然明白公山不狃反對地真正原因,是陽虎也能藉機爬地更高,而陽虎一旦成功,他們兩人更是屈居其下,再無翻身之力。
  
  仲梁懷也不說破,笑道:「是啊,如今主公是魯國執政,代行魯君之權,權柄一時無兩,叔孫、孟孫兩家也不得不看我家主上的眼色行事,何必還咄咄逼人呢,萬一叔孫、孟孫兩家狗急跳牆,他們合兵一處,力量並不弱於主公,到那時兩敗俱傷,恐非我季氏之福。」
  
  公山不狃欣然道:「正是,仲兄所言與公山不謀而合,今日拜訪仲兄,正是為了此事。你也知道,主公如今寵信陽虎,咱們地忠言他是不大聽得進去的。但是你我都是季氏家臣,不管主公采不採納,咱們總不能坐視主公步入困境,總要想些辦法才是啊。」
  
  仲梁懷雙眼微瞇,淡淡笑道:「那麼,公山賢弟認為,我們該當如何呢?」
  
  公山不狃身軀微微前傾,目注仲梁懷。沉聲說道:「主公欲削叔孫、孟孫之權。緣由全在陽虎一人。愚意以為,應從陽虎處下手,滅其氣焰,離其寵信,只要主公疏遠了他,不再聽信他的話,那時你我再勸諫主公,必可使主公及時收手,三桓修好。」
  
  仲梁懷直起腰來,雙手按在膝頭,問道:「公山賢弟可有良策?」
  
  公山不狃道:「仲兄。我認為,要打擊陽虎,只需兩個字,一是合,一是拆。」
  
  仲梁懷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說道:「願聞其詳。」
  
  公山不狃解釋道:「合。是與士卿大夫們聯手,陽虎如今雖非魯相,實掌魯相之權,朝中大夫對他一介家臣登臨眾卿之上,怕是沒有一個滿意的。雖說那些公卿大夫們與我們也不大合得來。但是打擊陽虎,卻是我們共同的目的,只要我們有心。未嘗不能合作。」
  
  仲梁懷眼中放出了光芒,連忙道:「慢來,慢來,說詳細些。」
  
  「是。仲兄,咱們主公門下,分為兩派,一派是公卿大夫、出身顯貴。一派就是我們家臣。主公雖然用著我們最是合意。但是畢竟與公卿大夫們同出一源,別看權柄交付於家臣。他心底裡最看重地,決不是我們這些家奴,而是展獲那等公卿大夫。」
  
  仲梁懷苦笑道:「是啊,這是沒有辦法地事,在主公眼中,我們終是一介家奴,只能供驅策,又怎會真的放在眼裡?」
  
  提起不平事,公山不狃也冷哼一聲,然後繼續道:「仲兄,稷祠前些日子被春雷擊中起火,付之一炬,如今主公不是正想重修稷祠嗎?我想,安排你我的人,向主公進言,由陽虎修建稷祠,陽虎為了討主公歡心,一向是不管什麼事都要攬在手中,必定欣然從命。」
  
  仲梁懷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那又如何?」
  
  公山不狃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仲兄,社祠、稷祠,皆是神聖之物。稷神乃農神,農乃國之根本,如此大事,莊重肅穆,若陽虎把差使攬在手中承建稷祠,以他一介家奴身份,行此神聖之事,試想,展獲等公卿大夫們豈會不惱?他們必會就此事詰難於主公。僅這一事當然扳不倒他,但是你我到時有意無意地透露些陽虎的消息給他們,不由陽虎不倒。你也知道主公的脾氣,到時為了平息眾怒,陽虎只能做這只替罪羊,哪怕主公只是虛應其事,把他趕離身邊,讓他回封邑去避禍,他對曲阜,也是鞭長莫及了。」
  
  仲梁懷喜形於色地道:「此計甚妙,陽虎一向貪功,而且狂妄自大,把這件差事交給他,他只會歡喜不禁,決不會想到隨之而來的重重後果,哈哈,公山賢弟,真是妙計,咱們就這麼辦。對了,少正卯乃我魯國聞人,此人言詞犀利,博學多才,在卿士之中素孚人望,如果有他出面,陽虎更難招架。待陽虎中計,我便想法把消息透露給他。」
  
  公山不狃也露出了笑意:「好,那麼你我便依計行事,仲兄自己不要出面,安排的人一定要機靈些,切勿讓主公發現意出於你我。」
  
  仲孫梁撚鬚笑道:「這可我理會的,不勞吩咐。」
  
  公山不狃醜陋的臉上也露出會心地笑意,扶膝而起道:「如此,公山不狃就不打擾了,這便告辭。」
  
  仲梁懷起身相送,想起如能扳倒陽虎,重獲主公歡心,不禁開懷大笑。轉念一想,陽虎若倒了,今日的盟友公山不狃又成與他爭權的強勁對手,若論機謀,自己實不如他,到時還不是屈居其下?
  
  仲梁懷苦思半晌,忽想起成碧夫人在季氏一門中極有權勢,到時若有她在季孫意如面前為自己美言……,仲梁懷一拍腦門,匆匆起身,呼人備車,直奔成碧夫人府去了。慶忌回到府中,下車登堂,在席上坐定,一鑊熱茶還沒煮好,阿仇就自後宅急匆匆地跑來,進了廳門便叫:「公子,公子!」
  
  慶忌嚇了一跳,連忙直起身子。問道:「什麼事。可是那六個女子出了什麼事?」
  
  阿仇一呆,瞪眼道:「那六個女子?她們能有甚麼事?被我一嚇,連哭都不敢哭出一聲,若要入廁,都得阿仇點頭答應,誰敢生事?」
  
  慶忌哭笑不得地坐回去,恨恨罵道:「既然無事,你大呼小叫的做什麼?還有,吩咐咱們的人看住了院子,不讓她們出去、不讓她們接觸外人就是了。也不必象犯人般這麼看著。」
  
  慶忌說完見他還傻站在那裡,笑罵道:「傻在那裡做甚麼?還有什麼事?」
  
  阿仇吶吶道:「呃……,哦!是這樣,公子,呂遷將軍從衛國艾城遣人來見。」
  
  「呂遷派人來了?」慶忌聞言大喜。自與呂遷等人分手,他自帶兩百親衛赴曲阜。呂遷帶著其餘的人馬直接回了艾城,兩地相距遙遠,自己地大本營是甚麼情況他此刻一無所知。他在魯國爭取助力,但是根本地力量還是要靠自己,整日裡記掛著艾城那邊地消息。如今總算來人了。
  
  慶忌忙道:「人呢,快快帶他來見我。」
  
  「諾!」一見慶忌欣喜急迫的樣子,阿仇不敢怠慢。連忙出廳喚了來人,信使一共四人,都是慶忌親信的手下,他們換了行商打扮一路趕到曲阜,此刻還是一副衛人商賈地模樣,虧得如此,若做吳人打扮。怕是一進城就被大司寇孫叔子抓進做苦力了。
  
  四人見了自家公子。歡歡喜喜上前拜見,慶忌長身而起。一把扶起他們。看著他們,想著他們是從艾城來的,那種感覺就像一個無根的遊子突然找到了自己地家。尤其是,他們是自己剛剛從死亡線上掙扎醒來時追隨身邊的人,又是在那時被自己派去衛國。
  
  現在突然看到他們,那時的場面彷彿突然重現在眼前。看到他們,在記憶中已越來越淡漠,越來越像是一場夢幻的前世突然又回到了他地記憶中,那個似乎已永遠遺失了的世界在滿腔酸楚中又回來了,他們就是自己過去與現在、舊世與新生的見證者,慶忌心懷激盪,連眼睛都濕潤了。
  
  四名士卒見公子真情流露,還以為是見到他們欣喜所致,不禁為之感動涕下,五個人地手緊緊握住,好半晌,慶忌才平靜下來,連聲說道:「來來來,坐下說,都坐下說,你們遠路而來,風塵僕僕,不必拘禮了,全都坐下。」
  
  四人依言坐下,慶忌立即迫不及待地道:「艾城如今怎樣?咱們還有多少人馬?衛國如今情形如何?還有,可曾找到藏身楚國地掩余、燭庸兩位公子,你們快快說給我聽。」
  
  慶忌一迭聲發問,四人也知公子情切,連忙由那為首的信使答道:「公子寬心,咱們艾城一切安好。咱們當初回艾城時兩千人,加上留守艾城地軍士,以及陸續趕回艾城的散兵,最後重聚了約五千五百人。新近,呂遷將軍、荊林將軍又招募近千名新兵。兩位將軍經營艾城,開荒種地、又遣士兵行商打獵,再加上衛國國君撥付的財物,足以支撐大軍所需。」
  
  慶忌一顆心終於放下,喜上眉梢道:「那就好,那就好,阿仇,茶湯開了,快給四位兄弟斟茶。」
  
  阿仇是慶忌親衛,四個小卒哪敢讓他倒茶,一邊說著不敢,便有一個信使站起,取陶碗陶勺盛出幾碗茶來,先給慶忌恭恭敬敬呈上一碗,才滿臉崇敬地接著言道:「公子現在可是坊間流傳的英雄人物呢,我兄弟幾人這一路行來,坊間四處流傳著公子如何大敗盜跖之事,都說公子有天神附體,只威風赫赫地往那一站,盜跖的數千盜賊便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被嚇得落荒而逃呢。」
  
  「是啊是啊,」一名信使緊接著一臉興奮地說道:「我等途經曹國時,聽到坊間都在感念公子地英名呢,曹國緊臨魯國,素來受盜跖之害甚深,公子這一戰,可是威名遠播呀,我等一路聽得這些對公子的美譽,無不歡欣鼓舞。」
  
  慶忌微微一笑,淺茗了一口茶,才淡淡道:「坊間傳聞,不足為憑,盜跖一戰,僅是憑智取罷了。掩余、燭庸兩位公子情形怎樣?」
  
  因為當初不能確定慶忌在魯國待多久,何時返回衛國,所以當時呂遷吩咐去楚國散佈慶忌在衛國的消息,同時尋找兩位公子地細作一俟有了準確消息,要馬上趕回衛國艾城。因此是否已經有了兩位公子的消息,慶忌也要詢問他們。
  
  為首的信使道:「我們兄弟來的時候,還沒有人捎回兩位公子的消息。不過我們路過曹國的時候,倒是聽說了一些有關兩位公子的消息,只是尚不能證實。」
  
  慶忌忙道:「不管真假,你且說來。唉,你等不知,我在魯國,由於身份使然,朝中公卿不便向我透露與吳有關地消息,我又不便去市井間探訪,現在如同瞎子、聾子,多知道一點消息,對我在魯國地進退大有助益。」
  
  信使道:「是,公子,卑下到曹國時,正好吳國的使節剛走,聽他們地人散佈的消息說,掩余公子和燭庸公子原匿於徐國和鍾吾。兩位公子各有兵將三千餘人,楚王收容,令兩位公子駐守於舒城。不過姬光派伯攻伐舒城,大獲全勝,如今不知兩位公子又逃往何處了。」
  
  徐國和鍾吾國,是附庸於楚國的兩個小伯國,兩國都是不過一縣之地的小國家,兵車都沒有一百輛,城池更是小的可憐,起不到什麼城防作用,六千對一萬,原本就是一場難打的仗,何況伯也是一員極驍勇的戰將。
  
  慶忌聽的緊張,忙問:「此中詳情到底如何,你且細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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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22 20:28:38 |只看該作者
第069章 風暴之眼


信使稟奏道:「卑下特意尋到當時在吳國使臣宴上侍候的一個樂師,使了些錢財哄他說出了經過。據吳使說,伯攻舒,於舒城三十里外安營紮寨,以箭射戰書入城。掩余公子堅守不出,但燭庸公子認為舒城險不足恃,不如以逸兵戰疲兵,主動攻擊。
  
  哦,這些,是降了伯的兵將招出來的。兩位公子當時爭執不下,燭庸公子便引本部人馬殺出城去,掩余公子無奈,只得開西城與之夾擊,伯兵馬眾多,然而遠路而來多有疲兵,因此雙方戰成一團難分勝負,此時伯於兵車上見兩位公子部下多為吳人,便令手下數百親衛齊聲高呼:你等父母妻兒盡在吳國,若不知悔改,與吳交戰,大王將滅你三族了!許多士兵聞言心生惶恐,拋戈棄甲,投降了伯……」
  
  說到此赴,那信使臉上露出異色,顯然也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妻兒。慶忌見了不禁心中一凜,他知道自己的兵將對他忠心耿耿,一是因為他的勇武之名,令武士最是傾服。二者,他待下寬厚,賞罰分明,屬下感其恩德。三則是伐吳只輸在了姬光的行刺之計上,正面作戰,還不曾大敗過,手下兵卒未起異心。
  
  如今信使的這番話提醒了他,招驀非吳藉士兵看來已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否則單純倚賴吳兵。一旦姬光使這攻心之計,就算部下不會嘩變,至少也是士氣渙散。慶忌心想:「待這些信使返回時,一定要寫封密信囑咐呂遷,盡可能地多招驀士卒。反正荒山荒野到處都是。叫士卒們開闢田地自給自足還是辦得到的。」
  
  慶忌正在沉吟,那信使又道:「兩位公子見勢不妙,只得引了殘兵敗去。至於退去哪裡。那吳國使者在酒席上卻沒有說。」
  
  慶忌嗯了一聲,沉吟道:「他們不曾落在伯手上便好,楚王奸詐,令二兩位公子守一孤城。不派一兵一將相助,分明打的是使其自相攻殺,安坐以待收功的主意。掩余、燭庸兩位公子並非蠢人,此番吃了敗仗,必能看破他的用心。只消知道了我地消息,一定會想辦法離開楚國投奔衛國地。」
  
  那信使道:「公子說的是。說到衛國朝中,倒沒有什麼大事。哦。對了,衛國國君新近迎取了一位夫人。是宋國國君之女南子……。」
  
  慶忌一愕:「衛君……迎娶了一位新夫人?」
  
  他知道衛候好男風,身邊養著許多孌童,目前身邊最得寵的是一個叫做彌子暇地美貌少年,宮中地幾位夫人和眾多的侍妾一年也不會蒙衛候恩寵一次,他怎麼會又去迎娶新夫人?況目他現在年紀已有五旬,那位宋國公主甫嫁,應該尚是韶齡女子吧,怎麼卻以堂堂一國國君之女的身份嫁了這麼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難道因為貌醜,才用來做了政治聯姻地工具?
  
  慶忌把心中疑問一說,信使臉上便露出些古怪的神氣:「公子,這位南子夫人十分美貌,見過她的人說她有如謫仙一般,令人望而落魂。只不過……咳,聽說這個女子為人不太檢點,在宋國時便有幾位大夫為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宋君怕辱了門風,這才把她嫁到衛國。
  
  不過,這位南子夫人很有手腕,到了衛國沒有多久,就得到了衛候的寵信,並聯絡了朝中一班權臣。如今,衛國宮中的事情不但盡皆交予南子夫人管理,連朝中的事,她都可以過問,許多人背後都說南子夫人是衛國的第二位國君呢。」
  
  「哦?」慶忌聽到這裡心中不覺一動,這個南子剛剛嫁去衛國,就有這般能耐,時日一久,對衛國朝政地影響力該有多大可想而知。自己借衛國之城,又受衛候饋贈,全賴自己生母乃衛國族親,但是說起來,自己與衛侯談不上什麼親情,只不過衛侯雖生活靡爛,政事也不大理,但是有名望地人去投他時,特別的好客而已。以後要借助衛國之力的地方還有許多,這位南子夫人既有這般本事,得和她拉拉交情才好。」
  
  慶忌想到這裡,說到:「嗯,我知道了,你們遠來辛苦,阿仇,給幾位兄弟安排住處,設宴款待,然後好好休息。你們在此歇息兩天,然後再回衛國。到時,為我攜回一封密信、一份禮物。」
  
  信使愕了愕,問道:「禮物?」
  
  「嗯!」慶忌笑笑:「密信是給呂遷將軍的,禮物是進南子夫人的。好了,讓阿仇置些酒菜,陪你們坐飲一番,然後好生歇息去吧。」
  
  四個信使拱手而退,慶忌負手在房中踱來踱去,送些什麼禮物呢?女人喜歡什麼,嗯……,鮮花,送花……有點扯淡了。珠寶手飾?堂堂宋國公主,要什麼樣的奇珍異寶才能讓她喜歡呢?還有就是鞋子、包包、衣服……
  
  衣服……,慶忌心中一動,連忙尋出一幅魯縞鋪在案上,研了磨,提起毛筆塗塗抹抹起來,虧得少年時學過幾年美術,功底還在,只是毛筆作畫……,慶忌左右看看,瞧見茶湯滾沸,爐火正旺,忽地想到一個辦法,去爐底抽出幾根燃了一半的薪柴,吹熄了火,看看那炭化的木桿,正好充作碳筆,便重又取了一卷魯稿,鋪在桌上,細細勾勒起來。
  
  慶忌畫完了,仔細端詳一番,輕輕地笑了。女人無不喜歡華服,美麗的女人尤其喜歡華美的衣服,如今這個時代,衣服的款式古樸端雅,但款式太少,自己多少也參加拍攝過幾部古裝片,那些集古今之大成地衣服美輪美奐。哪怕只有些印象,繪製出的裘衣也十分精美了。
  
  此時的裘衣也要受周禮約束,天子才可似穿白裘衣,諸侯只能穿黃裘衣,大夫穿蒼裘衣。士這一階級就不可以穿狐或貂裘了。只能穿小羊羔的裘衣。至於士以下的庶民,穿羊毛、狗毛地皮衣就可以了。
  
  南子是衛候夫人,儀同衛候。可以穿黃色獸毛的裘衣。而慶忌在漆城時買的幾條上好的雪貂皮都是雪自色的,慶忌也不知道行事一向荒誕的衛侯敢不敢僭越了禮節讓夫人擅穿白裘,為了避免麻煩,他設計的這款裘衣獸毛是沖裡的。外飾以錦,只在袖筒、衣領處設計了獸毛外翻的結構。因為按周禮,天子與諸侯所著皮裘是全裘,同時這時代的裘衣毛髮都是沖外的。這樣一設計,皮毛沖內,不露全裘,那麼領口袖端縱是白色也不算逾禮。
  
  看看自己所設計的這件衣服。想像著它穿在一個絕色佳人身上。款式新穎俊俏,頸部外翻的雪自貂領襯著一張千嬌百媚的臉蛋。床忌不禁自得的笑起來。
  
  他對圖樣又略作修改,標明一些注意事項,便喚來英淘,讓他速去曲阜墟市,尋一個最高明的裁縫,多付酬資,務必盡快照圖樣裁製出一件貂皮裘衣來。
  
  把英淘打發出去,慶忌又喝了一杯熱茶,起身向後宅走去。今天一通折騰,尤其是下午駕車田獵,骨頭顛得也有些酸了,尤其是出了一身汗,此時頗感不適。古代貴族一天至少要沐浴兩次,慶忌這個現代人反而不太習慣,不過今天出了一遍透汗,他倒真想馬上泡進熱水,好好放鬆一下。
  
  一進內庭,聽說慶忌回來,小雅、葉青等六女滿腔歡喜地撲了出來,跪迎慶忌,隨即一擁而上,幫他解甲除衣,備香湯沐浴。慶忌不覺有些尷尬,這些女子的確都是無辜之人,卻因為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間的勾心鬥角成了犧牲品,慶忌雖狠不下心來殺死她們,不過眼下對她們也是當成半個囚犯來看待的。
  
  昨夜歡娛,那是因為她們是舞伎,自己是客人,一個付出笑顏和胴體,一個付出財帛為酬,正是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的,如今強行將她們留下,限其自自,拘其行止,彼此的關係已然不同,再要她們侍候,那就說不過去了,男人可以風流,卻不可以下流。
  
  慶忌表情有點僵硬地揮手道:「不必服侍了,本公子有些疲倦,自去池中浸一浸,除除乏氣就好,你們退下吧。慶忌這樣一說,六女頓時失色,惶然跪倒不敢言語。慶忌先是一征,隨即便明自了她們的心意,放緩了聲音道:「你們不要害怕,我已經吩咐阿仇,對各位姑娘不許失了禮數。這一次,你們的確是受了無妄之災,慶忌心中也有些愧意,如今這般處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要你們安份守己,我是不會難為你們的,待我大事已定,我會縱你們離去,對你們這些日子困於雅苑也會做些補償。」
  
  慶忌語氣和善,六女這才知道慶忌並非反悔,再次動了殺心,六人互相看看,還是小雅壯著膽子怯陸地說道:「婢子們不敢有所怨尤,豪門貴介,婢子們見的多了,似公子這般仁心義士,實不多見,婢子們感激不盡。我們這些女孩兒家,本來就是為了取悅男人,服侍男人而生,如今既留在雅苑,侍候公子是我們份內的事,公子就容我們姐妹服侍吧,拋卻感激之情不談,以0公的人品風流,婢子們……婢子們也是心甘情願侍奉公子的。」
  
  說到後來,小雅粉臉低垂,腮上升起兩抹嫣紅,總些羞難自禁的模樣。
  
  慶忌搖頭一笑,說道:「姑娘們的情意慶忌心領,今日實是乏了。」
  
  小雅見他還是不肯答應,心中愈發害怕,卻不敢再說怕融怒了他,只得與其餘五女再拜而退。看著她們惶然的情形慶忌也覺無奈,要取信於一個人原本不易,如今也只能自她們去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早晚她們會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現在也沒有必要向她們表白。
  
  六女嬌俏動人。服侍男人又極乖巧,無論怎樣難為情的舉止,她們都竭力奉迎,不會有一絲不悅亦或推諉搪塞,原本是最佳床伴。慶忌又不是道學先生。若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但是一則他有受之有愧的感覺,二來這些女子畢竟是歡場中的嬌娃,無論是剖心之言。亦或是悲慼歡喜。本是作慣的戲,實在叫人難辨真假。再則,他有大事要做,也不能旦旦而伐。沉溺於床第之歡。況且,如今彼此地關係實在彆扭,別看她們是些小女子,誰知道一時想地糊塗,會幹出什麼蠹事來?明朝有位皇帝,險些被他眼中螞蟻一般弱小的宮女縊死,前車之覆。不可不防。自決定將她們暫拘於雅苑之時起,慶忌便決定再不和她們有任何瓜葛了。
  
  硬著心腸目送六女退下。慶忌吁了口氣,寬衣解帶,赤條條滑進池中,熱水溫柔地包裹了他的身體,慶忌把毛巾疊起放在池邊,枕上去放鬆了身體,任由那熱水緩緩消釋著身體地疲乏,心中卻在想著大事。
  
  吳人既然伐楚追殺掩余、燭庸兩位公子,對自己這個最大地威脅又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只不知他們對自己又要採用些什麼手段,伍子胥除非黔驢技窮,否則料亦不會再使刺客行刺,這種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行刺的次數多了,又不奏效,只會貽笑天下,讓人置疑姬光和伍子胥的能力,那麼他會怎麼做暱?
  
  衛國那邊是自己的根本,是最不容有失的地方,好在衛侯好客,自己與他又是親戚,只要安份守己地待在艾城,不去參予衛國之事,一時不會出現什麼問題。至於魯國這邊,如果一味的坐候季孫意如拿主意,以他毫無魄力的心性,怕是住上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不見結果也是可能的。該如何打開一個缺口暱?
  
  當初伍子胥的辦法……不可行啊。他在鄭國鼓惑權臣謀反,就險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在吳國再次攛掇姬光造反,成功的原因是姬光本是王族,而且掌兵多年。自己畢竟年輕,聲望雖在姬光之上,卻只是在吳國士卒之中擁有極大人望,而那些將領們更看重實際利益,大多都是姬光門下。姬光調開了自己,弒君自立便有極大把握。然而魯國情形是不同地,照搬伍子胥地辦法根本不可能。
  
  三桓內部,目前沒有誰有那份野心、那份實力能對三桓家主取而代之,如果強要聯繫三桓內部的野心人士,恐怕自己不能生離魯國。權臣陽虎如今權勢滔天,而且代季孫意如操辦軍政大事,手下自有一批忠心於他地人,如果說造反,他應該是有這個實力的,但是慶忌判斷,即便能說動了他,他也不會成功的。
  
  三桓世家,兩百年的基業,根深蒂固啊,豈是陽虎一個掌權不足十年的人能夠撼動的?魯國的權力結構一向比較鬆散,除去一個季孫意如,並不能拔除季氏遍佈全國各行各業的影響和勢力,季氏一門自可再選出一位家主。民國時期四大家族苦心經營20年就能翻雲覆雨,何況垂世兩百多年的世家豪門,那是多麼龐大的力量,只可利用,斷不能為敵。可是季孫意如雖有野心,卻無魄力,如何才能促其下定決心同自己台作呢?
  
  慶忌想的頭痛,舀起一捧水來灑在臉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只好拋開心事,先盡情享受這難得的一到清閒。此時,孟孫氏、叔孫氏的信使剛剛登上馬車,悄然趕向齊國,季氏的使者則奔赴吳國問罪,吳國的郁平然郁大平攜了吳王闔閭之命,帶著三百侍衛正持節趕往魯國,風雨欲來雲壓城,一場政治風暴正在醞釀當中,而慶忌,就處地這場風暴之眼……
  
  再強烈的風暴,風暴的核心之處也是平靜的,只有隨著這狂風暴捲,風眼移動,原本處在核心部位的一切才會被這暴風絞成碎片。
  
  此時的曲阜,仍是一片寧靜。季孫意如正在等待慶忌爭取到足夠多的魯國大夫支持,以減少來自於叔孟兩家的阻力,叔孫和孟孫氏則企盼著魯君歸來,對季氏施釜底抽薪之計,季公子們摩拳擦著,籌備著九日後的田獵賽技。
  
  而長袖善舞的季氏門下第一大商賈,富可敵國的成碧夫人,也因著仲梁懷的一次拜訪,一腳踏進了這風暴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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