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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南朝陳] 穿入聊齋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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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25:37
第一百五十章:群狼

楓山后山,莽蒼雄峻,其中多處為不通道路的原始森林,人鉆進去,抬頭不見天日。其實對于后山,陳劍臣并未了解多少,他第一次進后山,但沒有走多遠就碰到了狼妖追逐嬰寧;而第二次,直接是嬰寧施展法術手段,坐著道書《昆侖玉清法咒》飄飛而行的。

后山多豺狼,有虎豹,這是陳劍臣知道的,可不曾真正遇到過,第一次那一頭屬于狼妖,早脫離了野獸的范疇。

所以眼下聽見前方呼嘯般的狼嚎,不禁有些心驚,聽那些聲帝,只怕不下幾十頭狼,真是狼群。

迪咕咕!

正胡思亂想間,前面馬蹄聲大作,卻是江鈺沖了回來。

相比去之前的從容,如今的他甚是狼狽,盔甲之上濺滿了殷紅的血,左手把持韁繩,右手提著一柄長劍,顯然吃了悶虧。

傲嗚傲嗚!

在他身后,狼嚎陣陣,起碼有三、四十匹灰色的狼爭先恐后地緊追不舍,興奮地傲傲大叫著。

我頂你的肺!難道全楓山的狼都跑出來了嗎?

陳劍臣這一驚非同小可,要他降妖除魔容易,對付這些惡狼就力有不逮了。

“書生速走,本將軍幫你擋一陣!”

江鈺看見陳劍臣呆頭鵝似的站在路邊,沒有第一時間逃跑,心中暗罵:百無一用是書生,果然個個如此,一見到狼就嚇得腿發軟了……

然而他心中始終有懦隱,或者說有點欣賞陳劍臣,不忍見他喪身狼口,于是大喊,自己則跳下馬來,左手反手抽出一柄樸刀,左刀右劍,要力拒狼群。

—先前江鈺正騎馬往深山走著,突地嘩啦啦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匹狼蜂擁而出,好像打伏擊一般,把他包了餃子。

江鈺大吃一驚,饒是他身經百戰,可徒然被如此數目龐大的狼群包圍住也是很吃力,左支右絀。幸而他本事超人,又憑著馬匹的優勢,很是費了些手腳,斬殺掉十余匹狼后才殺出重圍沖出來。

如此關頭,對方竟然大義凜然幫自己擋住狼群,陳劍臣對于江鈺的印象大為改觀。要知道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絕不多。

傲嗚傲嗚……

但就在此時,山林周圍,各個方向,源源不斷地有狼撲出來。粗略一看,不下百數,把往來的山道堵得死死的,形成一個大圈子,陳劍臣哪里還能走得出去?

那邊江鈺看見,黯然一嘆,他正被十幾條巨狼圍困住,根本無暇分身去救人,心道:這書生要死了……

隨即發生的一幕卻差點讓他眼珠子都瞪掉了下來一—蜂擁而至的狼群的確來勢洶洶,一頭頭張牙舞爪的十分兇猛。它們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圍上來,片刻之間就來到了陳劍臣身邊,而這時候,陳劍臣甚至來不及把藏在書簡中的引魔劍拿出來防身。

然而就在這時候,無數的猛狼似乎根本沒有看見陳劍臣一樣,傲嗚大叫,如潮水般沒有絲毫停留,呼啦啦全部撲向江鈺那邊了。

這一下,陳劍臣真有些呆了,眼瞅著一頭頭的猛狼從自己身邊沖過去,氣勢驚人,但正眼都不瞄他一下,這個……

這個上演的哪一出?

莫非突然之間自己修煉成了隱身術,群狼看不見?

又或者,是嬰寧……。

幾個念頭在腦海里盤旋而過,做不得準數,等狼群跑得差不多了,趕緊沖向最靠近自己的一棵樹,吭哧吭哧很快就爬了上去。

—在這個時候,上樹無疑是一大選擇,可以先保護住自己的安危。

此時那邊的江鈺已是險象環生,圍攻他的狼實在太多了,欄卜后繼,簡直無窮無盡一般,一頭頭悍不畏死,動作靈活而兇猛。至于他那匹駿馬,卻更奇怪,同樣沒有一匹狼去咬它,只是馬不能爬樹,只得孤零零地躲站到一邊去,想走又不走,要等主人呢。

江鈺何許人也,疑云大起,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狼群就是專門來針對他的。

難道說是有人操縱這些狼的?

是什么人和自己過不去?

他冷哼一聲,刷刷刷,刀光劍影,又將兩匹狼殺死,驀然將手中樸刀往地上一杵,整個人借力飛起,猶如一只大鳥騰空飛去。

傲嗚!

一頭大狼兇猛地撲騰而去,張嘴咬向他。

“找死!”

江鈺也殺出了兇性,右手寶劍畫一個光圈,蓬,血雨紛紛,碩大一個狼頭被砍了下來,尸首兩分,掉落在地上。

他身形隨之一墜,但左手的樸刀及時飛快地在地面上一點,再度一個拉桿,轉眼之間就飄出三丈多遠,騰騰騰,正躍到自己的駿馬之上。

“駕!”

一聲吆喝,刀劍揮舞護身,要一路沖出去。反正他現在已確定對方要對付的只是自己,不會為難陳劍臣,自己離開后,相信那些狼群自然就會散掉。

“書生,本將軍走矣,你好之為之!”

江鈺心中實在窩火,連對方的面都沒見到呢,就被群狼驅逐下山咦,不對?能有此通天手段驅使群狼為己所用,對方來頭不簡單呀。難道山中有修士在,由于不喜歡自己打擾而用此方法趕人?

無法無天,簡直自無王法!

想到這個可能性,江鈺更是惱火:這些修士,越來越蠻橫了,居然不把自己堂堂一個黑衫衛游擊將軍放在眼里,回京之后,就要稟告軍機處,好好整治一番才行……

和修士正面搏殺,江鈺都無甚畏懼,但對方用了法術,驅使群狼來他就沒有太多的辦法,就算幾百頭狼站著一動不動讓他砍,都要砍半天,更何況狼群還是處于主動攻擊的狀態,稍有不慎就會被咬傷。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還是井,避過這一陣風頭再說。

想到這點,不顧山道崎嶇,江鈺策馬飛奔起來,撻咕撻,很快就突出狼圍,跑下山去了。

傲嗚傲嗚!

江鈺離開之后,群狼幾乎同時仰天嚎叫,聲浪驚人,然后很有秩序地排列開來,圍繞著陳劍臣所在的樹底下,形成一個偌大的狼圈子。

不是吧,賴著不走了,……

陳劍臣正坐在上面一根樹權上,抬頭張望間,猛地見到下面的狼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子來。不但如此,路子兩邊上的狼還一頭頭蹲得直直的,排得正正的,簡直不是狼,而是訓練有素的狗,神態一絲不荀,擺出非常嚴肅的樣子,目不斜視,極富人性化。

如此陣仗,似乎在等待著某位大人物的到來。

一會兒之后,就見到前面走來一只通體潔白的小老鼠,用兩只后肢站立,人立著,兩只前肢居然用高難度的動作背負到后面去,學大人負手般,翹著幾根白燦燦的胡須,施施然順著狼群讓出的小路,邁著八字步走了進來小義!

樹上的陳劍臣差點爆—每:“別以為你現在換了一件驚馬甲我就認不出你來了……

小義的身上,的確由過去的黃馬褂變成了一件綠油油的皮馬甲,相信再戴一頂綠油油的高筒禮帽會更有喜感它的出現,正式印證了陳劍臣先前的猜測:這些狼,果然是嬰寧驅使而來的,否則怎么會當自己是透明的,一根毛都不動?

另外,按照剛才的觀察,狼群的表現雖然兇悍,但總是有一種“留一線”的感覺,這才讓江鈺比較輕松就突圍出去了,更加沒有狼去追擊。

小義仰首凸肚地走過來,這小家伙一段時間不見,肚子似乎又胖了一圈。它走到樹下,立刻低頭彎腰,很有禮貌地道:“公子,小義請你下樹!公子受驚了,小義罪該萬死。”套話滑溜得像嘴上抹了油。

陳劍臣笑罵一句,然后問:“嬰寧呢。”

小義回答:“公子,嬰寧姐姐在前面梳洗,說要給公子一個驚喜。”

梳洗?

陳劍臣一呆,這個名詞可非常人性化的呀,仿佛等同于女子的專用名詞了。忽然他腦海靈光一閃,脫口問道:“小義,難道,難道……”如果真是美事成真的話,實在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嘿嘿!”

小義見他沒有下來,干脆自己開動四肢很順溜地就上了樹,跳到陳劍臣肩膀之上,左顧右盼,確定沒有人偷聽了,這才湊近陳劍臣的耳朵,偷偷地很小聲說道:“公子,嬰寧姐姐本來要我先保密的,但小義一向對公子忠心耿耿,無論如何都不會知情不報,所以咱現在悄悄說了,嬰寧姐姐她早就渡劫成功了!”

“真得!”

陳劍臣又驚又喜,這真是個大驚喜。頓一頓,趕緊又問:“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嬰寧她渡劫的過程順利嗎?”

小義搔搔腦袋,道:“那是上個月十五發生的事了,那個晚上春雷響得特別密,然后嬰寧姐姐就說她要渡劫了,讓我到外面去放哨。她渡劫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我可急壞了,本想著要通知公子的,又怕來不及了。但萬萬沒有想到我出去轉一圈后,不過半蓋茶時間,回來時就發現嬰寧姐姐穿著衣裳,化出人形,端端正正地在洞府里打坐了。”

半盞茶時間,渡劫就成功了?

陳劍臣一呆,這也太超越想象了吧:“走,趕緊帶我去見她!”

迫不及待地嗖的一下就跳下了樹,倒嚇得小義一跳:啥時候,公子也學會輕功了?公子就是公子,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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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相見

嬰寧居然早就渡劫成功了……

從小義口中突然傳來的消息,讓陳劍臣驚喜交集,大感意外。他本來還想著要幫忙呢,引魔劍都帶在了身邊,要替嬰寧護法,驅除心魔;這但樣也好,不用自己動手,只要嬰寧沒事,怎么樣都行。

——顯然,小狐貍在陳劍臣的心中不知不覺就扎下了根,擁有不同凡響的位置意義。

群狼辟易,哼都不哼一聲,任由陳劍臣帶著小義離開。

“小義,這些狼?”

小義就回答:“公子,這都是嬰寧姐姐用法術驅馭而來的,主要是對付那個眉毛長到了嘴唇上的狗屁將軍。”

陳劍臣啞然失笑:“眉毛長到了嘴唇上?”

小義嘿嘿一笑:“可不是嗎?一個大男人留這么兩撇胡子,一點都不好看,還是公子這樣面凈無須,最瀟灑。”

見縫插針地,鼠妖順手送上一記馬屁。

陳劍臣笑道:“我還是少年,當然胡子不會長。”

小義道:“公子會永遠這般年輕的。”

陳劍臣嘴一撇:“你還是說狼吧。”

“那將軍前一段日子就來過一次,那時候嬰寧姐姐還沒有渡劫成功呢,只得帶著我避出了臥松洞。這將軍好壞呀,用兵器將洞府搗弄得亂七八糟的,連石床石凳都被他打爛了。”

——江鈺要搜集線索證據,進入臥松洞自是不會客氣。而嬰寧對于臥松洞懷有深厚的感情,見到洞府被折騰得不成樣子,當然心痛。

“嬰寧姐姐便有些氣惱,這一趟又見到其騎著馬,大搖大擺地跑來,就施展法術,把后山的狼群全部召喚了出來,要給他一個苦頭吃……嗯,也就是剛才,見到他還有些擔當和義氣,沒有貪生怕死,愿意幫公子擋住狼群,嬰寧姐姐才放他離開。他要是棄公子于不顧,哼哼,定叫他掉幾塊血肉下來不可。”

聽完,陳劍臣頗有觸動——經歷許多,但嬰寧始終保持著一份樸素的價值觀,實在難能可貴。

走得遠了些,后面的狼群已不可見,四周都是茂密山林,陳劍臣又問:“小義,難道嬰寧還在臥松洞里?”

小義聲音有些黯然:“公子,現在已經沒有臥松洞了。因為嬰寧姐姐把它給封死了,說要留給師傅一份安寧。”

嬰寧所說的師傅,就是昆侖術士“一葉知秋”,雖然彼此不曾見過,但既然繼承了對方的道統,便是不可改變的師徒關系。

陳劍臣點點頭,覺得嬰寧做得不錯。

小義又道:“嬰寧姐姐就在前面不遠的山泉邊上,她說頭發有點臟了,要洗干凈后才好見公子。”

陳劍臣為之啞然,小狐貍這表現得也太隆重了點吧,不過這是她第一次化為人形和自己相見,心里難免會有些局促。

不知怎的,此時陳劍臣莫名地想起兩句古詩來:“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這大概會和小狐貍現在的心情有幾分相似。不說她,就說陳劍臣自己,此刻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激動之意。

沿著小道又走了十余米,前面已聽見“咚咚咚”的流水聲,清脆悅耳,仿佛琴聲,一滴滴的能滴進人的心里去,可洗滌掉身心上的塵埃;再加上細細的山風從耳邊飄過,實在讓人心曠神怡,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山風吹送,其中忽隱隱有笑聲,嗤嗤不已,只是在風中聽得不甚清楚,飄飄渺渺的,十分空靈。

這是嬰寧在笑?

陳劍臣不禁加快了腳步。

等穿過一片楓樹林,前方山泉滴落流動的聲音變大了,嘩啦啦的,潺潺而動。只是山風里的笑聲卻消弭不見了。

這時候,站在他肩膀上的小義忽而開口:“公子,你過去吧,嬰寧姐姐就在那邊。”說著,跳落下來。

陳劍臣好奇問:“你怎么不一起過去?”

小義乍然露出一個促狹的笑意:“公子,有些情景你見得,小義見不得的,所以,我就在外面了。”蹬蹬蹬地蹦跳著溜掉了。

陳劍臣一愣神。

什么意思嘛!

他不禁哭笑不得:什么叫有些情景只有我見得?

這鼠妖,不純潔了呀!

不過小義的話也提醒了他,難不成這時候嬰寧會在那邊洗澡?如果這般的話自己貿然闖進去可不得了,要知道現在小狐貍化形了呀,再不是以前的模樣了,男女授受不親,如果撞見某些少兒不宜的情景,那不顯得自己過于魯莽唐突了嗎?

咦,不對,嬰寧明顯知道自己來了,怎么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洗澡……

哎,看來自己也不純潔了。

想到這里,陳劍臣有些尷尬地干咳一聲,舉起腳步,繼續走過去。轉過一道矮矮的山坳,山溪潺潺的聲音再沒有任何遮掩地流進耳朵里,迎面就見到一脈溪水,淙淙從一個斜坡上源流而下,恰好在下面形成一汪山泉。泉水清澈可見底,邊上芳草茵茵,又有數叢不知名的野花,正開得燦爛鮮艷。

有水有草有花,只是不見人影。

嗯,嬰寧呢?

陳劍臣張目尋覓,但見四周涼風習習,泉水叮咚,正是一副山清水秀的大好景色,可真沒見到嬰寧在哪里呀。

奇怪!

陳劍臣左顧右盼,找不著人,便出聲喊道:“嬰寧,嬰寧你在這里嗎?”

噗嗤一聲,右側的楓樹林里突然傳出一聲笑,笑聲嬌憨,還帶著一些不好意思的意味。陳劍臣順目看過去,就見到一株楓樹樹干后面,正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衫來,潔白勝雪。

暈乎,原來躲在樹后面跟自己捉迷藏呢。

陳劍臣無語,走過去,道:“嬰寧我看見你了,趕緊出來讓公子瞧瞧。”

下一刻,樹后果然轉出一人來,身材高挑,身穿一身潔白的衣裳,微微低著頭,眉目如畫,俊俏似描,忍笑而立……

不對不對,不會吧,這是一身男裝打扮啊,束著發髻,看起來怎么像個俊俏小郎君,坑爹呢?咱可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思想準備。

陳劍臣心神大震,雙眼快速地眨了幾眨,又趕緊伸手揉了揉,要從嬰寧身上找出某些特征來,但他還沒有看仔細,嬰寧已經輕輕咬著嘴唇,道:“公子目灼灼像賊呢。”說著,終于忍不住嘻嘻笑起來。

笑聲如黃鸝初啼,百分百的少女笑聲。

這時候陳劍臣也已注意到她胸前的山巒墳起,這才如釋重負地松口氣,不禁鼓起來眼睛,心道:沒想到小狐貍也不純潔,會捉弄人了……

嬰寧笑不可抑,伸手把束發的綢帶松開,長發如瀑般垂落下來,及至腰間,不正是一個美少女嘛,含笑盈盈,容華絕代,就差手拈梅花一枝了:

“嬰寧見過公子!”

陳劍臣干咳一聲,好奇問道:“嬰寧你怎么要穿男裝?”

嬰寧笑嘻嘻道:“從此以后,嬰寧就是公子的貼身書童了呀,當然要穿男裝,穿女裝不方便出入的。”

陳劍臣咦了聲:“你說要當我貼身書童?”

嬰寧烏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莫非公子不愿意?”

陳劍臣支吾道:“愿意是愿意,不過這個嘛……”

嬰寧卻一本正經地道:“公子愿意就行了……嗯,其實一直以來嬰寧都想做公子的書童呢,出門的時候幫公子背書筪,打油紙傘;在家的時候就幫忙鋪紙磨墨,看公子寫字寫文章,或者陪公子一起讀書……”

說著說著,見到陳劍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不由臉一紅,道:“公子你怎么啦?莫非嬰寧有什么地方沒說對?”

陳劍臣趕緊搖搖頭:“不是,我只是恰好想到一句詩。”

“什么詩?剛才忘了說嬰寧也最喜歡聽公子吟詩了!上次公子寫的《正氣歌》,以及那一首《人生路茫茫》,我都是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

聞言陳劍臣再度干咳一聲,爭取要把喉嚨功能調整到最佳狀態,這才緩緩地,聲色并茂地吟道:“白衣捧硯送紙筆,紅袖添香伴讀書。”

吟完之后,心中大汗,感覺自己怎么那么像是某些“拐騙”無知少女的文藝青年呢……

嬰寧粲然一笑:“公子喜歡就好。”

“公子,還有我呢!”

這時候,小義突然間從附近一片草叢里蹦躍而出,一路狂奔過來——這家伙敢情剛才是躲在周圍偷聽啊!

陳劍臣恨得牙癢癢的,高聲道:“小義,你來得正好,公子家中正缺一名掃地工呢,就你了。”

小義差點蹦起三尺高,哭喪著道:“公子我錯了,能不能換一個,話說我偷油偷銀子很厲害的。”

陳劍臣忍住一腳把它踢飛的沖動,板著臉道:“沒得商量。”

小義便耷拉著腦袋,很委屈地說:“那好吧,掃地就掃地,不過公子你要特制一把掃把給我用才行,就像上次那支特制毛筆一樣。”

嬰寧噗嗤一笑,道:“小義,你這樣子能掃什么地?還是乖乖繼續跟公子學習讀書寫字吧。”

回想起昔日陳劍臣手執柳條下的教育環境,讀書讀到喉嚨痛,寫字寫到手抽筋的“慘況”,鼠妖這下真得跳到三尺高:“公子,你可是親口說要我當掃地工的,不準反悔。”

陳劍臣掃了它一眼,眨眨眼睛:“小義,讀書寫字和掃地有沖突嗎?”

鼠妖一個失神摔下來,尾巴向上,四腳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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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添香

一個人上山,兩個人下山,外加一只鼠妖之前嬰寧的男裝實在不合格,不過在陳劍臣仔細的指點之下,她又微微用了些手段,終于把自己的形象徹頭徹尾地變成了一個俊俏小廝。白色的衣衫也換成了藍色的,頭上包一方藍色軟巾,不過她的相貌實在太過于俊俏水靈一這是難以改變的,除非披上合適的畫皮。

從外觀上看,嬰寧如今的模樣很接近書童的定位了。

在天統王朝,有條件的讀書人都會有書童跟隨,仿佛一個小秘書一般。陳劍臣突然找一個書童并不會令人奇怪,只要幫嬰寧捏造一個出身就好了。

為防江鈺還會等在外面,陳劍臣和嬰寧是分批出山的。

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有點多慮,江鈺早騎馬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會不會回江州搬救兵。

然而陳劍臣管不了那么多了,到外面和嬰寧匯合后,由嬰寧施法,騰云駕霧般一路悄悄回到江州城門外,然后ォ慢悠悠進城。

整個過程只用了半盞茶時間,陳劍臣由衷感嘆:身邊有個神通廣大的伴讀小書童,真好!

入城后直接回家,跟母親和阿寶介紹嬰寧。當然,故事早就編排好了,滴水不漏,莫三娘她們自是沒有絲毫疑心。

嬰寧愛笑,年紀看上去和阿寶差不多,十四、五歲的樣子,言行舉止知書達禮,非常能討人喜歡。

莫三娘還專門把陳劍臣叫到一邊,交代道:“留仙,人家是來給你當書童的,你要好生對待,可不能隨意打罵。”

陳劍臣嘖嘖嘴c魂,點頭稱是。

在家里待了半天,吃了晚飯后,陳劍臣就帶著嬰寧回書院去一他在書院有獨立的學舍,可以用東西隔開,另外設立一個單間出來,鋪個áng讓嬰寧睡。

其實在書院中,很多生員都是帶著書童一起進學的。書童的作用大著呢,可以幫忙整理房間,鋪床疊被,斟茶遞水,整理書籍筆墨等等。不過一般生員不會和書童一起住,而是在學院另外租地方給他們住。

陳劍臣所認識的朋友中,只有王復家境稍好,但因為某些原因他并沒有找專門的書童,而是需要時ォ到江州的店鋪里叫跟班。陳劍臣帶著書童回書院的消息,很快王復和蕭寒楓都知道了,好奇地跑過來看,第三個到來的是席方平。

一自從救回父親的性命,席方平得了汪城徨的諸多補償,他自然就有了進學明華書院的本錢。

進學之后,由于陳劍臣的關系,他和王復,以及蕭寒楓之間很快就打成一片。

“留仙,這就是你的書童?”

看見嬰寧后,王復幾乎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一把抓過陳劍臣:“留仙,你從哪里找到這么一個俊俏可愛的書童?快給愚兄介紹介紹,我也去找一個。”

陳劍臣沒好氣地道:“我在半路撿的。”

王復當然不信他的鬼話,不過也沒有繼續糾纏多問了,說笑了幾句就各回學舍去。

他們走后,嬰寧一吐舌頭:“公子,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嗎?”陳劍臣笑道:“嗯,一起讀書不易,性情合拍也不容易。”嬰寧哦了聲,開始收拾學舍,不用多久就在東面鋪出一張áng來,中間則隔著一鼻薄薄的木板。

此時小義探頭出來,跳到書桌上,背負兩只爪子,打量著那塊木板,然后老氣橫秋地道:“嬰寧姐姐,我覺得這塊木板真心沒有存在的意義。”

嬰寧伸手就往它額頭處一彈:“小義,還記得出身之前姐姐和你說的話嗎?”

小義馬上陪笑道:“嬰寧姐姐,這塊木板隔的位置實在太好了!”陳劍臣好奇問:“嬰寧,你和小義說了些什么?”嬰寧朝小義一努嘴,小義馬上昂首挺胸,道:“打死我也不說。”一雙小眼睛咕嚕嚕轉,就怕公子給它一爆栗。

陳劍臣哈哈一笑,不去理它。

小義眼珠子一轉,忽道:“公子,晚上我不必要一定睡在學舍里頭吧。”陳劍臣隨口道:“隨便你。”

小義道:“那就好,其實我最喜歡睡的地方就是樹洞了嗯,聽說學院里養了三頭貓,咱想去拜會拜會它們,公子可否?”

這家伙,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便有了“虐”貓興趣,不想想它一只成妖的老鼠成天去欺負貓有啥意思。

“隨便你吧,只要不鬧事就行。”

“好哩。”

小義興奮地叫了聲,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轉眼不知所蹤。

出到外面,它一溜煙跑遠到一處墻角,自言自語道:“公子,嬰寧姐姐,小義我算是配合了吧,決不當第三者,哼哼!嗯,那么本老祖接下來就要先去找只母貓耍耍了,母貓母貓…老祖來也一一一一一…,

夜色漸濃,月亮升空,今晚倒是個月朗星稀之夜,窗外的蟋蟀,各類不知名小蟲非常準時地就“大合唱”起來,煞是熱鬧。

喵喵!

在稍遠的某處,卻又不知那只貓發、春了,叫得很是哀怨纏綿“公子,你今晚是讀書呢,還是寫字?”嬰寧很快就投入到了書童的角色。

平時一般時候,陳劍臣晚上都是先看一個時辰的書,然后再練字的,便道:“先看書吧。”“哦,好的,那公子想看哪一本書呢,嬰寧給你拿來。”

陳劍臣一怔,笑道:“不用那么麻煩了,我自己去拿就行了。”“那怎么行?”

嬰寧卻很堅持:“如果這些事嬰寧都做不到,怎么能做公子的書童?”陳劍臣啞然失笑。

嬰寧盈盈的目光半卻非常認真。

“嗯,好吧,我今晚要看《八方筆記》。”

于是,很快嬰寧就從書架上取來《八方筆記》,端端正正地放在書桌上,又去泡好茶過來給陳劍臣,然后她ォ自己到書架上瀏覽一番,最后很欣喜地拿下一本書來看,正是諸葛臥龍寫得《閱微堂游記》,翻開,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室內有嬰寧在,陳劍臣讀書的情緒莫名受到了影響,罕見的難以做到專心致志,每看一頁書,便偷眼瞟到嬰寧那邊去。

“目灼灼,賊腔未改……”嬰寧嘻嘻一笑,打趣道。

陳劍臣老臉一紅,道:“嬰寧,我還是寫字吧。”

“嗯。”

嬰寧很乖巧地答應,放下書,拿出文房四寶,先擼起袖子,露出如玉的皓腕,十指芊芊,很認真地磨起墨來。

墨汁漆黑,玉腕晶瑩,相映鮮明,仿佛就是一幅生動的畫。

陳劍臣不是木頭呆子,一顆心突然跳得好快,竟涌現出前所未有過的mi亂來,心猿意馬,渾身不自在。

墨磨好了,嬰寧又鋪開白紙,問:“公子要用哪支筆?”

一個讀書人,怎么可能只有一支筆了,起碼三支以上,款式不同,類型有別。

陳劍臣隨手提了一支,瞧了墨汁,長吸口氣,剛要下筆。嬰寧忽問:“公子筆下有正氣,嬰寧要不要避一避?”

陳劍臣回答:“無妨,我的正氣收放自如,不會有影響的。”寧就站到一邊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很認真地看著,要看公子寫什么字。

“靜、靜、靜、蕭……,、,卻見陳劍臣下筆如飛,一連反復寫得都是同一個字“靜”字。

嬰寧一愣,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咬著嘴c魂道:“公子,你這是?”一口氣寫了十余個靜字,陳劍臣的情緒徹底恢復下來,笑道:“這是文字游戲。”

“文字游戲?”

“不錯,嗯,我有時候覺得心煩氣躁了,便要跟自己做個游戲,ォ能心平氣靜下來。比如說和尚們想靜心,便要敲木魚算念珠:道士們要靜心就閉目打坐等,都是一種儀式。而我,就需要寫字。”

這也是陳劍臣目前還沒有把《三立真章》修煉到家的緣故,如果到了立德之境,哪里需要寫字?直接一坐下來就能做到“心靜如水”了。

嬰寧又問:“公子今天煩躁的原因是否是因為嬰寧?”陳劍臣怕她會胡思亂想,便呵呵一笑:“怎么會呢?其實我每個月都會有那么幾天心煩氣躁的。”

話出口ォ后悔,貌似和某句很出名的廣告詞給聯系上了,幸好嬰寧聽不懂,否則真是無地自容。

嬰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追問:“真得不是?”陳劍臣斬釘切鐵地回答:“不是。、,

擲地而有聲。

“嘻嘻,那這樣也沒事啦。”

那樣?

陳劍臣還來不及開口椏問。

那邊嬰寧說著,香風閃動,一下子就飄到陳劍臣旁邊,小嘴在他左邊臉頰之上蜻蜓點水地輕wěn了一下,然后咯咯一笑,又閃電般退開,坐到原來的位置上,捧起《閱微堂游記》繼續看起來。

“好香呀!”臉頰添香,陳大秀ォ突然覺得某處很不對勁,差點當場出丑,他怪叫一聲,趕緊手忙腳亂地又鋪開一張紙,提起毛筆“刷刷刷”起來。

只是這一次,他起碼寫滿了三張紙,足足寫了三十八個“靜”字,可一顆心還無法平鼻下來。

狐貍精,真得是狐貍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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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27:18
第一百五十三章:啟程

今天晚上,前所未有的漫長。

陳劍臣躺在床上,雙手枕肩,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天花板發呆。

“公子,你還沒有睡嗎?”

“嗯。”

“心又亂了?”

“有點。”

嗤嗤的笑聲從木板后面傳來,不難想象,小狐貍精一定在掩口葫蘆,得意偷笑呢。

這小妮子……

陳劍臣好笑又好氣,卻又覺得有異樣的溫馨在心中泛起,猶如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光陰似箭,已經到了三月中旬,要啟程前往浙州參加那天下第一才藝競賽了。

離別在即,陳劍臣從學院返回家中,特地陪母親莫三娘拉了兩天家常,他徒然發現自己自從來了江州后,和母親以及阿寶她們在一起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

原來天下間人與人之間最長的距離不是時空,而是忙碌。一“忙”字可讓咫尺天涯,可讓至親生疏。

不過莫三娘沒有覺得什么,在她眼中,兒子是越來越有本事,越來越有能耐了。至于東跑西跑,走南闖北的,很正常。男兒志在四方,安能蝸居一室?

倒是阿寶的眼神十分幽怨,在閑暇之余總是偷偷看著陳劍臣,仿佛要多看他幾眼,永遠都不夠看似的。

除了母親和阿寶,陳劍臣還上去金針齋和魯惜約告別,說自己要去浙州一趟,估計要一個月后才回來。

魯惜約并沒有說太多,只幽幽一句:“留仙哥,謝謝你來和我告別。”

對于她話中的意思,陳劍臣心里自然明白,唯告別有聲,方知心中有伊……

離開金針齋,跟在后面的嬰寧笑道:“公子,那魯姐姐很喜歡你呢。”

陳劍臣問道:“你又知道?”

嬰寧有點小得意:“嬰寧知道的東西多著呢。”

“那你的意見?”

嬰寧晃著腦袋:“我覺得挺好的。”

陳劍臣嘿嘿一笑,吩咐小義道:“小義,現在我要交給你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小義嗖的探頭出來,仰首挺胸,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公子,你終于有任務要交給我了嗎?小義還以為你已經忘記我了呢。”

陳劍臣嘴一撇:“怎么會?哪怕一片短短的竹篾,都可以用來刮,更何況你是堂堂的打洞老祖?”

——在天統王朝,由于紙張珍貴,所以一般普通百姓如廁之后,都是用竹篾,甚至樹葉來刮的。

小義心里嘀咕:公子這是在贊我呢,還是損我?

陳劍臣正色道:“小義,我和嬰寧離開江州之后,家中的事務就全靠你了。”

小義一呆:“公子你不帶小義去浙州?”

陳劍臣回答:“總得要留一個下來護家吧。”

鼠妖雖然說本體孱弱,但跟隨嬰寧后學了不少法術,隱身術也練成了,可以說不再是一只光靠畫皮嚇人的小妖,而有了諸多可依仗的本領,看家護院,不在話下。

小義本想著公子也會帶它一起去浙州的,不想另有安排。只是這安排,聽起來也不錯,起碼自由多了;話說它心中早發下宏愿:要把江州城內的所有的母貓全部虐一百遍呀一百遍……

“遵命,公子,我一定會把家看得穩穩妥妥的,不出絲毫差錯。”

頓一頓,又問道:“公子,那金針齋是否也屬于我的任務?”

“你說呢。”

“明白了公子。”

小義反應迅速,腦子十分靈光。

交代了小義的任務事宜,其他就沒有太多收拾了。嬰寧在幫他把行李收拾好,一股腦裝進了血檀木書筪內——

嬰寧早就發現了血檀木書筪的不平凡,好奇一問,陳劍臣沒有絲毫隱瞞,把皇甫父女一家的存在,以及在蘇州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聽完之后,嬰寧歡呼雀躍,說終于找到了同類,很是高興。

而血檀木書筪在她手中,諸種功能一一被開發使用了出來,物盡所用,真正發揮出法寶的效果來。防風防雨防塵倒是其次,關鍵在于其內空間得到最大限度的拓展,能夠容納下一屋子的東西而有余。

當真是內有乾坤。

不過此功能需要法力來驅使,陳劍臣卻無法使用。但這如今也不是問題,有嬰寧小書童在,一切無煩惱。

出行之時,書筪自然著落到了嬰寧那稚嫩的肩膀上。這倒不是陳劍臣不懂憐香惜玉,實在是嬰寧的一力要求。

旅途遙遠,需要提前而行。出發啟程的日子也早就定好,而一同前行的,有顧學政,還有兩名夫子——領導層人數要多于生員代表人數。由此足以證明這一趟明華學院的目標,不在于生員揚名,而在于領導聯誼。

臨行前一晚,王復在狀元樓擺下酒宴,宴請陳劍臣和蕭寒楓,藉此壯行。本來他還叫了書院內其他的生員,但幾乎沒有人愿意來吃喝這一頓酒。用他們充滿了冷嘲熱諷的聲調說:他們沒資格和代表同席吃飯啊……

時至今日,一眾生員對于陳劍臣和蕭寒楓的當選依然耿耿于懷。無它,只因顧學政給出的挑選理由實在不夠說服力。在很多人看來,年輕不僅代表著前景,更代表著沒閱歷,沒本事,沒資格……

然而木已成舟,他們也無法改變結局,唯有通過種種表現來進行無聲的抗議。所以,啟程當天絕大部分的生員都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全部請假了,早早就溜得不見人影。最后導致送陳劍臣他們上船的人只有寥寥幾人。

顧學政的面色有些陰沉,兩名夫子則直接開罵。倒是兩名當事人陳劍臣和蕭寒楓很沒心肝地談笑風生,仿佛一點影響都沒有。

在陳劍臣看來,一眾生員的所作所為實在弱爆了,怎么能因為一盤沙而糟蹋了滿腔的興致呢,當用一句古詩來抒情: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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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不可

從江州到浙州,先走水路,再走旱道。中文網水路就是坐船從鑒江順流而行,要航行近十天;然后再走差不多五天的旱道,這才能進入浙州城府。

——生活在天統王朝這般的世界,交通始終是個大問題,出一趟遠門,動輒十天半個月的旅程,耗費時間實在太多。俗話說耗費時間就是耗費生命,況且旅途寂寞,馳驅勞球,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能令人愉快的事情。

一直以來,陳劍臣都想找個體例把交通問題解決失落,一勞永逸通用的馬匹固然不得算,千里馬都不敷看,所謂“千里馬”其實也就是說著好聽,不成持久,并且,騎馬急速波動同樣欠好受。

在陳劍臣看來,最好的趕路體例就是像修士那般飛天遁地啥的。不過詳細問過嬰寧之后,陳劍臣這才知道修士的世界也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修士基本快速趕路的體例,諸如風遁土遁什么的,又或者貼神行符之類的輔助道具,但無論如何都需要耗費一定的法力,不適合走遠路。至于傳說中的“騰云駕霧”始終還停留在傳說階段,不說一般人,普通修士一樣沒見到,估計要修為到法相這個品級才能施展出來。

就算施展出來,一樣要耗費不菲的法力,皆因速度總是和損耗成正比。神仙之所以被叫做“神仙”不就是法力高深嘛。法力可當自來水使,自然能飛得更高,更快了。

嬰寧還說了一種趕路的好體例,就是叫陳劍臣降服一頭成妖飛禽,坐著飛,速度自是快速異常了。

飛禽,還要成妖的?

這起碼需要鷹那一種級別才行,可遇不成求,也就說說罷了。網,duwo,。吧站點

船只升帆,披荊斬棘,起航順流而下。

這艘船是書院花了大價錢包下來的,乘客不多,就是顧學政,兩位先生,以及他們幾名書童仆從,和蕭寒楓、陳劍臣主仆,總共十八人。

除蕭寒楓外,顧學政,先生們,陳劍臣都有貼身書童。另外每位先生還帶了兩名仆從,而顧學政除書童仆從外,另外還有四名精悍的侍衛堂堂一州學政大人,身邊豈能無人?

寂寞的旅途從登船的那一刻,幾乎就開始了—

兩位先生倒好雅致,每天小酒喝著,小菜吃著,幾乎天天都在走棋,藉此打發時間;而顧學政甚少出來,在船艙內閉門不知干啥,歸正很少在陳劍臣與蕭寒楓面前說話,估計要連結距離,顯示官威。

剩得陳劍臣和蕭寒楓兩個閑來無事,蕭寒楓就在浸淫他的圖畫妙筆,屢有立異之作,然后拉陳劍臣過來欣賞,給意見。

對此道,陳劍臣并沒有太多的興致,究竟結果是過來人嘛,見過了豬爬樹還稀罕豬走路?更何況有嬰寧在呢,不得把小書童給帶壞了。所以更多的時間,陳劍臣更情愿呆在船艙中,紅袖添香,其樂融融。

起航第五天,傍晚時分,天有意外風云,突然烏云滾滾,雷聲如鳴,不多一會就下起了大雨,天地白茫茫一片。

風云幻化,鑒江馬上波瀾洶涌,驚濤拍岸,船只飄展上面,猶如一片落葉,起伏波動,很是波動。搖晃得厲害之下,不慣坐船的人只怕就地要嘔吐出來。

陳劍臣不曾遇到如此陣仗,擔憂船只會失事,便想走出來看看,不過被艄公攔住了:“這位公子,你還是留在船艙中吧,外面風急雨大,你出去后只怕有危險,如果不小心被風浪卷入江中就麻煩了。”

其實水對陳劍臣而言早就不再具備什么危險性,無它,只因他服食了避水珠避水珠為原鑒江河神丁隱所送,不過那時陳劍臣并沒有吃,而是等和嬰寧一起后,讓她檢檢驗證過完全沒問題了,他才吞食失落。

味道腥腥的,其實不算好吃,吃進去以后,似乎也沒有明顯的轉變,至少沒有當初食用大羅果那時候那般大反應,問嬰寧是何故?嬰寧回答道:“公子,這避水珠乃天地奇物,極難遇到。不過它的作用只限于對水免疫,其他并沒有什么效果。”

所謂“對水免疫”其實不是說滴水不得沾身,而是不管在江河還是汪洋中,都能做到如走陸地,沒有任何呼吸上的問題。說白點,一顆避水珠就等于一個水肺,并且是永久性的。

吃了避水珠,陳劍臣就具備了魚兒的呼吸系統,固然不怕失落進水里去會被淹死。不過這樣的事情陳劍臣固然不會隨便和他人分辯,所以在艄公善意的勸說下,終是沒有走出去。

那艄公年約五旬,一張黝黑的臉布滿了風吹雨打的痕跡,他望了望天,忽而長嘆口氣,說道:“今年的雨水只怕不會少。”

終年走船的,對天時轉變具備一種無以倫比的經驗。

后面陳劍臣聽見,不由好奇問:“雨水多會怎么樣?”

艄公搖搖頭:“雨水多,鑒江亂。古有傳說風聞,鑒江為龍,龍遇大水便騰空,它龍王爺騰空上天就高興了,但每每這個時候都是鑒江決堤,水淹兩岸,災民如潮。”

聽著,陳劍臣微微一皺眉:前世他熟讀很多歷史,知道大河決堤泛濫的嚴重性,不過穿越以來卻不曾聽過這一茬,更沒有遇到過。如今聽老艄公一說,就覺得其實很多時候有些事情都在自己身邊,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遙過……

此時風急浪狂,這艄公無暇多說,趕緊跑出去輔佐了。

在船艙內,陳劍臣凝神望著外面時不時飛起來高過船舷的浪頭,悠然一嘆。

這一場風雨來得猛,去得也快,半個時辰后就風收雨停了,咆哮的鑒江漸漸平靜了下來。

而后數天,一直平淡無事,水路坐完,又開始坐馬車,轎耕而行,直跑得人昏昏欲睡。

這一天,終于進入浙州地面金華縣內,距離浙州城府不遠了。但因為貪趕了些路,致使到了傍晚時分陷入到一種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兩難境地。道路蒼茫,夜色迫近,顧學政有些心急,所可不肯隨便露宿路邊,就問車夫附近有沒有可以借宿的處所。

那車夫想了一會,忽然道:“前面不遠的山林中有一座燒毀的寺廟,叫蘭若寺,挺大的,可以住人,對一晚。”

蘭若寺?

聽到這個名字,陳劍臣不由一呆,馬上便有些急了,情不自禁就脫口叫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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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鬼訊


聽說要去蘭若寺過夜,陳劍臣當下不顧身份,趕緊開口叫道:“不可!”

諸人皆好奇地望著他,顧學政眉頭一皺:“留仙,有何不可?”

陳劍臣隨機應對,回答:“學政大人,那蘭若寺既然廢棄已久,定然成為了蛇蟲鼠蟻的樂園,哪裡還能住人?”

顧學政本來就有點潔癖,聞言臉色有些難看,又問車夫,看實際情況如何。

車夫恭敬回答說道:“那蘭若寺建立在山麓之下,其中多樹木,很是荒蕪。加上廢棄多年,平時極少人去前往。”其實他自己也不大清楚如今裡面到底變成了什麼樣。

聽這麼一說,一座破舊崩壞,蛇鼠一窩的爛敗寺廟躍然出現在大家的腦海之中。

顧學政頓時打起了退堂鼓,又問車夫哪裡還能藉宿。

車夫想了一會,說再往前趕一個時辰的路,就能趕到一個名叫“青田”的鄉鎮之上。

既有鄉鎮,顧學政不再猶豫,馬上叫車夫繼續趕路。

車夫揮起馬鞭,吆喝著,驅使馬匹奔馳。

坐回自己所屬的車廂內,陳劍臣暗鬆口氣;蕭寒楓倒有些不以為然,道:“留仙學長,你管那麼多幹甚,我聽說學政大人可不喜歡學生多嘴。”

身為學政,自有上位者威嚴,治下學生不經提問就出聲,顯然不喜。

陳劍臣嘴一撇,心道:你以為我想多嘴嗎?

這一路走,他把車簾布撩開,有些好奇地往路邊外張望,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遠遠的,在一片蒼莽的山脈之下,一大片碧綠的樹林之中,隱隱可見有兩三座尖尖的塔頂露出來。在暮色之下,顯得頗為莊重肅穆——

不難想像,在這些塔尖之下,樹林的圍繞中定然存在一座佔地廣闊的大寺廟。

蘭若寺!

三個彷彿有魔力般的字眼,每每想及,陳劍臣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熒幕上的種種經典情節來。

先前下意識的讓顧學政改變主意,是他條件反射般的決定,總覺得去蘭若寺過夜的話,必然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只可惜眼下路過金華地界,卻無法進縣城去看望聶小倩,看來得先到了浙州府城再找機會出來了。

馬車飛奔,不用多久,蘭若寺便被拋到身後,漸漸連突出樹林之上的塔尖都看不見了。

陳劍臣在車廂內坐好,一邊嬰寧湊近來,低聲問:“公子,你是不是覺得那蘭若寺有問題呀?”

她湊得近,吐氣如蘭,呵得耳朵癢癢的,陳劍臣心神一盪,點點頭表示她問得正確。

另一邊的蕭寒楓見到兩人如此親近的姿態,心里頓時一嘆:又來了,又來了,怪不得以前留仙學長說不喜風月,原來竟有斷袖之愛,實在……太刺激了……

在坐船之時,他就常見到嬰寧和陳劍臣之間有時候有些表現很不同尋常,根本不像是普通主人和書僮之間的關係,反而帶著一些曖、昧,一些玩味……簡單地說,有點像是“同志”關係。

在天統王朝的士大夫階層,孌童之風並不少見,甚至被一些文人騷客視為雅事,還寫了不少對應的詩歌辭賦來歌頌,比如其中一句:“懷情非後釣,密愛似前車”,其中姿態風情,不足為外人道也。而諸葛臥龍的《閱微堂遊記》裡就記載著一則類似的故事,名曰《黃九郎》,說是一個叫“何子蕭”的書生,喜歡一名雄性狐妖黃九郎,兩者反其道而用之,日久竟生愛。故事最後,故有“人必力士,鳥道乃敢生開;洞非桃源,漁篙寧許誤入”之句。

因此,蕭寒楓見到嬰寧如此俊俏水靈,宛如處子,實在人見人愛,陳劍臣對其那樣,其實並不算大驚小怪——書僮書僮,對於很多士大夫而言,不但鋪裝疊被,暖床更是不可或缺。由此蕭寒楓反而恍然大悟,靈感大增,心想自家的春宮圖式,又可以進行創新,開闢新的一類題材了,定然紅火大賣啊!

想到做到,他頓時不顧顛簸,鋪開文房四寶,開始醞釀構思。

陳劍臣自不知蕭寒楓心中所想的“齷蹉”,皆因從他的立場上來看,自己和嬰寧表現親熱些毫無問題。

約莫一個時辰後,天已全黑,終於抵達到那青田鎮。卻是一個人口並不算密集的小鎮子,不過幸好有間客棧,名字十分大路貨,叫“悅來客棧”。

投了客棧,安頓下來,諸人就在一樓用膳。舟車勞頓,顧學政掩飾不住的倦意,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乾咳了一聲,道:“曾夫子,此處雖粗鄙,但肯定比那蘭若寺好許多,呵呵,幸而留仙提醒,我們才不用借宿荒廟。”

——兩位先生,一個姓曾,一個姓許。

蘭若寺?

聽到這三個字,客棧內其他的人立刻側面而視,面露古怪之色死死地盯著顧學政看。

眾人的異樣,馬上引起了顧學政的注意,可當他往周圍一看時,那些注視的人連忙別過頭去,裝作若無其事,紛紛低頭吃喝起來。

顧學政眉頭一皺,心道:這客棧的人倒有些奇怪……便叫做一名侍衛,叫他讓店小二過來。

那小二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得很是伶俐精靈。

“小二!”

店小二觀顏察色,自看出幾分門道,連忙回答:“這位大人有何吩咐?”

顧學政沉聲道:“剛才本大人說及蘭若寺,為何其他人都臉色訝然呀。”

話音剛落,那店小二面色一下子就有些白了,雙眼都直起來。

看見他的表現,顧學政更覺得奇怪,手指在桌子上一敲,語氣重了幾分:“嗯?快說其中有什麼古怪!”

那店小二大力吞一口口水,有點哭喪地回答:“禀告大人,大人一定不是本地人士吧。這才不知道那蘭若寺的情況……這個,蘭若寺鬧鬼呀!”

聞言,顧學政反而放鬆下來,冷哼一聲:“朗朗乾坤,聖上英明,四海昇平,天下何處有鬼?簡直一派胡言,快快走開,免得污了本大人的耳朵。”

店小二唯唯諾諾,不敢再說,趕緊退開繼續去端菜了。

斥責店小二走後,學政大人猶覺得氣憤難平,拂袖道:“還以為是什麼事?卻行此裝神弄鬼之言,哼,都說浙江學風昌盛,教化得體,如今一看,不過爾爾。 ”

那許夫子勸說道:“學政大人何必動氣?不過是些山野村夫的無端之說罷了。”

曾夫子同樣出言勸說——對於他們而言,謹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句,卻說不得聽不得“怪力亂神”的存在,一律無視。

陳劍臣在另一桌,聽見店小二的鬧鬼之說,暗暗留意,準備找個機會好好詢問一下對方,了解其中的情況——

當日樹妖拔根而起,不知去向;可從陳劍臣的想法上,他幾乎有90%的肯定,樹妖應該是搬來了蘭若寺。它若來到此地,不興風作浪是不可能的。眼下結合鬧鬼之說,正絲絲入扣,不差分毫。

吃過晚飯,開始回房洗漱安歇。陳劍臣故意拖到最後,等顧學政等人都上樓去了,才喚過店小二,先往他手裡偷偷塞了一把銅錢,然後才問:“小二哥,我等是從江州趕赴浙州參加開泰書院舉辦的天下第一才藝競賽的生員,初來貴地,人生地不熟,故而想向你打聽些風土人情。”

拿了錢,店小二眉開眼笑:“公子儘管詢問,小的知無不言。”

於是陳劍臣開始很零碎地問東問西起來,到了最後才佯作無意地問起蘭若寺的情況。聽到“蘭若寺”三個字,店小二臉色又有些發白,往四周瞄了幾眼,這才壓低聲音道:“公子你不知道,那蘭若寺荒廢也有很多個年頭了,以前朝廷滅佛,把寺廟裡的佛像什麼的都砸爛了……但不知怎的,去年的時候,有獵人在廟裡借宿,無意中發現了金子,大發橫財。這消息不知怎的就傳揚了出去,於是附近很多人都蜂擁而去,都說那些金子肯定是以前和尚們埋下來的寶藏,誰能找到,誰就發了……”

聽到這裡,陳劍臣心裡已有幾分明了,錢財可通神,還有什麼比錢財更能讓人動心的呢?一個寶藏的傳聞,就像一大口香噴噴的誘餌,很容易就能引得無數魚兒搶著來咬鉤。

店小二接著說道:“去尋寶的人多了,還真有人從廟宇的旮旯裡頭髮現了金子,歡天喜地地拿著金子就回家了。但不知道為何,那些得了金子的人不出三天,就被人發現全身烏青乾癟地死在了床上,非常恐怖……到了此時,大家才知道蘭若寺的金子拿不得,一旦拿了就會有惡鬼纏身,報應來到。久而久之,就沒有什麼人敢再去蘭若寺了。”

他講述完後,陳劍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向店小二道了聲謝,這才回到自己房中——作為生員代表,這一路來他們的衣食住行都是學院報銷的,不過由於規定,安排他和蕭寒楓一起住一個廂房,再加上嬰寧就有些不方便。有見及此,陳劍臣乾脆自己出錢額外要了一間上房。

回房後,嬰寧問道:“公子,要不要我去那蘭若寺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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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蔑視

對于嬰寧自動請纓的行為,陳劍臣沉吟片刻后否決了,目前情況未明,讓小狐貍精去打探消息并不適合,說不定還會遇到危險。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行人早早起來,吃過早餐之后就開始趕路,按照路程和速度計算,順利的話,估計在黃昏時分就能進入浙州城府了。想到漫長的旅程終于到頭,大家的情緒都開朗起來,有說有笑。

得得得!

馬蹄聲大作,往側邊看去,就見另一條岔路,從北方而來一大隊人馬,起碼有二、三十騎,八輛車子,陣容很是龐大。那些馬車一輛輛,都是非常標準的雙馬力拉車,車廂長而寬,裝飾華麗精美,其上還各自插著一面旗幟。

旗幟清一色紅體鑲黑邊,一面繡著一尊辟邪模樣;另一邊則繡著杏黃的大字——三個大字:“國子監”!

這是國子監的隊伍,怪不得陣容如此龐大,不亞于朝廷大員出巡。

國子監,就是天統王朝最大、最富盛名的學院,建院歷史幾乎和王朝歷史一樣漫長,近千年來不知培養出了多少大儒,朝廷大官,可以說舉足輕重,擁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它仿佛就是王朝的心臟,專職給天下輸送新鮮血液。

國子監建立在京都,但不在城府之內,而是建立在京都東郊,依山傍水而立院——當初國子監的締造者就是赫赫有名的董圣人,他之所以把書院地址選擇在城外,而不是城內,卻是別有一番涵義,用他的話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若書院建立在繁華的京城之內,生員們哪里還能專心下來讀書?只怕天天都想著出去玩耍了,定然會染盡紅塵驕奢。

環境造人,從來都是至理。

經過近千年的發展,國子監早已成為天下讀書人最為向往的夢想之地。只是進入里面讀書的機會極其難得,除了有門路的權貴子弟外,普通寒門弟子要想進入國子監,則只能通過特招生、歲貢生、以及進舉生來實現了。

歲貢生為朝廷恩科特立,但對象往往是那些考了一輩子都考不上進士的老秀才,關鍵不但要老,還要在當地有一定的聲望名氣,這才有資格被選為歲貢生;

至于進舉生則是通過了鄉試的生員,他們算是中舉的了。,,。這樣以后,就能報名進學國子監,錄取率非常高,幾乎沒有不錄取的。問題在于,當生員們通過了鄉試,取得進士功名,一般人都會直接參加會試,殿試了,哪里還愿意半途而廢又去讀國子監?只有少數的進士為了鍍金才會暫時放棄會試,以及殿試,中途轉入國子監之中。

撇開上面兩個路子,特招生倒算大開方便之門,只不過門檻同樣高得要命。

國子監每年開春二月就會開始招生,無論貴賤,不分年紀,只要有秀才功名的生員都能報名考試。只是每一年的考試內容都非常艱澀深奧,甚至說奇離古怪都不過分,簡直比科舉還要難幾分。

如此之下,能通過考試的生員幾乎鳳毛麟角。

——故而,作為天下最大的書院,國子監里面的生員人數,哪怕在最高峰之時,也沒有超過三百之數。

這一次開泰書院舉辦“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基本給天下所有的有名書院都發了請帖,國子監當然不能例外。眼前這一隊車馬,想必就也是來浙州參加活動的代表。然而陣容比起江州這邊來,不知強盛了多少倍。

“鐺鐺!”

國子監的人馬前列,甚至有專人鳴鑼開道,以此示意別人遇到,要退避三舍,讓他們先行。這是非同一般的特權待遇,道理仿佛陳劍臣前世的警笛開路。

鑼聲一響,陳劍臣這邊的三輛馬車頓時安安分分地停住,往路邊停靠。

“咦,這不是顧兄嗎?”

突然之間,一把很有磁性的男中音響起,就見到國子監隊伍中的一輛馬車,車簾子被撩開,探出一張白白凈凈的國字臉來。

這臉的主人身材魁梧,頭戴烏紗帽,濃眉,丹鳳眼,鼻子很高,嘴唇線條分明,仿佛刀刻出來的一樣。

他探頭出來,正見到對面同樣撩開車簾子的顧學政,便開口叫道。其呼喚顧學政為兄,但語調之中殊無敬意,反而隱隱有一種嘲弄之意,透著一種佯裝驚奇的假!

果然,顧學政見到他,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只是礙于禮節,不得不拱手道:“原來是風兄……想不到風兄也是親自帶隊而來。”

那風兄吩咐馬車先停一停,哈哈一笑:“沒有辦法呀,身為京城學政,既然國子監派了代表來,我當然也要隨行壓陣。”

顧學政淡淡地哦了聲,并沒有接著說下去的興趣。

不過那風學政卻還說不過癮般,又問道:“顧兄,這一趟江州明華書院派了幾名生員代表來?”

顧學政回答:“兩名而已!”

風學政佯作驚訝:“緣何如此少?莫非顧兄對這兩名生員大有信心?”

顧學政聽到,心中不禁大罵,要罵對方故意裝蒜,揭己方短處痛腳。要知道江州向來都是教育落后的地方,不說出什么有名的才子,就算一般的進士都少得可憐,這次來參加活動,完全就是來湊景的,對于比賽沒有任何期望,哪里會有什么狗屁信心?

這風學政,單名“奕”,字“念歌”,其也是去年才擔當京城學政的,和顧學政同年新官上任。話說回來,當初顧惜朝也是想競爭京城學政一職,無奈不夠風念歌斤兩足,競選失敗,最后只能到江州做官。

雖然同是學政,品階相同。但一個在京城,天子腳下;一個在偏遠的江州,孰好孰壞,一目了然,對比分明。

當年兩人同時競選,成為對手,不可避免就結下了一些恩怨。眼下雙方半路相逢,風學政卻不肯輕易放過顯示作為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顧學政忍著一口氣,道:“風兄說笑了,我江州代表生員并無參賽之意,只是來觀摩學習的。”說著,便叫陳劍臣和蕭寒楓下馬車來參見對方,又介紹起來。

這時候,國子監隊伍中的馬車內紛紛都有生員探頭出來張望打量,不過基本都是只掃了一眼,就又坐回去了。在那些掃視的目光內,明顯附帶著某些倨傲、高高在上、乃至于蔑視的意味。

——作為國子監的生員代表,蔑視明華書院的生員代表,實在非常正常。正常得,就像名牌大學生總會習慣性地看不起三流大學的學生一樣。

對于這些蔑視,蕭寒楓的面色有些漲紅,倒是陳劍臣“玉樹臨風”地站在那里,沒有絲毫的沖動反應。

見到他們,尤其是打量著連胡須都還沒有長出來的陳劍臣,風學政不禁啞然失笑:叫這么兩個少不更事,進學時間短暫的生員來浙州,那顧惜朝擺明了就是以退為進嘛,倒是個聰明人,有自知之明,懂得進退。

多看了陳劍臣幾眼后,他笑著撫須對顧學政道:“此子十六歲考的廩生,還是三試第一,又長得一表人才,我可得恭喜顧兄了,治下有這等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他說的,顯然又是反話;至少在顧學政聽來,就是反話。

顧學政沒好氣地掃了陳劍臣一眼,并不開聲。其實他上任以來就曾對明華書院的生員進行過一番考察,毫無疑問,童子試三試第一的陳劍臣是他的重點考察對象。不過可惜,最后的結果讓他非常不滿意。

換句話說,陳劍臣在進學一年余的時間內,表現最多只能說是中規中矩,根本沒有什么出眾之處。而且在重要的時文科目之上,甚至是不合格的。這樣的表現,無疑不能讓顧學政滿意。

然而不滿意也沒辦法,生員的生活學習狀態,只要不違反院規,別人都不能強自施壓。牛不低頭,無法強按下來飲水。另外顧學政也不愿逼迫得太緊,否則會起反效果。自古以來,不知道有多少神童級別的人長大后就泯然眾人矣;原因很多,但管教過嚴無疑就是一個大原因。

況且,童子試畢竟只是童子試,在顧學政這等人物的眼里,童子試根本無法準確測驗出一個人的真正才學。而在科舉歷史的長河里,不知出現過多少在童子試時頭角崢嶸,而在正式科舉中折戟沉沙的人。

比如諸葛臥龍,他就是一個代表。其童子試和陳劍臣一樣,一樣是三試第一,而且還是在浙州。但后來一直考到老都無法中舉,心情憤懣郁悶至極,這才心灰意冷,開始浪跡天涯,寫志異艷、情小說,聊以抒發胸臆。

所以說,風念歌的話,顧學政聽在耳里,就是反話。

“好了,趕路要緊,進入浙州城府后,我再找顧兄說話吧。”

說完,風念歌吩咐車夫開始驅馬奔行,轔轔遠去。

“還傻站著干嘛,上車。”

顧學政被曾經的競爭對手奚落了一番,心情不好,越發覺得蕭寒楓和陳劍臣兩人很不順眼,言語之間,立刻就帶上了訓斥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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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行令

日落西山,趕在浙州城門關閘之前,陳劍臣一行堪堪入城府,

一路不作停留,直奔開泰書院。

開泰書院位于浙州城府東城,占地二十余畝,幾乎比明華學院大上一倍,其內綠樹成蔭,宛如一個大大的莊園子,景色宜人。巨大的院門坐北向南,右側之處,和明華書院一樣,豎立著一座筆直莊重的圣律碑。

碑上的書院戒律似乎比明華書院還要多幾分,一眼掃下來,不下五百條。

一這些戒律,都是很有歷史來歷的,然而傳承至今,有不少都名存實亡了,生員可以用捐錢的辦法抵消部分律令的約束。

比如在明華書院,本來每個生員每個月請假的數額都有限制,但現在只要交納翻倍的請假費,就可無限制請假,書院學監才懶得多管。

進入書院,開泰方面早安排了專人來接待,把他們帶到西面的迎賓區去。迎賓區以書院為大單位,劃分成一個個的獨門獨戶的院落,因為明華書院的人最少,就被安排在最邊上的一座小院子里頭。

住宿環~不錯,每個生員代表都有獨立的房間。至于飲食,被發放了一塊木制的“名刺”等若是身份證明了。

有證明,就能在開泰學院里的食堂內免費用餐。

安頓完畢,顧學政吩咐陳劍臣和蕭寒楓兩人要好生呆在院子里,不要亂闖,然后他就和兩位先生出去應酬了。

“留仙學長,請過來一下,我有一幅畫要請你題字!”

吃過晚飯后,蕭寒楓叫道。

陳劍臣走過去他的房間,就見書桌上鋪開一幅畫,走近些一看,顏色鮮艷,惟妙惟肖,正是一幅生動的春宮。

蕭寒楓畫春宮不奇怪,奇怪的是這一幅畫上的內容,卻是兩名光溜溜的妙齡男子在一棵柳樹下的草地上“干活”草地之上,還點綴著幾朵小黃花呢。

至于另一邊,則是一脈溪水在潺潺而流。

一自從被王復帶上道,蕭寒楓就很少畫純潔的肖像了。一幅人物肖像最多兩三百文錢,可一幅精美春宮都是五百文以上,價錢差太多,他當然選擇春宮。

陳劍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寒楓學弟。你什么時候改好這一口了?”

蕭寒楓當然不能回答說是受到你和書童的啟發,隨口道:“做我們這一行的,也要與時俱進,不斷進行創新,這才能保持銷路。”

陳劍臣啞然失笑,問:“你要我題字?”“正是。學長書法上佳,正是不二人選。”

字畫字畫,兩者往往不可分割。特別是畫上,如果被題上一首好字好詩,身價倍增。

陳劍臣道:“題字可以,但我不會留印章。”

蕭寒楓笑道:“這個無妨。”他自己同樣沒有留下印章的,為的就是減少某些麻煩。

于是陳劍臣提起筆,微一凝神,下筆就寫了八個字:伊人何處吹簫起?隔江愛弄后庭花!

蕭寒楓讀了一遍,拍手贊道:“好字!好詩!學長何不再寫兩句,合成一首七絕?”

陳劍臣笑著放下毛筆,道:“興盡矣。”負手走了出去。

蕭寒楓又讀了一遍,心中頓時一嘆:若不實踐入微,又如何能寫出如此妙句?一“吹”字,一“弄”字,意境盡出,實在深得其中三味,妙哉……

出到外面,陳劍臣尋思現階段距離競賽正式開始還要三天,這三天時間正好可以過去金華一趟,看望聶小倩。

想到這里,他決定明天向顧學政告假,離開浙州。

夜幕下的開泰學院分外的熱鬧,近日來,受邀的各地書院代表都紛沓而至。正式的才藝競賽還沒有開始,私底下書院生員代表之間的“以文會友”就已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了,或即席賦詩,或對聯,或猜謎,各種形式,層出不窮。據說其中很是出現了幾個驚采絕艷般的才子,有來自湖州岳麓書院的塵依,有來自杭州舜天書院的易風,有來自衡州石鼓書院的莫遠等,都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屬于競爭“天下第一才子”頭銜的有力人選。

當然,除了他們,開泰書院本地的生員實力也不俗,另外,別忘了國子監那邊的代表呢。

然而對于這些熱鬧,陳劍臣根本沒有多少興趣,一路顛簸,正需要休息,故而連每晚習慣性的讀書練字的時間都砍掉了一半,早早áng睡覺。

“公子,你是不是另外有事才來的浙州?”

黑暗中,另一邊的嬰寧忽然開口問道。

“嗯!”

“如果有什么要嬰寧做的,公子不用客氣,直接吩咐即可。”

陳劍臣又是“嗯”了聲,因為有些話語,本來就不用說出口。

一夜無事,革上天我到顧學政請假,尋了一個要到浙州觀摩的理由。不料當即被顧學政拒絕了:“留仙,你第一次到浙州來,如何能亂跑?此事勿要再提,還是安分留在開泰書院里吧,今天本大人要帶你出席一個宴會,不可缺席。”

學政大人不同意,陳劍臣也不好偷偷跑掉,想了一下,便轉一個方式,親筆寫了一封信交給嬰寧,要她帶去給聶小倩。

以嬰寧的本事,讓她去送信簡直小菜一碟,做起法來,速度更是無以倫比。嬰寧接過信,嘻嘻一笑,道:“公子放心,嬰寧一定會把這信送到的。”

稍作收拾,出門而去。

顧學政所說的宴會就在黃昏之時舉行,原來是一場比較正式的洗塵宴一今天,受邀的二十家書院代表全部到齊了,濟濟一堂,自然要大擺筵席,讓大家互相碰個頭什么的。

宴會定在浙州的摘月樓,三層全部包下,一樓讓大家的仆從書童飲食,二樓則以各方才俊為座上賓,而三樓卻是官員先生們的地方。

這一趟借著建院三百周年的機會,開泰書院別出心裁地舉辦一次“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可謂出盡風頭,引得天下無數的目光注視。就連當今圣上正明帝都雅興大發,親筆寫了一幅“天下第一才子”

的匾額,讓國子監的代表帶來,送到主辦方手里,說不管誰在競賽中折冠,便將這副匾額獎勵給他。

圣上御筆所寫的匾額,而且匾額內容為“天下第一才子”分量之重,重于萬鈞,這實在是一項無以倫比的榮譽,等于是由皇帝金口御賜的一個封號了,萬金不換呀。

消息傳出來后,所有的生員代表幾乎都為之瘋狂起來,眉飛色舞,摩拳擦掌,定要奪得那“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

宴席開始,安排在二樓的各書院生員代表有七十余人,分桌而坐,一邊吃喝,一邊談笑風生。

陳劍臣和蕭寒楓同坐一桌,另外還有四名來自兗州北苑書院的生員代表一兗州和江州相鄰,俱屬于北方,地理偏僻荒涼。北苑書院名聲同樣不顯,基本為三流水平。

而在東面臨窗處的桌子,四名青年書生據坐而飲,風度翩翩,神態傲然,卻是來自國子監的天之驕子。

就在此時,其中一名身穿藍衫的書生把手中折扇打開,站起來,向周圍團團作個揖,朗聲道:“不才鄭書亮,來自國子監,今日有幸,能和天下才俊同聚一堂,來,大家干了這一杯!”

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諸人自不會拂了他的面子,紛紛舉杯迎合。

這鄭書亮玉樹臨風般,舉手投足間,天生一種領導的氣質,無論身在何處,都會是焦點。對于國子監四名生員代表的來歷,在他們來到的當天晚上就被人打探了出來,這鄭書亮原來是鄭國公的孫子,在國子監內,屬于不折不扣的“保送生”。而其他三個雖然也有來頭,但比起鄭書亮來就遜色許多,國子監如此安排,顯然就是以這鄭書亮為核心,另外三人則屬于保駕護航的存在。

無它,國子監作為天下書院的翹楚,除非不派出代表,既然有人來了,那豈能讓這“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落入他家之手?

這一點,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

喝了一杯酒后,鄭書亮目光炯炯地掃視了一眼,又道:“今晚良才云集,又有明月照人,飲酒豈能無詩?不如我們來行酒令助興如何?在下不才,可忝作令官。

宴席之間,行令飲酒乃是常例,所以鄭書亮要行酒令助興,在座個人并無異議,反而躍躍玉試,看有沒有機會表現一番。

鄭書亮又笑吟吟道:“今晚的行令,就以詩令為主吧,以書院為單位,只要其中一名代表回答得出來,就算過關,過不得關的,每人當罰酒三杯。”

聽到那些曲折的規則,陳劍臣大感頭疼,他還真沒玩過這些,便對蕭寒楓道:“寒楓,等下輪到我們的時候,你上呀。”

蕭寒楓苦著臉道:“學長,我也是半桶水而已。”

陳劍臣道:“要不直接棄權吧。”

“這樣好嗎?如果被學政大人知道,定然會斥責我們的。”

其實這時候,三樓的官員先生們早聽到了風聲,并派遣仆從下來打探消息了行詩令,或妙語雙關、或雙聲疊韻,或頂針回環,千變萬化,很是復雜,最考人的才華,乃是正式競賽前的一次大檢驗。

相信這一場酒令之后,有資格競爭天下第一才子的人選基本就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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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差距

今晚的浙州,注定會是一個“詞賦滿江,酒色映月”之夜,只是這個夜晚無論多喧囂,多熱鬧,多么充滿歡笑,都似乎和陳劍臣無關。

他人在宴席間,心卻早不知飛到哪里去了。當輪到他們明華書院行令之時,只是由蕭寒楓出面回答,支吾幾下,便宣告失敗,每人罰酒三杯。

在場二十家書院的生員代表,其實回答不上酒令的不僅僅明華書院一家,另外還有好幾家都在第一輪中便被淘汰出局。到了最后,一如事先預想的那般,只剩得國子監、岳麓書院、開泰書院、舜天書院、石鼓書院這五家書院的生員代表還在繼續,競爭形勢趨向白熱化,很是激烈。

但這與陳劍臣何干?

他的注意力現在正全部放在桌子上的一碟油炸螃蟹,一只只地對付著,吃完一只又一只。

“好!”

不時發出的近乎雷鳴的叫好聲聽在耳朵里,實在有些不合時宜。終于把最后一只螃蟹干掉了,陳劍臣這才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擦了擦手,轉頭過去,正好聽到鄭書亮在意得志滿地朗聲道:“承讓了!”

聽到這三個字,陳劍臣就知道肯定是國子監的生員代表笑到了最后。

這個結果,毫無意外。

雖然俗話說“自古豪門多紈绔”,但鄭書亮的存在,分明地申述出另一個道理:高富帥也會有才。

身邊的蕭寒楓明顯一直在關注著別人的表現,此時幽幽一嘆,滿是蕭索之意地道:“原來人和人之間,真得是有差距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誠不欺我也。”

陳劍臣呵呵一笑:“寒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各有所長罷了。如果叫他們和你比春宮,誰人比得過你?”

不料蕭寒楓卻非常認真地,拿起一只筷子,雙手各握住一頭,決然道:“留仙學長,今晚我蕭寒楓對天發誓,從此以后,不再畫春宮了,務必要發奮求學,才是正道。”

嗯……

雙手用勁,便想將筷子折斷。不料那只筷子的材料用得是烏金檀木所制,非常的堅硬,他一連用了好幾次勁都拗不斷,只憋得一張老臉通紅。

陳劍臣看見,忍俊不禁。

蕭寒楓沒辦法,將筷子遞過來,腆著臉道:“請學長幫我斷筷成誓。”心中卻想,自己折不斷,陳劍臣肯定也沒辦法。

陳劍臣接過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抓住筷子兩端,稍一用勁,啪得,堅硬的筷子從中斷折開來。

蕭寒楓看見,吃驚不小,不禁往他的雙手多瞧了幾眼,分明是一雙白白凈凈的手,十指纖長,正是提筆寫字的一雙手。緣何他竟有這般巨力,一下子就能將筷子折斷。

“留仙學長,你?”

陳劍臣淡然道:“如你所說的,人和人之間是有差距的。”

聞言蕭寒楓暴汗無語。

酒令完畢,月上中天,大家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宴席撤散,開始返回開泰學院。

回到院子內,顧學政特別叫陳劍臣和蕭寒楓來到房間訓話:“今晚你們的表現,本大人都看在眼里,雖然說技不如人,差距如此之大,還是讓本大人感到非常的失望。”

蕭寒楓見到陳劍臣抿緊雙唇,沒有任何搭腔的意思,只得硬起頭皮,道:“稟告學政大人,行令飲酒,本非學生所長……”

說到這里,立刻被顧學政打斷了:“你不必多說了,本大人明白,爾等出身貧寒,何曾經歷過幾回宴席?缺乏這方面的歷練不足為奇。不過你們不必灰心,本學政已打聽到這一次的才藝競賽,并沒有行令一項,而是分成三大部分,一為‘時文’,一為‘詩詞’,還有一項,則是書法。這三項內容俱為基礎,也正因為基礎,才可見真章。所以說,你們還是有一定機會的。”

說完,他掃了陳劍臣一眼,心底一嘆——今晚在摘月樓推杯換盞之時,開泰學院的活動主辦人公布了才藝比賽考核內容,以及相關規則。聽完之后顧學政油然萌生出一絲希望,只要不考過于生僻艱澀的內容,陳劍臣和蕭寒楓就不會輸得太慘,起碼還能留住幾分顏面。

對于陳劍臣,顧學政知道他的那一首《黃昏》,確實為好詩,應時應景,更主要的是聽說還是即時寫出來的。管中窺豹,可見陳劍臣有詩才。

除了詩才,顧學政還知道陳劍臣在江州開了一間名叫“聊齋”的書法鋪,自寫自銷,在書法上的造詣當然不會太差。

有詩才,有書法造詣,等于具備了兩大競爭條件,只可惜陳劍臣的時文實在不敢恭維,去年歲考科考差點不合格。光此短板,就讓他的綜合實力下降了好幾個檔次。而如果陳劍臣的時文八股有一定實力的話,不敢說競爭前十,但起碼能夠保持在中流水平之內。

至于蕭寒楓,作為一名剛進學的生員,乏善可陳,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訓完話后,陳劍臣和蕭寒楓退了出來,相顧無言,還是道一聲晚安,早早安歇的好。

回到房間,陳劍臣讀了一卷書,又練了一會字,這才躺上床,但沒有什么睡意——他心里惦記著嬰寧送信的結果。

嬰寧去金華,給聶小倩送信,不知道結果怎么樣。

自從江州一別,或者因為路途遙遠的緣故,陳劍臣就和聶小倩斷了音訊,不通書信,有好幾次陳劍臣都想動筆寫信給她,只是當鋪開了紙,磨好了墨,提起筆時卻無言,唯有又悻悻放下來。

——終歸到底,他和聶小倩之間,始終沒有發生過什么,難以定義兩人的關系,寫信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但只希望,她不出什么事就好了。

就在漫無邊際的亂想之時,窗外忽然輕輕地躍進一人來,在照射進來的月光之下,看得分明,不正是一身書童打扮的嬰寧嗎?

嬰寧只身去金華,對外陳劍臣可沒有和第二個人說過,只說自己的書童有點不舒服,所以留在房間內休息。

“嬰寧,你回來了。”

對于小狐貍精一日之間往返,陳劍臣倒不感到奇怪。

“嗯,公子我回來了。”

嬰寧坐下來,喝了一大口水,不等陳劍臣問就自動說道:“不過公子,我沒有送到信給小倩姐姐。”

陳劍臣一愣:“為什么?”

嬰寧道:“因為小倩姐姐根本不在金華,她就在浙州呢。”

聶小倩就在浙州城府內?

對于這個事實結果,陳劍臣始料不及,頓時想起一句詞: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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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夜探

聶小債就在浙州城府……
 
這消息讓陳劍臣覺得有些意外,再問真些,嬰寧後面的話更讓他大感震驚—一事情的真相遠超想像。
 
原來聶志遠從江州被貶後,來到浙州金華當縣令只短短兩個月,立足未穩之際就因為一樁無頭公案受到牽連。到了最後,朝廷一聲令平,聶志遠銀鎧下獄,竟淪為階下囚,被關押在浙州城府的監獄裡頭。
 
而聶小債為了我出父親,只得滯留在浙州城府內,各方奔走,只是不知她如今究竟在什麼地方。
 
怪不得江州一別,聶小債就和自己音訊斷絕,遭逢如此大難,她定然是忙得焦頭爛額,不可開交,哪裡還有時間寫信給自己?
 
寫信也沒用,在最小債心目中,陳劍臣就是一介窮書生而已,雖有才華,卻無人脈,更沒權勢,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而當時就算陳劍臣主動寫信過來,只怕聶小債也是收不到的。
 
本來陳劍臣擔心聶小情會遭遇蘭若寺之殤,活生生上演一出“債女幽魂”如今看來,債女尚未幽魂,聶父卻被摘去烏紗帽,被關入了大牢之內。
 
簡直是禍從天降。
 
從聶志遠被貶,再到下獄,短短兩三個月時間而已。在其中,陳劍臣敏銳地嗅到了某些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這些味道本來距離陳劍臣還有很遠的距離,本來要等他正式踏入仕途時才有機會聞到,不粹現階段一下子就撲面而來了,讓他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公子,要不讓嬰寧去劫獄吧。”
 
陳劍臣面露苦笑,道:“哪裡那麼簡單?”
 
劫獄說起來容易,但出來之後怎麼辦?成為通緝重犯後,天大地大,聶家父女卻再沒有容身之地。
 
沉吟片刻,陳劍臣緩緩道:“嬰寧,這事不可魯莽,還是先找到聶小債再說吧,具體情形,還得找她了解清楚。”
 
嬰寧施法去金華,聶家父女的情況都是靠打聽而來的,可其中內幕隱藏,要當事人才知道。
 
“哦,那該去哪裡找?”
 
“嬰​​寧,這事怒怕還得依靠你了。”
 
嬰寧嘻嘻一笑:“公子儘管吩咐。”
 
陳劍臣道:“浙州城府太大,找人不易;你法術高強,能穿牆隱身,可先進入監獄之中找到聶大人,他和女兒應該有聯繫,通過他就可以知道聶小債到底會在什麼地方了。
 
嬰寧點頭稱是,道:“要不我現在就去吧。”
 
陳劍臣道:“嬰寧,你剛從金華回來,損耗法力不菲,還是先休息一下再去為宜。監獄乃府衙重地,肯定有兵馬把守,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嬰寧不過金丹修為而已,而監獄中怨氣充斥,戾氣沖天,都是陰神避之不及的存在,如果法力不夠充沛,很可能被怨氣戾氣一沖之下,登時會沖刷出原形來。
 
“嗯,說起來還真有點困了,公子,我先去睡了。”
 
嬰寧說著,很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曼妙的曲線盡顯無遺,只可惜胸部的山巒規模被特意地用布條紮住了,否則起伏之間,能讓人呼吸為之停頓。
 
“公子晚安!”
 
她甜甜一笑,走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和衣而睡了。
 
燈火映照之下,可見嬰寧的側臉晶瑩如玉,因為閉著眼睛的緣故,長長的睫毛扣下來,一簾如夢……
 
隨即陳劍臣吹熄了燈火,躺上床,雙手枕頭,但因為心裡有事,久久無法入睡一聶父遭難,就算沒有聶小債的關係,只要有機會的話,陳劍臣都覺得自己應該出手援助。只是不知道聶父到底觸犯了什麼事情,如果屬於朋黨上的傾軋鬥爭,那就比較難了。


夜漸深,月已殘,陳劍臣終於迷迷糊糊睡著。
 
另一邊的床上,嬰寧卻霍然睜開了眼睛,她躡手躡腳地起來,施展出一個穿牆術,不動聲息地就穿牆而出。
 
外面,萬籟俱靜,星月熹微,隱隱照著路徑。
 
嬰寧乍然現出原形,正是一隻皮毛潔白如雪的小狐狸,為防白色的皮毛過於惹眼,嬰寧早有準備地裹上一件青黑色的特製披風,把全身遮蓋得嚴嚴實實的。
 
嗖嗖嗖!
 
小狐狸動作敏捷靈動,飛快地在樹蔭下奔跑著,奔出了開泰書院,一時奔走在大街小巷裡:一時飛簷走壁。
 
她之前並不知道浙州府衙在什麼地方,不過作為城府中最為莊嚴宏偉的建築,要找到府衙並非很難。
 
所以,約莫半個時辰後,嬰寧就來到了浙州府衙的大門之前。
 
天下間所有的府衙設計幾乎都如出一轍,大門都是朝南開,門前兩側都是各自擺放著一尊威猛作態的石獅子;而門前之外,都是一大排又高又闊的石台階,以顯示進門不易。
 
深夜,府衙大門之下懸掛著三盞大燈籠,光芒盈盈。嬰寧一溜煙地悄悄跑上台階,但就在此時,嗤的輕響,距離她最近的那尊石獅子,原本是石刻的眼珠子驀然一輪,彷彿在這一刻活了過來,眼珠子居然會動了。
 
這一動,頓時有兩道肉眼不可見的毫光激射而出,直射向嬰寧。
 
“咦? ……”。
 
嬰寧身形停頓,長長的尾巴呼的就甩了過來,將那兩道毫光拍散,消失於無形之間。
 
毫光消散,石獅子再無異樣,只是那兩隻本來雕刻得很是活靈活現的眼珠子猛地產生龜裂,滋滋滋,生成無數的裂紋,看上去,十分的詭異。
 
—這兩隻鎮守府衙的石獅子明顯是經過高人開光的,以致附帶具備了一些法力,可以覺察到邪魅到來,如果只是孤魂野鬼想趁黑闖入府衙,即刻就會被石獅子雙眼激發的法力給擊殺掉。
 
只不過,今晚闖關的是嬰寧。
 
“老王,剛才我聽到外面有些聲音……”
 
守夜的四名官差本來正杵著水火棍挨著門打瞌睡,此時其中一名衙役恍然被驚動,小聲叫道。
 
另一名身材肥胖的官差稍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沒好氣地道:“哪裡有什麼聲音,你做夢了吧。”
 
先前出聲的官差道:“真是有些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破裂了。”
 
肥官差懶洋洋道:“既然你聽到了聲音,那你就去看看吧,老子繼續睡覺。”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聽到怪聲的官差始終覺得不放心,便真得一個人拿著棍子走出來張望,只是什麼發現都沒有,連老鼠都沒見到一隻:
 
“奇怪”。
 
他當然不會留意去看石獅子的眼睛,掃了一遍周圍,沒見到個動靜後就走了回去,重新加入瞌睡班子裡頭。
 
此時的嬰寧,卻早已施展出穿牆術進入了府衙之內。她並沒有像無頭蒼蠅那般四下尋找監獄的所在,而是先沿著一根柱子爬上去,到了屋頂之上,然後人立而起,雙眸顧盼,口中念念有詞,施展出特殊的術法來一
 
《望豈術》。
 
法術施出,瞳孔如針,藍芒似燈,立刻就看到南面不遠處的天空被一片深色的氣體所籠罩住。那一片氣體,分辨不出是黑色還是紅色,黑紅混雜,軲軲的,好像漿一般流動著;再看仔細些,如漿的氣體居然隱隱間凝結成一個個人形來。
 
這些人形,渾不類正常,或跪倒、或匍匐、或側臥,而且個個嘴巴都是張得大大的,彷彿在哀嚎,在怒吼,在狂呼
 
“冤枉啊!”
 
一道巨大的聲浪在嬰寧的精神深處響起,咆哮而來,震得她心神一顫,差點魂不守舍,趕緊撤掉法術。
 
怨戾之氣,好重的怨戾之氣!
 
自古有言,無冤不成獄,果然八九不離十。
 
嬰寧閉上雙眼,深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跳躍而下,朝南面奔去。不用多久,她就找到了建於府衙後方的監獄入口。
 
“隱身術!”
 
到了這裡,就必須施展出隱身術才能混進去了,只是監獄內的怨氣戾氣實在太重,必須要好好控制,才能穩定維持隱身術的效果。
 
進入裡面,首先要經過牢頭獄卒居住的地方,然後才進入真正的監獄裡頭。
 
鼾聲如雷,臭氣崩天,監獄裡頭的環境實在不是人住的。
 
然而當進入到這一層,嬰寧卻犯難了:一來她不認識聶志遠,二來也不知道聶志遠被關押在哪裡,該從何處著手找人呢?
 
這是個大問題。
 
左思右想之下,嬰寧發覺只有陰神入夢才是最好的辦法,於是她退到牢頭獄卒的居所,先藏身於一個角落內,施展法來,陰神出竅,進入一名熟睡的牢頭魂神內……
 
她這一次陰神出竅,可以說相當有風險,可能會遭受到怨氣戾氣的衝擊,導致出現某些不可預粹的結果。
 
好在一會之後,嬰寧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那牢頭遠比想像中更不堪,稍用手段就什麼都招了出來。
 
陰神回體,稍作休息,嬰寧便抓緊時間進入監獄之內。要知道她的隱身術時間可不是永久的,只能維持一個多時辰,還會受到相關環境的製約。所以,現在每一刻時間,都非常寶貴,必須合理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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