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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南朝陳] 穿入聊齋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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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2:01:50
第一百九十章:傳劍
“護法?”

燕赤俠口中說出來的話讓陳劍臣怔了一下,無法一下子明確。114中文網

首.發

“某家有一劍法,需要元嬰出竅,御劍而行。然而元嬰出竅,本體缺乏保護,如果樹妖分身來襲,難免顧此失彼。”陳劍臣明白了,燕赤俠這是生死相托~修道一途,主修混神,但除非修煉到法相,又或者最高的人仙之境,否則本體都還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一旦毀壞,在修道長生路上便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

本來修煉到元嬰就可奪舍,但奪舍一來風險大,二來搶別人的軀殼哪里有原來的身體合適好使?倒有些走邪門歪道的修士,在壽命將盡時會實施奪舍,藉此延伸己身的壽命。但這畢竟不是正途,亦為正道所不容。

因此,在大道未成之前,修士對于自己的身體都相當愛惜,不近女色,保持純陽之身屬于普遍原則更不會恣意與人爭斗,以免有所損傷。修士求逍遙無為,在某個程度上也有這方面因素在里面。

眼下燕赤俠和樹妖爭斗,需混神出竅,本體的安危便成問題,這才請陳劍臣護法。同時等于將自己的生死托付了出去,要知道本體如果被毀,與樹妖爭斗的元嬰就會受到莫大的牽連,牽一發而動全身,乃至于陷入死亡的深淵。

陳劍臣有些明白住在蘭若寺這些天燕赤俠一直保持沉默的緣故了,敢情在考察自己呢。這是很正常的程序,畢竟彼此之間還沒有熟稔到那個地步。

“燕……”燕赤俠一擺手“留仙身懷正氣,在斗室內替某家護法,當無紕漏。”陳劍臣霍然而起,拱手道“燕兄如此信任,留仙豈會推搪?”此時此刻,豪邁的誓言,決心的承諾俱為多余,既已交心,愿赴患難,又何必再用言語證明?

當下燕赤俠詳細與他陳述了具體的過程,陳劍臣一一銘記于心。

看見這些鈴鐺,陳劍臣頓時想起昔日為對付山,慶云道長所送的鈴鐺。不過慶云道長的鈴鐺在個體上要小一些,顏色也沒有這般深沉。更奇怪的是,拿著這沉甸甸的鈴鐺,不管怎么搖動,都無法發出聲響來。

鈴鐺的結構零件都是齊全的,無一缺失,但就是不會響,怎么搖都不響。

端是令人咄咄稱奇。

隨后,九個鈴鐺,按照一定的鼻布范圍,依次全部被燕赤俠拿到外面,懸掛在僧舍區各個方位上。

望見屋檐下的鈴鐺,陳劍臣若有所思。對于道門諸多匪夷所思的手段神通,其實他是向往的,不過因為《三立真章》的緣故,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才舍棄掉。

依照燕赤俠的說法,樹妖視己方為眼中釘,他們一日不離開蘭若寺,樹妖便難以安心。

故而根本不需要主動出擊,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陳劍臣只希望這幾天外面不要再闖進不長眼的人來了,對于歲寒三才子等人的死亡,雖然看不慣對方,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但生命如此脆弱,內心到底會有些唏噓。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有,總是充滿意外,吃午飯之際,風塵仆仆的聶小倩出現在僧舍區內。

“小

陳劍臣一呆,沒料到聶小倩會去而復返。

“父親和師兄們隱藏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了,不會有什么事。”陳劍臣卻跳起來“那你回來作甚?”“因為你還在這里。”似乎很平淡的話,但從聶小倩倔強的櫻唇說出來,卻帶著另一層化不開的意義。釋家有語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一切,皆為因緣。114中文網

因果種種,一如千絲萬縷,栓綁在眾生之間,雖然肉眼不可見,但卻牽動著人與人之間的種種行為關系。

人身苦不能自己,又或者說,某些半途而廢的行為其實就是主觀上的取舍人生必有取舍。

明媚的陽光照在聶小倩有些憔悴的臉上,但她的眼眸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陳劍臣就知道她既然回來了,在所有事情沒有塵埃落定的情況下,肯定是不會再走的。她本就是極有主見的女子,認定的東西就不會再輕易改變。

因此,其他一些兒女情長的話也不必要多說“還沒吃飯吧”

聶小倩搖搖頭,此時才微微垂下頭去,嘴角很翹起一抹很好看的笑意。

“嬰寧,加一副碗筷。”狐貍很乖巧地又拿出一副碗筷來,看了看陳劍臣,再看了看聶小

倩,嘴角同樣彎出一些弧度,顯得有些神秘。

聶小倩過來,陳劍臣便給她介紹燕赤俠,聶小倩知道其為世外高人,不敢息慢,連忙身施禮。

燕赤俠哈哈一笑,道“巾幗不讓須眉,留仙,你倒是很有女人緣啊,果然富貴中人也。”這話不免帶著調侃的意味了。

陳劍臣一笑置之。

這一頓午飯吃得很是融洽,對于聶小倩的去而復返,燕赤俠甚為贊賞,常和聶小倩說話,說著說著,飯后居然主動提出要教聶小倩一套劍法。

聶小倩又驚又喜,但轉念一想,道“燕大哥好意,小倩心領了,不過我已有師門在身”

燕赤俠一擺手“某家傳劍,不執師禮,你不用介懷。”

于是聶小倩不再拘謹,恭敬一禮道謝。

燕赤俠對陳劍臣道“留仙,我這劍法,只傳于聶姑娘,你和小狐貍先出去走走吧。”

他說到小狐貍時,聶小倩就很驚奇地看了一眼嬰寧,不解為何燕赤俠如此說辭,不過她心有分寸,也沒有多問。

“啊?”

陳劍臣啊了聲,嘴一撇“燕兄,你這未免厚此薄彼了,我還想在邊上觀摩學習一二呢,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燕赤俠一本正經地道“法不傳六耳,更不入四眼。這一套劍法雖然不屬于蜀山秘傳,但某些形式不可廢棄。”

陳劍臣嘟嚷道“你們道門門戶之見實在有些不講理,框框條條,如同枷鎖,長期以往這般敝帚自珍,很容易會造成后繼無人的式微局面。”

燕赤俠不為所動“道可道,非常道。

道是自己的道,別人如何與我何關?修道講究清心寡玉,自求安靜,可不是幾十人、甚至上百人濟濟一堂地坐在一起讀書念字。那是你們儒家的排場,不是我道門的。”

他說得在理,道門、釋教、儒家,各有傳承,歷史上千年,在意識形態上涇渭分明,雖然也會存在互相交流融合的情況,但基本都是他山之玉,取長補短,實質核心的東西是不會隨便發生改變的。

這一改變,就是根本性質的改變,面目全非了。

門戶之見,意識形態上的爭執,很難取得統一,口舌之爭更沒有任何意義。陳劍臣便帶著嬰寧離開僧舍區,準備到湖邊走走。

他們離開后,聶小倩忽然一咬牙,道“燕大哥,這劍法,我還是不學了吧。”

燕赤俠斜眼一瞥“你怕留仙會不高興?”

聶小倩點點頭。

燕赤俠嘆道“關心則亂,果不其然。傻丫頭,你學了這套劍法,不就等于是留仙學了嗎?況且,留仙身懷正氣,修得是儒家神通,再學劍法,實在無益。剛才之言,戲言耳。”

聶小倩雙眸頓時亮起來,面色有些羞意的紅“多謝燕大哥指點迷津…嗯,不過小倩始終不解,為何你突然間愿意傳授一套劍法給我?”

要知道,如此規格形式的傳授,可不是江湖婁藝的伎倆,簡直可遇不可求。

燕赤俠淡然道“某家做事,向來爽性而為,哪里有那么多為什么?這個問為什么,那個問為什么,天地之間,又哪里有那么多為什么,想好了就做,做了就絕不后悔,此心坦蕩,不負平生即可閉目定神,某家傳你劍訣。”

聶小倩當即端坐不動,肅然定神。

燕赤俠嘴上說沒有那么為什么,但世間萬事總有因果,他要傳劍給聶小倩,一方面是因為陳劍臣的緣故更重要的是欣賞聶小倩敢愛敢恨的性子,并且,看得出來她很有修劍天賦,宛如璞玉一塊,埋沒可惜了。只是礙于規法,不能傳授蜀山秘訣,索性將另一套得意劍法傳給聶小倩算了。

這一套劍法,乃是他平生自創,名曰《三生劍》于是右手食指凌空一點,相距聶小倩額頭三寸。

聶小倩腦海驟然閃現出一道光芒。

這光芒出現得毫無征兆,先是細細的一根,如同一根瑩瑩的繡花針,出現在茫茫腦海之中。

隨著光芒飛近,形體開始變大,光芒漸盛,熾熱起來,好像一簇白色的火焰。火焰長條狀,越飛越近,依稀到身前處,卓然成型,乃是一柄長達丈余的巨劍,形神畢備,鋒芒盡露。

巨劍高高舉起,裹挾著凌厲無么的氣勢,一劍當頭劈下!

茫茫腦海一分為二,泥丸宮世界開辟而成,是謂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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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斷橋
盤桓數天,神秘的蘭若寺變成了自家后花園,環境早摸熟了信步走出來,一路往外走著。(114中文網)聽著林蔭深處傳來的鳥鳴,嗅著空氣中隱約的花香,除了心情之外,一切都是放松、以及慵懶的。

“公子,聶姐姐端是有情義,連燕大哥都很欣賞呢。”

燕赤俠傳授聶小倩劍法,肯定不會是普通的劍法,很可能直接點化,點化聶小倩入門,這可是莫大的機緣。

“嗯。”

陳劍臣很隨意地嗯了聲。

嬰寧側著頭,問:“公子莫非生氣了?因為燕大哥趕我們出來的緣故?”陳劍臣啞然失笑:“怎么會?你就這樣看你家公子的。”

嬰寧嘻嘻一笑:“誰知道呢。”“好哇,敢打趣起公子來了!”陳劍臣佯作惱怒,伸手在小狐貍頭上狠狠揉了揉,把頭巾都揉掉了,如瀑的黑發散落下來。

嬰寧咯咯笑著,趕緊逃跑開去。

陳劍臣就在后面追,一路灑下歡悅的笑聲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這般放松快樂了,仿佛夢回到天真無邪的孩提時代,無憂無慮。

自穿越以來,生存的壓力,生活的逼迫,總讓陳劍臣覺得背后如有一根巨大的鞭子在無時不刻地驅趕著他一般。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術法,沒有即將來臨的亂世,沒有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他倒可以專心致志的學八股時文,考科舉,當個官老爺什么:或者也可以靠著前世的記憶,戴上才子的光環,天天風花雪月,紅顏隨身,兒女情長,家長里短,不亦風流快活,逍遙自在?

可惜,這是個非比尋常的世界。

這是個暫時不允許他嬉游玩樂的世界。

“公子,你說那樹妖會在什么時候現身?”

陳劍臣搖搖頭:“我哪里知道希望快一點吧,總不能拖得太久。”“嗯,你想回江州了?”“有點,畢竟家在那里,想家是人之常情。”

嬰寧便托著尖尖的下巴,雙眸忽然出現了霧水:“可嬰寧沒有家呢。”“誰說的?”陳劍臣正色道:“公子的家,就是你的家。”伸出手去,將嬰寧的身子輕輕摟抱入懷。小狐貍的身子先是條件反射般一愣,但很快就松軟下來,溫順的靠在陳劍臣的胸膛上,如玉的臉龐泛起一抹羞紅,呢喃道:“公子可是要做賊?”“額……”

溫香軟玉入懷,本來還不覺得什么,聽小狐貍這么一說,又見到她含羞帶嗔的花容,不禁一陣心猿意馬,渾身都燥熱起來他陳劍臣又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更不是六根清凈的出家人,而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

剎那間嬰寧便感覺到公子身體的反應,見到他下面一坨隆起,看起來硬硬的,不知為何物,心中大奇,脆生生問:“公子此處藏著什么東西?”她為狐貍精,自幼便生活在楓山里頭,后來開竅學道,時常跑到人間聽學知識,讀書識字,學得人之禮儀,但對于男女之事幾乎不涉及,只大概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之類的教條主義,可具體操作的步驟程序根本不清楚,所以在這方面天然呆,憨憨然的,等若是未開化。

不說她,就說天下間的凡塵女子,這些知識也不是天生就會的,而是長大到了一定的年齡才會漸漸接觸到,大都來自長輩的私密傳授,實在貧乏得很畢竟不是信息爆炸的時空,有著眾多傳媒的普及,幾歲就能在電視,或者網絡上有所接觸,并模仿實踐了。

一路來,嬰寧和公子固然一直同房,可同房不同床,并沒有太多身體的接觸,眼下這一次,算是最為親密的一次了。114中文網

聽到小狐貍的發問,陳劍臣忍俊不禁,卻又有些尷尬的意味,不知該如何作答。

嬰寧繼續好奇地端詳,漆黑的眼珠子看得目不轉睛,終于有大發現般,叫道:“公子,你這里藏著根棍子吧,能伸縮變化的呢,好生如意,莫非是一件法器?”

陳劍臣暴汗無語,連忙干咳一聲,思路,腦海有了比較體面回答的句半,這才很深沉地道:“確實是一根法器,很是奧妙,能生孩子的……………”

“能生孩子?呃……”

在這些方面,小狐貍雖然是一張一塵不染的白紙,可畢竟不是白癡,總會聽聞到某些關于男女區別的特征存在。半響她終于反應了過來,兩頰酡紅,如同熟透的蘋果,卻又很想笑,只是死死咬著紅唇忍著。

一時間氣氛沉默,有莫名的曖、抹氣息在悄悄散播,薰薰的,仿佛無處不在。

咚咚咚!

猛地湖的另一邊,傳來一大片震耳玉聾的馬蹄聲,好像正有千軍萬馬沖進來。

陳劍臣面色一變,霍然站起,拉著嬰寧,趕緊離開湖邊,躲在后面的樹蔭內。

馬蹄聲越來越近,過不多久,一大隊衣甲鮮明的隊伍沖出林道,現身出來。他們腰挎獨特的斬鬼刀,衣甲上所繡的獨門標志盡顯無遺一黑衫衛,正是一隊百余人的黑衫衛精銳。

領首著,赫然為游擊將軍江鈺!

說起來這江鈺也是憋屈,奉旨離開京城到江州查案,在楓山被嬰寧用法術驅使狼群,圍趕得灰頭土臉,最后只能落荒而逃:到了浙州押送聶志遠上京會審,又莫名其妙的遭遇僵尸鬼物,全軍覆沒:后來闖入蘭若寺,要一探究竟,不料竟在睡夢中被人打暈,五花大綁扔到了野外去……………,

種種遭遇,江鈺幾玉暴走發狂了。

經過一番斟酌思慮,他敏銳地覺得蘭若寺肯定有問題,于是利用手中權力,調遣起一支一百五十人的黑衫衛隊伍,氣勢騰騰地殺向蘭若寺。

……,

陳劍臣嘆了口氣,不過軍隊的出現并不算意外。當初聶小倩等人選擇只是把江鈺打暈,而不是殺死,就注定了會出現這個后果。他與嬰寧疾步趕回僧舍區,和燕赤俠說及此事。

此時燕赤俠已傳劍完畢,正與聶小倩說一些理論上的口訣法門,聽到官兵殺進來的消息,神色不動,道:“無妨,某家出去應付即可。”說完,大踏步出去了。

聶小倩一跺腳:“這游擊將軍陰混不散,真是麻煩。”

當日她未嘗沒有殺江鈺的念頭,父親的囑咐其實有些迂腐,都走到這一步了,決裂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哪里還有回旋的余地?可父親語氣前所未有的堅決,又說到江鈺在路上送食遞水的照顧,最后終是沒有下得手來。

風卷殘云,馬踏野草,一百五十騎,穿過茂林的林子,驚得林中的獸類都紛紛躲閃到深處了。

這一隊人馬最后馳鵬到湖邊上才停住,一字排開,遙望對岸。

湖水相隔,廊橋曲折,要過去的話必須下馬,前馬走過廊橋。就在此時對岸一個昂藏的身形突兀出現在一塊大石頭上,布衫芒鞋,虬須如刷,背負大劍,立在石上,衣衫飄舞,自有睥睨氣概。

刷刷刷!

燕赤俠的出現,對岸所有的黑衫衛都齊刷刷地拔出了腰間無鞘的平頭斬鬼刀,揮刀直指,遙指過去。

他們的動作統一而整齊,刀在手,肅殺氣勢立生。

江鈺沒有出刀,雙眸瞳孔一縮,顯然隱約猜測到了燕赤俠的身份來歷。當下一拱手,朗聲叫道:“道長可是蜀山劍客?”

燕赤俠傲然而立,沒有正面回答:“蘭若寺不納生人,你們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此言一出,一眾黑衫衛霍然色變,紛紛揮刀大罵,只等將軍一聲令下,便要沖殺過來,將那大胡子亂刀分尸。

他們身為黑衫衛,朝廷最為精銳的特權軍隊,所到之處,只有卑微和順從只能有。故而都養成了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及殺氣,眼內豈能容納燕赤俠的傲然?

江鈺面色凝重,沉聲道:“道長,本將軍要過去查案,只怕不能從命了。”一揮手,手下的黑衫衛就訓練有素下馬,牽馬要上橋走過來。

“何苦來著……”燕赤俠低聲說了一句,也不見他有何動作,嗡的一下,背后大劍龍吟虎嘯,那巨劍自主出鞘,靈巧地落在他右手上。

大劍在握,揮手舉起,凌空往湖間的那道廊橋呼嘯劈去。

他要干什么?

因為距離的緣故,對岸的黑衫衛并不曾看清楚燕赤俠這一劍。但其實看不清楚過程不緊要,看清楚結果就夠了。

轟隆!

劍鋒所指,十余丈外的廊橋攔腰斷折,發出巨大的聲響,一大段橋粱瞬間崩潰,無數的木石殘塊撲通撲通地飛進湖水里。

此時已有數名黑衫衛牽著馬走上廊橋,但面對燕赤俠這一劍,他們的腳步就像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一劍之威,雖然只是劈在橋上,但無形中劈到了所有人的身上,頓覺得脊背發涼這不是屬于凡塵的一劍,遠遠脫離了他們認知的范疇。

“近期,出劍的次數似乎太多了,真沒面子……”

寶劍回鞘,燕赤俠轉身,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回蘭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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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入聊齋第一百九十二章:將夜

  就在燕赤俠出劍之時,黑衫衛中久經訓練的駿馬一匹匹都禁不住受驚,仿佛感受到了可怖的存在,揚蹄嘶叫,幾玉掙脫主人的牽制,要撤蹄逃跑。

眾皆色變。

“將軍,此人如此囂張,目無王法,我們不如發書浙州,請大軍來圍剿!”

燕赤俠修士的身份呼之玉出,但黑衫衛心性驍勇兇猛,卻也不甘心就此被嚇退,便建議江鈺發書,要動用浙州數以萬計的鎮軍,群起而剿之。燕赤俠一人再厲害,面對潮水一般的軍隊,只怕也敵不住。

江鈺望著對岸的蘭若寺,良久,忽而意興蕭索一嘆:“有些修者,不是人多就可以的了。”確實,對于某些修為高深的修士,神通高深,已然具備千人敵,乃至萬人敵的可能。況且,別人又不是傻子,打不過不會抽身離去嗎?會傻乎乎地和你打持久消耗戰。

那黑衫衛猶自不甘心地道:“浙州城中,有如愿、非凡各位釋家大師坐鎮,不如請他們過來……”

江鈺一擺手:“不用了,此事本將軍自有計較,走吧!”

飛身上馬,鞭策駿馬,噠噠噠地率眾從來路疾奔離開了。(114中文網)

來得快,走得也不慢。

燕赤俠回到僧舍區內一字不提,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把剩下的一些口訣傳授給聶小倩,正是一副玄虛在胸的高人作風。

經過近日的相處,對于燕赤俠的脾性,陳劍臣大概了解到幾分,也沒有問什么。自顧在書筐內取出一卷書,坐在僧舍前的臺階慢慢看著。

被燕赤俠傳劍,開了靈竅,聶小倩腦海泥丸宮開辟出來,簡直相當于打開了一扇獨特的門,從此可以走進到另一個世界去。

這樣的震動非同一般,嚴格來說需要閉關領悟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的消化掉。想當初陳劍臣手中的辟邪筆開鋒,《三立真章》涌現,他就把自己關在書房內敏思苦想了好些日子,才能理解透徹其中的奧妙。

因此,接受完所有的口訣法門后,聶小倩也端坐在僧舍里頭,閉目冥想起來。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不知不覺間太陽已西斜,那邊嬰寧已忙活著開始張羅晚飯。其實對于廚藝,小狐貍并不懂多少,一日三餐,酒是現成的,米飯菜肴大都也是現成,基本都是從城府中搬運而來享用。

不問自取,不算君子行徑,但原地留下相當的錢財,對方就不會有什么損失。

日落的速度不可阻止,半天紅霞出現在西邊的天際,這一邊的天空,已隱隱出現了昏暗的天色。(114中文網)

半空掠過一群群歸巢的小鳥,鳴叫著,各自投林。

所見種種,看起來很是安詳平和。

吃晚飯的時候,聶小倩啟扉而出,容光煥發,眉目之間盡是掩飾不住的喜色她自有習武,在武功方面可算學有所成,但和燕赤俠所傳授的《三生劍》相比,簡直不堪一提,小巫見大巫。

她出來后先再次向燕赤俠道謝,然后坐到陳劍臣身邊來,喜滋滋地道:“留仙,小倩現在也是修士了。”

聶小倩學劍,百利而無一害,陳劍臣自是替她高興,自己想跟燕赤俠學劍不成,但小倩學會了,至少也是個安慰獎。

“聶姐姐的劍法一定很厲害吧。”

這時候嬰寧說道。

對于嬰寧的身份,聶小倩是極好奇的,直覺覺得其和陳劍臣之間的關系,絕不像尋常主仆,充滿了各種的奇怪。不過沒有合適詢問的時機,聶小倩也不會直接問,微笑回答:“燕大哥傳授的劍法比我以前的厲害多了。”

晚飯過后,夜幕已經帶著月亮星子悄悄掩卷了上來。

這一晚,似乎和以往的幾個晚上沒有多少區別,但就在月上中天的時候,風卷來一大片烏云,把月亮擋住了。

這一陣風有些怪異,不知從哪個方向首先吹起,吹過那些高高的塔尖,吹過漆黑一片的林子,吹過大雄寶殿,吹進了僧舍區的庭院中一鈴鈴鈴!

一陣悅耳的鈴鐺聲音驟然而發,一下子把風聲給掩蓋住。

先前燕赤俠拿出來,陳劍臣拿在手里,不管怎么搖都搖不響的九個鈴鐺,此刻高高的掛在僧舍檐下,被那風一吹,每一個都發出急促的響聲。

響聲連成一片,回蕩在空中。

陳劍臣臉色微微一變。

燕赤俠抬頭望望天色,道:“今晚樹妖必有所動。”

嬰寧立刻很機靈地道:“我去磨墨。”折身跑回僧舍內,開始忙活了。

燕赤俠雙眸精光閃爍,看著陳劍臣:“求留仙文字一觀。”

陳劍臣大笑:“敢不從命。”

回到僧舍內,此時嬰寧早就筆墨伺候了。

僧舍經過精心的整理,周圍墻壁被打掃得很是明凈,窗戶處也貼裱上了嶄新的空白宣紙。

聶小倩好奇地看著,眼睛睜得大大的,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筆下有正氣,這聽起來似乎比自己所學的劍法,民間所傳的各類關乎神仙的傳聞還要玄虛些。在此之前,實在不敢相信讀書人寫出來的字也具備辟邪除魔的功用,難道說留仙已達到儒家的圣人之境?

怎么可能?

陳劍臣提筆,這一番倒沒有醞釀多久,直接揮毫就在北面的那扇墻壁寫了起來,所寫的,卻是《正亂貼》的詞句:“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荼毒天下,追惟酷烈:奈何奈何,號慕摧絕:讀圣賢書,為何事學?正氣不屈,浩然誅邪!”

四十個大字,一氣呵成,豎立著全部寫在北墻上。

“好句!”

燕赤俠拍手贊嘆,不由自主就跟著冉讀出聲。

噼里啪啦,外面傳來無數零碎的聲響,密密麻麻,似乎鞭子揮舞,又像地面有數不盡的根須正在破土而出。

四面八方,都是這般怪異的響聲:而本來急促的鈴鐺聲此事反而沉寂了下來,再無聲息,不知道是不是被樹妖破掉了。

此僚來得好快!

小倩,小狐貍,你們護住門戶,不要讓留仙受到豐擾。”

話音未落,燕赤俠已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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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纏鬥

燕赤俠仗劍飛出僧舍,又吩咐聶小倩和嬰寧兩nv護住mén戶,不要讓樹妖的根須衝進來,打擾陳劍臣的書寫一到了這個時刻,燕赤俠臨陣授劍給聶小倩的效果凸顯出另一層的深意來。

  聶小倩現在已開竅,學得《三生劍》,順利晉級成為修士。固然因為臨陣磨槍的緣故,劍法掌握遠稱不上嫻熟,但和嬰寧聯手,還是能發揮出不可小視的作用。

  樹妖來襲,四面八方都是根須破土而出的怪響,剎那間不知多少根須圍攻而來。光是聽著那一大片雜luàn呼嘯的聲音,已令人感到膽寒。

  聶小倩和嬰寧卻沒有片刻的猶豫,掠身而出,聶小倩手執一柄普通的劍,而嬰寧兩手空空。

  到了這個時候,聶小倩當然知道嬰寧肯定為修士身份:只不知如何她會跟在陳劍臣身邊,當一名書僮。、

  外面月黑風高,本來星月晴朗的天時,在樹妖現身之時,竟然yn風大作,到處都瀰漫著一股黑霧,光線很是昏暗。

  在西面十餘丈處,可見燕赤俠的劍光縱橫,正在j烈的與對手jiāo鋒。劍光映照之下,可以看見他的對手身高得離譜,雖然為人形,但丈餘的高度顯得匪夷所思,根本不像一個正常人的體貌。

  其全身罩一件寬大的黑袍,身形飄忽,看不清具體的樣。

  它,就是樹妖?

  聶小倩和嬰寧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驚詫。嬰寧還好些,聶小倩可是平生不曾遭遇面對這樣的事情,真正的大姑娘上huā橋一頭一遭,內心不可避免的感到緊張。

  噼裡啪啦……

  不絶於耳的聲響,如同爆豆般從各個方向傳來,就見到庭院的地面片片龜裂,隱隱有一根根盤結的根須從地底下翻出來,如同藏匿的巨蟒,終於要顯lu出它們的毒牙。破土翻騰之間周圍的房建築都在微微搖晃。

  陣勢如此詭異而猛烈,就連嬰寧都大感駭然,不知該如何下手。

  如果此時突然有一根根須從僧舍底部出現,那留在僧舍內的陳劍臣豈不危險?

  想到這裡,1小狐狸憂慮非常。

  僧舍內,油燈如豆,間或受到地面的震動而飄忽搖晃,似乎隨時會熄滅一般。

  陳劍臣寫完北面的牆壁端着硯台,提着狼毫,立刻開始寫東面的牆壁‘

  今晚樹妖來襲,其勢洶洶,必然會是不死不休的決戰,局勢如累卵,自當打醒十二分jīng神來,完成燕赤俠的託付:“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不朽何所得?問之天地不答,問之蒼生有言。曰:吾善養吾之浩然正氣也其氣至大至剛,可縱橫天地之間,可縮於七尺軀幹。此氣凝結能得意志,能得神通,名曰:仁者弘毅”

  筆墨酣暢,寫得正是《三立真章》。

  這一篇文章,總共有九百九十九字,一面牆壁無法容納,陳劍臣一邊寫一邊挪移,要將僧舍四周所有空白能寫到的地方全部寫滿了去最終形成一個正氣充溢的氣場。

  “士不可不弘毅,君如yù、務本,本立而道生。道所浩然也,養於天地心腹之間:微而顯,志而晦,婉面成章,靜而不污”

  一字字,一句句,好像直接從陳劍臣的筆鋒下奔湧而出的,一如泉湧,沒有絲毫阻滯停頓,不過片刻功夫,牆上筆畫縱橫,龍蛇飛舞,已將東牆,以及開有窗戶的北牆寫了大半去……

  呼!

  庭院中間的水池縱然破裂,一根粗大根須破土而出,帶著水漬和泥土,搖頭一甩,狠狠地朝僧舍chōu下。

  聶小倩一咬牙,腳尖一點,手中長劍如虹,迎上根須。

  “1小心!”

  嬰寧連忙大喊,念動口訣,手指一點,庭院內一塊磨盤大石飛起,狠狠砸向根須。

  蓬!

  大石砸在根須上,帶起一片老皮,有碧綠sè的汁液胡luàn〖j〗shè飛舞出來。

  隱約中,淒厲的嚎叫聲起,彷彿負傷受痛的嚷叫。

  這一根根須,是樹妖利用本體練出來的,伸縮自如,變化無窮,和樹妖息息相關,密切關聯,說白了就是樹妖的一支手臂。只是它這樣的手臂,共煉化出了六根。施展出來時,神出鬼沒,聲勢張揚,如同無數,令人防不勝防。

  根須受創,樹集自有感應。

  “你們敢傷我根須,本姥姥要讓你們戳骨揚灰,永世不得翻身!”根須尾端上驟然有變化,變幻出一張人臉來此臉狹長,比例不類常人,尤其下巴,尖尖的垂下來,眼上沒有眉máo,瞳孔shè出兩縷怨恨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護住僧舍的嬰寧和聶小倩。

  從這一張臉,看不出樹妖的xn別,不過它自稱’,姥姥……,應該是雌xn。鬼知道一棵樹為何會分雄雌,大概是開竅成jīng的緣故。

  先前一擊,幸好嬰寧及時出手,聶小倩ォ不用承受所有的攻擊力量。但縱然如此,她手中劍和根須磕碰之下,也震得手腕酸麻,戶口生疼。

  “給本姥姥死吧!”

  根端上的人臉張開大嘴,咆哮出尖鋭刺耳的吼聲。隨着怒吼,根須輕巧一扭身,從另一個角度呼嘯橫掃而至……

  對方攻擊速度太快,根本沒有了閃避的空間,聶小倩和嬰寧齊聲jā叱,一把劍,一雙ròu掌,不約而同迎上去。不為別的,就為陳劍臣多爭取一些時間,好完成書寫。

  “牛鼻,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稍遠的地方,燕赤俠正與樹妖的真身鬥得難分難解,除了真身外,本體煉化的四根根須也盤結在周圍,聯合攻擊燕赤俠。

  燕赤俠劍招揮斥,雖然落於下方,但不甘示弱:“我呸,你這醜八怪廢話就是多!”

  呀呀呀!

  樹妖被氣得七竅生煙,大吼起來:“魔焰滔滔,無法無天!”嗤嗤嗤,雙手一伸,從寬大袖裡飛出來的不是手,而是一根根纖細堅韌的藤狀物,驟然一看,數不勝數。只一瞬間便到了燕赤俠身前,編織成一張藤網,竟將燕赤俠纏繞了起來。

  “就你有絶招,某家沒有嗎?乾坤無極,劍靈通玄!”

  燕赤俠昂藏的身形驀然一縮,咬破舌尖,一口jīng血噴到大劍之上。

  得到jīng血催發,劍光大盛,咔嚓一響,破開了藤網,人隨即衝了出來:“這老妖婆果然厲害,不行,還得元嬰出竅,此時留仙應該寫好字了吧……………”

  念頭飛快掠過,燕赤俠不作停留,飛身折返回僧捨去。

  藤網被破,樹妖嗖嗖嗖又將所有的藤蔓收回袖中,尖叫道:“牛鼻,你往哪裡跑!”念頭一動,四根根須如附骨之疽,破空從四個方向竄出來,要攔截住燕赤俠的退路。

  “給我破!”燕赤俠身在半空,人劍合一,化成一道凌厲無匹的寒芒,一路毫無顧忌地衝刺。

  咔嚓!

  正與一根根須正面相撞,便如同利斧伐樹般,將那根須從中破開,就此衝了出去。

  那根須斷掉的一截跌落在地上,猶如壁虎的斷尾,一個勁在地上打滾,還想蹦跳起來和下半身連接回來。然而創面之處,滋滋滋不斷冒出青煙,渾不似被利刃砍斷留下的傷痕,反而像被烈焰焚燒過的,直接燒斷了生機。

  嗚嗚嗚……

  身在地下的大半根根須同樣如此,痛苦地胡luàn拍打着地表,過不多會,慢慢收縮了回去,再不見冒頭了。

  “哼,中了我的yn陽割曉劍,還想斷臂重生嗎?簡直痴心妄想!”

  燕赤俠速度極快,轉眼便回到僧舍庭院中,見到一根根須將嬰寧和聶小倩bī得狼狽不堪,修為尚淺的聶小橡甚至被打吐血了,長髮凌luàn,只是兩nv苦苦支撐着,不肯退讓半步。

  “你們退回僧捨去!看劍!”

  燕赤俠聲到劍到,yn陽割曉劍發出一道劍芒,一劍就將那道根須砍為兩截。

  嗷嗚!

  斷掉的半截根須在半空很不甘心地蹦了一蹦,然後軀幹扭曲,成半圓狀,惡狠狠地朝燕赤俠頭顱上套落。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就再死!”燕赤俠嘴裡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出,在虛空凝滯,然後手指虛劃,以這唾沫為墨,畫成一個太極圖模樣:“去!”口水太極圖,因為帶血的緣故,暗暗顯lu一種猩紅的顏sè,隨聲飛去,轟的一聲巨響,將半截根須炸得粉碎,七零八散掉下來。

  被其連破兩根根須,如斷兩臂,樹妖氣急敗壞:“牛鼻,我跟你沒完!”加快速度,張牙舞爪撲來。

  此時聶小倩和嬰寧已識趣地退回到僧舍內,燕赤俠也不再猶豫,嗖的,閃入斗室之平,順手將mén關上“…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微言可存大義,字字珠璣,字字褒貶:上定王道,下辯人事。能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分善惡、知jān賢……”

  這個時候,陳劍臣還在不停地奮筆疾書,他左手端墨,右手揮筆,陷入了一種痴狂的物我兩忘的狀態,全副的jīng神,都只在手裡的筆上。

  嬰寧三者的進來,外界發生的種種,通通無法讓他分神分心。

  寫下去,一直寫到最後一個字為止……

  這是陳劍臣當前唯一的念頭,無聲而固執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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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神通

“吾只浩然正氣,不以事物變色:閱書卷而知事,執筆墨而明非;小人難養,逐之;奸佞似鬼,誅之……”

到了這一句,九百九十九字的《三立真章》終于全部書寫了出來,個個大字如拳頭,行草體,連綿成一片,寫得極為潦草,字字盤才酷節,筆畫繚繞。看上去倒不像個字,而是像一個個晦澀的符文。

繁多的字符將僧舍四周墻壁幾乎全部寫得滿滿當當的一—這僧舍本來就不高,人站著,舉起筆來,幾乎就能寫到天花板上了。

不過天花板和地板,以改門扉倒是空白的,這些地方無需寫字,其他處的字文所蘊含的正氣足以形成一個嚴謹的氣場,從而將整個僧舍保護起來。

陳劍臣在寫完《三立真章》最后一個字后,魂神耗損嚴重,疲倦欲死眼皮子稍一耷拉就再也睜不開了。雙足一軟,僻啪一聲倒在地上。

“公子!”

“留仙!”

此時返回僧舍內的嬰寧和小債不約而同呼叫出聲,搶上來。一人一邊,趕緊將陳劍臣扶持住。

—陳劍臣揮毫之時,陷入物我兩忘的狀態,泥丸宮世界展現無遺,隨著他走筆落墨,懸立正中的《三立真章》,卷軸上剩下還沒有點亮的字眼像通電的路燈,依次全部發出了光芒。

一粒粒,又像在夜幕中嶄露頭角的星辰。

九百九十九個字,九百九十九道正氣,至此全部凝練出來了,猶如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浩然正氣可除妖誅邪,更可在除妖誅邪的過程中吸取養分,提高修為境界,兩者本就相輔而成。

故而,陳劍臣想要快速提高正氣修為,不可避免就要到處誅殺邪魔。

當卷軸上所有的字都被點亮,光華倏爾混成一片,璀璨如花,照耀得人眼花亂。

到了這個時候,只能看見光,不能看見字了。

字在變化!

轉換,扭曲,消弭,似水波蕩漾飄溢,到了最后,卷軸妾慢慢的自動卷起,收縮成軸狀,嗤,消失不見了一—與之同時,昔日那一道人聲再次響起,朗聲誦念道: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天命所歸,有王者則至,無王者而不至。今麒出而死吾道窮已。故作《三立真章》一晨……”

這念誦聲綿綿不斷,在陳劍臣的腦海響起眼下的他幾乎油盡燈枯,只想閉眼沉沉睡去。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睡,一睡就無法再聽清楚對方所說的話語了。

聲音滾滾,所朗讀的內容應該屬于《三立真章》楔子,或者前傳一類的文字,介紹《三立真章》的來歷,很是重要。

于是陳劍臣咬緊牙關,直咬得嘴唇都流出血絲來,讓陣陣痛楚翻騰,刺激隨時會陷入昏迷的神智。

旁邊嬰寧和小債不明所以,見到他死咬嘴唇,仿佛在忍受無比的痛苦,大驚失色,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將求救般的目光投向燕赤俠那一邊。

燕赤俠沉聲道:“你們不用驚慌擔心,留仙大概是魂神損耗過度的緣故,好好休息一陣就好了。”

室內正氣縱橫,豈場強大,他一走進來就感覺到了,心中暗暗吃驚。

正氣,在紅塵人間并不是陌生的概念,早就千年以前便有關乎它的說法,并一直被儒家視為最為高級的修身追求。

然而追求歸追求,在無數讀書人看來,正氣只是一個虛無縹渺的目標而已,近乎假想存在。到了后來,久而久之,許多法門失傳,不少大儒就把正氣歸納到“膽色氣節”一類的范疇里去了。認為有膽色,有傲骨,自有正氣生。

這樣的理解等于走向另一個方向,有膽色,有傲骨,等閑鬼魅就不能近身迷惑,陰神也難以入夢,確實有不凡的效果作用。不過這僅僅屬于精神低級層面的東西,不具備實質力量,局限性很大,更不能說就是正氣了。

因此,正氣存在一向都比較虛無。

陳劍臣修煉出了傳說中的正氣,不但如此,隨著時間累積,其正氣修為還在不斷地取得突破進步。

這才是無以倫比的前景和優勢。

前幾天陳劍臣在墻上寫《正氣歌》,正氣凜然,威勢赫赫。但今晚他在僧舍內所寫的字文更多,氣勢更雄渾,簡直可以用“磅礴”來形容了。

舉目看墻壁上那些字,一筆一劃,鋒芒畢露,就像一把把形態各異的利劍。再仔細看清楚,那些利劍卻會活動的,形同靈活的蝌料,繚繞盤結在一起。隨著形態游動,能牽引人的心神波動,隨之起伏游弋,越游越深,深處有凌厲的氣息傳來,一如利刃加身心神—震悸動,燕赤俠趕緊眼皮子—垂,阻隔住了視斑

幸好這時候嬰寧有自知之明,而聶小債同樣因為關心陳劍臣的緣故,她們都沒有觀摩墻壁上的字句。否則以她們的修為,看到那些大開大闔的筆墨,必然會受到傷害。

“好厲害……”

燕赤俠內心暗呼一聲,他見識淵博,知道釋家法門修煉到了極其高深的境界,可“言出法隨”說一句話出來,就是神通,就是厲害無匹的手段。念經能念到你魂神顛倒,能念到你魂飛魄散—‘簡單地說’那些修煉到高深境界的大和尚,不用動手,直接對你說一句話,你就死了。

當然,除了釋家,道門也有十分厲害的神通,到了人仙之境,念頭一動,即可殺敵,端是俗話所說的:“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只是燕赤俠沒想到,儒家的正氣也會如此犀利。

陳劍臣筆下有正氣寫出來的筆墨能成為神通……”并且已突破了只能針對鬼神的局限性,到了新的境界去,難道以后還能直接化形出和……

一個念頭不容忽視地躍閃著。

凱真章確立,可傳與有緣晨……”

這時候腦海那道聲音終于平息,只剩得余音裊裊,冥冥中那背向的儒衫書生的身影出現,非常的清晰,右手執辟邪筆,本來空著的左手,此時卻多了一卷書。看起來有些熟悉,竟是收縮起來的《三立真章》,不知何故到了他手上去。

這人到底會是誰?緣何藏在自己的泥丸宮世界里頭,又不肯正面示人?

陳劍臣心中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就想大聲呼喊,不過話語經過喉嚨,從嘴唇里蹦出來時,卻變成了一個奇怪的音節:

“呃……”

這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神色緊張的花容,他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掙扎著轉頭看著燕赤俠,擠出一句話來:“燕兄,接下來就全靠你了。”

燕赤俠還之一笑:“留仙,你且寬心睡一覺吧。小狐貍,小債,你們切記不可輕易觀摩留仙寫于墻上的筆墨,某家去也。”

說完,盤膝坐下,將陰陽割曉劍橫陳于膝前,雙手結出一個奇怪的法印,念念有詞,只片刻間就入定般一動不動了。

“牛鼻子,速速出來受死!”

這時候樹妖早就追趕到了僧舍庭院外面,它為法相境,雖然剛突破不久,境界不穩,但已跨身千年老妖行列,實力無以倫比。被燕赤俠連破兩根根須,它的心頭都在滴血,憤然追來,可見那座僧舍光芒激射,通體瑩瑩。看仔細些,竟圍繞著不可計數的小劍。

每一道散發出來的光,就是一柄瑩瑩小劍。

這無數小劍,一柄柄,不過毫發粗細,無奈數目眾多,簇擁合團,抱而成光,將整座僧舍團團保護住,還沒有靠近,便有鋒芒撲面而來,切割體膚,隱隱生疼。

正氣?

黑色長袍掩蓋之下,樹妖雙眸射出兩道紅芒,雖然看不清面目表情如何,可緊緊捏起來的拳頭已出賣了它此際“咬牙徹齒”的怨毒憤恨。

正邪不兩立,正氣正是天下間一切妖魔鬼怪的克星,具有無以倫比的加成優勢。樹妖雖然凝就法相,但面對如此磅礴雄渾的正氣陣勢,也不禁大為忌憚。如果硬碰硬,樹妖自信可以講對方擊殺,然而己身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問題是,僧舍內還有一個燕赤俠呢。

和陳劍臣激戰后必然元氣大傷,這般的狀態面對燕赤俠,無疑自尋死路。所以樹妖不敢輕舉妄動,而是通過言語叫燕赤俠出來單挑。

呼之不應,樹妖無比惱火,心念一動,揮使兩條根須左右包抄,豁出去了,要用根須去撞擊僧舍,裹挾著兩敗俱傷的氣勢,要破掉僧舍的正氣劍陣。

根須呼嘯著抽打下來,攻到丈內范圍時,無數的毫發小劍頓時被激發,颼颼颼,細微的破風聲大作,全部扎刺到根須之上,猶如雨打芭蕉,瞬刻將數丈長的根須體表刺了一個千瘡萬孔。

心神相通之下,根須被刺,樹妖同樣不好受,大叫一聲,心中駭然:正氣,那書生的正氣怎得變得如此厲害了?和江州之時簡直判若云泥。

正氣激發,將樹妖兩根根須一舉破掉,但環護僧舍的光華頓時黯淡下來了不少。

樹妖一咬牙,就要用最后剩下的兩條根須發起第二波攻擊,不惜一切,必須要將陳劍臣所設下的正氣保護徹底摧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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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殊死



一聲龍吟般的鳴叫從僧舍內傳出,清越激昂,猶如石破天驚,隨后一道劍光呼嘯著從門扉中疾掠而出。

這一匹劍光,并不大,三指寬的模樣,但極長,拖著長長的尾巴,不下數丈規模。整體看上去,光彩奪目,流轉紛呈,從僧舍內席卷出來,目標直取凝立虛空的樹妖。

樹妖失聲叫道:“元嬰御劍!你竟敢元嬰出竅馭劍!”

聲音尖銳,同時帶著一股驚悸之感。

元嬰御劍,乃是蜀山極其厲害的一門劍術,施展出來,能翻倍發揮出己身的實力,殺傷無以倫比;只是這門劍法,需要元嬰出竅,出竅后本體肉身等于失了魂魄,毫無自我保護的能力,別說敵人,就算遇到貓狗之類的小型獸類,都可以隨意撕咬——而肉身一旦受到傷害,出竅的元嬰就會受到波及,甚至再也無法返回到原身里去了,成為游散元嬰,急需奪舍新的身體。

——這樣的情況,如同人失去了原來的舟楫,掉進漫無邊際的大海里,哪怕本身會游泳,但在茫茫汪洋內也不可能只憑游泳就能到達彼岸,必須要爬上新的舟楫里去。不過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新的舟楫是絕對比不上正身的。

而如果在限定時間內不能奪舍成功,直接就會魂飛魄散了——這個緩沖時間,并不會太久。

故而,元嬰出竅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極為兇險,尤其在面對強敵時,更不會輕易使用出來。

然而眼下燕赤俠將肉身留在僧舍內,慨然施展出了元嬰御劍的神通,要與樹妖決一死戰。

到了這般時刻,樹妖自是知道燕赤俠的打算。原來對方就是憑仗有正氣護航,通過陳劍臣之手。把僧舍團團保護起來,從而實施出這般激進冒險的計劃來。

樹妖成精多年,常化人形在世間奔走,通曉人心世故,瞬間便果斷有了決定,雙手一揮,本來要朝僧舍發起第二波攻擊的兩道根須徒然轉身,翻騰著糾纏向燕赤俠的劍光;然后它本身則從另一個角度閃電般撲下去。直沖僧舍。

“老妖敢爾!”

人劍合一的燕赤俠的元神立刻察覺到樹妖的企圖,念頭一動,劍光打轉,要攔住對方。

颼颼!

那兩條根須早就靈活地一左一右,將劍光纏住,身子如蛇,柔軟似鞭。沒有在正面和劍光相觸。只上下游斗,純屬為了拖延時間。

只幾呼吸間,樹妖已沖到僧舍門扉處,長袖揮舞,一片如霧的黑氣就從袖中撲出,要從門扉中攻進去。

滋滋滋!

黑氣涌現,堪堪到了門扉外半尺處,無數毫光揮斥,發絲粗細。肉眼可見地交織成一片密密的網狀。黑氣兇狠地撲到光網上,頓時像雪花掉進了滾水里頭,消融得一干二凈,分毫不存。

“給我破!”

一攻不成,樹妖也有些急了,那兩條根須能纏住燕赤俠的時間不會太多,正是分秒必爭的局面。不由大喝一聲,大口一張,一條長長的東西便吐出來,又粗又長,作舌頭狀。渾體猩紅滴血,不斷有不知名的液體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

嚇人的紅舌頭吐出。下一刻已兇狠沖破門扉,犀利地貫穿了進去。期間雖然有無數的毫光小劍從四面八方飛來,不停地刺扎在上面,刺出一個個小白點,可惜都無法阻止紅舌突進的速度。

僧舍內,燕赤俠的身體盤膝而坐,身前橫放巨大的劍匣,匣中空空無劍。他坐著一動不動,雙目緊閉,元神早隨著陰陽割曉劍飛出去了,只剩得一具沒有任何活動能力的軀殼。嬰寧聶小倩兩女一左一右,緊張地注意情況的發展,不但替燕赤俠護法,同時還要保護陳劍臣。

陳劍臣就睡在地上,早昏沉地沉入了夢鄉。

樹妖的紅舌突破正氣保護,破門而入,驚悚的聲響立刻傳入耳中,聶小倩和嬰寧投袂而起,不約而同地奮身撲過來抵擋。

兩女性格心思各有不同,嬰寧第一時間是搶在陳劍臣面前,而聶小倩則不顧一切地挺著長劍撲過去,一劍刺在紅舌之上。

她的劍為凡鐵所鑄,在凡塵中算是利器,可面對樹妖的紅舌時明顯不夠看。劍尖刺上去,軟綿綿滑溜溜的,根本不著力,使不上勁,連皮都刺不進去。

紅舌一卷,鬼魅地將聶小倩攔腰卷住,嗖的便收縮回去,要在第一時間將聶小倩化作肉食,吞噬進肚子里。

嬰寧見狀駭然,這等精怪手段簡直聞所未聞,一咬銀牙,檀口吐出道書,見風而漲,化成一卷軸,飛快地將半截紅舌裹住。

“爆!”

一聲巨響,那道書通體符文字字發強光,瞬間激發,爆出的法力能量將正副門扉都破開了去,泥土飛揚,深坑赫然——

啊……

仿佛從地底傳出來的叫痛聲:“小小狐妖,也敢對本座動手,給我死!”

紅舌一甩,將聶小倩拋到邊上去,而后一個橫掃千軍,腥風滿室,煞氣沖天,裹挾著漫天霸道的氣勢橫掃過來。

聶小倩重重的砸在墻壁上,竟砸出一個窟窿,飛身出去被磚石壓住,無法動彈了。但此時此刻,嬰寧根本無法去顧及救援,她的道書經過剛才一炸,光華收斂,全身黯然,變化成一卷有些古樸的卷軸掉在地上,法力盡失,還出現了不少破爛的痕跡,顯然受創不淺。

沒有了得心應手的法寶,嬰寧等若被廢了一臂,見到紅舌狂掃而來,心中大急。

樹妖這一掃,覆蓋面幾乎蓋住了整座僧舍,一掃之下,小小僧舍定然會崩潰離析。更要命的燕赤俠的肉、身,和沉睡的陳劍臣都在對方掃打范圍之內,覆巢之下,哪里能保得周全?不說直接被紅舌卷殺,就算僅是被掉下來的磚瓦砸壓到,也絕不好受。

此時墻壁上龍飛鳳舞的字文,一道道白色毫光小劍仍然在前赴后繼地刺擊下來,在猩紅的巨舍上留下一個個微小的傷口,不時有綠色的液珠濺出來,正是樹妖的血。

陣陣麻痛通過紅舌傳遞回來,像沒完沒了的浪潮,樹妖卻一一地全部承受住,只一心催動紅舌,誓要將陳劍臣和燕赤俠兩人毀殺——陳劍臣寫于墻壁上所蘊含的正氣,經過樹妖一連幾波的強橫沖擊,已然揮發過半,很是式微了,再難保持完好時的力量,無法在短時間內給予樹妖重創。

這就是樹妖最大的機會。

它修煉千年,心中堅韌而狠辣,只要有一線機會,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實現。

危急之際,嬰寧沒有片刻猶豫,奮不顧身沖上去,稚弱嬌小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帶著一股“螳臂當車”的決絕勇氣,高高跳起,然后和紅舌猛烈地撞到了一起——

哇,一口鮮血噴出,心頭大震,轉瞬被打出原形,隨即一只雪白的狐貍打破墻壁,飛了出去。

這不怕死的一撞,一擋,只為整個戰局爭取到了兩三呼吸間的時間,但就是這短短剎那,彌足珍貴,足以左右戰局的形勢了。外面燕赤俠的劍光大盛,終于將糾纏不休的殘存的第二條根須劈斬破開,急速沖來:

劍光如芒,電光火石間,狠狠地釘在紅舌的舌頭尖上,一道綠色液體好像噴泉般噴出來,濺得到處都是。

樹妖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再也顧不上攻擊了,急速把紅舌收回來,要脫離劍光的釘殺。要知道這一條紅舌,乃是樹妖性命攸關的存在,屬于命根子,乃是它在脫去本體時,用樹心煉制而成的一個器官,專門用來吞吃血食,吸納天地靈氣的。

如此擊殺對方的良機,燕赤俠又怎么會輕易放過,元神駕馭劍光,死死地釘在紅舌頭上,任憑對方如何掙扎,絕不松手。

紅舌帶著一匹劍光又退出了僧舍,把戰場轉移到了外面庭院。經過一連串激烈的殊死搏斗,那小小僧舍多處破爛,搖搖欲墜,仿佛只要一陣風吹過就會完全崩塌下來。

這一塌,自會把還留在里面的陳劍臣和燕赤俠坑埋住。如果真是如此,他們沒有死在樹妖酷烈的攻擊下,反而被磚頭瓦石砸死,那真是無語的厄運了。

唧唧……

小狐貍的哀鳴聲,和樹妖紅舌一撞,身受千鈞之力,可嬰寧居然沒有倒下,憑著頑強的意志又爬了起來,趕回僧舍內,用嘴咬著陳劍臣的衣領,掙扎著拉著他往外走。

一邊拉,一邊啾啾呼喚。

她本體的一對后肢都受了不輕的傷,鮮血殷殷地流下來,滴在地面上。因為傷勢的緣故,步履艱難而蹣跚……

唧唧……

曾幾何時聽過的叫聲,很熟悉,似乎早銘刻在心頭上,腦海里,永遠無法抹去,永遠不會忘懷,只需要輕輕一個念頭,所有的記憶都會剎那間鮮活跳躍起來——

陳劍臣猛地睜開了眼睛,正見到行動艱難的小狐貍用嘴巴咬住自己的衣領,一步步往外吃力地走著,要趕快逃離隨時會倒塌的危險的僧舍。

“嬰寧……”

他飛快地起身,只往周邊看一眼就大概明白了處境的變化,所有的疲倦一掃而空,趕緊過去把燕赤俠的肉身抱起,健步如飛的走出去。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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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2:16:29
第一百九十六章:解決

回頭看一看那崩塌下來的僧舍,陳劍臣暗呼一聲好險,如果自己醒轉慢那么幾分,后果真不堪設想。見到負傷累累的嬰寧,又想著聶小倩此時還不知在哪里了,一雙拳頭不由緊緊握起來。

——依照燕赤俠的計劃,這幾乎是唯一能誅殺樹妖的機會。只是樹妖的強大遠超尋常,乃至于出現一系列的意外來。

其實這些意外,多少還算符合心理預期。畢竟這等規格的事情,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誅殺樹妖,豈能不付出代價?

“嬰寧,小倩呢。”

陳劍臣沉聲問。

“小倩姐姐在那邊。”

聽到公子的發問,嬰寧連忙舉起前肢指點,示意聶小倩的下落——她被打回原形,受創不淺,不過自從結出金丹后,本體煉化喉嚨軟骨,已能輕松地口吐人言了。

聞言,陳劍臣趕緊翻墻過去,在僧舍區外側的一處廢墟堆中找到了聶小倩。

頭發蓬亂,身體多處被擦傷,因為受長舌席卷的緣故,罩在外面的一件軟皮甲已被撕爛開來,露出了貼身的粉紅色褻衣,不少地方都能看見雪白的肌膚了。

也幸虧因為備戰劫囚的事情,聶小倩身上一直穿著一件質料上乘,防御能力強悍的軟皮甲,不曾換脫下來。否則被樹妖那惡心又可怖的舌頭一卷,不死都得脫一身皮。

一個大姑娘家,如果被卷掉了一層皮膚,那就相當于破相毀容了。

伸手探一探鼻息,只是昏迷過去了。陳劍臣才放心下來,將聶小倩抱起,回到庭院里頭。

天時已到了深夜,月已殘,星子黯淡,寥落幾顆的掛在夜幕之上。

此時燕赤俠和樹妖的搏斗已漸漸脫離僧舍庭院,轉到另一側的樹林子了。

毫無疑問,在破掉陳劍臣所布下的正氣劍陣過程中。樹妖損耗不小,另外煉制出來的六條根須也悉數被毀,等若是左右臂都被砍斷了,實力大減。再和燕赤俠的元嬰御劍對陣,明顯力不從心。所以便想往后面的榕樹林方向去。邊打邊走,顯然存著放棄苦心經營的蘭若寺,有遁逃的念頭了。

燕赤俠洞悉到樹妖的企圖,攻勢更緊,但見一匹劍光如練,上下揮斥,不離樹妖周身。咔嚓,揮舞之間。一劍斬在樹妖左臂之上,將長長一截手臂斬落下來。

“啊,牛鼻子,我和你沒完。”

樹妖咆哮著大叫,故技重施,猩紅的長舌席卷而出,將人劍合一的燕赤俠團團裹住,一時半會。燕赤俠竟無法破開來。

——庭院內,陳劍臣已翻找回血檀木書筪,從中取出一個簡陋的木瓢,在那儲水池的角落內掬了一瓢水,先幫小狐貍清洗好傷口,又拿出外用藥物敷療住。

在這個過程中,嬰寧大受痛楚。兩眼都閃現出了淚光。處理完畢,她便跑進血檀木書筪內休息調養了。

陳劍臣又去弄水,幫聶小倩洗臉。

少女身上表現出來的外傷不明顯,反而裸露出來的皮膚晶瑩如玉,偶爾摸在上面。觸手如牛奶般細膩柔滑。不過此時此刻,陳劍臣心里哪里會有那些旖旎的念頭?

受到冷水一激,聶小倩呻、吟一聲,悠然醒來,睜開眼睛見到陳劍臣,一把抓住他的手,緊張地問:“留仙,你沒事吧?”

陳劍臣愛憐地摸著她的長發,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苦了你。”小倩對他的心意,他早已一清二楚,眼下見到少女受傷的柔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別樣的柔情。

聶小倩并沒有受到太重的傷,剛才可能是被重擊,一下子打閉氣了,醒轉過來后就沒大礙。她掙扎著坐起來,問:“現在怎么樣了,那妖孽被燕大哥斬殺掉了沒?”

陳劍臣搖搖頭:“還沒呢……”

正說著,驀然心一動,感覺到有危險的氣息靠近,猛地側頭往左邊一看,熹微的光線下,就見到一團黑影不知從哪里跳躍而起,目標正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燕赤俠肉身。

這一團黑影,形狀猙獰,五指張開,宛如一只長大得畸形的巨手。

一只斷手!

“小心!”

聶小倩本想第一時間沖過去阻擋,但剛一運勁,頓感氣血翻騰,壓都壓不住,手腳根本難以完成動作,反而直接摔倒在地。

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概如斯。

這時候陳劍臣已飛身過去,一拳擊打在斷手上。

如擊敗絮,聲音沉悶而難聽。

他這一拳看起來有模有樣,但對于斷手的傷害簡直就是隔靴搔癢,不癢不痛的。呼,斷手五指突然變長,根根轉化成藤蔓的形體,瘋狂地長出來,將陳劍臣頭顱團團繞住,并死命地要往他五官七竅里鉆進去。

這一下變化,詭異迅猛,陳劍臣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如今想要用手去扯脫都難以辦到了。

地上的聶小倩抬頭看得真切,悲聲喊道:“留仙!”不知從哪里萌生出一股力氣,掙扎著撲過去幫忙,雙手難以出力,就直接張嘴狠狠地咬在斷手的怪指上。

她咬得真狠!

戰局那一邊,燕赤俠的元嬰忽有感應,張目回望,心中隱隱猜測到發生了什么事,喝道:“老怪物,剛才那一只手,你是故意讓我砍斷的?”

樹妖桀桀怪笑:“牛鼻子,今天定叫你魂飛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燕赤俠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先前的狀況他都看到了眼里,小狐貍和聶小倩受傷不輕,陳劍臣更因為耗費魂神過度的原因而沉睡不醒。樹妖這番卑鄙行徑,利用斷手殺個回馬槍,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毀滅掉自己的肉身。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其不惜用修為攸關的舌頭將自己困住。

這困住的時間無需太久,只要那邊斷手得逞,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呀呀呀!”

想到這里,燕赤俠仰天長嘯,急速催動起劍光,要突圍而出。

只是樹妖哪里會如他所愿,長舌翻飛,又伸長了丈余,匝了一匝。

斷手變化成堅韌鬼魅的藤蔓狀,猶如五條毒蛇,將陳劍臣的頭顱纏繞得一團亂麻般,那森然的指頭就往陳劍臣七竅內鉆——

這一鉆進去,人就得當場交待了。

自穿越來,陳劍臣也遭遇過不少驚險的場面,但從沒有眼下這般生死一線——命在旦夕的感覺非常不好受,感受到耳邊傳來嘶嘶的破風聲,他脊背的寒毛都根根豎立了起來。整個世界頓時變得黯然失色,仿若不再存在。

存在的,只是纏繞著自己頭顱的邪惡斷手。

整個事情的劇變說起來長,但其實不過短短兩三呼吸間發生的事。不過瞬間功夫,一根藤蔓狀的手指已準確地找到了陳劍臣的嘴,就要鉆進去……

指頭剛碰到唇邊,其猛然似乎感受到了某種極其危險的信號,居然一下子就卷曲起來,越卷越小,最后又變回本來的斷手模樣,通體微微顫抖,很畏懼的樣子,飛快地掉落下來,以手指為腳,唰唰唰的,要遠遠逃離開去。

“還想走!”

陳劍臣爆喝一聲,一箭步上去,舉起右手,伸出食指,當下就以指為筆,憑空比劃,寫出一個字。

一個大大的“定”字!

這也行?

剛才斷手纏繞陳劍臣不放的時候,聶小倩撲上去抓住一個手指就咬,無奈那手指不知是什么來歷,極其堅韌,使出了吃奶的勁,銀牙竟咬不進去。然后下一刻,斷手竟主動恢復原形逃走了。

一攻一逃,變化倏然。

聶小倩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呢,那邊陳劍臣已開始憑空寫字了。

陳劍臣筆下有正氣,聶小倩是大概了解的,對于正氣的功用也有模糊的認識,但僅僅局限于表面,比較膚淺。眼前陳劍臣不用筆墨,直接用手指虛空寫字,無疑極其新穎出奇,難道說這樣也能揮發出正氣來,克敵制勝?

事實絕對是最好的證明——下一刻,逃到丈余距離外,想從另一個角度再度發起攻擊,想再撲向燕赤俠肉身的斷手,本來十分靈活的身形,隨著陳劍臣的手指寫完字,身形驟然一定,就像猛地有一大塊石頭壓倒了手背上,沉重異常,哪怕開動五根手指走路,也難以挪動起來了。

它就那般一寸一寸地艱難行動著,看上去,滑稽而可笑。

這樣的狀態并沒有持續多久,砰,整只斷手當中炸開,綠色的液體濺了一地。

“怎么可能?”

戰局中的樹妖失聲驚呼——陳劍臣身上的正氣不是早就耗費得差不多了嗎?為何還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破!”

劍光如電,不可正視,縱橫一斬,已將纏繞于身邊的猩紅長舌劈為兩截,一舉沖出,裹挾著無堅不摧的信念,嗤的,沒有絲毫猶豫就沖向樹妖包裹在黑袍下的頭顱。

此劍之勢,能斷流水,何況頭顱?

劍過頭斷,沖天而起。此時包住頭顱的黑袍終于被吹開了,露出樹妖的真面目,不過是一副初具五官雛形的丑陋面容罷了。它修煉來歷不明的魔功,固然進度甚快,但也落得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下場,說是進階法相之境,畢竟境界不穩,不真實。

為防春風吹又生,燕赤俠不斷催動劍光,將樹妖殘存的軀體絞殺個粉碎,這才算真正的解決掉此千年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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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尾聲

天邊忽然卷起了霧,一路蔓延過來,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就將蘭若寺慢慢的覆蓋了起來。這霧氣帶著一股濕潤的水汽,濡染到人的身上,片刻就能把衣衫打濕了。

沾衣欲濕,但霧氣卻是新鮮的,嗅一口,很是舒爽。

陳劍臣等人的心情無疑也是很舒爽的,將盤踞蘭若寺的樹妖一舉擊殺,除此大害,無疑屬于造福百姓的大事。套句行話說,叫“功德無量”。

可惜在這個奇特的異時空里,并沒有“功德”一說。

無論釋家,還是道門,而或儒教,都沒有實質性的功德說法,所謂功德,只得一個流于空泛的概念名詞罷了。

人無至善,乃是本性。

但不管如何,為害一方的樹妖都是被殲滅了,對于燕赤俠,這是念頭通達的一個明證;對于陳劍臣,卻擁有別樣的想法:這個世界,畢竟不是前世所熟悉的在熒幕上所演繹的虛幻世界,雖然有聶小倩,有蘭若寺,有樹妖,可最后倩女并沒有離魂,書生也不曾斷腸。

總歸到底,就是個別場景似曾相似而已,足以證明對號入座并不明智。

這樣也好,可以免卻諸多的悲歡離合,哭哭啼啼。

元嬰歸竅后,燕赤俠極為疲倦,差點連坐都坐不穩了,一雙眸子有些黯然下來,失去了一往的銳利。但他沒有選擇立刻睡覺休養,而是堅持著和陳劍臣說話:

“留仙,對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這句話問得突兀,旁邊聶小倩就感到有些茫然。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陳劍臣的回答很簡短,更是一句老生常談的話語。

聶小倩聽得嬌軀一顫:這一句話從陳劍臣嘴里說出來,無形中帶著一股令人震驚的意味。要知道自從《文字法》頒布,諸多的用語便成為了忌諱。他所說的這八個字,如果被朝廷官方知曉,典型的殺頭大罪。

然而轉念一想,聶小倩就釋然了。他們近期所做的事情,不正是殺頭的勾當嗎?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聶小倩自幼學武。骨子里天生“犯禁”的個性,可不是愚忠類型的百姓。就說她父親聶志遠都不算愚忠,只是認定皇上被奸佞蒙蔽了而已。而被燕赤俠指點開竅后,聶小倩走入另一個世界,眼界見識自然更上一層樓。再不會輕易大驚小怪了。

燕赤俠曬然道:“留仙此言無遮攔,不過正合我心。世間有千年之魅出世,為禍一方,實在連某家都感到吃驚。”

太平盛世,國泰民安,運道飛騰,四海晏清,自無妖孽作祟。這是人之共識。可近年來,陳劍臣所見所遇,光怪陸離,魑魅魍魎盡出,都是個什么樣的世道啊,如果沒有正氣防身,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某家,蜀山劍客也。這一次奉師命離開山門。為天下行走,主殺伐。一路來,誅殺妖邪數十,但不曾遇到如此僚悍然者,險些吃了大虧……”

燕赤俠揀一些重要的個人經歷一一說了出來。

陳劍臣聽得津津有味,燕赤俠的這些經歷豐富多彩,極富傳奇色彩。足以寫成一本小說了;其實不說對方,就算陳劍臣自己的遭遇,寫成志異小說也綽綽有余。無奈當下文字獄大行其道,這些怪異的文字卻見不得光,見光就會死。少不得會被扣上宣傳“迷信”的大帽子。

說起來這倒是荒誕的邏輯矛盾。不過和王法講道理,實在愚蠢到家了。

對于文字獄,陳劍臣一向都是深惡痛絕的,看別的穿越者穿越后抄書竊文,一本小說驚天下,名揚海內,他卻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實在憋屈得很。

自從文字法頒布,對于那憤世嫉俗的諸葛臥龍先生的命運,他都常有擔心。不過對方云游四海,行蹤不定,卻無法打聽到他的消息,不知他近況如何了,但想必肯定不好過。

此時燕赤俠又說到北上京城,參加弘法大會的盛況,說昆侖山的與會代表乃是一位驚才絕艷的杰出才俊,法號“九幽”,其登法壇,和度印國的釋家弟子辯論,整整說了三天三夜,連敗九名釋家高僧……

這些聽聞,都是陳劍臣所不曾接觸過的,聽得很是入神,等燕赤俠說完,他趕緊問道:“燕兄,常言道天外蜀山,難道你們蜀山山門真得在天上的?”

在他心中,很早就對于“天外蜀山、世外昆侖山、海外嶗山”的說法感到濃厚的好奇,故而想找機會打探一下。

燕赤俠呵呵一笑:“世上無神仙,又何來天上?”

在諸多的傳說中,神仙都是居住在天庭上的,燕赤俠這一句話,等于是直接否定很多的傳說。

陳劍臣若有所思,腦海靈光一閃:“這么說,所謂的天上,只不過指的是很高的山頂而已?”

對于神仙一說,他早就有所懷疑。說白了,所謂神仙,就是修道有成者。只因為擁有了超越凡塵的力量而被百姓們跪拜信奉,久而久之,越傳越玄,還煞有其事地起了各樣的仙號,位列仙班云云……

或者,對于平頭百姓而言,那些高飛高去,掌握奧妙神通的人,確實是可以被稱為神仙了。

燕赤俠倒沒有明說蜀山到底在哪里,想必這是師門秘辛,不好與外人分說。不過通過想象,一座高聳入云,神秘莫測的山峰形象就躍然出現在腦海里頭了。

“此事已了,明天我將返回師門,稟告掌教。”

陳劍臣道:“嗯,我明天也要啟程回江州了。”來浙州一趟,發生了許多意外的事情,變數頻生,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回去了。

兩人又說了些話,這才找地方安歇。燕赤俠外貌粗獷,心思卻很細膩,取出三個拳頭大小的鈴鐺,懸掛在各自的門檐之下,用以警戒防備。畢竟蘭若寺地形廣袤,不知道其中還不會存在余孽。

經過一晚的搏斗,大家的身體精神都極其疲軟,幾乎躺下就睡著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稍稍恢復法力的嬰寧重新化作人形,現身出來。對于她的神出鬼沒,聶小倩大感好奇,但礙于沒有合適的時機,不好直言相問。

吃過早飯,略作收拾,諸人一起出到蘭若寺外面。

和燕赤俠告別的話語非常簡單,只是互相道聲珍重,他便大踏步往西而去了,端是走得灑脫,手也不揮,頭也不回,毫無羈絆。

目送他背影遠去,陳劍臣嘆道:“心自逍遙,天下可去。”

接下來和聶小倩的告別,卻頗有些傷感,少女要回去和父親他們匯合,安排妥當后才能到江州去找陳劍臣。

“留仙,你永遠都會在小倩這里!”

少女伸出纖長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坎,明眸內已溢滿了晶瑩的淚水,一字字念道:“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影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留仙,謝謝你,因為你,我必須要微笑地離去。”

念完這首詩后,她臉上就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雖然想笑得燦爛,但內心的苦澀卻出賣了所有的情緒。揮手作別,竟無語以對,皆因說得話來,又怕眼淚會不爭氣地嘩然直流……

小倩,也走了。

“嘻嘻,我還以為小倩姐姐要親公子一下才舍得離開呢。”

嬰寧打趣道。

陳劍臣呵呵一笑:“小倩是個好姑娘。”

小狐貍眨眨眼睛:“那我呢?”

陳劍臣伸手去揉她扎好的長發:“你是個好的小狐貍精。”

嬰寧又問:“那公子喜歡姑娘多些呢,還是喜歡小狐貍精多些?”

陳劍臣一手拍腦門,佯作很苦惱的樣子:“嬰寧你這話可問倒我了。”

“嘖嘖,其實公子不用回答,嬰寧也知道答案。”

“真的?”

“哼哼,男人都是花心的家伙……”

小狐貍用一句仿佛“放之四海皆為準”的話語做了總結,雖然陳劍臣有些不大承認,但也沒有什么話語可以反駁。或者說根本不用反駁,在這個逛青樓合情合法,三妻四妾稀松平常的世界里頭,男人“花心”的脾性,總會得到最大限度的放縱。也許該說那不叫“花心”,而叫“博愛”吧。

由于嬰寧法力還沒恢復的緣故,兩人只得步行,走了好遠的路才租憑到一輛馬車,粼粼地奔上歸途,然后準備等嬰寧法力恢復了,這才作法趕路。

日起日落,又是夜晚。

清冷的月光斜照下來,把慘淡的月色映到蘭若寺上——經過一連串的爭斗,本來就敝破的寺廟更加破爛不堪,蕭瑟不已。

月光式微,樹影重重,顯得很是冥暗。

就在此時,冥暗中突地亮起兩盞大紅燈籠,燭火瑩瑩,紅得滲人。走得近些,兩盞燈籠卻是憑空漂浮在虛空里的,看不見提著它們的人,或者說,根本沒有人掌燈籠。

燈籠開路,后面緊接著無聲無息地出現一頂黑色的轎子,四四方方,有長長的黑色布幔隨風飄蕩。

這轎子,同樣是漂浮著,沒有轎夫。

這般天色,無人掌控的燈籠和轎子的出現,顯得極為詭異鬼魅。

兩者慢悠悠的,在主殿、以及僧舍區之間游蕩著,所到之處,都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氣,陰氣中有莫名的聲息傳出來:

“百年相識,百年相交,不料竟成永別,但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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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發明

因為嬰寧的傷勢,陳劍臣并沒有吩咐馬車高速奔走,而是慢悠悠的,猶如游花園般,一路走走停停,一天下來,才走得百余里路。網,duwo,。

這是一段緩慢的旅程。

旅程緩慢而且放松,換做前世,簡直不敢想象。

車廂內布置一新,所需要用到的家什都添置齊全了,再算上高價雇傭馬車的費用,ā了陳劍臣三錠銀元寶。

不過現在的陳劍臣并不缺錢,當初在蘇州,皇甫員外可是贈予他一大筆錢財,多達五百錠金元寶,大部分都存放在朝廷官辦的盛大錢莊內,有需要的時候,在全國各個州府分號都能取出來使用。

坐擁偌大筆錢財,如同富家翁。

有錢的日子真好,以前一個雞蛋和母親對半分著吃,想要買件新衣服都要仔細再三掂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一舉解決掉經濟上的問題,讓陳劍臣無此后顧之憂,花起錢來也無需斤斤計較。他本就是豁達之人,不拘小節。況且,雇傭馬車進行好幾天的長途旅程,不出幾倍的價格,人家根本不會答應。

兩錠銀元寶放出去,便等若是包下這輛馬車了。其實這個額度買下一輛馬車都綽綽有余,問題是,他們總得需要一個車夫呀。業有專攻,沒必要事事躬親。

在路上,雖然心情是放松的,沒有迫切趕路的奔波之苦,但旅程總是有些寂寞無聊,讀書讀久也會覺得厭倦。于是陳劍臣靈機一動,咨詢過嬰寧后,當即取來一截硬木,讓小狐貍施展手段分割成一塊塊來。

每一塊。四四方方,很是均勻。像袖珍版的磚頭。

嬰寧不知道公子要做什么,便問道:“公子,你拿這些小木塊有什么用?”

陳劍臣道:“做棋子。”

“棋子?什么棋子,圍棋可是圓形的。”

在天統王朝,有黑白的圍棋存在,規則大抵不變。不過陳劍臣對此沒有涉及,也沒有浸吟此道的念頭,轉而要搞出另一種自己前世熟悉并喜愛的棋來。

軍旗。

有了規則的木塊。接下來用毛筆在木塊的一面寫下字樣即可。又分成兩種,一種是用墨汁,黑色的字;一種是點紅漆,紅色的字。些原料都備放在血檀木書筪內,取出來就可以了,很是方便。

寫在木塊上的字樣,不外乎“工兵、排長、連長”之類的。

嬰寧從不曾接觸聽聞過。看得滿頭霧水。不明白公子寫得是什么意思,理解不能。

不用多久,五十塊小木塊都寫好了,黑紅兩邊各二十五塊,數量均等。然后陳劍臣又開始畫棋盤,細的為公路線,粗的為鐵路線,畫得很是分明。

小狐貍看得更加納悶了,心道:莫非這是公子新創造出的正氣神通?這些線條形狀倒真是有點像道士畫的符。

——經過蘭若寺一役。樹妖被殺,塵歸塵,土歸土,幾乎沒有留下什么戰利品。不過在期間陳劍臣的《三立真章》修為倒增幅不小,漸漸已能脫離筆墨的依賴,而能直接用手指虛空寫字,激發正氣了。

這個形式。正是堪堪要達到“立功”境界的表現。

與額外的物質性戰利品想必,大幅度提高了修為更加讓人欣喜,以及難能可貴。

因此,嬰寧見陳劍臣搞這些新鮮奇怪的玩意,便以為他擁有了新的正氣神通。

棋子弄好。棋盤畫好,陳劍臣就開口和嬰寧說規則。

小狐貍一聽。頓時引起了興趣,她本就是心思玲瓏,冰雪聰明,聽陳劍臣說了三遍,基本就把規則弄清楚了:“嘖嘖,公子,你這是怎么想到的?”

同為狐貍精,交娜愛聽各樣的故事,嬰寧卻偏向于喜歡學習新奇的東西,這個軍旗,正中她下懷。

“你才知道公子我天賦絕倫嗎?”

陳劍臣很無辜地鼓起了眼睛,卻是要用這樣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因為這樣的身份,不管是誰都無法對他開口講得,講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嬰寧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陳劍臣一聳肩:“好吧,其實這是我做夢的時候夢見的……這樣說,你會相信吧。”

“我相信。”

小狐貍回答得倒干脆利索,非常果斷。因為她知道公子不會騙她,就算會騙,那肯定也是善意的。

這般毫無保留的信任,使得陳劍臣心窩子一暖……

當下兩人開始下棋,走翻棋,就是將寫字的一面蓋住,攪亂了擺開,擺好,然后一個個翻起來對弈廝殺。

相比高深的圍棋,軍棋無疑屬于入門級的游戲,簡單明爽,正符合了小白化的娛樂需求。

在天統王朝,除開整天忙碌討生活的基層百姓,有大量空閑時間和金錢的士林階層,他們日常娛樂的手段方式也少得可憐,不外乎吟詩作對,賞花賞月這些,最主要最純粹的娛樂就是逛青樓,喝花酒,聽歌看舞。

除了這些,基本就沒有什么的了。

對此陳劍臣有些不適應,不過之前一直在為小康人生而努力,也沒有太大的心思搬弄前世的發明創造。眼下旅程無聊,倒創造出了合適的時機條件來,于是搞出了軍棋。

本來呢,他想把軍棋上的那些“現代化”的名稱給替換掉,換成更符合這個世界的說法,比如“士兵將軍”什么的。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創新的想法。無它,沒有那個必要。

一來陳劍臣不可能指望要搞這個發家致富,很不現實;二來嘛,只是存想著內部娛樂的方式,不想刻意地去廣而告之。

說到適合推廣流行的娛樂方式,他倒想起了一樣:麻將。

然而話說回來,這些新奇的娛樂方式還是比較適合小范圍的傳播,也難以藉此揚名牟利什么的。現實的形勢環境擺在眼前,如果鬧得大了,保不定會被某位大官看不過眼了,直接扣一頂“宣揚奇技吟巧,玩物喪志”的大帽子下來。

那可是抄家充軍的大罪。

故而,在這方面,陳劍臣一直持保守謹慎的態度,不過閑暇時間弄些出來和家里人玩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軍棋屬于前世產物,陳劍臣有經驗有技巧,而嬰寧只不過第一次接觸而已,哪里是他的對手,一連三盤都被殺得七零八散,軍棋早早就被奪了去。

“再來!”

小狐貍性子堅韌,雖然毫無懸念地連敗三陣,但并不服輸。與此同時,她很下心機地總結經驗,并琢磨起各樣的技巧,果不其然,到了第四第五盤,固然還是輸,但局面就好看多了。

“嘿,公子,我把你的司令給炸了!”

嬰寧頓時欣喜地拍著手掌笑起來,眼眸難以掩飾的流露出得意的神色。雖然這一盤她還是輸得沒有脾氣,但能用炸彈炸掉陳劍臣的司令,可是前所未有過的戰績,實在很有滿足感。

陳劍臣呵呵一笑,朝小狐貍一豎大拇指,以表示對她進步飛快的贊揚。

當晚他們投了客棧,一如既往的住在同一間廂房中,燈下陳劍臣在堅持讀書練字,而嬰寧則在一邊一個人擺弄著軍棋。

看著她托著下巴凝思的姿態,有一種知性的美,在燈火的照耀下翩然入畫。陳劍臣莫名的心跳得很快,有些心猿意馬的苗頭,趕緊故技重施地開始在白紙上寫“靜”字……

只是,這個老方法似乎越來越不管用了,頭痛。

有了軍棋作為調劑,旅途的無聊煩悶被驅除了不少。

經過大量實戰的鍛煉,嬰寧的棋藝一日千里,到了第三天,她終于贏了陳劍臣一盤,高興得跳起來,興奮之下就有些得意忘形地撲到陳劍臣的懷里,親了他一口。

陳劍臣佯作長嘆:“嬰寧,早知道你贏一局就會親我一下,我早就該讓你贏了。”

嬰寧臉色緋紅:“哼哼,嬰寧才不用公子讓。”

陳劍臣哈哈大笑。

新穎的軍棋,猶若調劑,增添了許多樂趣。但主要的事情,該做的事情都不會荒廢,到了第四天,嬰寧所受的傷基本痊愈了,到了這個時候,沒必要再浪費時間,把馬車打發走,小狐貍開始作法,將修復回來的道書召喚出來,開始用飛的形式返回江州。

飛的速度自比馬車快出許多倍,白天休息調養,晚上飛行,只需三天功夫就回到了江州城府,屈指計算行程時間,竟比先幾天返回的顧學政一行人還要快幾分。

然而回到江州后,發現有些不對勁,路上打聽到消息,這才知道近期江州暴雨連連,鑒江河水暴漲,好幾處堤壩都出現了險情,官府正在各地抽調壯丁去修復河堤呢。

聽到這個消息,陳劍臣頓時想起當日乘舟而下時,那艄公和自己所說的話語,說“雨水多,鑒江亂”因為古有傳聞鑒江為龍,龍遇大水便騰空,致使河水泛濫,災民如蟻,禍害不淺……

將這個有點鬧心的念頭揭過,陳劍臣帶著嬰寧走進了闊別已久的江州城府,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家門最牽掛,卻不知母親鬢邊是否又增添了幾絲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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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回家
陳劍臣和嬰寧的歸來,給予莫三娘,以及阿寶一個大大的驚喜。

雖然算著日子,大概也是這幾天回來,可盤算是盤算,哪里有陳劍臣精神抖擻地整個人站在面前來得歡欣?莫三娘當即就去后院捉那只老母雞,要殺雞盹湯。

家中的安寧和舒服感永遠都是不可替代的,回到書房,剛剛坐下,阿寶便端著他最愛喝的雨前茶,擺放到了書桌上。

阿寶似乎長高了些,因為搬到城府里居住的緣故,皮膚白皙了不少。隨著身子漸漸長開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相信不出兩年就能完全展現出來了。

“阿寶,我離家后,家里一切可好?”

“嗯,都tǐng好的……”

當下阿寶口齒俐伶地將一些家長里短的瑣事說了出來,她怕陳劍臣不愛聽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長話短說,只挑某些比較重要的。

聽著她甚有條理的陳說,陳劍臣倍感安慰:近年來,阿寶的性子開朗了許多,通過讀書識字,以及在城府的生活見識,以前的青澀和怯弱都漸漸褪去,慢慢變得自信起來。

環境養人,從來都是至理。

說完,阿寶就出去幫忙莫三娘張羅飯菜了。

很快,一桌豐富的飯菜便在廳堂中擺開,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嬰寧自也不例外。本來一般大戶人家,書童屬于下人行列,卻不能和主人家一起飲食的,不過這些規矩,陳劍臣怎么可能施加在小狐貍身上?

更何況,陳家本就算不上什么豪門大戶,很多東西都沒有講究。

對于陳劍臣到淅州的歷程,莫三娘并沒有多問,兒子已經長大了,早就能獨當一面,作為fù道人家,有些事情不宜多管,自己自有主張。

晚飯過后,洗碗收拾殘局的活兒被阿寶和嬰寧兩個人包了,嬰寧少有的洗過碗筷,此時卻是偷偷瞄著阿寶,偷師。

陳劍臣看見,暗自好笑。

“留仙,這一路山長水遠,舟車勞頓,你一受苦了。”

莫三娘打量著兒子,怎么看都像瘦了一圈。

陳劍臣微笑道:“孩兒讓母親擔心了。”

在資訊蔽塞,交通不便的世界,出門在外無疑是最讓家人憂慮的,出一趟遠門,想互通音信都很難,根本不知道對方過得如何,又會不會遭遇到什么意外等等。詩云“家書抵萬金”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陳劍臣有心改變這個情況,要馴服一只飛禽妖類的念頭越發強烈。

不用多久,阿寶和嬰寧都收拾完了,就一起來到廳堂上敘話,都是些家常話,雖然沒有蘊含多少重要的信息,但能讓人覺得倍感貼心。

到了掌燈時分,魯惜約聞訊登門來了。

自從魯惜約選擇在陳家對面開金針齋,不管陳劍臣在不在家,她都經常過來串門,不是幫莫三娘針灸什么的,就是和阿寶說些私心話。

兩女年齡相仿,都是青春燦爛的花季年華,有很多的話題,很快就親如姐妹了。

對于少女愛慕兒子的心思,莫三娘自是知道的:魯惜約的相貌品性無從挑剔,溫柔若水,多才多藝,又有一手神奇的針灸本事,實在算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

雖然其以前當過青樓的清倌人,但能做到潔身自好,身子清清白白的,這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在天統王朝,書生秀才,乃至于權貴老爺,他們都經常會到青樓里替相好的姑娘贖身,娶回家中當妾侍。

這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恰恰相反,乃是韻事,雅事。

故而,關乎魯惜約的出身,莫三娘并無成見。在她看來,兒子越來越有出息,日后高中不算難事,到了那時候,便有娶三妻四妾的本錢,現在先納魯惜約進門鼻個妾,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要知道,老人家抱孫子的心情是何等迫切。

論年紀,陳劍臣今年十八,按照風俗慣例,以及法律條文,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合法年齡段。而一般的女子,到了十六、七歲就要出閣嫁人了,雙十年華還嫁不出去的,已然屬于“大齡剩女”。

莫三娘同樣看得出來,兒子對于魯惜約亦有幾分意思,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她心里已在想,趁這次陳劍臣回家,要主動挑明這事。

“惜約,你來了,我正想等明天再去金針齋找你了。”

陳劍臣請她坐下,笑吟吟道。

魯惜約今晚穿了一件藍色的百褶裙,裙身甚長,把她曼妙的身材完美地襯托了出來,蛇腰翹tún,起伏有致,表現出一種跌宕的優美曲線。

少女有些幽怨地看了陳劍臣一眼,微微垂著頭道:“妾身聽到留仙哥回來的訊息,卻等不到明天了。”

“咳,鋪子生意還好吧,可還曾有潑皮無賴來sāo擾?”

陳劍臣不大習慣這樣說話的氛圍,于是當機立斷轉移話題。

魯惜約搖搖頭,撫媚一笑:“沒了,自從上次留仙哥呵責走那個潑皮后,就再沒有人敢來鋪子里搗亂了,謝謝留仙哥。”

說著,起身道個萬福,盈盈一斂身。

不得不說,她在做清倌人多年的閱歷中,早已養出了一分媚意入骨的氣質,舉手投足間,自有別樣風情流露。

陳劍臣一擺手:“都是分內事,不必客氣。”

心里自然明白,金針齋能保持平靜的狀態,其中只怕鼠妖小義發揮出了大作用,暗中用了手段,等會要找它過問一下。

魯惜約昔日在遛鳥樓,氣質清麗脫俗,乃是極其有名氣的清倌人,不知有多少權貴富翁要替她梳攏呢。她雖然仗著合約上的優勢,順利脫籍從良,但失去這么一株搖錢樹,想必遛鳥樓的大老板也是很不情愿的。

換句話說,她這樣的一個弱女子忽然開起醫館來,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絕對會遭遇這樣那樣的麻煩事。

不過魯惜約看起來婉柔,但骨子里很是倔強,就算遇到煩心的事情,也不會對陳劍臣傾訴說太多的,卻是不愿讓陳劍臣擔憂。

兩人又說了些閑話,天色漸晚,魯惜約就告辭回金針齋。陳劍臣本要送,卻被母親叫住了,莫三娘親自送魯惜約回家,一路上一個勁地嘀嘀咕咕的,很是神秘的樣子,不知都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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