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南朝陳] 穿入聊齋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61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0:38
第一百六十章:傀儡


牢房,陰森的重犯牢房,不過一丈方尺,三面為鐵鑄的牆壁,一面為僅能探臂出來的水浸杉木柵欄,地上凌亂地舖著一層稻禾,卻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了,早已發霉發黑,開始腐爛,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臭味,其中還夾雜著屎尿的惡臭,攪合在一起,一般人光是聞一下,只怕就會當場嘔吐出來。

聶志遠就躺在稻禾上,用背部半依靠著冰冷的鐵壁,他披頭散發,手腳都帶著沉重的鐵鍊,身上本來素白的囚衣早多處烏黑,還沾染到斑斑血跡,顯得襤褸邋遢。但這些,早不是他顧得上的了,從白天剛受過刑的雙腿上無時不刻地傳來陣陣入骨的痛楚——

這痛楚是如此劇烈,似永無休止一般,痛如潮水,淹沒了他全副身心,以至於連入睡都無法做到。

睡意被痛意所吞噬,只剩得一副麻木的身體,有氣無力地躺在哪裡,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

就在面前木柵欄下方的一個空格中,擺著一碗飯。

說是飯,但其中的米粒簡直比盛裝的破碗還要黑幾分,上面希拉地搭幾條發黃的青菜,這還是上頭特別恩准才具有的待遇——這碗飯,在黃昏時分就準時送過來了。不過如今聶志遠的情況哪裡能爬得過去吃飯?他也一點胃口都沒有,潮水般的痛意甚至佔據了他的喉嚨,連一口水都難以吞嚥下去。

他沒有吃飯,這碗飯就原封不動地擱置在那兒,引來兩隻碩大的老鼠,隻隻都有拳頭大小,皮毛光亮,表明它們在獄中的日子過得十分滋潤。它們很熟練地就從陰暗的角落裡奔出來,來到破碗邊上,旁若無人地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聶志遠在兩隻老鼠看來,和死人差不多。

哎……

一聲長嘆從聶志遠乾裂的嘴唇艱辛地吐出來,在狹隘壓迫的牢房內迴盪著,然而那兩隻埋頭吃飯的老鼠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伴著長嘆,是兩行渾濁的眼淚,從眼角處緩緩流落——蒙受冤案,從一開始的憤懣,到後面的不解,再到如今的苦澀,心境的變化讓聶志遠整個人都變得失去了生氣。也許,他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五天后將坐上囚車,被押赴京城接受三司會審。

京城。

也只有到京城,聶志遠才有洗脫冤情的機會。

想到那突如其來的橫禍,他就不禁怒髮衝冠:廟堂之上的那些對手們,顯然是不願意讓他繼續活著呀!

一入仕途險如海,風大浪大,風雲變幻,隨時都會覆舟人亡……

聶志遠並不怕死,但如此含冤憋屈的死法可不是他所願意的,其實他心中早已決定,到了京城,一定要面聖,要在聖上面前觸柱,或者撞階,要以死明志,以死向皇上進諫,以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或者,他心中唯一不捨的,就是女兒小倩了。

“小倩,你現在哪裡呢?”

算起來,女兒已經有十天沒有來探望自己了。又或者,是外面的獄卒根本不讓聶小倩進來……

吱吱!

兩隻正吃得不亦樂乎的肥大老鼠突然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從飯碗裡抬頭起來,小小的眼
珠子掠過驚慌的神色,下一刻,嗖的,以非常快的速度掉頭逃走,迅速逃遁到角落的洞穴裡去。

老鼠們的異動並未引起聶志遠的注意,他雙眼微微閉著,正在努力入睡。但猛然,聶志遠本來已十分沉重的眼皮子驀然一下子睜開起來,彷彿看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睜得大大的。

他所看到的,正是一隻全身皮毛潔白的小狐狸。

一隻小狐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外面的甬道。

這怎麼可能?

三更半夜,監獄內居然出現一隻白狐,身形小巧而敏捷,靈動無比,無視堅硬牢固的杉木柵欄,柔若無骨般穿柵而入,立刻走進了牢房之中——

難道是自己痛得過了頭,以致使產生了幻覺?

聶志遠大驚失色,本來難以動彈的雙手也有了力氣,趕緊抬起來揉揉雙眼,再一看,哪裡
有什麼白狐,分明是一個面目如畫的少女正站在面前,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這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年紀和女兒差不多,嬌媚無雙,笑起來鼻子就微微一皺,好像吹皺一池春水,俏皮中帶著可愛,簡直靈氣鍾秀於一身。

“你,你是……”

聶志遠心頭疑雲大起,驚愕地問道。

“小女子叫嬰寧。”

“嬰寧?”

聶志遠反复咀嚼著這兩個字,卻半點都想不起來從哪裡聽說過。或者,根本就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嬰寧忽而俯身,從地上抽出兩根比較完好的稻禾,纖長的十指飛快地活動著,很快就用稻
禾編紮成一個小人的模樣,有頭有臉,四肢俱全,看上去甚是趣緻。然後暗暗念一句法咒,伸出右手食指,往稻草小人的頭上一點,遞過來:“聶大人,這是傀儡,你戴在身上,可幫你避免刑罰疼痛。”

聶志遠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聲音徒然提高:“你到底是什麼人?”

嬰寧道:“我就是嬰寧呀……嗯,聶大人,你不必慌張,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

“對。”

聶志遠忽然哈哈一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安排而來的,但請你回去告訴你的主人,我聶志遠忠於天地,忠於皇上,忠於天下百姓,要用此卑鄙手段來試探我,要我認罪,那是癡心妄想。”

嬰寧一怔,不及分說,那邊聶志遠已雙手抓起地上的稻禾沒頭沒腦地扔過來:“你這女子快走吧,不要浪費時間了;年紀輕輕,有國色,奈何從賊?”

嬰寧小嘴一撅,覺得自己一番好心無端被曲解了,有些委屈,為什麼聶大人就是不信自己呢?

她為狐狸精,雖然知書識禮,但畢竟欠缺許多人情歷練,在思想上可以說還單純得很。又或者說,她下意識就不想那麼複雜,更不願意把自己變得複雜:

“聶大人,我真是來幫你的。嗯,只要你告訴我小倩姐姐在哪裡就好了。”

此言不發猶自可,一說出口,聶志遠雙目頓時圓睜,呼的竟站立而起,戟指怒目,罵道:
“你這女賊,還想加害倩兒?別說我不知道,就算知道,又怎麼會上當告訴你們?你們這群逆臣賊子,包藏禍心,蠱惑皇上,我跟你拼了!”

說著,狀若癲狂地撲過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根本不是嬰寧所能想像得到的,方寸便有些慌亂,趕緊念句法咒,凌空一點,點向聶志遠額頭處。

聶志遠頓覺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腦袋裡,隨即像喝醉了酒似的,天旋地轉,雙眼一黑,
撲地沉睡了過去。

“聶大人,我真是來幫你的呀……”

嬰寧嘟嚷了一句。

只是這時候還想打聽到聶小倩的下落卻已難,因為剛才的動靜已警醒了看守的獄卒,甬道那邊腳步聲大作,罵聲一片,正往這邊走來。

“哎。”

嬰寧一嘆,伸指一彈,將手中的稻禾傀儡從聶志遠上衣襟處彈了進去,貼身黏住了,隨後她施展穿牆術,踰牆而去。

“聶志遠,三更半夜你不睡覺,在這裡鬼哭狼嚎什麼?吵得大爺不得好睡!”

很快,兩名獄卒奔到牢房前,破口大罵:“莫非嫌白天時還沒有打夠嗎?”

此時撲倒在地的聶志遠悠悠醒轉,抬目顧盼,沒有見到那名奇怪的美麗少女,倒是見到兩名凶神惡煞的獄卒。

“哼,既然你皮肉還癢,那本大爺就再伺候你一頓!”

兩名獄卒用鑰匙打開牢房門,搶進來,不顧三七二十一,拳打腳踢,就往聶志遠身上招呼。

聶志遠雖然曾經為一州知州,大權在握,風光無比,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階段烏紗被摘,淪為可憐的階下囚,在任何一名獄卒心中,都是可以肆意欺辱的對象。甚至因為他以前的官身,獄卒們打起來更有快感些,出去外面,一句“老子打過前任知州”,倍感威風四射。

這種心理,實在為人之劣性。

拳拳到肉,腳腳中身,而聶志遠本人也是清醒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獄卒的拳腳雨點般落在他身上,其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痛。

那感覺很是玄妙,就像對方的拳腳踢打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子,而悉數打在了空氣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

聶志遠大感驚奇,難道說己身已完全痛得麻木,失去知覺了嗎?

“好了好了,三哥,就打到這裡吧,免得錯手將他打死了不好交差。”

打了一會之後,兩名獄卒終於罷手,心滿意足地拍拍手,出去再鎖住門,其中一個對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聶志遠喝道:“聶志遠,你再敢嚷嚷,本大爺棍棒伺候。”

大踏步離去了。

聶志遠躺在地上,依然驚愕不已:不痛,真得一點都不痛呢……
匿名
狀態︰ 離線
162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1:19
第一百六十一章:大事

最後一點月牙終於完全沉墜下去,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從第一聲雞鳴開始,此起彼伏,城鄉相聞,彷彿鬧鐘一般,響成一片。
 
嬰寧的身形剛剛穿入房間,就見到陳劍臣正坐在書桌後面,手裡提著筆,筆尖未動,他就這般在燈下坐著,似乎正在等待嬰寧回來一樣。
 
事實上,這本來就是一種等待。
 
“公子……”
 
猶如做錯事的小女孩子,嬰寧微微低下頭去,一隻手兒搓著一角衣衫。
 
“回來了。”
 
陳劍臣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嬰寧不是冒險去監獄,而是剛出去串門兒了。
 
“嗯。”
 
嬰寧見陳劍臣毫無怪責之意,悄悄一吐香舌,走過來,問:“公子在寫什麼字?”走過來一看,卻見到紙上空白一片,什麼字都沒有。
 
而擺在一邊的硯台,墨都還沒有磨呢。
 
陳劍臣放下筆:“書僮不在,求字不得。”
 
嬰寧心里頓時甜絲絲的,便道:“公子,我幫你磨墨吧。”櫓高袖子,拿起墨塊,均勻地磨動起來。
 
一邊磨,一邊把前往浙州監獄探望聶志遠的過程說了出來。
 
聽完,​​陳劍臣陷入沉思:到如今,他心中已肯定聶志遠從官身淪為階下囚,肯定是被他人陷害的。
 
自古以來,黨同伐異,廟堂之上的鬥爭從來都不見刀劍,不見血光,有的,只是口蜜腹劍;有的,只是構陷傾軋。三寸不爛之舌,半尺筆桿,卻往往比神兵利器還要厲害幾分,殺人,何須見血?
 
陳劍臣自想通了其中關節,拔掉了心中的那根刺,轉而學時文八股,本就存心仕途,要駕馭“權力”這一個最好最有力的工具,但事實上,很多東西本就不能一蹴​​而就——鄉野、江湖、市井,廟堂,四者之中,當屬廟堂裡的學問最大,最為深奧,最為難以捉摸。
 
  “官”字兩個口,一頂帽。然而頭上的帽子其實並不好戴。怎麼能戴得穩,怎麼能戴得久,怎麼才能戴得越來越大,都是學問。
 
陳劍臣為穿越眾無疑,但穿越不是萬能的,無論前世今生,他都不曾涉足過官場,哪怕擁有無以倫比的知識面,但涉及到官場領域的核心時,仍然是個門外漢,很多東西都要從頭學起,從點滴學起。
 
他的性格,有書生意氣,講任俠之風,其實並不合適仕途。那時候慶雲道長就看破了他這一點,就先種下一粒種子,心想等陳劍臣在紅塵闖蕩,飽經坎坷,受盡滄桑之後,到了那時就會頭角磨鈍,心性抹平,很容易就看破紅塵,遁入道門……”
 
但如今,陳劍臣還只是一個秀才而已,還沒有中舉成為老爺,更沒有參加會試殿試的資格,仕途對他而言,始終隔著一層不透明的紙,看不清,摸不透,對於其中各種翻雲覆雨的手腕,僅僅只能猜想……
 
聶志遠在傾軋中失勢,淪為階下囚,關於里面的內幕過程,陳劍臣並不一定要詳細了解,因為就算了解,那也於事無補。對他而言,無法用權力解決的問題,就是用超能力。倒是通過聶志遠的遭遇,可以猜測出一些朝廷的大勢趨向讒害忠良,奸臣當道,一系列有害民生的律令出台,再以後,就是亂世境況了。
 
難道說亂世真得不可避免地會出現?
 
提及亂世,陳劍臣油然想起熒幕​​上的那些極其惡劣的世界環境:府衙內,高高在上坐得是“嗜錢如命沒錢不升堂的官老爺……”……、……城府中,來來往往都是手執大刀長槍,到處亂抓人、濫殺無辜的所謂“執法者”……而鄉野之外,鬼哭狼嚎,陰風四起,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仙… …
 
這,就是亂世。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陳劍臣身在其中,容不得他不心生警惕,早作準備。
 
“公子,接下來該怎麼辦?”

嬰寧又問道。
 
陳劍臣左手五指輕輕敲著桌面,沉聲道:“按照聶大人所言,可能他也不知道女兒的下落行踪。”
 
“這怎麼可能?”
 
嬰寧睜大了眼睛。
 
陳劍臣嘆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聶大人屬於朝圌廷重犯,聶小債能否進去探監都不一定,既然如此,他們父女倆自然就會失去了聯圌系。設身置地,如果我是聶小債的話,最開始肯定到處找圌人找關係,花銀子打點,看有沒有希望救出父親。但據我所知,就算聶家有人脈關係,也不會在浙州,另外聶大人為宮清廉,哪裡又有銀子打點?所以說這些門路都行不通,以聶小債的性格,她最有可能的,反而是劫獄!”
 
“劫獄?”
 
嬰寧有點想不明白。
 
陳劍臣緩緩道:“聶小債自幼受異人傳授,會武功。”
 
嬰寧哦了聲:“但但只憑小倩姐姐一個人,她也根本劫不了獄呀?”
 
“她心思聰慧,有才智,粹想不會莽撞而行。但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聶大人會被解押進圌京,從而聶小債半路劫人!”
 
說到這裡,陳劍臣一拍大圌腿:“對,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依照朝圌廷慣別,聶志遠並非普通的犯人,他被解押到京圌城去進行三司會審的機會很大。
 
這個機會,同樣是聶小債的機會。
 
其中道道,嬰寧卻不了解的,只能靜靜地聽著。
 
陳劍臣閉上眼睛,平息住內心的動圌盪,手指輕輕地在桌子上敲著,許久,這才睜開了眼睛。此時嬰寧已磨好墨,他便提起筆,醺了墨,刷刷刷在紙上寫著。
 
嬰寧仔細觀看,就見到公子寫得是一首詩: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相思愁華年;對月影單望相互,只羨鴛鴦不羨仙。
 
她一個個字地讀著,讀完,一手托著下巴,秀眉微微皺起:“公子,你這一首詩好深奧呀。”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陳劍臣會在這個時候寫這麼一首“情詩,”完全不合景,也不搭調嘛。
 
陳劍臣呵呵一笑:“這是我以前送給一個人的一首詩。”
 
 送給人的?
 
嬰寧腦海靈光一閃,頓時想到了什麼,已有七八分肯定,不過她並沒有直接說出來,更沒有問為什麼。
 
倒是陳劍臣慢慢道:“其實,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寫這麼一首詩送給她,其實也不怎麼適合,但我還是寫了。”
 
嬰寧嘟起紅圌唇,覺得公子的這番話有些怪,有些自相矛盾的樣子。這一首,尤其是後面一句,分明就是表白的情詩嘛。莫非當時的情形是“落花有圌意,流水無情?”
 
小狐狸迅速開動腦筋,不斷地幻想補充著當時的情況,到了最後,竟腦補出一個以“窮書生追求富家小姐……”為主要核心的、曲折纏圌綿、蕩氣迴腸的故事來。
 
“嘻嘻,公子賊所不小……”
 
這時候,天終於夫亮,日出東方,朝霞萬朵。院子內其他人都紛紛起來了,開始洗漱。
 
接下來兩天功夫,陳劍臣和嬰寧分頭行動,幾乎把浙州城府找了個遍,但都沒有找到聶小債的踪影,只在城府中的一間名叫白雲庵的尼姑庵里找到一些線索,說前些日子聶小債曾在庵里借宿過三天,不過此後就再沒有回來過了。
 
計算時日,似乎聶小傳離開浙州已有十天之久了。
 
與此同時,通圌過打聽,陳劍臣證實了聶志遠要被解押上圌京進行三司會審的消息。這消息,官方並沒有封圌鎖,反而張榜了出來。不過榜單之上,語焉不詳,同樣沒有公佈出聶志遠究竟犯了什麼事,只定聶志遠“貪圌贓枉法”一條罪名。
 
看到這個罪名,陳劍臣就想笑:官字兩個口,果然不是說說而已。
 
聶志遠要被解押京圌城受審,這就給聶小債半路劫囚創造了條件,如此,也可以推測知道聶小債為什麼會離開浙州了,想必是到外面選擇合適的動手地點,或者拉攏人手。皆因只靠她一個成功率絕不會高。
 
魯惜約為報大仇,敢於隻身藏刃,行刺仇人;而聶小債為救父親,竟不惜冒著殺頭大罪,要半路劫囚圌車。兩女之行徑,巾幗不讓鬚眉,堪稱奇女子,足以讓陳劍臣打心底里感到佩服。
 
不過如此一來,對於聶小債處境的擔憂,陳斜臣不禁又多了幾分解押聶志遠上圌京,浙州方面絕不會隨便派幾名官差應付了事,肯定會派出一隊精兵來,甚至黑衫衛都有可能出動。
 
彷彿印證他的想法一樣,當天晚上,陳劍臣就從顧學政的口圌中得知一個巧合至極的消息,那就是解押聶志遠上圌京的領首者赫赫有名,正是黑衫衛游擊將軍江鈺!
 
江鈺本在江州,他正想回京復命之際,卻臨時接到朝圌廷的八百里快馬急報,要他趕赴浙州,解押聶志遠上圌京受審。
 
—當時在江州,作為江州學政,顧惜朝請江鈺喝了幾回酒,有些交情。所以在江鈺到浙州後,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立刻奔赴浙州府衙,要和江鈺把酒言咖……
 
對於江鈺為人,陳劍臣有幾分了解,知其素耿直,不會半路出陰招;只是如此一來,聶小債又怎能從他的手裡搶到人?
 
此事不小呀……
 
陳劍臣搖頭苦笑,其實對他而言:明天就正式拉開帷幄的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何嘗不也是一件大事?
 
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君子求名,得之以正。
 
這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對於很多人而言都是一次難得的,顯露頭角的機會,對陳劍臣亦然。
匿名
狀態︰ 離線
163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1:46
第一百六十二章:開考

今天有霧,清晨的開泰,稍遠一些的地方就看不清楚。

今天是重頭戲“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鳴鼓開鑼的大好日子,所以在很早的時候,許多開泰書院的工作人員就開始忙碌張羅起來。

競賽會場就定在書院的中心處——此地本是一塊偌大的石板廣場,平時屬于開泰書院生員們集體聽講,受訓的地方,足有百丈方圓,地上都鋪著規格整齊的花崗石,被打磨得很是光滑。

如今,花崗石上鋪著數以百計的軟墊團,都是給各方士子代表所坐的,每個軟墊前都擺放上一張小幾,供人寫字用。而廣場上方處建立著一座不算大的廟宇。

此廟渾然不同釋家和尚們所建造的廟觀,四四方方,端端正正,其實該說屬于殿堂一類的建筑更加恰當,大門永遠都是敞開著的,根本沒有設計門板存在。門外設計有三級臺階,用漢白玉的料子砌就而成;臺階下面,左右兩邊很對稱地種植著兩棵樹,一棵是柏樹;另一棵,也是柏樹。

兩棵樹不但種類一樣,而且高度大小都相當接近,顯然經常被人為地修剪過,樹丫樹冠什么的,都非常相似,看上去,就像兩株一模一樣的柏樹。

柏樹之下一排溜都是太師椅,兩邊排開,當然是給官員先生們準備的。

辰時剛到,“鐺”的一響,從廟里傳出來,聲音清越悅耳。

隨著鐘聲響起,從各州各書院奔赴而來的生員代表們,以及官員先生們便魚貫來到廣場之上。

原來那些軟墊小幾都早早預先分配好的,上面貼著寫上姓名的紙條,生員們需要對號入座。其中又有規律,最前排的位置屬于國子監的代表,其后屬于岳麓書院、開泰書院這幾家大書院的,就這般一路排下來,每況愈下——

到了陳劍臣和蕭寒楓,兩人幾乎都坐在廣場最后面的位置了。

如此情景,陳劍臣頓時想起前世上學時,按照成績分配座位的規則,也不管高矮,,哪怕長得虎背熊腰,仰首挺胸就能擋住小半邊黑板,但只要成績好就能坐到前面去——正是典型的排坐坐分果果,優秀者自然能分到好果果,而成績差的,只得撿些歪瓜裂棗爛酸梨了。

競賽之日,所有的生員代表都是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的,那鄭書亮尤其夸張,除了一身潔白勝雪的儒服外,頭上還戴一頂高高的帽子,正是一頂復古式的高冠,起碼一尺高,巍巍峨峨,如山如峰,陳劍臣一看之下,就想走過去給他一記“奪命鉸剪腳”。

“留仙學長,開泰書院果然不同凡響呀,那就是圣廟呢!”

蕭寒楓所說的,就是廣場上方的那座廟,叫圣廟。

——天統王朝開朝至今,能當得上一個“圣”字的,千年以來,只有一人,那就是董圣人。圣廟,當然就是專門供奉祭拜董圣人的廟宇。

圣廟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建造的,更不像龍王廟土地公廟一樣,屬于爛大街的貨色。而要建立圣廟,就必須是聲名卓越,歷史悠久的大書院才行。故而,像明華書院這般的三流書院,是沒有資格建立圣廟的。否則就是逾矩,屬于僭越,在禮制方面不符

陳劍臣在后面凝神看去,就見到開泰書院的圣廟并不大,也不高,臺階之上,建立有兩塊石碑,碑上龍飛鳳舞,雕刻著許多字,應該是歌頌圣人的文字、文章。而董圣人的雕像,很特別的沒有建立在廟里頭,而是設計在門口處,身高六尺,高冠長袍,赤足,負右手而望天,背負在后面的右手中正捧著一卷書。

圣人觀天色,雙眉微蹙,左手則捋著三縷長須,仿佛在沉思,又似乎在憂慮著什么,正是一副憂國憂民的大儒模樣。

生員代表,大小官員先生,他們進入廣場后,并沒有能第一時間坐下來,而是要先向圣人鞠躬執弟子禮后,這才能坐到位置上去。

隨后,開泰書院的院長,一個外形清癯的老者開始講話,不外乎歡迎大家前來,希望各位士子有好表現之類的內容……

陳劍臣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間或左顧右盼,卻見到其他人都是表現的非常認真端正。

老院長說完話,接下來就是士子的準備時間,于是紛紛從書筪里拿出自己平時慣用的文房四寶來,一一擺放到小幾上。

參加這次競賽,無論仆從還是書童都不能帶在身邊的,嚴格得簡直和科舉考試有得一比。

數十名生員,數十個不同款式的書筪擺放在地上,看上去,蔚然壯觀。

一會之后,前臺上又來一個身材矮胖的官員講話,看服侍,不是小官,等他自我介紹,原來是浙州學政大人,柳姓。

柳學政主要是來宣布競賽規則的,大致如下:

第一:競賽的內容分為“書法”、“詩詞”、“時文”三大部分;

第二:競賽實施的是淘汰機制,今天先考“書法”,書法不過關的,直接就出局,后面就沒資格繼續了。明天就考“詩詞”,后天考“時文”。

第三:競賽每一關都會有三名德高望重、公正嚴明的夫子做裁判,審核評分。

一共考三關,分三天。

之所以把“時文”放在最后面,自是考慮到時文的重要性,要知道如果時文八股寫得好的話,日后科舉的希望就很大了。

“好了,規則差不多都講完了。那么,今天的競賽正式開始,為時一個時辰,各位可以提筆寫字了。本大人最后特別提醒一句,書法一關,并不僅僅是考核你的書法……”

說到這里柳大人停住了,不過廣場上的眾生員都不是笨人,很快就領悟到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說用書法寫出來的字句,如果別出心裁的話,會有額外的加分。

書法,有書才有法,其中這“書”所占據的比重不小,比如說就算你妙筆生花,章法如神,但寫出來的內容粗鄙不堪,或者毫無涵義。那么,這一幅作品也就沒有什么價值。更淺白地說,如果你用你的如櫞大筆,酣暢淋漓地寫出一個“屎”字,哪怕筆劃縱橫,法度嚴密,舉世無雙,可又有什么用呢?這么一個“屎”哪怕白送人,人家也不會要,總不能貼在茅坑之上吧。

所以說“書”字大有講究,寫什么內容很重要。

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在時間上,可以說是比較充足的。于是,在場的生員們并不著急,而是不慌不忙地開始磨墨;而有一些人,把墨磨好了,就鋪開白紙,開始先練練筆,找找感覺。

書法為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既是藝術,就要講究靈感,而不是隨便提筆刷刷刷就能寫好的,寫字容易,寫好字難。這道理就和寫文章一樣,胡編亂造是文章,精工雕刻也是文章,但其中的差別如同天地之別,判若云泥,不可相提并論。

陳劍臣磨好墨,很熟練地鋪開紙,微一凝神,提筆運勁,幾乎一氣呵成,就寫出了三個大字:

“思無邪。”

這三個字當然有出處,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這三個字并不是陳劍臣第一次寫,事實上他寫這幅字已有好幾次了,熟能生巧,故而現在臨場寫出來并沒有耗費太多的功夫和時間。

隨后,他又在底下寫上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稍稍一吹,等墨汁晾干了,一舉手,示意自己交卷。

到現在,不過半盞茶時間而已。

陳劍臣是第一個交卷的。

他的頓時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很多的目光顯然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陳劍臣的存在,目光中有驚訝,有愕然,但更多的是不解,等發現陳劍臣只是明華書院的生員代表時,所有的目光都流露出“原來如此”這四個字的意思——

自從來到開泰書院,陳劍臣和蕭寒楓兩人的表現簡直比鵪鶉還鵪鶉,全身上下,一根像樣的羽毛都找不出來。事實上這也是正常的,三流書院出來的生員代表,也就是三流水平而已;俗話說“矮子里拔將軍”,但怎么拔,在真正的高人面前,都是矮子。

所以,陳劍臣之所以這么快就寫好字,交卷了,根本不是他實力非凡,不過是自知沒有競爭力,所以草草寫就,早早交卷罷了。

這樣的事情例子見多了,屢見不鮮。所謂“破罐子破摔”,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坐在圣廟樹下的顧學政看見陳劍臣不費吹灰之力就第一個交卷,不但不喜,反而眉頭一皺:這陳劍臣怎如此草率了事?要知道這可是天下才俊云集的才藝競賽,不是在江州賣字畫。市井之中,賣字的話可以簡簡單單地寫好,也許就能賣個幾十文錢了。但在強者如云的競賽之上,這樣寫出來的字豈能入得裁判之眼?只怕三位老夫子看過一眼后,就會直接揉成一團,扔進紙簍里去了。

哎,豎子不堪,爛泥終歸扶不上墻……
匿名
狀態︰ 離線
164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2:21
第一百六十三章:風頭

出到外面,伸個懶腰,此時太陽剛升起來不久的樣子,溫煦的陽光從天上照耀著,透過枝葉的遮擋,點點滴滴地灑下,灑在陳劍臣的身上。

他張目四顧,就見到嬰寧在前面一棵樹下,正在和一個人說話那人穿著一身青衫,腳踏布鞋,一副僕從打扮。只是從他的衣著布杵看來,行頭光鮮,顯然出身朱門,不是等閒人家的下人。

陳劍臣見其對著嬰寧糾纏不休的模樣,眉頭一皺,踏步走過去,到了近處,就听到那漢子在喋喋不休地對嬰寧道:“小哥兒,聽你三哥的沒錯,如果你沒有和你家主人簽賣身鍥約的話,趕緊跳出家門到國公府和……就算有約在身也不怕,憑著我家公子的身份,直接開口,諒你家公子不敢不放人,大不了再補一筆錢給他就行了。你聽我說,我家公子最喜歡像你這般俊俏玲瓏的書僮,到了國公府,包你吃香喝辣的,就算仍然屬於下人,但也是下人中的第一人,日後富貴不可限量……”

“你想呀,跟著你家公子有什麼好的?按照我的猜測,你家公子不過是普通的一名秀才吧,既無權,又無勢,日後說不定連舉人都考不到一個沒前途的……”

“公子,你出來了!”

漢子還在說個不停,心不在焉的嬰寧已看見走過來的陳劍臣,趕緊迎上來。

那漢子一怔,轉頭看去見到一身普通儒服的陳劍臣,眼眸中掠過一絲不屑之色。其身為豪門管家級的人物來來往往不知道接待過多少官宦、才子、大儒像陳劍臣這樣平凡的底層士子,哪裡能入得他這個管家之眼?招呼都懶得打一個。

陳劍臣也不去理會他,問嬰寧:“嬰寧,怎麼啦?”

嬰寧嘻嘻一笑:“有人在打你家書僮的主意呢。”

陳劍臣佯作震驚:“還有這種事?”隨即表現出惱怒的樣子:“挖牆腳挖到我腳下來,實在可恨。”

嬰寧忍俊不禁,覺得自家公子現在的樣子很有趣。

隨即陳劍臣板起面目,黑著臉瞥了那漢子一眼,走過去問:“未請教?”

那漢子頓時挺起胸脯,昂然道:“好說,在下乃是鄭國公府上第三管家姓張名三是也。”

一個陳芝麻爛穀子典型醬油貨的名字從他的嘴巴里說出來,“之乎者也”一通,倒顯得很是有氣勢。

陳劍臣哦了聲,似乎被嚇著了,轉身就走。

張三頓時得意洋洋,心道:諒你一個小小的書生,本管家只需說出“鄭國公”三字,不得把你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有功名又如何?在我面前就只能乖乖趴著。如果敢惹惱了我,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連秀才功名都保不住……

陳劍臣走回來衝著嬰寧揮揮手:“走吧。”

嬰寧問:“就這樣算了?”

“嬰​​寧,你覺得公子我是那種睚眥必報之徒嗎?”

嬰寧回答:“不是。”

等走遠些,陳劍臣忽問:“嬰宇你有沒有什麼法術可以讓那廝摔個餓狗搶屎的?”

嬰寧頓時掩口胡盧,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笑得微微瞇了起來:“有。”

“嗯,那接下來你知道怎麼做了。”

“遵命。”

陳劍臣很滿意小狐狸的聰慧,背負雙手回院裡去了一—他本最看不慣那些狗仗人勢的惡奴,有機會的話,薄施懲戒是必須的;更何況這廝居然要打嬰寧的主意?

後面張三見陳劍臣帶著書僮離開,嘴裡喃喃道:“此事還是先禀告公子吧,公子一直就想找這麼一個靈巧的書僮服侍,可不能錯過了……”

正沉吟間,不知從哪裡跑來一條大黑狗,也不怕人,很歡騰地跑到他身邊,屁股一撅,嘩啦啦很暢快就拉了一大泡狗屎在地上,立刻臭氣崩天。

見狀,張大管家勃然大怒,喝道:“你這畜生到處拉撒,討打!”說著,就想飛起一腳踢過去。

孰不粹這時候作為支撐腳的左腳不知踩到了什麼,一滑,立足不穩,整個人竟失失控地往前仆倒正是一個標準的“餓狗搶屎”式

“哎喲!”

一嘴惡臭,滿面黃花殘……

回到小院,陳劍臣洗一把臉,正要躺著休息一會,蕭寒楓回來了。

緊隨其後的,是顧學政。兩位學院的先生倒不見人影,估計此時仍留在廣場那邊,等待成績出來。

顧學政面色陰沉,走進院子內站定,喚陳劍臣到近前來,披頭就責問:“你可知錯?”

旁邊蕭寒楓一個勁地朝陳劍臣打眼色,不過陳劍臣似乎全然沒有看到一樣,道:“學政大人,學生不解,不知犯有何錯?”

見他猶自不思悔改,顧學政呼的一擾袖,幾乎要指著鼻子來訓斥了:“本大人問你,今天的書法競賽,為何你只用了半盞茶時候就交字了?”

陳劍臣茫然道:“既然寫好了,當然就要交。“

顧學政盯著他,眼眸內有濃濃的怒意在翻滾。然而他畢竟長期為上位者,養氣的功夫不淺,怒意翻騰之後,漸漸的就平靜下來,最後化為一句話:“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完,拂袖要走出去。

—在其觀感裡,一直以來陳劍臣給予他的印象雖然算不上好,但也不至於無可救藥。起碼陳劍臣還年輕,而且性格穩重。但今天這一次,陳劍臣的表現令得他大跌眼鏡,所作所為幾乎等同於“年少無知”並且因“無知”而“自大”實在是可笑的“夜郎自大”。

顧學政本還想著如果陳劍臣在本次競賽中有所表現的話,日後自可將他當做重點培養的對象加以提攜一番。只要陳劍爭氣一些,好處自少不得。可眼下一看陳劍臣給予他的印像已徹底的崩壞掉徹底成為了一根不可雕的朽木,甚至可以說已沒有任何培養的價值了,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的人,一個自以為童子試三試第一就驕橫自大的人,此少年心性已走進了死胡同內,再難以拉回來了。

況且,憑什麼人家堂堂學政大人要吃力不討好地去拉你回來?

顧學政走出院子,迎頭見到兩位先生急匆匆趕過來,見到他張口慾言。顧學政現在正惱火著呢,一擺手:“兩位夫子不急,有話到我那裡再說吧。”

兩位夫子是留在廣場前等生員代表的成績的,可顧學政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明華書院的兩名生員都折戟沉沙了。第一關過不去,後面兩天他們就徹底的變成了看客,實在無趣得很。不但無趣,還要忍受其他人異樣的目光,更加鬱悶。尤其是剛才之時,正好遇到死對頭風念歌。

風念歌見到他,立即一拱手,陰陽怪氣地道:“顧兄,今天明華書院生員代表全場第一個交字卷,速度之快,平生罕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佩服,這次你們江州可要大出風頭了。”

有言道“槍打出頭鳥“如果限於實力水平的問題,不能取得好成績,那也是情有可諒,可眾目睽睽之下陳劍臣鬧這一出,搶著當出頭鳥,最後又一無是處的話,那就相當於授人以笑柄。

陳劍臣被人笑話抖沒什麼,可連累到書院,連累到他顧學政呢。一言以蔽之:沒有真本事,就不要亂出風頭。

想及今天之後,陳劍臣第一個交字的“事例”會被無數的人譏諷,顧學政就覺得心裡發堵,悶得慌。本準備找兩個年輕的生員來應付,不杵最後還是鬧出了笑話。

—顧學政並沒有和陳劍臣他們一起住在迎賓區的院子裡,而是另外分配了更舒適的房子住宿,屬於上賓規格。

分賓主坐落,僕從奉上香茶。

顧學政品了一口,以此平緩住內心的煩悶,道:“兩位夫子,有什麼事情你們說吧。”

那曾夫子道:“學政大人,我們學院代表的成績出來了。”

“嗯。”

曾夫子接著道:“蕭寒楓的書法成績為乙等中品,只怕明天無法參加詩詞比賽了。”

“嗯。”

依然是雲淡風輕的一記鼻音,顧學政雙眼微微瞇起,心裡已在想明天要不要託病,閉門不出呢。

“陳留仙的書法成績為甲等上品,和國子監的鄭書亮並列,是全場僅有的兩名甲等上品成績……”

“嗯……咦?”

顧學政猛地張開眼睛,含在嘴裡的一口茶水噴出:“你說什麼?”

曾夫子拱手道:“恭喜大人,我們明華書院這次大出風頭了,陳留仙的書法成績居然拿到了甲等上品,比起國子監的鄭公子都毫不遜色……”

這一下顧學政終於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饒他養氣功夫很深,此刻也失態地跳將起來:“曾夫子,如此喜訊,為何你不早說?”

曾夫子腹疥道:我們剛才匆忙找你不就是要報喜的嗎?只是你要我們不用急的……嘴裡卻恭敬道:“是我等禀告不及,還請學政大人勿怪。”

—本來讀書人的氣節​​,講究權貴不能屈,但這些在曾夫子和許夫子兩人身上找不到分毫,顧惜朝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該低頭,該拍馬屁的時候絲毫不會含糊。一如後世的普通教師面對教育局長時,如何能硬得起來?

這個消息突然地聽在耳裡,實在讓顧學政欣喜若狂,事情的發展簡直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令人難以置信,連忙問:“具體情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次輪到許夫子回答:“禀大人,這個我們不大清楚,三位評委審核評分都是在聖廟裡進行,我們不能進入觀看。不過成績出來後,為避免閒話,獲得甲等成績的字帖都會被裝裱出來,懸掛在聖廟前供人欣賞觀看,現在只怕已掛出來了。”

顧學政霍然而起,大手一揮:“走,我們看看去。”

心裡狂喜之餘,又有了許多的好奇,好奇那陳劍臣到底寫出了什麼樣的字,成績居然能和鄭書亮並駕齊驅,獲得甲等上品的佳績。

“留仙學長,你不要怪我多嘴,但剛才面對學政大人之時,你本來不需要這樣的。”

蕭寒楓嘆了口氣,實在不明白陳劍臣為何如此表現,他根本不像是愚笨,或者自大的人啊,緣何會突然暈招迭出,乃至於觸怒了學政大人呢。

一州學政,掌握州府的教育大權,對於每一位莘莘學子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算有骨氣,不想彎腰下去巴結,但也不能輕易忤逆對方。

陳劍臣淡然道:“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蕭寒楓望著他,搖搖頭:“學長所學,必幾倍於寒楓,為何不明其中道理:實話,往往是說不得的,尤其是大實話。”

聞言,陳劍臣哈哈一笑:“寒楓此言甚得我心,不過既然說了,覆水難收,卻無法再收回來了。”

蕭寒楓道:“要不我陪你去找學政大人?”

陳劍臣搖搖頭:“不去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不得不說,他這隨口拈來的一句詩非常之“假”說“裝”也不為過。但蕭寒楓聽在耳裡,竟凜然而色變,心有戚戚然也。與此同時,留仙學長在其心目中的高度一下子就拔拉了好幾層樓那麼高!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隨口而出,出口成章,直抒胸臆,淺白又強烈地表達出一種天下讀書人都該有的態度和骨氣,這就是陳劍臣真正的內心世界嗎?知行合一,言行一致,真大丈夫本色,且問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

剎那之間,蕭寒楓不禁肅然有些起敬了!

“這裡,是這裡了,明華書院的陳留仙就住在這個小院子裡……”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陣陣喧嘩之聲,腳步聲大作,似乎正有一大群人正往這邊走來一般。

蕭寒楓覺得有些奇怪:他們所在的院子小而偏僻,屬於迎賓區的邊緣地帶,多日以來都是很蕭索寂寥的,怎麼會有大群人過來?

他還來不及出去看個究竟,呼啦一下,從門外蜂擁地擠進了幾十人來,卻都是各大書院的生員代表。

幾十人一下子就把院子擠得滿滿的,所有的目光都眼勾勾地盯著陳劍臣看,情景十分的怪異!
匿名
狀態︰ 離線
165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2:47
第一百六十四章:高興

“你們想幹什麼?”

群情洶湧,蕭寒楓哪裡遇過這等狀況?臉色便有些發白,趕緊往陳劍臣這邊靠了靠。

此時人群從中分開,鄭書亮踏步而入,身後跟著的,正是張三——先前三管家“馬失前蹄”地​​上演了一出“餓狗搶屎”的“好戲”,早在第一時間就找水洗漱乾淨了。

鄭書亮徑直走到陳劍臣面前,只可惜他個子比陳劍臣矮了那麼幾公分,雖然依靠復古式高冠的高度彌補回來了,甚至還反超之,但依然讓他心中頗感不爽,一拱手,很標準的一個禮:“陳公子,幸會了。”

——他出身名門,一向自傲,但該做的禮並不會少。

陳劍臣微笑還禮:“鄭公子客氣了。”

廢話說完,鄭書亮單刀直入:“陳公子想必知道自己的書法成績了吧。”

陳劍臣搖搖頭:“未知?”

“咦,怎麼可能?難道你書院的先生沒有來報喜嗎?”

陳劍臣問:“不知在下何喜之有?”

逼著要做那報喜使者,鄭書亮心中更不爽快,便道:“陳公子在今天的書法競賽中可謂大出風頭呀,第一個交字,而且成績被三位評判夫子評為甲等上品,評語為'筆法推陳,意氣縱橫,自成一家'。嘖嘖,這十二字評語一出,只怕今日之後陳公子就要蜚聲天下,成為書法新秀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劍臣和嬰寧倒沒有什麼表現,一旁的蕭寒楓直接呆了——他固然知道留仙學長在書法上有造詣,但對其書法造詣到底達到什麼樣的地步完全沒底,也沒個衡量標準,只能含糊說寫得一手好字。

這也不算是很厲害的本事。畢竟在天統王朝,但凡讀書人,有誰不寫得一手漂亮的字來?又有幾個秀才沒有賣過字的?

字能賣錢,便可稱之為“入流”了,只是會按名氣價格再詳細分為三流、二流、一流這樣……

故而,在蕭寒楓的心目中,陳劍臣最多是比自己高一個境界而已。自己屬於三流,那麼陳劍臣便為二流水平。

只得二流水平,對於陳劍臣能否在書法競賽中脫穎而出,蕭寒楓其實持懷疑態度,更何況陳劍臣在廣場上只用了區區半盞茶時間就交字了,如此短促的時間能寫出多好的字來?實在讓人沒信心。

然而眼下一聽,陳劍臣居然考得了甲等上品的成績,還得到三位夫子評判的高度讚賞,這一下子,按照文壇上的慣例說法,關乎陳劍臣的定位就不能用“流”來做單位了,直接飛躍而上,登堂入室,可稱之為“書法家”了。

書法家中的後起之秀!

本次開泰學院舉辦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搞得非常隆重,遍邀天下書院的生員代表來參加;與此同時,邀請而來的三大關卡的評判也是在各自領域裡的名家人物。比如負責審核評審書法關的三位夫子,每一個,都是成名已久,久享盛譽的名家。平時請他們去寫字,題匾,沒有一百幾十貫根本請不到。

身為名家,自矜身份,等閒也不會隨便給人寫字,更不會信口開河。所以他們的威望和公信力,還是很得人心的,他們對於某人的評價,也為人們所認同,信服。這一次,本來默默無聞、一直在旮旯裡的陳劍臣異軍突起,驟然獲得三位名家如此高的評價,簡直不可思議至極。

黑馬,也不是這麼一個“黑”法的,起碼得先來點鋪墊前戲吧?

蕭寒楓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有那麼多人來這裡,敢情都是為了“看”陳劍臣的:學院要出名了……留仙學長要出名了……

猛地之間,他忽而想起自己那幅“絕筆”春宮,本想著掛價兩貫錢出售,可現在看來,因為上面有了陳劍臣的墨寶,哪怕沒有蓋章的,兩貫錢都不算什麼了,起碼得賣五貫去!

名氣,實在是個好東西!

自己所寫的三個字“思無邪”能獲得甲等上品的成績,又得到三位評委夫子的讚賞,這個結果並非陳劍臣事先能料到的。畢竟書法這東西,從來都沒有什麼標準的判斷依據,凡是藝術,總難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可不是有標準答案,說一不二的數理化。但不管怎麼說,陳劍臣絕不會抗拒這一份榮譽。

鄭書亮又問道:“陳公子練字多久了?”

陳劍臣含糊回答:“有些年頭了。”

見其語焉不詳,似要遮攔,鄭書亮腹誹一句:小家底氣……道:“這次書法比試,獲得甲等上品成績者,唯你與我而已。”

陳劍臣眉毛一揚:“嗯?”

鄭書亮昂然道:“無它,我只是想和陳公子再比試一場,並且下個小注,你看如何?”

“哦……”

陳劍臣就很簡單地哦了聲,對於這附加的比試,以及賭注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鄭書亮卻自顧說了下去:“你我再寫一幅字,再請三位評委評判一番,以此定輸贏。我輸了了,金元寶十錠;陳公子輸了,不用給錢,只需將你的小書僮輸給我就好了。”

說了這半天,終於到了主題。

旁邊一眾生員見到鄭書亮願出十錠金元寶的賭注,來對應陳劍臣的一個小書僮,實在前所未有的大手筆,心中哄然:這一次打賭,陳劍臣可謂佔盡了便宜……

在天統王朝,僕從,書僮、丫鬟之類的下人基本都會和主人簽訂賣身契,身子都賣了當然身不由己。對於下人,主人可打可罵,可任意欺凌侮辱,乃至轉賣,隨手送人,就當一件東西一般。而市面之上,一個資質不錯的書僮的價格不過幾貫錢而已。雖然嬰寧看起來俊俏得過分,粉雕玉琢般,可下人就是下人,長得好反而是罪過,會淪為玩物,遭遇淒慘——尤其,作為一個男書僮。

陳劍臣忽而哈哈一笑:“鄭公子果然闊綽,出手豪邁。”

鄭書亮嘴一撇,心想這麼一個打賭,諒你不會不答應,十錠金元寶,足夠普通人家花銷一輩子了:“那好,來人,上文房四寶……”

“慢著!”

陳劍臣猛地打斷他的話:“鄭公子,可我並沒有答應和你賭。”

“什麼?”

一片嘩然聲起,這麼一個明顯佔了大便宜的機會,陳劍臣居然不願意賭,是不是他明知必輸才不敢?

鄭書亮面色一沉:“陳公子,莫非嫌棄我出得賭注太少?如果這樣的話,我還可以加的。”

陳劍臣道:“不錯,我的確嫌少了。但是,我的要求只怕鄭公子你永遠都加不到。”

“哦,你說個數。”

“萬金。”

這兩個字從陳劍臣嘴裡說出,四下皆一片沉寂,都用奇怪的目光盯著陳劍臣,心想“他瘋了。”

鄭書亮面色愈發陰沉,冷笑一聲:“敢情陳公子是在故意消遣我呢,本公子可以很負責任地和你說,我很不高興。”

當他說“很不高興”之時,天空頓時似乎飄來了一片烏雲,籠罩在上面,似乎要壓在大家的心頭之上,壓迫,沉重,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要知道鄭書亮不但是才子,不但是國子監的高材生,他還是鄭國公最為疼愛的獨苗孫子。鄭國公是何等人物?見到聖上都不用跪拜的三朝元老,門生滿天下,權柄可通天。

看著利誘不成,改用權壓的對方,陳劍臣眉毛一揚,然後很雲淡風輕地道:“鄭公子,第一,我很高興;第二:你不高興真得和我沒有太大關係。 ”

這句話一出,眾人頓時倒吸口冷氣,陳劍臣這是要和鄭書亮徹底撕破臉呀,就為了一個小小的書僮?

何必呢!

答應了賭,最後未必誰輸誰贏;退一步說,就算輸了,也不過輸掉一個書僮而已,但很明顯就能得到鄭書亮的友誼,皆因這般的打賭形式,最後往往會演繹成一段雅事,當事人很可能就此不打不相識。而有這一層交情在,日後陳劍臣不知能得到多少實惠,為何一定要和鄭書亮鬧僵,真不會做人呀。

為人處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才是王道。正所謂太剛易折,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鄭書亮怒極而笑,他閱人多矣,但像陳劍臣這般的還真沒見過,本想著自己已經夠狂的了,可對方更狂,問題是,他憑什麼?

一介貧寒士子而已……

在書法成績出來後,鄭書亮第一次對陳劍臣產生關注,並派人打探清楚了他的底子來歷,本想著吃定他了,不料無功而返,甚至還被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耍”了一道——真是奇恥大辱,此子如此不識趣,真是自尋死路!

院子裡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很是緊張。眾人眼睜睜看著,要看鄭書亮發雷霆之怒,會如何懲戒陳劍臣。

“爾等在此何為?”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顧學政的訓斥聲。

諸人回頭一看,見到顧學政帶著曾、許兩位先生來到,大家頓時有些畏懼地往兩邊退開去。

他們來到,鄭書亮冷哼一聲,雙眼盯著陳劍臣,一字字地道:“陳劍臣,本公子相信,很快你就會高興不起來了。”

說完,大踏步離去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66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3:17
第一百六十五章:叫板

人群散盡,小院恢復了平靜——顧學政和兩位先生也沒有待多久,其間顧學政單獨叫過陳劍​​臣說了一會話,但說什麼只怕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了,反正蕭寒楓見到顧學政出來的時候,嘴角含著笑,心情似乎不錯。

“公子,你本不必如此……”

在房間內,嬰寧對陳劍臣說道。

陳劍臣反問一句:“你覺得公子過於囂張,得罪人了?”

嬰寧撅起嘴:“公子哪裡囂張了?是哪個什麼鄭公子咄咄逼人……但是,我是說其實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他自討沒趣。”

陳劍臣坐在椅子上:“也許吧。”

——他性格任俠,有書生意氣,既然鄭書亮擺明了要以勢壓人,自己當然不會忍氣吞聲。或者正如嬰寧所說的,可以有另外的手段整治對方,但那非陳劍臣所願。而且,如無必要,他並不願意嬰寧過於頻繁地使用法力。

因為那樣,嬰寧身份暴露的危險將大大增加——要知道,一個狐狸精,哪怕善良不會害人的,也不會被其他人輕易接受,在紅塵生活。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樣的論調,一向為主流,早已根深蒂固。

得罪鄭書亮,對於很多普通書生來說也許很要命,但對於陳劍臣並不算得什麼。又或者說陳劍臣心中早認定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你怎麼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但總有些麻煩從天而降,無可避免。他以前讀《水滸》,看林沖,其固然小心慎謹、逆來順受至斯,但最後一樣會橫禍臨頭,何苦來著?

既然鄭書亮要打嬰寧的主意,那麼彼此之間便注定會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衝突的早晚,絕不是關鍵……

“公子,嬰寧又使得你增添麻煩了。”

嬰寧雖然涉世未深,但也知道人際關係的重要性,陳劍臣得罪了鄭書亮,對於其日後的仕途前程很可能會有不小的負面影響。而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仕途幾乎便是唯一的、光明的出路,斷絕了這一條路子,差不多就等同於斷絕了生路。

陳劍臣呵呵一笑:“嬰寧你錯了。”

“我錯了?”

“其實現階段而言,這個麻煩對於公子我反而是好事。”

“啊!”

小狐狸愣住了,不知道為何公子會做如斯言語,只怕他是故意這麼說來安慰自己的吧。

陳劍臣道:“你坐下來,等我好好給你上一堂課。”

嬰寧依言乖乖地坐到對面去,趴在桌子上,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好奇看著陳劍臣,要看公子能說出什麼名堂來。

陳劍臣左手食指習慣性地輕輕敲著桌子,然後慢條斯理地道:“首先,鄭書亮雖然是鄭國公的孫子,但鄭家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他們抓不住我的把柄,就無法明著下手;至於背後下黑手,有你在,我怕什麼?”

聽到他不著痕蹟的一贊,嬰寧兩頰頓時湧起兩片淡淡的紅暈,頗有羞意地道:“公子放心,嬰寧會保護公子的。”

這一句話聽著有些別捏,不過想到她身份的特殊性,陳劍臣倒覺得可以接受,被一個狐狸精保護,也不算是丟人的事情:

“其次,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嬰寧你覺得他最需要什麼?”

“名聲?”

嬰寧冰雪聰明,一下子就想到關鍵處。

“對,就是名聲,但出名不易,出名需趁早。”

在很多人心目中,名聲就像是一隻奇怪的鳥兒,有時候你聽得見它,看得見它,但偏偏無法觸摸。

聽到這裡,嬰寧還有些不懂:“公子,可這些和得罪鄭高帽有什麼關係?”鄭書亮要把自己搶過去當書僮,她對之殊無好感,要稱呼對方一聲“鄭公子”萬萬不可,於是靈機一動,直接很形像地取了個“鄭高帽”的外號去。

陳劍臣啞然一笑:“嬰寧,你覺得公子要如何才能出名?”

嬰寧道:“公子有才華,寫得一手好字,自然便能出名了。”

陳劍臣搖搖頭:“哪裡會如此容易?正所謂'文章憎命,時數限人',出名,大不易。自古以來,懷才不遇者不知凡幾,如果不通人情,時運不濟,到最後也只能終老山林。”

嬰寧聽著點點頭,雖然還有些不透徹,但聽公子所說,似乎很厲害的樣子,當然要點頭附和。

陳劍臣淡然一笑,忽而想起在前世中那些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炒作”,五花八門,各種奇離古怪的方式簡直層出不窮,但其中不可或缺的必須要有人來“配合”演對台戲。如今鄭書亮主動找上門來,不正是一個很合適的對台嗎?本來他奔赴浙州,只是想順路來看看聶小倩過得如何而已。不過既來之,參加了所謂的“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有機會當然也得表現一下。

正如慶雲道長所言,陳劍臣,富貴中人也,可不是遁入空門的僧道,可以做到遊戲人間,四大皆空什麼的。

對於名利,對於生活品質,陳劍臣從不曾掩飾過自己的追求——他穿越而來,不正是要做一番事業嗎?至於“尋求人生意義”之類的假大空的東西,並不是陳劍臣現在所應該思前想後的。

——實力,逐步提高增加自己的實力,才是處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公子,我似乎有點明白了……”

沉思的嬰寧忽而一拍手:“公子,你好壞呀……”

小狐狸的思維方式和說話習慣跳躍性頗大,突然來這麼一句“公子你好壞”,似嗔似笑的,讓陳劍臣不禁心神一盪,趕緊乾咳一聲:“嬰寧,你明白到了什麼? ”

嬰寧嘴一撅:“公子不就是想扮豬吃老虎,把鄭高帽一腳踩掉嘛。嬰寧無條件支持你,踩得越狠才越爽,要不明天比賽之時,我去施展點小手段讓鄭高帽當眾出醜,上吐下瀉什麼的?哼,讓他敢打我的主意!”

陳劍臣聽得滿頭暴汗,嬰寧雖然不像嬌娜那般嬌蠻,行事作風肆無忌憚,但狐狸精畢竟是狐狸精,有些特性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當下咂咂嘴唇道:“嬰寧,這些場面還是不用你插手幫忙了,沒必要呢。”

……

“公子,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

在浙州有名的大酒樓“太白居”三樓的一間廂房內,鄭書亮正在一個人喝著悶酒,他的身後,畢恭畢敬地站著張三管家。

“三管家,你就按照公子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不要輕舉妄動。對付一個小小的書生而已,如果這都需要別人插手幫忙,那本公子京城四大才少的臉面還往哪裡擱?傳揚出去的話,豈不得讓人貽笑大方?”

鄭書亮斬釘切鐵地說道,他本就有千杯不醉的酒量,此時兩壇佳釀入肚,眼神反而出奇的明亮,明亮得要殺人似的——

話說今天,他本抱著好奇,並且是有那麼一點“禮賢下士”的態度去找陳劍臣的,按照正常劇情發展,他堂堂鄭國公的孫子去找一個貧寒出身的秀才,對方就應該表現的誠惶誠恐,有求必應才對。

要知道在京城,天下腳下,平日里都不知有多少官宦子弟眼巴巴地來巴結鄭書亮,投其所好地要討他開心。這樣的環境之下,自幼長大後,鄭書亮不可避免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於俯視別人的態度。但說實話,他本質並不是那種驕橫跋扈的豪門紈絝,只是性子高傲而已。

然而就在今天,一個突然間冒出來的小小秀才不但不領他的情,反而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下不了台,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哼,自以為寫得一手好字便能和我叫板了嗎?明天的詩詞競賽,本公子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才子!”

對於陳劍臣的字,鄭書亮當然看過,確實寫得還行,但他自問陳劍臣的書法造詣並比不上自己,否則他也不會找上門要和對方額外比一場了。一方面是要藉此把嬰寧贏到手;一方面自是懷著不服的原因。皆因在他心目中,決不允許有人和自己並駕齊驅。尤其,對方還只是一名出身三流書院的窮秀才。

書法一途,有太多的主觀因素左右,可到了詩詞,時文八股這兩關就是實打實的才藝對比了,鄭書亮才不相信自己會輸給陳劍臣,正要在明後兩天的考場上,狠狠地將陳劍臣踩在腳下,報得今天之恨。

如此想著,又將慢慢一杯酒一飲而盡。

經過今天的書法淘汰,最後只剩得三十人的生員代表有資格參加明天的詩詞競賽。而關於詩詞競賽的具體規則也早已公佈出來了——明天早上,有資格參賽的生員代表將會一大早就到浙州城中心的馱馬塔中,登塔,臨高賦詩。

這賦詩,又分為即時賦詩和對詩兩關,至於詳細題目要到明天,由主持的三位評委臨時提出來。

如此,方顯公正公平。

而不管是即時賦詩還是對詩,一直以來鄭書亮不知做過多少,正是老手人物,他可是七歲能成詩、十三歲考秀才的神童級存在;想當年其七歲之時,他一首“鴨鴨鴨”就風靡整個京城的了,會比不過陳劍臣?

開什麼玩笑!
匿名
狀態︰ 離線
167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3:43
第一百六十六章:高手

馱馬塔,位於浙州城府中心地帶,塔高一十八層,非常高聳,一向都是浙州有名的景點之一。

馱馬塔邊上,本還有一座馱馬寺,和塔是同時期建立的,兩者俱為度印國西來的釋家弟子所籌建。只是後來朝廷反佛,寺廟被拆毀掉,只剩得一座塔孤零零地直指蒼穹,塔上早不再有和尚居住,被官府接管了下來,派人專門定期清掃打理,成為一處觀光景點。

……

清晨,薄霧冥冥,正是佛曉將至而未至的時刻,四周昏暗一片,城中甚至連第一聲雞啼都還沒有響起。

時候雖早,可街道上也有趕早市的販子們開始挑擔著東西,起早摸黑地奔走往來了。在這些忙碌的小販們之中,一個身形非常的突兀顯眼。

此人身形昂藏,布衫芒鞋,束一個簡單的髮髻,並沒有戴帽子。他濃眉大眼,尤其是蔓延半邊面目的虯鬚很是吸引眼球,根根如刺,看上去,宛若一把鐵刷子。其身上並沒有背負什麼行李包袱,身後倒是掛一口巨大劍匣,匣中長劍深藏其形,但光露出​​來的劍柄便有半尺長短,黑沉沉的能給予人一種巨大的心理壓迫力。

大劍如板!

敢如此背負著偌大一把劍行走於城府之中,不是官兵而是道士,這樣的裝束本就足夠讓人側目而視了。

燕赤俠邁著大步,穩定地走在街道上——如果有心人觀察就能發現一個驚人的情況,他的步子,每一步都似乎經過測量過的一樣,每一步子邁出的距離都幾乎一模一樣,在誤差上已超越了肉眼所能看出的範疇。

他邁著大步,過街穿巷,其中在路過馱馬塔之下的時候步子停了停。燕赤俠抬起頭,目光似乎要穿透上去,能把高聳的塔頂看個清楚明白。但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而已,很快,他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邁著有力的步伐轉入浙州南街——

南街的盡頭,就是南門了。

此時南門之處早聚集了一些等待著要出城的人馬。

辰時剛到,隨著門衛長一聲悠長的吆喝:“開城門喲!”

在吆喝聲中,巨大沉厚的城門便依依呀呀地從兩邊拉開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

辰時剛到,馱馬塔下右側的一個早餐攤子上,陳劍臣手裡端著一碗米粉,正稀里嘩啦地吃喝著。

“公子,慢點!”

看著陳劍臣的吃相,嬰寧忍著笑道。她發覺自己和陳劍臣相處,幾乎每一天的心情都是新鮮的。

不大一會就將第三碗米線吃掉,陳劍臣終於滿足地打個飽嗝,伸一伸懶腰,心情暢快極了。

嬰寧這時才小口地把麵前的蛋花面吃了一半,抬起頭問:“公子,為什麼你今天突然要出來跑步呢?很奇怪哦。”

陳劍臣道:“有什麼奇怪的,鍛煉身體嘛,跑出一身汗來,精神就會爽,每天堅持的話,身子自然很棒。”

嬰寧似想起來什麼:“對了公子,你吃了大羅果,身子應該很有基礎了……嗯,公子是否要學武?”

武功一途,陳劍臣還真有些意思的——這個世界本來也存在武林高手一類的人物,遠的不說,光是聶小倩就能算上一個,雖然無法做到修士那般飛天遁地,奧妙百用,但飛簷走壁,刀法如神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陳劍臣今年都十八歲了,這個年紀再去學武嫌不嫌晚了些。況且,練武得找師傅,尋常護院武師之類的本事,他也看不上。而身邊雖然有嬰寧這麼一個狐狸精,可她對於武術一途並無研究。

所以,雖然陳劍臣有心學武,想彌補《三立真章》的短板,只是苦無契機。這時候他莫名地想起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蜀山劍客“燕赤俠”來,如果他在,蒙受他傳授一套劍法下來,估計就能終生受用了。

然而,自江州一別,燕赤俠遠赴京城參加弘法大會就音訊全無,天大地大,哪裡找得著人?更不用說找著人後人家肯不肯傳授的問題了,還沒到那個份上。

哎……

陳劍臣悠然一嘆,抬起頭,望著高高的馱馬塔頂,心想這詩詞比賽要定在這塔上,讓一眾生員代表爬上來實在有點夠嗆。

——今天他和嬰寧早早就離開開泰學院,在城中跑了一圈步,然後來到馱馬塔下吃早餐,等待其他人的到來。只是如今時候尚早,其他人都還沒有見影子。

“公子,如果你真想學武的話,嬰寧可以去借幾本武功秘籍給你學的。”

她所說的“借”,當然別有涵義,只是讀書人的事情當要美其名曰,說白就沒意思了,嬰寧固然不能算是讀書人,但起碼也是一隻讀書的狐狸。

陳劍臣搖搖頭:“不必了……嗯,就算拿著秘籍也無法照葫蘆畫瓢。”對於武功秘籍這一類的存在,他持懷疑態度,真那麼好學,到處都是武林高手了。武學武學,其實應該和道釋異曲同工,必須有師傅因入門,手把手地教,才能學出來。

況且,有了修士的世界,對於武林高手的定位,不可避免就降低了好幾個檔次。

“老闆,來一大碗刀削麵,加辣椒的!”

這時候,攤子上又來了一個客人。

此人身材不高,穿著藍色的長袍,貌似普通,只是眼眸子間或一轉,隱隱有精悍之意流露而出,他裸露出來的手掌,長大,厚實,充滿了力量感,絕不想尋常人的手,一看就知道練過的。

陳劍臣不禁多看了一眼,隨即結賬,帶著嬰寧離去。

走出去一段距離後,嬰寧忽道:“公子,剛才那人應該是練武之人,他身上的血氣十分旺盛,功夫不淺的樣子。”

身為狐狸精,她的觸感敏銳,不會感覺錯的。

高手?

說高手,就見高手?

陳劍臣忍不住再回首瞥了一眼,不料對方竟有感應地恰好回頭過來,四目相觸,有莫名的意味在空中蕩漾。

嘿……

陳劍臣展顏一笑,很自然地別回頭來,負著雙手,走向馱馬寺。他卻不知道的是,自己腳下這一段路,在半個時辰前,燕赤俠正踏步走過。只不過他們所走的方向不同,一個向南,一個向北罷了。

算算時辰,其他的人應該差不多要來到了;今天,應該會有一些精彩的事情發生……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4:11
第一百六十七章:人妒

“看吶,那是岳麓書院的塵依公子……”

“舜天書院的易風公子在那裡呢……”

“嘩,國子監的鄭公子,鄭公子!”


一片尖叫聲起,來自馱馬塔邊上欄杆處的幾十名女子之口。這些女子衣著奼紫嫣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見到鄭書亮他們,幾乎是扯著喉嚨來喊——

這一幕,非常的給力,給力到能讓陳劍臣無語。他壓根沒有想到會出現這一幕,既視感非常的強烈。以前常常聽說才子出行,後面往往會跟著一屁股的“花痴”,前呼後擁,風光無限,但也就是聽說而已,並未真正見過。

現在,終於見著了。

由此陳劍臣頓時想起一個典故,在前世的古時有叫“潘岳”的美男子,每當出行之際都會被無數的女子扔花擲果,有詩為證潘郎車欲滿,無奈擲花何”。

無它,想得潘郎一顧而已。

陳劍臣也曾很“小人”地想,在這亂扔的過程中會不會有妒忌發狂的男人混在隊伍里扔臭雞蛋,乃至於石頭呢?

答案顯然有可能。

至少,現在陳劍臣身邊的這位“蕭春宮”便不無妒忌地道留仙學長,我決定再畫一幅'才子相搏圖',破布帛為肉搏也。 ”

陳劍臣啞然失笑,道人和人,是有差距的。 ”

舊話重彈,蕭寒楓黯然一嘆:無可否認,在外貌上他與塵依、易風、莫遠、鄭書亮等實在相差太遠。

本來陳劍臣也算是個氣宇軒昂的美男子,但因為不著重修飾,衣裝樸素的緣故,看起來難免就有些寒酸氣,跟那幾個聲名在外的才子比起來立刻相形見拙。

人靠衣裝,至理名言。不管在哪個時代,落拓者都難以混得開。只有在故事裡頭,窮書生才會是主角。

幾大才子,個個衣袍飛舞,頭戴儒巾,有風一吹,背後兩根綢帶飄呀飄的,不知多飄逸,而手中一年四季都少不得的一柄名貴灑金折扇,時不時啪的一下打開,扇面上或有山水,或有詩詞,或者字畫合一……

從頭到腳,無一處不彰顯才子的風範來。

這風範,可不是只靠一身行頭就能穿出來的,而是要多年的積累沉澱才能完美體現。

除了行頭,俊俏的五官搭配也是才子標誌性的形象之一,“以貌取人”,歷來都是“潛、規、則”,天生長得好的人總會額外能取得別人的好感。而生得一副好皮囊,日後如果有機會考上殿試面聖之時,顯然能取得更好的成績。

陳劍臣可記得很清楚,在傳說中,捉鬼天師鍾馗雖然滿腹才華,但就是因為長得醜陋而被刷了下來,一怒之下觸柱身亡的……

傳說未必屬實,然而眼前所見,卻絲毫不差。

開泰學院舉辦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的事情,乃浙州一大盛事,早傳得沸沸揚揚的,幾乎家喻戶曉;而今天各地生員來馱馬塔比試詩詞的消息也早早就傳播了出去,這才有大群女子圍觀的盛況出現。

如今的天統王朝,固然還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但比起以前不知開化自由了多少,女子稍微大膽一點的,遇見心儀的男人馬上就會贈以貼身物品,以表示“私定終生”之意。因為特殊的時代背景,所以導致大批“女追男”的情況出現,至於最後男方能否提親成功,那就屬於另外的事情了。

鄭書亮等人明顯久經場面,此時紛紛露出了優雅的笑容,回報眾女的尖叫。

女子們的喊聲頓時更加震耳欲聾了,她們年紀都不大,最多二十出頭,基本出身當然不會是大家閨秀,絕大部分都來自煙花之地,屬於迫切要找良人依附的類型。

“易兄,你看今天那邊陳劍臣孤身只影,可見人緣差到極點,人緣差,自然便是品性有問題。”

此時來自石鼓書院的莫遠冷笑著道。

這一趟開泰學院舉辦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來自國子監的鄭書亮當然是大熱門,然後輪下來就到他莫遠、易風、塵依三個了。他們三個,雖然出身不同,但彼此惺惺相惜,早​​就在遊學的過程中結識,一起還得到一個“歲寒三才子”的美譽,可以說在文壇之上已薄有名聲,屬於一代青年才俊。

奔赴浙州,他們可謂雄心勃勃而來,在第一關書法考核中,三人的成績都為甲等中品。這成績也算不,但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僅有的兩名獲得甲等上品的生員當中,其中一人居然為陳劍臣。

陳劍臣是誰?

事實上在此之前他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相顧茫然,等出了成績才四下打聽到陳劍臣的來歷,原來只是一個出身江州明華學院的生員。

被一個突然間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來自三流學院的生員壓住一頭,搶走了風頭,歲寒三大才子如何心服?他們當即就去賞析陳劍臣所寫的“思無邪”三個大字,並揮毫寫文,從各個角度,把三個大字的一筆一劃分解開來地分析,品頭論足一番,說這一點點得不夠正,那一撇撇得不夠圓轉等等。反正行盡吹毛求疵之能事,歸根到底就是說陳劍臣所寫的三個大字根本不配三位評委夫子的評語。

他們的賞析文章,同時得到了一大批生員代表的附和。

到了後來,聽說陳劍臣居然為了一個小小的書僮和鄭書亮交惡更是不免有幾分幸災樂禍,心道:此子無禮,果然是一副暴發戶嘴臉,自以為寫字得到甲等上品成績就目空一切,自傲自狂起來了,連鄭書亮的面子都敢戲耍駁斥,這不是自討苦頭吃嗎?

果然,聽聞陳劍臣和鄭書亮的交惡後,本來有一些還想和陳劍臣走近乎的生員代表都裹足不動了,他們不是笨人,站隊當然要站在有利的一邊。而不管比較,鄭書亮都能夠甩開陳劍臣幾條街。如果這時候還去和陳劍臣交好,那不就等於和鄭書亮交惡嗎?

圈子,哪怕只是文壇上的圈子,也會這般利益分明。

陳劍臣的孤單,更加反映出他的勢單力薄,而在文壇上,沒有圈子庇護的文人,總會受到各方面的排斥……

然而對此陳劍臣似乎毫無察覺,也無動於衷,他本就不喜歡拉幫結派,更加因為身上懷著的秘密太多而習慣性地總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別人對他敬而遠之,他反而求之不得。如果只是為了互相吹捧,互相虛與委蛇而必須加入圈子裡頭,他寧願獨身其外

“今天的詩詞考核正式開始,各生員代表請入塔內”

隨著學官的一聲吆喝,獲得詩詞競賽資格的三十名生員代表魚貫而入塔內,而各大書院的學政大人都不得隨行,更不用說各位生員的隨從書僮了。

“嬰​​寧,你就在外面樹下等就好了,我很快就會下來的。”

“嗯,加油,把這些才子統統踩在腳下”

嬰寧的話聲有些大,被不少邊上的生員代表聽見了,紛紛側目而視,無不心想此子狂妄,就連跟在身邊的小書僮都狂得沒邊了,難不成想成為公敵? ”

陳劍臣果然有了“公敵”潛質,入塔的時候,他落到了最後面,一個人孤零零的,和倒數第二人距離了好幾步遠,彷彿所有人都不願和他站到一塊一般。

這時候明華書院的許夫子有些憤憤不平道學政大人,那些書院生員忒無禮節了。 ”

顧學政不以為然,手捋鬍鬚道許夫子,不招人妒是庸才,無妨。 ”說實話,陳劍臣的表現著實讓他喜出望外,屬於非常大的一個驚喜。他本想著只要陳劍臣能通過第一關進入到第二關就滿足了,就足以給江州,給明華書院,給他掙到了面子。沒想到陳劍臣居然一飛沖天,在書法關內取得頂尖的成績,足以用“一鳴驚人”來形容了。

想到這裡,他心情大好,雖然之前陳劍臣的態度有些問題,但回想起來,實在是其胸有成竹的緣故,反而是操之過急,語氣過重了。不過這都是小誤會,一席話後誤會早就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此子果然有些門道,很可能今天也能勝出呀,要他當日那首《黃昏》可是膾灸人口,傳誦一時,以其詩才,過今天這關應該還是大有機會的……”

水漲船高,對於陳劍臣的期望一下子就膨大起來。

抬起頭來,見到國子監的風學政,念頭一動,主動一抱拳風兄,承你吉言,我江州的學生果真考到一個甲等上品的成績出來了。 ”

風念歌面色有些不自然,淡然道第一關而已,顧兄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

顧學政哈哈一笑我明華書院只是三流書院,本就期望不高……嘿嘿,某人就不同了,如果鎩羽而歸,只怕要被筆伐口誅,無地自容吧。 ”

作為天下書院的執牛耳者,如果國子監的生員代表無法折冠,奪走聖上御賜的“天下第一才子”匾額,身為學政,難辭其咎,甚至烏紗不保都很有可能。

風學政頓時面色鐵青起來。

在政敵面前,顧學政難得的一次揚眉吐氣,大感痛快,負手大笑而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169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4:36
第一百六十八章:過關

馱馬塔內很是清幽,裡面幾乎一無所有,不存在什麼家私擺設一釋家本來就主張樸素,加上之前經過好幾次的清剿,塔內的原屬於和尚們的東西差不多都被清除出去了,最後只剩下這麼一座空塔架子留在此地。

近年傳聞,釋家中興,馱馬塔邊上將會在原址處重建馱馬寺,到了那時候,馱馬塔將會恢復昔年鼎盛的榮華來。

這個傳聞真實度非常之高,自從去年聖上正明帝大開弘法,各大州府都揣摩到聖意的變化,紛紛大興土木,驅役民眾,在城府中支持釋家和尚建立廟宇,如此勢頭,直如燎原。

其實朝廷中反對弘法的聲音不絕於耳,但都被鎮壓了下去。典型代表當為聶志遠,因為反對弘法的緣故,上書給皇帝,不料迎接他的,是從知州直接被擼到九品知縣,如今甚至知縣都做不成了,一落千丈,直接淪為階下囚……

聖上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黑衫衛活動的頻率空前密集,到處都在抓人,打人,殺人,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緊張氣氛開始覆蓋住整個天統王朝,山雨欲來,一觸即發。

因為交通不便,資訊蔽塞,關於局勢的變化,陳劍臣並未了解太多,但管中窺貓,已見一斑。

亂世,真得快要來臨了……

如此環境,浙州這邊還在大張旗鼓地舉行天下第一才子競賽,卻不知道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呢,還是粉飾太平。

“各位,請留在此處,容老夫分說一下今天詩詞競賽的規則。”

進入塔內後,塔門被扣上,眾人都留在第一層,聽評委論說規則一今天三位評委,來頭不小,年紀都過花甲,俱為文壇上的老前輩級的人物,德高望重,無一不是時下的詩詞大家。

對於三老,陳劍臣還是昨晚才知道他們的身份,個個都成名幾十年了的,在浙州,乃至整個王朝內都非常有名望。據說他們終生都沒有入仕做官,而是選擇做清閒的士大夫,寄情山水。這般作為,更可以增添他們在文壇上的清譽。

此刻說話的夫子姓蘇,字春秋,擅長寫五絕,可是出版了三本詩集的大詩人,人又稱其為“蘇五絕“。

“今天的詩詞比試主要分為三關,第一關,就在第一樓處,過關者才能往上爬,第二關會設在第九層處:只有能通過第二關的人才能爬上此塔巔峰,迎接第三關的挑戰。”

“不過。補充一句,只要能完成第二關環生員都將獲得明天,也就是最後一天時文比賽的資格。好了,該說的都差不多說完了,下面就由老夫出題,主持今天詩詞的第一關。

說完,他站立塔梯口處,目光很威嚴地往下一掃,諸人頓時鴉雀無聲,靜靜地垂手肅立著。

蘇老很滿意地捋一捋鬍鬚,悠然道:“老夫平生擅於五絕詩體,就以此為體裁嗯,你們先拿出文房四寶,準備好。”

簌簌之聲一片起,三十名生員代表當即從書筐內取出文房四寶來。

因為塔內沒有擺設桌椅,就直接把紙鋪到地面上塔內的地板都是用整齊的責磚鋪成的,因此很是平整。

以地面為書案,磨好墨,提筆在手一這般的比試環境一干人等幾芋都是第一次經歷,緊張之餘還有些新鮮。

見所有人都準備好了,蘇老繼續道:“如今春光燦爛,萬花齊放,當以“花。為題目,你們即時賦詩一首,時間為十步之內,但大家要注意,除了題目之外,詩中不可出現任何一種花名,乃至於花字本身,否則便是違規,無成績可言。 ”

十步時間,賦詩一首,五絕,以花為題目,但詩中又不得出現一個“花”字。這要求,說高但又不算太高,但也低不到哪裡去。光是十步的時限,就足以把一批人攔在了塔下。

“現在開始,一……”

蘇老既為評委,這計時的工作當然由他完成,只見他馬上開始邁起步伐,從塔的一邊走向另一邊。

“一”字出口,所有生員代表立刻皺眉凝思,準備下筆。

“嘿,小意思而已。”

聽完蘇老的題目,鄭書亮嘿然一笑,只沉吟片刻,很快就揮毫書寫,轉眼間便寫好一首五絕在紙上。

“六……”

此時蘇老才走出六步而已。

鄭大才子很灑脫的放下筆墨,還往紙上吹了一吹。只恨這次規則不允許提前交卷,否則自己定然可奪得魁頭,一騎絕塵。

他心中有幾分得意地張望…其實主要是望那邊的陳劍臣。一看之下,不禁一徵。就見到陳劍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猶如老僧入定,手中的筆墨不知何時放了下來。看他模樣,似乎很早就進入這般狀態了。

難道說他比自己還要快就寫出了詩作?

這怎麼可能?

鄭書亮心中驚疑不定,實在無法相信對方竟會快過他。莫非這陳劍臣早就知道了考題,以致早有準備……

不,這更沒有理由根據。

一泄lù考題,在王朝內屬於殺頭的重罪。一旦被人告發,被查了出來,不但身敗名裂,而且人頭不保。故而,無論是正規的科舉,還是民間的競賽,出題者都會三箴其口,力保考題不會被他人知道。

“十!時間到,停筆!、。

蘇老停住腳步,立定。目光往下一掃,生員們手中的筆都不約而同地放了下來,其中有幾個還沒有完成詩作的,放筆的時候很不甘心,卻又不敢違背評委的意思。

“收卷!”

一聲令下,傍邊站立的兩名協助考核的助教立刻走下來,把所有的捲子都收了起來。

三十張紙,疊在一塊並沒有多厚。蘇老拿在手上,馬上進行評審,看到沒有寫完的,立刻丟到一邊去。

紙張飄然落地,不用說,紙張筆墨的主人也落地了。

蘇老評審的時候頗是投入,一時皺眉,一時失笑,一時作欣賞狀。

不用半盞茶時間,所有詩作都評審完畢,入通關者,十人而已,又逐一地在對應詩作邊上的空白處寫了評語。然後他吩咐助教,將十張詩作用漿糊貼到塔壁之上,供所有人觀看。

剛一貼好,眾人立刻擁擠過來,要看自己有沒有過關,神情迫切,彷彿在看科舉皇榜。不過鄭書亮,歲寒三大才子,以及陳劍臣都站在原地不動。當彼此的目光相碰,立刻有異樣的情緒衝擊在一塊兒,好像無形的刀光劍影,錯綜交鋒著。

看著鎮定自若的五人,那邊蘇老大有讚賞之意,一揮手,示意助教念出過關的十人名單。

那助教不敢怠慢,拿著名單就宣讀出來。其實就算不宣讀也沒有什麼了,因為貼出來的十幅詩作,空白處的署名已清清楚楚地告訴大家,誰是過關者。

毫無疑問,鄭書亮領嶄,歲寒三大才子全部入圍,其他還有數人,以及陳劍臣。

聽到陳劍臣的名字,鄭書亮心裡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又想起對方比自己還要快的速度,這個事實讓他不得不要重新審視陳劍臣一番。

一會之後,蘇老宣佈出局的生員代表全部要離開,不得留在塔內,最後只剩得十人,空間一下子就空閒了出來。

這時候,鄭書亮等人再也按耐不住,走過去看貼出來的其他人的詩作,要誦讀一下,用以比較。

自古文無第一,比較高下之心人皆有之。

“微風搖紫葉,清露拂朱房:中池所以綠,待我泛紅光。”

這就是陳劍臣所交的五絕:《詠芙蓉》。

從立意的角度上看,此詩稱不得上佳,但無疑屬於一首清新宜人的好井作,符合規則,用來過第一關沒有絲毫問題。

這,便足夠了。

讀完此詩,歲寒三大才子互相對視一眼,面色變得有些凝重。對完眼後,他們不約而同地去看鄭書亮的臉色,卻見到鄭書亮表現得出奇的平常自然,似乎絲毫沒有介懷。

“好了,你們可以上去了,老夫年老體弱,就在下面等候吧。”

今天三個評委,分關把持,早有安排,無需一起審核。

塔外,各家書​​院的領導,以及生員們的書僮下人都在翹足等待,等待結果出爐。那三管家見到嬰寧在一邊坐著,立刻湊過來,道:“小哥兒,考慮得怎麼樣了?”

嬰寧沒好氣地回答:“考慮什麼?”

“離開你家公子,過來鄭國公府呀。你跟著你那寒酸公子,沒前途的。我敢保證,一會之後你家公子肯定是第一批出塔的人。”

嬰寧曬然一笑,詰問:“你能拿什麼保證?”

“你……”

張三有點被問怔住了,他又不敢說“拿人頭擔保”這樣自絕退路的狠話來。就在這時候,塔門打開,二十名被淘汰的生員代表垂頭喪氣地走出。三管家立刻圓睜雙眼看,要看出一個陳劍臣來,但令他失望的是,無論怎麼樣看,都沒有見到陳劍臣的身影。

嘻嘻!

嬰寧的笑聲,清脆乾淨如風鈴,但張三聽到耳裡,沒來由就煩躁起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70
匿名  發表於 2012-6-24 01:35:07
第一百六十九章:先生

詩詞比試第二關安排在馱馬塔第九層,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高度馱馬塔的建築設計,一層高度約莫有七尺,​​梯子用堅實的杉木打造而成,拾級而上,走上九層處!對於體質孱弱的書生們而言,算是一次考驗,更何況身上還背負著書筐?

走不到五層去,就有兩、三個生員喘著粗氣了,速度一下子降慢下來,拖在了後面,而本來落在最後的陳劍臣卻一步步地毫不遲疑地超越了他們。

“今天比試,何以偏偏要安排在馱馬塔內?沒來由的累人”

“誰知道他們是如何安排的?”

“聽說這主意出自橫渠先生。”

“一向以嚴格著稱的橫渠先生,新學大家?”

“可不是嘛。”

提及橫渠先生的名諱,諸人當即住口,不敢再妄作非議。大家眼前彷彿突然出現一位神色嚴肅的夫子形象來,端正嚴明,氣勢壓人。

關於橫渠先生,陳劍臣有所耳聞,知道他是浙州文壇首屈一指的大儒,也是開泰學院的院長。

開泰學院院長之位,可不同於明華書院的院長之位,能坐上去的絕非等閒之輩。這橫渠先生張姓,名“通”字“三變”他四十歲高中狀元,官最高時做到了翰林院大學士。不過由於其性格激進,和朝廷政令不合,一直不得皇帝賞識,故到了六十五歲時便自動上書告老還鄉,回到家鄉浙州,擔任開泰書院的院長一職,專心教育樹人。

橫渠先生屬於典型的實幹派,嚴於律人,更嚴於律己,他所提倡的教育方針也與時勢頗多不同,其中一項主張就是要求讀書人不能只顧死讀書,還要兼顧鍛煉身體。在開泰學院的院規裡頭,便有相關規定,要求生員每天練《五禽戲》。

不但如此,他還提出“通經致用,躬行禮教”的理論,以及“民胞吾與”的倫理思想,反對空談玄學,更明確表露出反對釋家的立場來。

橫渠先生學識淵博,隱隱自成一派,名曰:新學。

只是這新學一直不受朝廷重視,而且常常受到其他儒家流派的攻擊:說讀書人就是讀書人,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體面,何必要去練武?

練武,那屬於武夫行徑,匹夫之勇也,不足一提:又因為橫渠先生的“通經致用”裡提倡讀書人著重見識實踐,應該多參與到工藝這些行業去,學以致用。遂招致更加猛烈的攻擊,說這些理論簡直“誤人子弟”要知道在天統王朝,工藝人的身份屬於“下民”讀書人一般是看不起的:又怎麼能自降身份和他們廝混到一塊兒去?

根本就是胡來。

來到開泰書院,陳劍臣聽聞了許多橫渠先生的傳聞,甚是欽佩,從他的立場看,對方的主張極睿有遠見,和前世的理論多有契合之處,充滿了真知灼見。

陳劍臣也曾遠遠見過橫渠先生一面,正是一個身材中等的清癯老者,衣裝樸素,留三縷長須,長長的拂到胸前,根根雪白,看上去,倒有點像一把拂塵。不過彼此身份懸殊,卻不得一談。

由此,陳劍臣大概也知道為何橫渠先生要安排詩詞比試的場所在這高塔之上了,除了要生員們身體力行地登高實踐外,只怕和馱馬塔本身的來歷也會有些關係。

陳劍臣走得快,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便走到了九層處,半途中鄭書亮等人見被他超過,當即不服氣地咬緊牙關加快腳步。只可惜無論他們如何使勁,最後都只能落到了後面。心裡只能自我安慰道:陳劍臣乃山野出身,自小肯定乾過不少粗活,才具有如斯體力。一言以蔽之,山野秀才是

……,

坐鎮九層的夫子姓章,身材矮胖,此時正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依次上來的十人,目光一掃,眉頭不禁皺了皺:他本以為上來的生員代表會有二十人左右,看來第一關就淘汰了不少,當下輕咳一聲,站起來,手指連點,指著最先上塔來的前五人,道:“你們,可以上去塔頂了。”

有指著後面五個:“你們,可以下去了。”

“什麼?”

“怎麼回事?”

“搞什麼名堂?”

諸人爬上九層來,汗水都還來不及擦,正擔心無法聚精會神應試就听到評委一刀切地說誰誰過關,誰誰被淘汰了,簡直就像當頭一悶棍,一點反應都來不及表現出來,只是滿臉的驚愕凝固在面目上,面面相覷。

被章夫子點名通過的五人,除了陳劍臣和鄭書亮外。

歲寒三才子只有莫遠入圍…剩餘兩個,俱是來自開泰書院的生員代表。

“夫子,學生敢問一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不比詩詞就妄斷結果了?”

塵依一步踏出來,大聲問道。

別說他,就連陳劍臣都覺得此事發展到這個程度,實在太坑爹了。

又或者說,整個所謂的“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整個過程都有一種不類不倫的感覺。

章夫子一攤手:“這就是我這一關卡的規矩,最先上到的前五人直接過關,至於落後的,只能下去了別問我,這規矩是橫渠先生定下來的。”“荒謬,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塵依氣呼呼的,實在沒有想到會有這麼荒謬的比試規則,他們是來比才子的,不是來比誰的腳程快的。

章夫子也有點無可奈何地道:“你等有不滿,可以直接回書院找橫渠先生抗議。但是現在,你們還是先下去吧。”

“我一定會將此事公諸於世的,哼!這般的規則傳揚出去,開泰書院定然會成為天下之笑柄!”塵依一拂袖,蹬蹬蹬率先下塔而去,只是心情激動,下樓梯的時候差點一腳踏空。

下去的下去,上去的當然繼續往上走。

等所有生員都離開後,章夫子呼的一下坐回椅子上,苦笑著道:“張三變呀張三變,你要和聖上慪氣,但不該拉我們下水呀,哎何苦來著? ”

不說下去的五人覺得冤枉憋屈,就連上去的五人也是滿頭霧水,大有啼笑皆非之感,這次通關真是通得糊里糊塗。

莫遠見到鄭書亮如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一動,一抱拳,問道:“鄭兄,對於此事,莫非你知道些什麼?”

鄭書亮呵呵一笑:“橫渠先生一舟別出蹊徑,以作風奇特聞名,就算制定這般規則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莫遠觀其神色,知他有所隱瞞。

莫遠不是笨人,忽而腦海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念及其中很可能涉及到廟堂之上的爭鬥,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多問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該問的東西還是不要問的好。關乎橫渠先生所代表的新學和朝廷之間的政見不和,他也是多有耳聞的。

由此推測出去:這開泰學院立院三百週年,本來屬於一大盛事,但大張旗鼓地舉辦這個“天下第一才子才藝競賽”再加上當今聖上御賜的牌匾,規格之高,實在百年難得一遇,兩者情況一結合起來,不免就讓能人想入非非。

此事不簡單!

開泰學院,後院,曲徑通幽處,正有一座青濤小樓。

此樓,名曰:先生樓,正是開泰書院院長橫渠先生的居庫。此時,橫渠先生正在廳堂會客。

說是客人,其實應該說是學生。

當年風念歌可是跟隨橫渠先生學過三年時文的:“先生,聖上手諭你老已經看過了,還望先生三思。”

橫渠先生面色凜然:“念歌,當今聖上正青春年少,血氣方剛,難免志氣高遠,要想創立宏圖偉業。但欲速則不達,如此反而會被奸佞所乘,致使種種禍國殃民之事發生。吾讀聖賢書,所為何事?決不能同流合污,見風使舵而行。”

風念歌面色一變:“先生,識時務者為俊傑呀。”

橫渠先生面無表情:“吾本非俊傑,一讀書人而已。念歌,明天之後,老夫自然就會辭去開泰書院院長一職,如此,上面那些人就能安心了。”風念歌惋惜地道:“先生何必一定如斯?其實聖上還是很欣賞先生的學問的,年前還想請先生進京,參加弘法論禪呢。”

聞言橫渠先生哈哈一笑:“吾不修禪,何有言論?反正我就一句話,聖上要藉開泰書院建院三百週年之際舉辦這個所謂的天才第一才子大賽,用意深遠,我懂。但吾既為院長,一切就要由我來定規則,絕無商量餘地。至於最後不管誰得到這個“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那就各憑本事了。 ”

風念歌見他意思堅決,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便起鼻告辭而去。

廳堂中,想及聖上手諭的內容,橫渠先生猶意​​氣難平,忽然喝道:“筆墨伺候!”

當即有書僮走出來,在書案上鋪開文房四寶,磨好濃墨。橫渠先生提筆礁墨,刷刷刷就在紙上寫字,八個大字:“無不知則無知,有不知則有知!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2 19:2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