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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南朝陳] 穿入聊齋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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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6-30 00:31:38
第兩百三十章:暗夜


天邊吹來了風,風卷過云,云層晦晦的,遮住月亮的光華。從天空上投下一大片陰影,籠罩住偌大的江州城府。

咚咚!

打更的聲音從街道上傳來,二更天了。

這個時候的江州城府已沉入寂靜,大部分的人家都吹燈睡覺——因為災情泛濫,閉城的緣故,夜市也凋零敗落,不成樣子,很早就散掉。

微微的夏風,吹佛著街面上垃圾,發出沙沙的聲響。

就在此時,黑影綽綽,起碼十余條影子鬼魅地出現,好像在播放武俠片一樣,個個飛檐走壁,悄無聲息地朝著同一個方向掠去——

那個方向,正是街東頭的陳家。

陳家還亮著燈火,紅燭高燒,燭淚如花。

用喜秤挑了紅蓋頭,喝了合巹酒,接下來的事情,就算傻子都有幾分明白。

陳劍臣不是傻子,然而他并沒有馬上猴急地動手動腳,去剝脫魯惜約的衣裳,而是借著燭光,靜靜地欣賞新娘子的容貌。

燈下看美人,七分朦朧三分真,何況魯惜約本就是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月牙眉彎彎,睫毛又長又密,微微地扣下來,遮掩住兩汪秋水。

被陳劍臣灼灼地看著,魯惜約不勝嬌羞,螓首低垂,低聲道:“相公,時候不早了。”

——既然大禮已成,就要改口叫相公了。

陳劍臣一笑:“不急,長夜漫漫。大把時間。嗯,惜約,不如你來替相公磨墨吧。我忽然有雅興,要寫一幅字。”

魯惜約一怔,不過隨即釋然,相公本為書生出身,在洞房花燭夜詩興大發,賦詩抒情,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反而能助興呢。當下輕盈地走過來,取過硯臺墨塊,擼起長袖,輕輕地磨起來。

身上的香氣。和那獨特的墨香混合在一起,令人聞著,精神為之一爽。

“紅袖添香”,大概出自于此。

磨著墨,魯惜約間或側過臉來,對著陳劍臣露出幾分羞澀,幾分嫵媚的笑靨——舉案齊眉,夫唱妻隨。在房間中幫相公磨墨,助其奮筆疾書,這正是她一直以來所夢寐以求的一種生活狀態。

眼下得償夙愿,全身只覺得被那巨大的幸福感給沖刷得酥軟起來。

不多一會,墨成。

陳劍臣鋪開紙張,開始沉思。

邊上魯惜約看著。覺得有些意外,相公的這副神色,有點怪……但她沒有開口問,生怕出聲打擾了相公的思路,只是靜靜地侍立著,等待落筆的時刻到來。

好在這一刻。她沒有等多久。

陳劍臣右手一搭,纖長的五指已執起筆桿子,一口氣在白紙上寫了八個大字: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不是即興詩詞。而是懸掛于家中的橫幅格式。

魯惜約是有才情的女子,立刻就明白了這八個字的意思。意思很好,但在此時此景寫出來,就有點不大合拍了。

換了紙張,陳劍臣再度提筆,這一次寫出來的,終成詩句:“天外浮云也,落日青山斜;踏浪東海上,悠然觀魚鱉。”

這一首詩,抒情言志,意境清新開闊,別有胸懷,該是一首佳句。問題在于,現在可是洞房花燭夜呀,陳劍臣寫的這些,到底有何用意?

魯惜約迷惑而且擔心。

她所擔心的,卻是以為陳劍臣書生氣太重了。

說起書呆子,魯惜約以前在遛鳥樓就聽過些笑話。其中一則:說有個啥也不懂的書生在同伴的慫恿下,前來逛青樓,叫了姑娘過夜。但當姑娘脫光光在床上時,這書生就不知該干什么了,干脆捧著一卷書,坐在床邊傻傻地盯著人家姑娘看,一整晚過去,屁都沒有放一個出來。

眼下陳劍臣的表現,倒有些朝那書呆子靠攏的意思。

大喜之夜,本來掀了蓋頭,喝了交杯酒,就該同床共枕的。豈料他居然說詩興大發,要寫字寫詩。這還沒啥,關鍵是寫出來的字和詩,與情景完全不配。

魯惜約不禁輕輕咬了咬紅唇,大感想不通:一直以來,陳劍臣給予她的印象,和書呆子八竿子扯不著,怎么到了關鍵時刻就這樣了呢?

難道,他嫌棄自己,故而找借口不想和自己圓房?又或者,相公沒有什么經驗,不知該怎么進行?

諸種念頭紛沓,亂成一團。

天上的云層越來越厚,月色越發黯淡,不知不覺間,連風都大了。

綽綽的黑影,終于來到陳家外面,見四下無人,萬籟俱靜,只得陳家中一處房間還有燈火亮著。

這些黑影個個都穿著黑色緊身夜行衣,還裹著面巾。領首者身材高大,目光兇厲,忽而低聲道:“進去后,除了新娘子,全部殺了,不留一個活口。”

眾黑衣人立刻點頭。

嗖嗖嗖!

猶若只只大鳥,飛躍進院子里頭。個個動作敏捷精猛,分成三隊,朝內堂急沖過去。

從外院到內堂,邁起大步的話,不過十余步的距離,簡直觸手可及。施展出輕功,只怕兩下就過去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一干黑衣人感到匪夷所思,乃至于駭然。

他們施展開輕功,速度極快。但無論如何的往前沖,都無法到達近在咫尺的內堂門口,就像雙方之間,隔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人可望不可即,永遠達不到彼方去。

這,這是怎么回事?

諸人相顧,大驚失色,心里一個念頭不可抑止地涌出來:撞邪了!

“走!”

領首者見機不妙,當機立斷,下了撤退的命令,然而當他們想原路出去之時,霍然發現身后那堵圍墻竟也如同內堂一樣,再也無法跳躍過去了。

怎么辦?

十余人惶惶然,縱然他們都是行走江湖,殺人不眨眼的惡漢,但遇到這等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事故時,也不禁慌了手腳。

“是誰?是誰在裝神弄鬼!”

情形怪異,領首的宋崇再也顧不得隱匿行蹤,大聲喝出來。

喝聲如雷,可散播出去后便如同水滴滴入大海,半點反應都沒有。

氣氛鬼魅,壓迫得讓人有心驚膽跳的感覺。宋崇冷汗都流淌了出來,忽然覺得這一次帶領眾兄弟來殺人搶親是天大的錯誤。

“大人,這是法術陣法,可用童子尿破解!”

此時身邊的軍師張自然大聲叫道。

宋崇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懂得這是道術陣法?”

張自然苦著臉道:“我曾經聽聞過。”

宋崇頓時道:“那你還不快脫褲子?”

“啊,不瞞大人,我早不是童子了……”

宋崇氣呼呼道:“連你都不是童子了,那你認為我們還會是嗎?還有什么辦法,快想。”

張自然大力吞口口水,心里叫苦不迭:這一趟本想借助宋崇的力量來對付陳劍臣,眼下看來,只怕是借東風反燒到己身……哪里能想到陳劍臣竟有如斯手段?早知道的話,自己自是有多遠避多遠,豈敢再心懷仇恨?

搜索枯腸之下,腦海靈光一閃,一拍大腿:“可以用鮮血來破!”

——鮮血中蘊含血氣,氣息剛陽,正是破解法術的一個手段。

宋崇疑問:“真的行?”

張自然忙道:“絕對性,如果不行的話,在下任憑大人處置。”

宋崇獰笑一聲:“那好,本官現在就將你處置。”劈胸將他抓住,手起刀落,一截斷臂飛出,鮮血噴涌。

滋滋滋……

那股新鮮的鮮血激發出來,沖撞到周圍上,無形的空氣驀然發生一陣輕微的異響。

果然有反應!

宋崇大喜,再度提刀去砍張自然的另一只手臂。

張自然駭然欲絕,怎么想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糊里糊涂就折在此處,還來不及呼喊,巨大的痛楚發生,整個人就永遠被黑暗所籠罩住。

鮮血四濺,有些濺到宋崇的身上,臉上,更顯猙獰。不過四周的情況變化沒有太大,僅僅是能看得更真切些。

需要更多的鮮血!

宋崇雙目圓睜,看著一干手下。

那些彪悍的漢子卻觸電般往后退了開來,生怕下一刀就會砍到自己身上。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他們可不愿意被放血。

哪怕是老大的命令!

沒有過得太久,一場注定會發生的自相殘殺就轟轟烈烈的上演了。到最后,身邊的人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浴血帶傷的宋崇終于用鮮血沖出了一條路子,沖破了道術陣法的困縛,他這才聳然發現,己身所在的地方距離那陳家還有整整一條街的距離。

望著滿地的尸首,他忽而很想大笑,笑這荒謬的一切。眼前驀然出現一抹光芒,瑩瑩如針,鋒銳似劍。

光芒閃電似的,準確無誤地穿過了宋崇的喉嚨。

在倒下的一瞬間,最后一抹意識,屬于非常頑固的一個想法:敵人,到底是誰?真得是那個書生陳劍臣嗎?

可從頭到尾,宋崇都不曾將對方視為一個匹配的對手,只想著直接用上粗猛的江湖手段,輕易就能將陳劍臣完全抹殺掉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會怕這沒有官身的讀書人?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秀才遇到賊,引頸等死吧。

明明就應該是這樣才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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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一章:洞房


高高的紅燭,眼見就要燒到了盡頭,留下一灘燭淚,似乎在欲說還休。

魯惜約貝齒咬得紅唇緊,見到陳劍臣還沒有安歇的意思,心中愁腸百結,心想要不要采取主動了……

她為清倌人出身,固然潔身自好,保得一身清清白白,但長期居住在遛鳥樓,耳濡目染之下,總會學到一些“少兒不宜”的才藝,乃是一等一的情趣手段。如果用了出來,相信能把陳劍臣拿下。

然而,少女的心中又感到忐忑:假如自己主動去挑逗相公,會不會被他看歪了,萬一想岔了去,誤認為自己是那些品行不端的花柳女子,那就欲哭無淚了。

左不是,右又不是。只把她急得秀眉緊鎖,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罷了罷了,反正都是要奮身服侍相公的,今晚良辰美景,就豁出去這張薄薄的臉皮吧。”

想到這,魯惜約終于下了決定,要主動出擊,施展出那些只學過理論,還沒有真正實踐過的花樣來,拿下陳劍臣這個“初哥”先。

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辦了。

“喵喵喵!”

屋外不知從哪里跑來一只貓,在外面不疾不徐地叫著。

仿若是某些信號般的訊息,坐在書桌前的陳劍臣突然起身,倒把正要過來給他按摩的新娘子嚇了一跳。

“相公,怎么啦?”

陳劍臣一攤手,嘴角蘊含著一抹神秘的笑意:“時候不早了,該洞房了。”說著,不由分說,雙臂一伸。攔腰將她抱起來。

“呃……”

這下反而輪到魯惜約手足無措了,本來好不容易鼓起的、要主動出擊的勇氣,剎那間跑得無影無蹤,一顆芳心砰砰地跳著,嬌羞無限,全身都軟了下去。一點力氣都沒有。

“相公的力氣真大……”

她心里莫名地想著——以前其就知道陳劍臣不是一般的書生秀才,但被他這般抱起,無疑是頭一次。

輕輕一放,佳人在床,陳劍臣俯身上去。一雙大手便去解新娘子的衣服。無奈那新裝款式繁瑣復雜,摸索好一會都找不到門道。

見到他笨拙的模樣,魯惜約忍不住要偷笑,心道相公果然不曾經人事,不怎么解風情。連脫女子的衣衫都不大利索……嗯。等會看來需要進行一些必要的引導才行了……

念及要主動去做那些羞人的事情,少女一張紅顏紅撲撲的,既感到羞澀,又有新鮮好奇的萌動在心頭翻涌。

暗暗平息住情緒的波動,她纖手往己身上一拉,輕易就脫開了新裝的扣子。

呃。原來如此。

后知后覺的新郎官頓覺汗顏,看來自己還得多練練手才行。

外套脫去。露出一具引人入勝的嬌軀來,月白小衫。裹不住凹凸的規模,實在出乎意料的大!

上一次在金針齋,陳劍臣曾經和魯惜約有過一次“短兵交接”,可惜時間非常短,根本不能直觀測驗出少女的身材模樣。

——說起來,魯惜約的年齡不過十六歲,在前一世,屬于典型的“蘿莉”階段,然而在男女都早熟的異時空,天統王朝,這個年齡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稀松平常得很。

固然如此,但陳劍臣間或會想,這般稚嫩的年紀,身體發育會不會很式微?倘若青澀瘦小得很,心理難免會有些疙瘩的。

然而如今面對魯惜約,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和聶小倩嬰寧相比,魯惜約的身量無疑屬于嬌小的,沒想到脫了外衣,里面竟異常的豐滿。

再把小衫解開,最后只剩下一件繡著鴛鴦戲水的粉紅色肚兜,那壓抑不住的山巒規模,裂衣欲出,光是邊緣所透露出來的嫩白,便膩白得讓人的心都亂了。

陳劍臣的呼吸一下子就粗急起來,迫不及待地上下其手,最后的遮掩終于被解除掉,一對耀眼奪目的大白兔躍然而出,細膩白嫩如羊脂白玉,有力地堅挺著,傲然若高不可犯的雙峰,此時卻完全地展現出來。從此以后,只為一個男子綻開。

“相公……”

此時的新娘子嬌羞得雙頰紅艷,幾乎要滲出血來。但是,她卻并沒有選擇翻身躲避,而是咬著牙,還主動地挺了挺。任由黑發如瀑地披散,幾縷懶散地落在胸前,黑白對比,風情婉轉,媚眼若絲,端是媚意入骨。

陳劍臣再也忍不住,三五下脫掉身上的衣服,俯身上去,首先吻上那誘惑無比的唇瓣兒。

相公侵入得霸道,瞬間香舌都就被啜吸住,非常熟練地予取予求起來。

上面的功夫在進行著,下面的功夫同樣沒有落后,一只似有魔力的祿山之爪已悄悄探到嬌臀間,把捏撫弄起那滑膩的嫩肉來——

魯惜約驀然雙眼睜得大大的。她本來還想牽引一番呢,不料如今完全陷入了被動,只能嗯嗯聲地呼應著。

內心驚喜交集:相公這算是扮豬吃老虎嗎?

她自是想不到她的相公不是扮豬吃老虎,而是見多了豬跑路而已。

當一雙繃緊的被分開,感觸到了某處堅挺,魯惜約已然知道下一刻將會發生什么事,情不自禁地一顆心懸到了上來,一雙玉臂緊緊地抱住了陳劍臣的脖子。

瞬剎之時,陳劍臣猛地停止了各方位的侵犯,貼著少女的耳朵,輕輕吟道:“花徑不曾緣可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新娘子還來不及體味這兩句詩的意思,要害之地頓時被一團火熱給力地插了進來,乍然的痛楚還沒有消散,隨即而來的歡娛又像潮水般淹沒了身心……

最后一點燭光跳了跳,仿佛不甘心在這般時候熄滅,乃至于錯過了好精致。可跳幾跳后,還是無可奈何地散去了所有的光芒,滿室陷入一片黑暗,似乎被拉上了遮羞的布幔,只有那嬌喘細細,吟聲婉轉,讓整個夜晚都生動起來了。

一唱雄雞天下白,驚擾誰家春夢?

旭日東升,新的一天降臨大地。

新承恩澤,不堪征伐的新婦,還是憑著莫大的毅力,早早起床來,向家婆敬茶。

莫三娘眉開眼笑,很是歡喜。

等到陳劍臣出來時,那氣氛便有些奇怪了。奇怪的,主要來自嬰寧和阿寶兩個,看往他的眼睛,甚有些不同。

小狐貍表現得更加夸張,一時抿抿嘴笑著,一時又拉著阿寶竊竊私語,說到奧妙出,立刻有飛揚的笑聲傳出來,清脆如鈴鐺搖曳。

陳劍臣連忙干咳幾聲,無奈往日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威信此刻居然全無蹤影,干咳得喉嚨都真正發癢了,仍然沒有多少效果,只有悻悻作罷。

女人的抱團力真是出乎意料的強,吃過早飯,居然連魯惜約都參與了過去,和嬰寧阿寶兩個躲在房間內,探討其軍棋來。

看樣子,距離麻將的面世為時不遠矣。

到中午時分,家中突然來了兩名官差,來請陳劍臣去衙門,許知府有事找。

原來昨晚二更天時,江州城府內發生了一宗驚天大案,那上任不過兩個月的協管大人宋崇,被人發現死在了街道上,典型的橫尸街頭。

與他死在一塊的,還有十三人,都是宋崇的得力手下。

慘案現場異常的酷烈,十四具尸首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一地,滿地都是殷紅的鮮血。死者身上都緊緊地抓著兵器,身上傷口縱橫,顯然死之前經過一番激烈的搏斗的,僵硬凝固了的表情都非常可怖。

令人覺得奇怪的是,宋崇人等,身上都穿著黑色夜行衣,還裹住面目,穿著打扮很可疑;而且根據現場的打斗痕跡來看,倒像是他們一伙人屬于自相殘殺的模樣……

這就耐人尋味了。

許知府一大早聞訊趕來,看著滿地尸骸,大感頭疼。命令仵作驗明了尸身后,就把所有尸體先運回衙門。

如此大案,非同小可。

沒有多少頭緒之下,許知府只得派人在附近挨家挨戶詢問,看有沒有目擊者。可幾乎問完了案發現場周圍所有的居民,都毫無發現。在昨晚,沒有一個人聽到有打斗聲慘叫聲之類的,寂靜如常。

陳劍臣來到府衙,面見許知府。

許知府先是把兇案情況說了一下,然后暗地觀察陳劍臣的表現。

“宋大人死了……”

陳劍臣的神色有些驚愕,其中又夾雜了些欣喜的情緒。

“據說宋崇和留仙你有些過節?”

陳劍臣淡然一笑,沒有隱瞞,將宋崇滋擾覬覦魯惜約的過程說了出來。

“如此說來,留仙一定很恨宋崇了?”

許知府話里有話。

陳劍臣昂然道:“當然恨,我心中早立誓言,要勤讀詩書,他日高中,定然將此辱還施彼身,沒想到……”

下面的話不用說了。

當下許知府也是不可能懷疑什么的,只是例行的詢問罷了。說完后,就讓陳劍臣回家去了,隨口還恭祝了幾句“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之類的套話。

陳劍臣大踏步回家,還沒有到家門口,遠遠便見到一個身穿素色僧袍的老和尚,一手把持一根禪杖,一手托著個銅缽,正站在他家門外化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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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二章:化緣


對于釋家和尚,陳劍臣觀感一向不大好,除了昔日在蘇州,和那拂曉大師有過一些接觸外,其他就沒有什么交流了。況且,在天統王朝,釋家一向式微,只是到了近年,隨著正明帝的弘法主張,才漸漸抬起頭來,開始了傳道。

弘法之后,無數的寺廟猶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而城府的大街小巷,鄉村的山間之道,光頭僧袍的和尚人物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不,現在都化緣到了自家門口了。

陳劍臣踏步走近,見那老和尚端是一副好容貌,面正鼻挺,留三縷飄逸長須,根根都雪白了,飄拂在胸間;一對壽眉,長長的彎垂下來,繞在眼角出,更顯得浩然出塵,慈悲為懷。

有和尚上門化緣,莫三娘早恭敬地迎出來。不過那老和尚手中舉著銅缽,微笑搖頭,既不要飲食,也不要錢財,好生奇怪。

陳劍臣眉頭一皺,心中約莫有了些端倪:

釋家大開方便之門,如今又得到了朝廷的允許,可以批量地設立廟宇,大開山門收信徒。那些信徒吃齋念經,但在修為一途之上,并無出色之處。從嚴格意義上,他們都屬于釋家的外圍人員,沒有真正得到釋家的修煉功法。又或者說,有了法門,只是修為尚淺。

然而有些得道高僧可大不一樣,禪理高深,佛法無邊,乃是了不得的高人。

眼下看這老和尚,似乎來歷就不一般。

陳劍臣忽而想起留在屋中的嬰寧,一顆心不由揪了起來。快步上去,施個禮。道:“大師好。”

老和尚此時才側過頭,卻早已知曉他回到一樣,微微一笑:“見過施主。”

陳劍臣問:“大師這是?”

“老衲乃崇陽寺主持,元寶,今日特來此化緣。”

陳劍臣一愣:原來對方就是崇陽寺的主持,高僧。元寶大師的名諱亦已早傳遍整個江州城的了。

“哦,原來是元寶大師,幸會幸會。”

嘴里應付著,那邊阿寶已把他拉進庭院里,低聲道:“留仙哥。這個老和尚好怪。站在咱家門口已好久了,既不要飲食,又不求錢財,想根木頭杵在那兒,我們又不好趕他走。”

陳劍臣哦了聲。沉吟道:“我來問問他……”走到元寶大師面前:“敢問大師。你要化什么緣?”

元寶大師壽眉低垂:“人緣。”

“人緣?大師,恕在下愚昧,不懂何意。”

元寶大師微微一笑:“老衲登門,在此久候,只為化施主之緣。”

陳劍臣雙目一瞇,瞳孔縮起:敢情是沖自己來的呀……

“但請大師明言。”

元寶呵呵笑道:“施主如今樂乎?”

陳劍臣劍眉一揚:“在下昨日新婚燕爾。享魚水之歡,當然樂。”

元寶大師嗯了聲:“說到魚水。老衲此缽中剛好有魚有水,施主不如一觀。”說著。舉過那銅缽,遞到陳劍臣面前去。

但見缽里清水盈盈,兩尾鮮紅的金魚正在水里暢游,好生快活。

陳劍臣凝神一看,那兩尾金魚忽而驚動,你咬我尾巴,我咬住你尾巴,恰好形成一個小圓圈。

圓圈旋轉,速度極快——

天地為之一變。

陳劍臣身子已在一座繁華熱鬧的大城府之中,身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邊兩處,貨品琳瑯滿目……視線忽而放遠,見到城外,瓜果掛滿枝頭,稻香盈野,端是一幅國泰民安,民生豐饒的景色……

突然天空飛掠過一只烏鴉,怪叫連連。

隨著它的出現,烏云翻騰,陰風陣陣,哭泣四起。然后一大隊軍隊出現,干戈如林,所到之處,踐踏一切,摧毀一切,無數人頭在刀下跌落,無數血肉從刀口濺飛出來……嚎叫聲,尖叫聲,慘叫聲,匯合成一團,撕心裂肺的,簡直要讓人發狂了去。

叫聲如潮,一波接著一波地沖刷著陳劍臣的身心,饒是他心志堅定,也暗暗萌生出要捂住耳朵的沖動。

就在此時,聲音倏爾一變,竭斯底里的呼喊來個三百六十度大變,換成了靡靡嬌語,又有鮮花墜落,形成花雨。而后有仙女下凡,個個千嬌百媚,衣帶飄揚。她們嬌笑著,奔赴到陳劍臣身邊,竟然大膽地寬衣解帶——

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的氣息,要帶著人心墮落,永遠的墮落下去,再不愿意醒轉過來。

呀呀呀!

天仙近身,那光鮮的皮肉毛發,猛地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全部衰敗剝落,最后只剩得一副副白慘慘的骷髏架子,仍然搔首弄姿地要撲上陳劍臣的身子。

異響叢生,陳劍臣雙手,右手多了一支大筆,左手執一柄長劍,筆劍交叉,光芒激射之下,所有的骷髏架子紛紛如落葉,化為齏粉。

整個世界清靜了。

天地恢復原樣,陳劍臣就站在自家的門口,定定地站著,雙眼看著元寶大師手里的那個銅缽。

只是如今缽里,既沒有水,也沒有魚,空空如也。

元寶大師突然身體一震,嘴角流出一縷鮮血,殷紅無比,把雪白的胡須濡染得觸目驚心。

他緩緩開口道:“施主好重的執念!”

陳劍臣雙眸精光瑩瑩,卻不開口。

元寶大師,又道:“施主,老衲道行不夠,不能渡你脫離苦海,迷途知返,不過施主莫怕,他日老衲師伯將會親自現身而來。”

說完,轉頭離去。

陳劍臣叫道:“你師伯是誰?”

“師伯法號地藏,人稱地藏菩薩……”

聲音渺渺,幾呼吸間,元寶大師已沒入街道上的人群里,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地藏菩薩?”

陳劍臣嘴里念叨著這個很是熟悉的名稱,若有所思。

“留仙哥,到底怎么啦?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阿寶雙眼睜得大大的,疑惑不已——剛才她就見到陳劍臣去觀看老和尚的銅缽,看的時間很短,彈指之間,然后老和尚居然就身體一震,吐血了。

此時莫三娘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覺得這元寶大師神神化化的,不像高僧,倒像個神經病,根本不如傳聞中的那樣。

陳劍臣面露苦笑:“沒什么,人家向來度化我。”

“度化?”

莫三娘疑問。

陳劍臣一攤手:“就是要來渡進空門,當和尚去呢。”

“我呸!”

這下子莫三娘頓時急了,差點爆粗。如果不是心存敬佛,只怕都要罵出來了。真是有毛病呀,兒子青春年少,學業如意,很快就成為國子監的高材生;眼下更是剛成親,才進一晚上的洞房,人生諸種如意……這什么元寶大師倒好,居然莫名其妙地借著化緣的名頭,想要度化兒子出家當和尚,簡直豈有此理!

阿寶也是氣呼呼的,她年紀小,性子直:“有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哪有像他這樣的出家人的。”

個中意味很難解釋,陳劍臣沒有多說:“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怎么會去當和尚呢。”

所謂“四大皆空”,對現在的他而言根本沒有什么吸引力。在他看來,如果真得看破紅塵去出家,棄母親不養,是不孝;扔嬌妻不理,是不義,敬奉青燈古佛,對天下蒼生毫無貢獻,又是不仁了。

不孝不仁不義,實在枉為人子。

寬慰幾句后,陳劍臣擔心嬰寧,快步進入屋子里,卻沒有找到嬰寧,問阿寶,阿寶也覺得奇怪,說剛才她還在的。

陳劍臣心想,是不是嬰寧知道元寶大師在外面,生怕被發現被“降妖除魔”,所以趕緊先找地方躲出去了……

果不其然,很快嬰寧就從外面回來了,解釋說剛去外面買東西了。

吃午飯的時候,莫三娘有問起去府衙的事情。

陳劍臣大概地回答,說是知府大人找自己問些話。

宋崇一干人等莫名其妙的橫尸街頭,消息早傳揚了出來。莫三娘自是不虞有它,阿寶更是大拍手掌:“惡有惡報。”

而新作人婦的魯惜約則寬慰之余,又有些疑惑,她心思玲瓏聰明,頗有想象力,居然就聯想到昨晚洞房前相公的那番貌似古怪離譜的行為。

難道說相公早就知道宋崇會帶人來作惡,故而提前安排好了手段。只是在大事不成的情況,所以不敢那么早洞房,要等到有了結果后,才能放心?

“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這條幅的意思,不正有幾分特殊意味嗎?

魯惜約越想越覺得是那么回事,她早就知道自家相公能量大著很呢,絕非尋常秀才。不過這些事宜,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的,其中輕重,牽涉太大。真實的也好,猜測的也好,都應該永遠的爛在肚子里,哪怕面對陳劍臣時,都不應該問。

如果能說的,相公一定會跟自己說的;如果不該讓自己知道的,那相公隱瞞下來亦是天經地義……

迅速理清楚頭緒,魯惜約巧笑倩兮,舉起筷子夾過一大塊雞胸肉,輕輕放到陳劍臣的碗里:“相公,請吃肉!”

“謝謝娘子。”

陳劍臣報以一笑。而坐于斜對面的嬰寧和阿寶兩個,互相對視一眼,又露出那怪怪的笑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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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7-23 22:30:35
第兩百三十三章:屠龍

“相公,聽說有個老和尚來到家門口想度化你去出家?”

皓腕輕搖,慢慢地將那濃黑的墨汁磨出來,一邊磨,魯惜約一邊好奇地問道——自從正式過門,在家中的時候,她便接過了嬰寧的書童工作。

陳劍臣正看著一卷書,聞言沒有抬頭,只輕輕“嗯”了聲。

魯惜約鼓起腮幫:“聽阿寶說,這老和尚還是城中崇陽寺的主持,號稱大師呢,真是好生沒道理。”

在她的立場上,可以的話,甚至都想用銀針去扎元寶大師幾下,最好把聾啞穴都扎了,看他還敢不敢再來度化自己相公去出家。

陳劍臣道:“確實沒道理。”

他心里也有些搞不清楚,為何素未平生的元寶大師會專程找上門來。頓時又想起當初在蘇州,佛曉請自己進金山寺,只怕也有如意算盤。

敢情在這些大和尚心目中,自己還是香餑餑不成?

魯惜約又道:“妾身都被嚇壞了。”

陳劍臣微笑:“不至于吧,你覺得相公我真會聽他的,去出家?”

魯惜約鼓起眼睛:“相公你不知道,這元寶大師在城里久負盛名,口綻蓮花,據說念起經來,連石頭都會點頭,還會跟著他回崇陽寺呢。”

這傳聞便有些玄乎了。

然而轉念一想,覺得倒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元寶大師不是普通的釋家子弟,他修為有成。昔日廣寒略施法術,讓數以百計的銅錢通靈,自動豎立起來,朝他點頭,還咕嚕咕嚕地跟著屁股走。

換了元寶大師,他施展手段,使得地上的石頭聽話,大有可能做到。既然連石頭都能被說得聽話,一個大活人被他“忽悠”進空門,剃度出家,也就不足為奇。

魯惜約繼續道:“妾身一直聽說那崇陽寺十分靈驗,香火鼎盛,還想過兩天去拜佛許愿呢。現在看來不能去了,那主持缺心眼兒,是壞人。”

她的價值觀樸素得很,元寶大師要忽悠相公棄家拋妻地去出家,不是壞人是什么?

陳劍臣啞然失笑。

魯惜約眼圈子有些紅:“你還笑……如果你真得出家去了,我、我們該如何是好?”

陳劍臣吐了口氣,站起來,抓住魯惜約的柔荑,直覺入手嬌嫩,柔弱無骨,看著她,道:“娘子,你知道為何元寶大師會失敗得那么干脆嗎?”

“為什么?”

“只因為他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然后找錯了人。”

“呃。”

聽著這句繞口令般的話,魯惜約一時間迷迷糊糊,不大明白。

陳劍臣伸手去刮了刮她小巧挺直的鼻子:“你可曾聽說過只進了一晚上洞房的新郎官會看破紅塵去出家的?”

這下魯惜約就明白過來了,兩頰飛起兩團紅霞,心里甜滋滋的。

陳劍臣見狀,食髓知味地把書籍筆墨都撇到一邊,攔腰將魯惜約抱起,柔聲道:“過兩天相公就要回書院了,今晚早點安歇吧。”

魯惜約嬌羞地嗯了聲,一雙玉臂環上陳劍臣的脖子,主動獻上熱烈的香吻,頓時引爆了男人心中那團火。

在清倌人的生涯中,魯惜約可謂多才多藝,只是琴棋書畫方面,一直都沒有什么機會展現出來,倒是床榻之上的“才藝”,如今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便慢慢拋去羞澀,化理論為實踐,百般迎合,婉轉承歡,不知天高地厚去挑弄起來。

正所謂:杜鵑聲聲春未了,玉門幽關任君渡!

此中門道,不足為外人道也,但享盡人倫快樂。

所以說元寶大師今天找上門來,真是自討苦吃,就算陳劍臣沒有正氣傍身,但擁有如此善解人意,風情無限的美嬌妻,又怎么會輕易萌生看破紅塵的念頭呢?

完全無厘頭!

今晚難得一片好月光,光華皎潔,映照大地。

放晴兩天,泛濫的洪水開始慢慢消退,露出了被淹的土地樹木,留下一片狼藉。

龜山之上,龍王廟前,四名裝扮不同的道士各自占據一塊石頭,坐在上面,閉目養神,一動不動。任誰也無法想象,四人這般坐著,已經有好幾天功夫了。

月光如水,照在浩浩湯湯的鑒江河面上,泛點粼光,有一種動態的美。

嗷嗚……

突然之間,隱隱有怪聲響起,不辨聲源方向,聽起來,猶如是從地底內傳上來的。

此聲一出,不管是龜山,還是附近其他的山林,嘰里呱啦,無數的飛鳥撲騰騰飛起,慌亂失措地朝著四面八方逃竄;而形形色色的走獸,更是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狼奔豕突,不顧地面的積水,慌不擇路地狂奔,只想著逃得越遠越好。

廣寒忽然睜開了眼睛,雙眸精光爆射,身子霍然而起。

幾乎同時,昆侖奚明峰,蜀山陸師道,全部站了起來,如臨大敵,目光全部放到奔流的鑒江河上。

陸師道的左手,瞬間已搭上腰間的長劍劍柄。

河水汩汩,流得很急。因為入夜的緣故,不見一葉舟楫的蹤影。

晚風微微,吹拂起諸人的發端。

奚明峰忽道:“廣寒真人,是它嗎?”

廣寒雙目瞇起:“除了它,還能有誰?”

陸師道神色冷峻:“終于來了,安得寶劍能屠龍,為了這一刻,我已等待多年。”

廣寒哼了聲,頗不滿意他的狂妄:“陸小子,一雙眼睛別長到額頭上,比起你師兄,你還差遠了。”

陸師道五指一緊,怒目看著廣寒。

廣寒冷笑道:“怎么?難道老道說得不對?”

劍拔弩張,奚明峰連忙做和事老:“廣寒真人,陸兄弟,大敵當前,我們就不要起矛盾了,都是道門一統,何苦做意氣之爭?”

廣寒背負雙手,連聲冷哼,一個飛身,躍上龍王廟的屋頂上,右手搭個涼棚,舉目遠眺。

嘩啦啦,水流的聲音很大,剎那之間,一道猙獰的黑影在江中浮現,張牙舞爪,長達數十丈,光是看著這一道虛影,已足令人窒息。

“它要出水了!”

廣寒忽然大叫一聲,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右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枚古色生香的鏡子。鏡子為鵝蛋型,不大,僅僅為一巴掌大小,邊緣處鑲嵌一圈金屬材料,雕刻繁瑣,符文密布。那主鏡體瑩瑩泛光,白晃晃一片。

下面陸師道目光如電,右手指捏了個劍訣,只需要一個念頭驅動,腰間那無鞘的寶劍就會飛出,斬殺目標。

奚明峰同樣沒有怠慢,手中拂塵往虛空一拋,萬根絲縷披散而開,很是奇妙地變成了傘狀,恰好頂在頭上。

只剩得一個修為最淺的慶云道長,他沒有上得臺面的法寶祭出,從懷中掏出一幅卷軸,呼的,一揚手,將那卷軸釘在龍王廟門口橫額處!

異樣緊張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此時泛現在江中的那道龐大無匹的魅影卻沒有現身出來,而是擺弄著身軀,攪起片片洶涌浪花,逆流而上,順著上游快速地游動。

見狀廣寒失聲道:“不好,它要逃了。”

嗤的,腳下已踏著兩道黃符,乘著符咒飛快地緊追上去。

他一動,無論是奚明峰,還是陸師道,或者慶云都立刻施展法術手段。不知是不是走得急了,慶云竟沒有取回先前釘在龍王廟門額的那幅卷軸。

四人越追越遠,很快就不見蹤影。

嘩啦嘩啦,江水拍動河岸,一起一落間,有一種節奏的樂感。

咕咕咕的,異常的水聲響起,圈圈波紋形成,明月照耀之下,就見一名少女從水波的中心徐徐走出,此時的她,全身竟然是赤、裸的。

眉目清新如畫,身子高挑,雙峰高高隆起,兩點嫣紅,蠻腰不堪一握,長發如瀑,長長的拖在身后,堪堪到高翹圓滿的臀部。整體看上去,曲線優雅,充滿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這,就是人間嗎?”

神秘少女櫻唇輕啟,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忽而纖手一招,身邊的波浪飛旋過來,披在她身上,轉眼變成一套潔白的衣裙,遮掩住了那顛倒眾生的嬌軀。

踏著波浪,仿佛凌波仙子,少女輕盈地走上岸來,眼睛撲閃撲閃的,很好奇地觀賞四下的環境,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竟都能讓她感到由衷的歡喜。

她乍然俯下身子,卻是發現了草叢中有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便低低的俯落螓首,閉上雙眼,鼻端幾乎要碰到那嬌嫩的花瓣了,很是享受地嗅了起來,如玉的臉龐蕩漾出溫煦滿足的笑意。、

隨后少女一路而上,很快就到達龍王廟,見到釘在橫額上的卷軸,伸手拿下來,打開,見到上面有字: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風雨今又來。”

這一幅,正是陳劍臣所寫的字,上面字字蘊含有正氣。只是這時候,毫無激發的動靜。

“這是誰寫的字,挺好看的,怎么擺放到這里了?”

少女自語著,順手將卷軸收起,藏在身上。

隨后她站立定,望向那波濤洶涌的鑒江上游處,目光突地流露出一抹茫然而憂傷的神色:“媽媽說,她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永遠都不能再回來了……但是,永遠到底有多遠呢,龍兒不知道呢。”

少女的雙眸忽然朦朧,有清澈的淚水,一滴滴地滴到腳邊的青草葉子上,宛如粒粒晶瑩剔透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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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入聊齋第兩百三十四章:拒絕


天放晴了,對于災情產生了積極的作用,江州府無論官員大小,繃緊的神經這才慢慢松開。張知州和知軍梁大人聯名發令,派遣三千官兵出城,將集結在城外的百姓們驅逐開,說是洪水已退,不得再在此地滯留,即日起當返家鄉云云。

災民們餓著肚子,本還想嚷嚷一番,卻見到無數的鞭子棍棒,毫不留情地砸落,頓時慘叫痛號,充斥于野……

手無寸鐵的百姓們始終沒有多少方法抗爭,又心記故鄉情形,唯有扶老負幼地,哭啼離去。

站在城門墻頭上,張知州仰首凸胸,肥碩的大肚子從中間凸出來,擋住了視線,低下頭的時候,根本看不見自己的雙腳。

數以萬計的災民斷續離開,江州城府壓力大減,猶如烏云散去,天空終于干凈了。

張知州長吁口氣,忽而對身邊的許知府道:“夢澤,那宋協管被害一案,督辦得如何了?”

許知府眉頭一皺,道:“根據現場情況,看起來很像是內訌……”

“荒謬!無緣無故,他們怎么會自相殘殺,其中定然有隱情,汝等衙門,當抓緊時間偵查,緝捕殺人兇手。十天之內,如果沒有進展,本官將請黑衫衛介入。”

說罷,張知州拂袖而去。

許知府面露苦笑,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沒有多少申辯的機會。可根據仵作、捕快等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現場搜查,的的確確屬于一起內訌時間。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這樣,然后都一命嗚呼了。

問題在于,這般匪夷所思的情形不說別人,就連他自己都很不相信,感到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簡直是活見鬼了!

陳劍臣倒真的去見鬼了——就在他返回書院第三天,汪城隍又派小鬼來請去吃酒。

喝酒地點不變,依然在那個庭院,這一次,廣寒和慶云都不在。

汪城隍熱情洋溢。迎出門來,只是不管怎么看。看他的笑容都有些假。正所謂無事獻殷勤,肯定有問題。

吃了些果子后,汪城隍開門見山:“留仙,上次說的合作一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上一次,汪城隍說要送陳劍臣一場富貴,不過當時陳劍臣不置可否,沒有明確表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白得的禮儀,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故而在事因沒有確定之前。陳劍臣不會貿然答應。

“汪城隍,你的富貴到底是個如何送法?”

汪城隍呵呵一笑:“這個留仙就不必多慮了,陰司自有合適的手段,包你日后青云直上。富貴逼人即可。”

陳劍臣話題一轉:“我想,你們找的,恐怕不只我一個吧。”

“這個當然。實不相瞞,天下十八州,都有人選。而你,就是江州的人選。”

對此陳劍臣倒可以理解——如今天下弘法,釋家當興,大搶香火。陰司處境不妙,天下十八州。州州都損失慘重,香火信仰被奪取不少。長期以往。陰司哪里還有站著的地方?

這是典型的資源大戰,是生存之戰,失敗者將會煙消云散,不復存在。

如是,自容不得陰司不打醒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

然而局限于陰司律法,陰司中的大能不方便直接出面,去和釋家和尚爭香火,便只能曲線救國,通過在陽間尋找合適的代表人物,上位把政,從而影響國家政令,打壓釋家,最后達到理想的戰略目標。

在江州,汪城隍便找到了陳劍臣。

說白了,這其實就是各取所需的事情。陽人代表俱為讀書人出身,畢生夢想為得到功名權勢;而陰司,只求香火。

沉吟一會,陳劍臣悠然一嘆:“如果我拒絕,你是不是會另尋人選?”

汪城隍道:“這個當然,這是每一個城隍都必須完成的任務,無可推卸。”

“那汪城隍還是另尋高明吧!”

汪城隍霍然動容:“什么,你竟不愿意?”

陳劍臣一聳肩:“在下覺得這個誘餌太過香甜,只怕吞進去后,連魚鉤子都吞了進喉嚨,再也拔不出來了。”

汪城隍目光閃動,良久才慢慢道:“留仙果然為聰明人,只是,人光有聰明是不夠的,一樣需要外來助力,才能成就大事。”

陳劍臣道:“我知道,不過我應該有所選擇,而不是一味的迎合接受。”有些原則底線是不可觸犯的,接受了陰司的“大禮”,只怕就完全和陰司同一條船上,甚至會變成對方手中操控的傀儡,沒了自我主張,哪還有什么意義?

汪城隍悠然一嘆:“可惜……”不知是可惜陳劍臣放棄了這個機會呢?還是可惜自己失去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陳劍臣解下腰間的陰陽暖玉,道:“此物也應該物歸原主了。”

汪城隍哈哈一笑:“留仙忒得小看人了,咱家送出去的東西,豈有再拿回來的緣故?雖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議,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對吧!”

陳劍臣點點頭,將寶玉收了回來。該說的都差不多了,再留下來已無必要,他便起身告辭。

這一番回去,再無小鬼抬轎相送,只能步行走動。

陰司地圖的江州,規模凋零,一派清冷,只兩條街道,一縱一橫,成偌大一個十字形。此時街道上人影稀疏——其實該說是鬼影才對,個個都申請呆滯,沒有絲毫神采。

人死后,陰魂被拘入輪回,喝了麻婆湯,走過奈何橋,就將喪失一切前世的記憶神智,渾渾噩噩的。唯有機緣來到,開竅生靈后,才能得到心生。

得得得!

馬蹄聲大作,嗩吶喇叭,鼓樂沖天,好像有一大隊儀仗迎面奔來一樣。

陳劍臣心一動,下意識地讓到一邊去。

片刻之后,樂聲臨近,就見旌旗鋪張飛揚,如一片烏云般卷來。舉著旗的,騎著馬的,這些陰魂個個身強力壯,魁梧過人,還穿著烏黑油亮的鎧甲,頭上戴著的,是一副奇特的梭形盔,連面目都全部遮蓋住,只露出兩只黑洞洞的眼孔,兩道紅芒幽光透射而出,攝人心神。

陰兵!

這是比陰差勝過一大截的陰兵,訓練有素,久經戰陣,非常的驍勇。

擁有陰兵的簇擁,自然可知來者非同小可。要知道就算一州城隍,部下亦不過統率著陰差而已,要調動陰兵,還得向上頭請示批準才行。

旌旗遮天,鼓樂震耳,儀仗隊伍的中間抬著一頂臥榻。榻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人,光是坐姿,就顯得高大異常,身上穿的,是一件古色生香的朱紅官袍,頭頂烏紗如蓋,帽下一張國字臉,四四方方,黑須間或飄逸,不怒自威,充滿了一股上期作為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陳劍臣看著,心中有莫名的滋味涌起:這陰司真是處處都在模仿陽間,當官者出行之際,少不得人馬踏踏,大吹大擂一番,以彰顯威風。卻不知道這一位,是何來歷,看樣子他可比汪城隍的排場大多了……

儀仗隊伍來得很快,輕飄飄的,無論人馬,都似乎沒有腳踏實地般,須臾就經過陳劍臣這邊。

臥榻上的大官猛地似感覺到了什么,一舉手,整個隊伍當即停住了,鼓樂聲好像被攔腰一刀砍斷,沉寂下來,再無聲息。

陳劍臣心一動,就知道問題出在己身上,很可能對方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不過他倒不慌亂,自己是受汪城隍的邀請來的,光明正大。

果不其然,很快,一名陰兵快步走來,走動之間,鎧甲發出清脆的金鐵之音。殺伐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什么人,敢闖入陰司來,速速來我家老爺面前回話,否則定不輕饒。”

語氣驕橫,頤指氣使的。

陳劍臣按耐住性子,走過去,站到臥榻前面,拱手道:“在下陳劍臣,見過這位大官人。”

“好膽子,見了咱家老爺居然不跪!”

陰兵們爆喝起來,兩名近侍如狼似虎,撲身上來就要抓住陳劍臣兩邊肩頭,想將他強摁下去,匍匐跪倒。

這兩名近侍,乃是從千名陰兵中經過層層篩選,挑選出來的,修習了特殊的法門,力大無窮,被他們一手拿捏住,輕則皮開肉綻,重則傷筋動骨,魂神形象被這么一拿,只怕立刻就動彈不得,任憑他們擺布了。

陳劍臣傲然而立,不閃不避。

大手如爪,迅猛地抓上他的肩膀,當剛剛相觸,便如同抓到了滾熱火燙的鐵板,滋滋滋,異響連連。

兩名近侍忙不迭縮手,就見到手掌心有一道白氣。白氣騰騰,向四周擴散,隨即他們的手掌,便仿佛被燒融了的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化為齏粉,簌簌的粉末掉落如雨。

這是什么氣息,如此霸道?

兩名近侍駭然若絕,假如就這般不可抑止的消融,恐怕一時三刻,全身都會化掉,渣滓都不剩了。

好在把巴掌消融掉后,那白氣就慢慢揮發消失了。兩名侍衛這才松一口氣,暗呼僥幸,只喪失了一只巴掌,日后凝練回來便是。

“哼!”

臥榻上的大官人冷哼一聲。

陳劍臣心神大震點浩然養吾劍差點要被動顯出原形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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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五章:判官

坐在臥榻上的大官人身子沒有動,光是冷哼一聲,這聲音便如同結結實實地打在陳劍臣心坎上,差點要逼出浩然養吾劍來。

好厲害的修為!

陳劍臣心中一凜:他知道陰司絕非說起來那么簡單,乃是一個龐大無比,存在數千年的機構,其內大能不可勝數。沒有雄厚的儀仗本錢,只怕早被人下來滅了。

眼下這一位,就不會是好惹的主。

“你這陽人好生無禮,闖入陰司來,還敢打傷本判官的部下!”

話音渺渺,很是漠然,語氣之間,自有一股能裁決他人生死的霸道。

陳劍臣昂然回答:“我本受汪城隍之請進入的陰司,何來一個‘闖’字?剛才判官近侍拿在下不成,反受傷害,只能說自取其禍。”

“哼,既然本判官的近侍要在陰司拿人,那你就該束手就擒。膽敢頑抗,便是罪!”

陳劍臣哈哈一笑:“不問青紅皂白,這般陰司,以我看來,還真沒存在的必要了。”他心中怒極,實在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蠻不講理。

以前那景陽村土地小鬼,欺上作亂,還能說是情有可原。畢竟陰司家大業大,難免會冒出許多無視法紀的鬼蜮之徒。不料半路遇到的這位高高在上的判官大人,也是如此囂張跋扈,不講道理。

或者,正附和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為上位者,脾性驕奢,目中無人,橫行霸道,下位者怎么會不跟著胡來呢?只怕更加會變本加厲才對。

“大膽!”

“找死!”

一干陰兵見他辱及陰司,當即暴跳起來,手執各色兵器,就要群起而攻之,當場將陳劍臣打入輪回,永世不得翻身。

“武判官息怒!”

關鍵時刻,一聲大叫,就見到汪城隍帶著幾名鬼差疾步而來。奔到臥榻之前,汪城隍撲通一聲跪倒,畢恭畢敬地道:“不知判官大人來到,卑職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這一套,正是照搬陽間的官場禮數,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陰司興起的。

那武判官掃了他一眼,沉聲道:“汪城隍,這名陽人是你邀請而來的?”

不得話語,汪城隍不敢起身,跪伏在地:“正是。”

“哼,你行事越來越不規矩了,為何胡亂請些不相干的陽人進來?”

汪城隍身子莫名地抖了一下,道:“稟告判官大人,卑職乃是奉命要在江州尋覓挑選人徒。此子乃是明華書院的廩生,又受到學政的推薦,不日將進讀國子監。才華橫溢,前途光明,正是不二人選。”

武判官冷然道:“依本判官看來,此人出言無狀,脾性狂傲,不知天高地厚,還敢毀謗陰司。何德何能可以擔當人徒重任?驅逐出去吧,以后不得再有來往,否則本判官定要參你一本,摘掉你的城隍之職。”

汪城隍唯唯諾諾,腹誹道:人家本來就沒有答應……轉念一想,暗呼慚愧,如果先前陳劍臣答應了,如今又鬧這一遭起來,就不知該怎么收場了……

武判官瞥一眼陳劍臣:“書生,你適才毀及陰司,念你初犯,既往不咎;若敢再犯,定懲不容。”一舉手,鼓樂再起,旌旗招展,前呼后擁的去了。

聽到這般言語,胸中一股濁氣火辣辣騰升,陳劍臣差點忍不住要沖上去,將這判官一把從臥榻上揪下來,痛打一頓方消不平。

等隊伍走遠,汪城隍才敢起來,暗暗噓口氣。

陳劍臣道:“汪城隍,多謝了!”

剛才情形一觸即發,他倒不是怕和陰司徹底決裂翻臉,大戰一場;而是要多謝汪城隍敢于替自己說話。

汪城隍苦笑道:“留仙,你還是快回去吧,這武判官,唉……”

似有千言萬語,無法說出口。

陳劍臣心一動:“看來你這個城隍當得也不易。”

汪城隍一攤手:“可不是嗎?想以前……唉,以前的陰司不是這個樣子的……”卻怕言多必失,匆匆一拱手,趕緊回城隍廟去招待上級了。

天下萬事,一切的事物都無法脫離發展的規律,變壞或者變好,鼎盛或者衰敗而已。

汪城隍離去后,陳劍臣很快也回到學舍中,霍然醒覺,正是黎明時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有了進讀國子監的前景,陳劍臣在書院中的地位大幅度提升,不管同窗,還是先生,哪怕學監,見到他時都非常的客氣。

這些討好性的態度甚假,但不得不說,殺傷力很是可觀,經常地聽著,不知不覺間就讓人會萌生出飄飄然的感覺。

由此可推知,為上位者驕奢倨傲的性子并非天生的,而是在環境下養出來的。當一個人身邊都是拍馬溜須之輩,天天耳邊都充斥了阿諛奉承之言,心境想不發生變化都不行。自然就會以為大權在握,予取予求,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了。

俗話說“一人升天,雞犬得道。”陳劍臣雖然還不算“升天”,但平時交好的王復等人的行情也迅速水漲船高。

他們三人,都受過陳劍臣過命般的恩惠,可以算是鐵桿朋友了。其中蕭寒楓近日的遭遇,又應了句老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何福?

艷福也。

卻是和那卞家小姐又有了來往,并且比以前更密切了。

當日胭脂冤枉了蕭寒楓,差點致使他不明不白送命,真相大白后內心大感愧疚,故而放下身段,主動探訪起蕭寒楓來。

這一探二訪的,便打得火熱,好事將成。

局勢一片大好,這一日,慶云道長登門拜訪,和陳劍臣敘話:

“陳公子,不日貧道將和師叔離開江州了。”

陳劍臣只哦了聲——出家人四海為家,漂泊不定,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實在是很平常的事,無需發表多少感慨。

至于他們師叔侄這段時間在江州做了什么事,雖然想知道,但人家未必會說的。

慶云又道:“前些日子貧道奉師叔之命,來請公子寫字。為表謝意,今日師叔特命貧道前來,送一份薄禮給公子。”

陳劍臣一愣,還真要送禮酬謝,這也太客氣了吧……嘴里道:“道長言重了,何須如此客氣?”

慶云微微笑,從懷里已掏出一個小匣子,不過一本書長寬,五寸高,木質古樸,不知里面裝納著什么東西:“此物乃是師叔精心挑選而出的,想必公子肯定會喜歡。不過最好選一個靜謐之時,方好打開觀看。”

見他說得神秘,陳劍臣自是按捺住好奇心,答應下來,沒有當場打開觀看。

慶云便要告辭。

陳劍臣忽而叫住他,道:“道長,在下有些問題,可否請道長解惑?”

慶云一稽首:“公子但問無妨,貧道能夠說的,定然不會欺瞞。”

陳劍臣略一整理,就把在陰司中的遭遇說了出來,著重問那武判官的來歷。

慶云一聽,眼眸有精光掠過,略一沉吟,道:“關乎陰司,公子了解多少?”

陳劍臣搖搖頭。

雖然和陰司打過幾番交道,但了解到的情況委實膚淺得很,一鱗半爪。

慶云擼須道:“可愿聽貧道分說一二?”

陳劍臣大喜:“求之不得。”

慶云道:“這些秘辛,貧道也是從師門聽來的。據說陰司當初設立,乃是西來的釋家所為,乃是了不得的大手筆,意圖建設六道,打造輪回,管轄天下陰魂,自稱一世界。有傳言道,整個陰司世界,便是由一件洞天級法寶演繹而成……”

法寶是比法器更高一級的存在,分為洞靈、洞神、洞天三大級別。最高級的洞天法寶,具有演化世界的通天本事,實在厲害非常。

陳劍臣聽得津津有味。

“后來因為某些變故,釋家遭受重創,不得不退出中原,只留下陰司世界,交給十殿閻羅管理……但時年久后,十殿閻羅王萌生出了獨立的心思,再不愿接受釋家管轄,故而才有了現在的地府。”

果然如此,這和自己的推測不離十,陳劍臣聽得暗暗點頭。忽然想到,香火之爭恐怕不是偶然。

“……如今地府,除了十殿閻羅王外,其他諸如判官城隍土地等,所修煉的都為道門功法,其中自有意味,公子天資聰慧,自是應該知道的,貧道在此就不多說了……呃,至于你所遇到的那個武判官,乃是陰司里十大判官之一,手里掌握著查巡彈劾的權利,幾乎等同于陽間的欽差大臣了。”

慶云道長似有某方面的顧慮,并沒有一下子點透某些關竅,只讓陳劍臣自己去想。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他站起身,最后說道:“對于陰司單方面的背叛獨立,釋家方面自是很不高興,一直都想搶回主導權。這次天下弘法,只是一個契機罷了。貧道聽說,西方釋家將有大人物進入中原,其法號地藏,人稱地藏菩薩,乃是修成了九轉金身的通天人物。地藏曾有言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意思就是要來誅殺叛逆,奪回陰司地府……”

這是陳劍臣第二次聽到“地藏菩薩”這個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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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五章:判官

坐在臥榻上的大官人身子沒有動,光是冷哼一聲,這聲音便如同結結實實地打在陳劍臣心坎上,差點要逼出浩然養吾劍來。

好厲害的修為!

陳劍臣心中一凜:他知道陰司絕非說起來那么簡單,乃是一個龐大無比,存在數千年的機構,其內大能不可勝數。沒有雄厚的儀仗本錢,只怕早被人下來滅了。

眼下這一位,就不會是好惹的主。

“你這陽人好生無禮,闖入陰司來,還敢打傷本判官的部下!”

話音渺渺,很是漠然,語氣之間,自有一股能裁決他人生死的霸道。

陳劍臣昂然回答:“我本受汪城隍之請進入的陰司,何來一個‘闖’字?剛才判官近侍拿在下不成,反受傷害,只能說自取其禍。”

“哼,既然本判官的近侍要在陰司拿人,那你就該束手就擒。膽敢頑抗,便是罪!”

陳劍臣哈哈一笑:“不問青紅皂白,這般陰司,以我看來,還真沒存在的必要了。”他心中怒極,實在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蠻不講理。

以前那景陽村土地小鬼,欺上作亂,還能說是情有可原。畢竟陰司家大業大,難免會冒出許多無視法紀的鬼蜮之徒。不料半路遇到的這位高高在上的判官大人,也是如此囂張跋扈,不講道理。

或者,正附和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為上位者,脾性驕奢,目中無人,橫行霸道,下位者怎么會不跟著胡來呢?只怕更加會變本加厲才對。

“大膽!”

“找死!”

一干陰兵見他辱及陰司,當即暴跳起來,手執各色兵器,就要群起而攻之,當場將陳劍臣打入輪回,永世不得翻身。

“武判官息怒!”

關鍵時刻,一聲大叫,就見到汪城隍帶著幾名鬼差疾步而來。奔到臥榻之前,汪城隍撲通一聲跪倒,畢恭畢敬地道:“不知判官大人來到,卑職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

這一套,正是照搬陽間的官場禮數,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陰司興起的。

那武判官掃了他一眼,沉聲道:“汪城隍,這名陽人是你邀請而來的?”

不得話語,汪城隍不敢起身,跪伏在地:“正是。”

“哼,你行事越來越不規矩了,為何胡亂請些不相干的陽人進來?”

汪城隍身子莫名地抖了一下,道:“稟告判官大人,卑職乃是奉命要在江州尋覓挑選人徒。此子乃是明華書院的廩生,又受到學政的推薦,不日將進讀國子監。才華橫溢,前途光明,正是不二人選。”

武判官冷然道:“依本判官看來,此人出言無狀,脾性狂傲,不知天高地厚,還敢毀謗陰司。何德何能可以擔當人徒重任?驅逐出去吧,以后不得再有來往,否則本判官定要參你一本,摘掉你的城隍之職。”

汪城隍唯唯諾諾,腹誹道:人家本來就沒有答應……轉念一想,暗呼慚愧,如果先前陳劍臣答應了,如今又鬧這一遭起來,就不知該怎么收場了……

武判官瞥一眼陳劍臣:“書生,你適才毀及陰司,念你初犯,既往不咎;若敢再犯,定懲不容。”一舉手,鼓樂再起,旌旗招展,前呼后擁的去了。

聽到這般言語,胸中一股濁氣火辣辣騰升,陳劍臣差點忍不住要沖上去,將這判官一把從臥榻上揪下來,痛打一頓方消不平。

等隊伍走遠,汪城隍才敢起來,暗暗噓口氣。

陳劍臣道:“汪城隍,多謝了!”

剛才情形一觸即發,他倒不是怕和陰司徹底決裂翻臉,大戰一場;而是要多謝汪城隍敢于替自己說話。

汪城隍苦笑道:“留仙,你還是快回去吧,這武判官,唉……”

似有千言萬語,無法說出口。

陳劍臣心一動:“看來你這個城隍當得也不易。”

汪城隍一攤手:“可不是嗎?想以前……唉,以前的陰司不是這個樣子的……”卻怕言多必失,匆匆一拱手,趕緊回城隍廟去招待上級了。

天下萬事,一切的事物都無法脫離發展的規律,變壞或者變好,鼎盛或者衰敗而已。

汪城隍離去后,陳劍臣很快也回到學舍中,霍然醒覺,正是黎明時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有了進讀國子監的前景,陳劍臣在書院中的地位大幅度提升,不管同窗,還是先生,哪怕學監,見到他時都非常的客氣。

這些討好性的態度甚假,但不得不說,殺傷力很是可觀,經常地聽著,不知不覺間就讓人會萌生出飄飄然的感覺。

由此可推知,為上位者驕奢倨傲的性子并非天生的,而是在環境下養出來的。當一個人身邊都是拍馬溜須之輩,天天耳邊都充斥了阿諛奉承之言,心境想不發生變化都不行。自然就會以為大權在握,予取予求,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了。

俗話說“一人升天,雞犬得道。”陳劍臣雖然還不算“升天”,但平時交好的王復等人的行情也迅速水漲船高。

他們三人,都受過陳劍臣過命般的恩惠,可以算是鐵桿朋友了。其中蕭寒楓近日的遭遇,又應了句老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何福?

艷福也。

卻是和那卞家小姐又有了來往,并且比以前更密切了。

當日胭脂冤枉了蕭寒楓,差點致使他不明不白送命,真相大白后內心大感愧疚,故而放下身段,主動探訪起蕭寒楓來。

這一探二訪的,便打得火熱,好事將成。

局勢一片大好,這一日,慶云道長登門拜訪,和陳劍臣敘話:

“陳公子,不日貧道將和師叔離開江州了。”

陳劍臣只哦了聲——出家人四海為家,漂泊不定,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實在是很平常的事,無需發表多少感慨。

至于他們師叔侄這段時間在江州做了什么事,雖然想知道,但人家未必會說的。

慶云又道:“前些日子貧道奉師叔之命,來請公子寫字。為表謝意,今日師叔特命貧道前來,送一份薄禮給公子。”

陳劍臣一愣,還真要送禮酬謝,這也太客氣了吧……嘴里道:“道長言重了,何須如此客氣?”

慶云微微笑,從懷里已掏出一個小匣子,不過一本書長寬,五寸高,木質古樸,不知里面裝納著什么東西:“此物乃是師叔精心挑選而出的,想必公子肯定會喜歡。不過最好選一個靜謐之時,方好打開觀看。”

見他說得神秘,陳劍臣自是按捺住好奇心,答應下來,沒有當場打開觀看。

慶云便要告辭。

陳劍臣忽而叫住他,道:“道長,在下有些問題,可否請道長解惑?”

慶云一稽首:“公子但問無妨,貧道能夠說的,定然不會欺瞞。”

陳劍臣略一整理,就把在陰司中的遭遇說了出來,著重問那武判官的來歷。

慶云一聽,眼眸有精光掠過,略一沉吟,道:“關乎陰司,公子了解多少?”

陳劍臣搖搖頭。

雖然和陰司打過幾番交道,但了解到的情況委實膚淺得很,一鱗半爪。

慶云擼須道:“可愿聽貧道分說一二?”

陳劍臣大喜:“求之不得。”

慶云道:“這些秘辛,貧道也是從師門聽來的。據說陰司當初設立,乃是西來的釋家所為,乃是了不得的大手筆,意圖建設六道,打造輪回,管轄天下陰魂,自稱一世界。有傳言道,整個陰司世界,便是由一件洞天級法寶演繹而成……”

法寶是比法器更高一級的存在,分為洞靈、洞神、洞天三大級別。最高級的洞天法寶,具有演化世界的通天本事,實在厲害非常。

陳劍臣聽得津津有味。

“后來因為某些變故,釋家遭受重創,不得不退出中原,只留下陰司世界,交給十殿閻羅管理……但時年久后,十殿閻羅王萌生出了獨立的心思,再不愿接受釋家管轄,故而才有了現在的地府。”

果然如此,這和自己的推測不離十,陳劍臣聽得暗暗點頭。忽然想到,香火之爭恐怕不是偶然。

“……如今地府,除了十殿閻羅王外,其他諸如判官城隍土地等,所修煉的都為道門功法,其中自有意味,公子天資聰慧,自是應該知道的,貧道在此就不多說了……呃,至于你所遇到的那個武判官,乃是陰司里十大判官之一,手里掌握著查巡彈劾的權利,幾乎等同于陽間的欽差大臣了。”

慶云道長似有某方面的顧慮,并沒有一下子點透某些關竅,只讓陳劍臣自己去想。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他站起身,最后說道:“對于陰司單方面的背叛獨立,釋家方面自是很不高興,一直都想搶回主導權。這次天下弘法,只是一個契機罷了。貧道聽說,西方釋家將有大人物進入中原,其法號地藏,人稱地藏菩薩,乃是修成了九轉金身的通天人物。地藏曾有言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意思就是要來誅殺叛逆,奪回陰司地府……”

這是陳劍臣第二次聽到“地藏菩薩”這個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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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六章:本質
慶云道長走后,剩下陳劍臣和嬰寧兩個,坐在狀元樓的樓上。

半響,嬰寧吐一口氣:“沒想到陰司的來歷是這樣子的……”

陳劍臣呵呵一笑:“現在知道也不遲。”

“可是,道長說只有十殿閻羅修煉釋家功法,其他的都修煉道門法術,這是什么意思呢?”

陳劍臣面沉如水:“因為這樣,別人就不會跟十殿閻羅搶糧食了。”

嬰寧嬌軀一震,徒然明白過來。

如果說整個陰司是一個金字塔的話,十殿閻羅無疑是塔尖上的存在,他們本就是釋家弟子,修煉的自是釋家法門,需要源源不斷地吸取香火念力,這才能提高修為——原來,土地山神城隍等等基層陰司官吏,他們所辛辛苦苦搜刮來的香火,都是供奉給最高層的十殿閻羅所用的。

明白了這一層,整個陰司的本質呼之欲出,不過是一個龐大的,為十殿閻羅搜刮爭奪香火資源的工具罷了。

什么善惡有報,什么我處無私,盡是虛妄之言,專門用來糊弄老百姓的。或者,偶爾人家心情好,會顯靈一兩次而已。

而基層官吏修煉道法,香火念力對于他們基本沒有多少用處,就不會動歪心思,克扣中飽私囊了,而是完完全全地繳納上來。

揭開這一層面紗,偌大陰司的真面目顯露無遺。

根源,竟在此處。

陳劍臣忽然很想笑,大笑!

事物的本質往往如此簡單而荒誕,這就是鬼神之道呀!在他們眼里,天下百姓蒼生,就是能提供養分的存在。

又想到釋家,幾乎差不多的。

當下朝廷勞民傷財地大興土木,只為了建造寺廟。在天下各處開山鑿窟,雕塑佛像。耗費不知幾許,對民生百害而無一益;再頒布福利優厚的條文,寺廟不用繳納稅賦,釋家弟子們無需耕種,不事生產,每天只念阿尼陀佛即可……

如此盛況,陳劍臣不由想起在前一世,那個兩晉時代。兩者仿佛相似。兩晉腐爛透頂后,隨即進入到南北朝的絕代亂世。

那么,現在的天統王朝呢?

佛,本來可信,但是一味的耽于形式,舉一國之力去信奉,那就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謂了。極度容易沉溺如空談玄學之中。動搖國之根本。

陳劍臣是過來人,結合歷史教訓,隱隱已看出天統王朝這般執迷不悟下去,不出幾年就會有亡國之禍。

——規律,是永恒的。

嬰寧氣呼呼道:“這樣的陰司,掛羊頭賣狗肉,真是半點存在的意義都沒有。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藉此震懾人不敢蒙昧良心地去做壞事,可怎么想到。那些神明,往往比惡人還狠毒三分。”

陳劍臣猛地有興致發,當即鋪開文房四寶,唰唰唰,在白紙上寫下兩行字: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不報我來報!

字跡淋漓酣暢,意蘊飛揚。

嬰寧雙眸頓時亮了:公子的意志更加明確堅定了……又想遠些。公子身懷正氣,正氣乃是克制邪魅鬼神的天生所在,如果修煉大成后,闖入陰司地府,將那十殿閻羅全部打趴下。從而重塑陰司,再造輪回。那將是何等了不起的事業,功德無量呀!

想到經常出,小狐貍兩眼都是星星,竟有幾分癡了。

見狀,陳劍臣有些奇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嬰寧你在想什么?”

嬰寧霍然醒覺,呵呵笑道:“沒什么。”心里卻知道自己剛才走神做白日夢了。重塑陰司,再造輪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千辛萬難了。好入手的話,道門釋家早就打入枉死城,取而代之了,豈容十殿閻羅盤踞至今?

“回書院吧。”

陳劍臣收了紙墨,又拿起廣寒贈送的小木匣,率先下樓。

嬰寧看著那木匣,問:“公子,你說廣寒真人會送什么給你?”

陳劍臣一聳肩:“我哪里知道。”

嬰寧笑嘻嘻道:“會不會是一件法寶。”

陳劍臣啞然失笑:“莫說法寶難遇難得,就算有,我也用不了。”他不具備法力,常規意義上的法器法寶,原則上都役使不動。

“這不還有我嘛。”

嬰寧笑得很燦爛,明亮的眼睛不時地瞄到盒子上。

見她神情可愛,陳劍臣不由伸手去刮她鼻子:“敢情你是打著這般的鬼主意呢。”

指身刮過嬌嫩圓潤的鼻端,觸感良好。

“公子,癢!”

嬰寧微微地一縮:“嘻嘻,贈禮的人為修者,贈品怎么會是凡物?”她可是最怕癢癢的了。

陳劍臣聽其說得有道理,把盒子一推:“既然如此,那就送給你啦。”

“謝謝公子!”

嬰寧毫不客氣地接過,但同樣沒有打開,而是信手放進身后的血檀木書筪內。

陳劍臣好奇問道:“嬰寧,前幾天你和阿寶老躲在一邊竊竊私語,都在說什么呀?”

嬰寧小臉一紅,隨口回答:“沒有什么呀,聊聊家常罷了!”

陳劍臣臉一板,佯作威嚴:“真的?我怎么感覺你在說公子的壞話。”

小狐貍兩頰紅暈更盛:“哪里有,公子你多心了。”

“我不信。”

嬰寧嘴一撇:“你不信我能有什么辦法!”

“公子有辦法,大刑侍候!”

說著,陳劍臣便伸出手去,胳肢小狐貍的腋下。

“咯咯咯!”

還沒有碰到,嬰寧就笑不可支了,趕緊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說道:“公子好不知羞,來胳肢人家。”

“誰讓你不說實話呢。”

陳劍臣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最為光明正大的理由。大踏步追上去,鬧成一團,不斷有清脆悅耳的笑聲灑落,驚得路人紛紛側目而視,心道這兩人莫非是瘋子?那么大的人了,還像兩個小孩,嬉戲街頭,簡直不像話。其中一個看起來還是讀書人呢,真不成體統。

但是這么旁觀者又怎么知道陳劍臣和嬰寧的快樂?

心中的濁氣悶氣,都隨著笑聲呼吸出來,塊壘盡消,胸襟干凈通明,不再有煩惱,不再有郁悶,暫且通通都拋擲九霄云外,唯余一片童心未眠。

個中情懷,你知,我知,即可,何須天地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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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七章:頑石

回到書院門口,不再鬧了,陳劍臣恢復成文質彬彬的讀書人;而嬰寧則是那個清秀文靜的小書童。(《斗羅大陸)一如往日,一前一后地進入書院,看上去,十分的守禮恭良。

入到學舍,關門,嬰寧從書筪內掏出那個木匣子,重新擺放在陳劍臣面前。努一努嘴:“真人送給公子的,還是公子親手開啟的好。”

“好吧,等今晚夜深人靜時再打開,瞧瞧里面到底收著什么。”

出到外面,王復一把將他拉住:“留仙,找你好久,從哪里回來?”

陳劍臣問:“怎么啦?”

“快快,到愚兄寒舍去商議些事情。”

王復的學舍內,席方平和蕭寒楓都在,坐在那兒,專程等陳劍臣一般。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正在商議該如何餞行的問題。

屈指一算時日,不出意外的話,那朝廷的批書不日將會傳遞到江州。到了那時,陳劍臣自然便會北上,進讀國子監了。

故而,王復等人合計,要給陳劍臣辦一場風風光光的餞行宴。

陳劍臣啞然道:“拂臺兄,何必破費?飲幾杯水酒即可。”

王復正色道:“留仙此言差矣,你進讀國子監,乃是天大的事情,我等朋友皆有榮焉,豈能如此草率!”

席方平和蕭寒楓齊聲附和。(《斗羅大陸)

他們倒是情義殷切,要知道陳劍臣此去京城,山遙路遠,彼此再想相見,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陳劍臣早已說過,如果能在京城那邊安頓下來,將會接母親等人上去,相當于在上面安居樂業。

而王復三人要想有機會去京城,大概只有科舉這個門路,鄉試中舉后,才會奔赴京城參加會試殿試等。但此門路近年是不大現實的,先別說鄉試之難,單單要取得鄉試資格,就不是一件輕易之事。

至于平時,斷然無法北上的。一來一回,近乎半年時間的旅程,誰受得了呀。

所以這一頓踐行酒,意義深遠。

盛情難卻,陳劍臣沒有多矯情,不過囑咐,要等正式的批書下來后,方可開始請客。在此之前,尚存在變數,不好張揚。

王復連聲道“自有分寸,無需擔憂”云云。

日落月起,夜幕卷起半天星斗,光芒熠熠。

一切都準備妥當,門窗都已關好,陳劍臣和嬰寧面對面坐著,居中的是那個木匣子,準備要打開來看看,到底是何許寶貝。

氣氛有些緊。(《斗羅大陸7

嬰寧再三檢查門窗,確定沒有大的縫隙了,這才放心。

陳劍臣微笑著問:“沒必要這般謹慎吧。”

嬰寧煞有其事地道:“總該預防萬一。假如里面的寶貝光華百丈,激發出來,門窗不夠嚴實的話,豈不會讓很多人看見?”

陳劍臣失笑,心里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個說法的。就算里面裝著的真是法寶,可斷然也不會激發出百丈光芒,法寶又不是探明燈。

“好了,現在公子就打開吧。”

嬰寧坐得筆直,雙眼睜得大大的。

陳劍臣倒沒有太多的想法,伸出右手,在那沒有鎖的匣子口輕輕一掀,頓時露出里面的景象,不禁輕輕咦了聲,狀甚驚訝。

匣子蓋翻開,恰好擋住了嬰寧的視線,她這才發覺自己坐錯了方向,趕緊挪過來張望,嘴里已先問出聲:“是什么東西?”

“恐怕你得失望了,不是法寶,是一方石頭。”

石頭?

有沒有搞錯,這年頭誰送石頭的?

嬰寧疑惑不解,伸長脖子一看,果然。

匣子里頭裝的,不正是一方小小的石頭嘛,橫放著,約莫一指長短,形狀四四方方的,邊線分明,通體乳白晶瑩,上方的一端,被打磨圓潤;下方一段平平整整,空白如玉。

陳劍臣伸手要去拿出來,不料入手后一沉,這一方小小的石頭,竟然有好幾斤的重量,猝不及防之下,差點沒拿出來。

奇怪……

加了一把勁,這才順利提起,左看右看,除了異常的沉重外,別無什么怪異。

“嗯,公子,這里寫有留言。”

石塊壓住的地方,有一張紙條,上面寫有字樣:蒙君賜字,故贈頑石一枚,或可作印章。

字樣扭扭歪歪,沒個正經的,仿若頑童涂鴉,想必出自廣寒之手。

頑石?

嬰寧有些茫然,不知屬于什么石料。她不知道,陳劍臣當然也不知道。但轉念一想,既然廣寒精心挑選送出手的,應該不是凡品。

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除了文房四寶外,印章也是極其重要的,一枚私印,往往等于個人的名片,被烙上強烈的個人風格,甚至有防偽存真的功效。

——私人印章,經過多年的發展,早衍生出了諸多種類,姓氏有章,書齋命名有印,藏書藏品同樣有專門的印,有些文人雅士,一幅墨寶上會同時加蓋多枚印章。

陳劍臣當然也有個人印章,不過是用普通的壽山石雕刻而成的,沒有什么出奇之處。眼下廣寒送這方頑石來,用意就是讓他請人銘刻成印章的。

嬰寧猶自有些疑惑,廣寒沒道理送一方平凡的石頭給陳劍臣,可這所謂頑石,其中又有什么奧妙呢。想了想,她忽然一口吹熄了油燈,學舍內頓時一片晦暗。

“嬰寧你要做什么?”

陳劍臣好奇問。

“我想檢測下這塊頑石……”

話音剛落,端端正正豎立在書桌上的頑石乍然有光華流溢而出,柔和如水。這光華愈來愈盛,最后光明似燈,把丈余方圓照得纖毫畢現,亮堂堂的,可比絕大部分的油燈蠟燭強多了。

敢情這方頑石,還有“夜明珠”的功用呀!

陳劍臣不禁嘆為觀止——廣寒出品,果非凡品。有了這一方石,夜間讀書的時候根本不用點燈了。頑石所散發出來的光線,不但柔和,不刺眼,還沒有油煙味,更不懼風吹雨打,連火油都節省了,簡直就是環保首選。

一言以蔽之,非常科學!

——血檀木書筪,頑石印章,再加上辟邪筆,不知不覺間,陳劍臣已然全身“武裝”了,隨便扔一件出去,都是搶死千萬人的。

欣喜之下,當即揮毫寫道:得美石難,得頑石更難;美于中,頑于外,露天地之間,試問君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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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八章:落定

頑石的奧妙被初步測試出來,不過要將它雕刻成印章,還得請人動手。只是如此寶物,卻不好找人來加工。況且,一般人能不能加工還不一定呢。

頑石,異常的沉重堅硬。

嬰寧看出了陳劍臣的憂慮:“公子,就讓我來幫你吧!”

“咦,你還會雕刻刀工?”

陳劍臣有些驚奇。

嬰寧微笑道:“可以學呀,別忘了我會法術的。”

陳劍臣來了興趣:“法術該如何施展?”說起道門法術,都是用來克敵的多,用在一枚印章之上,會不會顯得大材小用了些。

嬰寧明明白白地說道:“嗯,我先仔細檢查這一塊石頭的材質,然后因材施工,可以設計出某個小型陣法來,按照公子的要求銘刻印文……”

她說得很詳細具體。有了法術幫忙,許多疑難都迎刃而解,再不成問題。

聽完,陳劍臣一拍手:“就這么干了。”

本來一枚完美的印章,除了材質要求外,刀工要求也是非常高的,否則雕壞了,那就等于把整方材料都浪費掉,非常可惜。

好刀工當求名匠,不過有嬰寧在,有了玄妙的法術,只要她去學習一下名家作品。就能完美模仿出來。

陳劍臣選定的印文為四個字:用自己字,以及加上前綴“頑石”兩字,也算獨樹一格的了。

“頑石留仙!”

讀起來很順,仿佛還有些獨特的意蘊。

當然,嬰寧不可能在幾天內便能完成印章作品,而是需要先揣摩一段時間,等準備得差不多了,才好動手。

廣寒真人投其所好地送陳劍臣一方奇珍頑石,說是為了酬謝請字之事。可陳劍臣心知肚明,自己那幅字。在價值上恐怕抵不過一小片頑石。卻不知道對方拿自己的字去,到底有什么作用功效。

字上有正氣。能驅鬼辟邪。

問題在于,以廣寒這等手段,降妖除魔還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嗎?直接施展出雷霆手段即可。假如說目標強橫至極,不是廣寒所能對付的。再加上幾道正氣,亦是杯水車薪,根本不會產生多少作用。

這就構成了一個悖論。

“唉,不去多想了,還是準備遠行事宜吧。”

奔赴京城,山長路遙,固然可以乘坐小狐貍的道書飛行。大大縮短旅途的時間,但安頓家人方面,可需要做好些籌備安排。

等正式的批書下達,有了準信。陳劍臣將和嬰寧兩個先北上,至于母親阿寶,以及魯惜約她們,都會留在江州。等自己在京城安頓好了,才會接她們上去。

讓三位至親留下,陳劍臣多少有些不放心,就算有小義作“保鏢”,力量未免也顯得單薄些。畢竟當前國情動蕩。天下早已不大平,哪怕留在城府里頭。有事發生的話,都無法保護周全。新婚之夜。宋崇率眾,無視律法,企圖來搶親屠門,便是一例明證。

關鍵時刻,還得依仗小狐貍的本事;鼠妖修為到底淺薄了許多,法術也不曾掌握多少,唯有一門“七步穿魂劍符”頗有些造詣。

——最后擊殺宋崇的那一劍,便出自小義的手筆。

這一門劍符攻擊力頗為厲害,但在掌控駕馭方面存在短板缺點:要靜坐醞釀,調息許久才能鎖定目標氣息,進而發劍符。

思來想去,陳劍臣不禁嘆息,自己身邊還是缺人手呀。假如多幾名得力人選,何必頭疼?

一個好漢三個幫,怪不得那些小說里的主角,都是前呼后擁,一大幫“小弟”群星拱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人多故勢眾,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陳劍臣當下尋思,日后有機會的話,還真要降服網羅些人手了。哪怕妖魔鬼怪也無妨,只需將它們鎮壓得服服帖帖即可。

八天后,朝廷的批書終于從驛站傳遞到了江州,先送到顧學政的手里,然后再由學政將批書頒發給陳劍臣。

塵埃落定,陳劍臣進讀國子監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了。他躍然一變,成為了國子監的監生,身份已大不同。

國子監是天統王朝最富盛名的學府,獨占鰲頭。這可不是說說而已,同時還享受很多非同一般的特權。比如說,表現突出的國子監監生無需參加鄉試,等同于舉人,可直接參加會試……

此項特權,簡直等于一座金光閃閃的龍門,只等人來跳了。

由于陳劍臣出身明華學院,算是從明華走出去的人,于是,學院上下,一片喜慶氣氛,人人與有榮焉。而往日一切的非議,所有的怪異目光,統統煙消云散。實在消散不了的,也深深地埋藏到了心底里頭。或者要很久很久,才有奔騰出來的機會了。

陳劍臣進讀國子監,前途一片明,同窗之中,會還有誰那么不識相,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制造不和諧?

便一個個都堆起來燦爛的笑容,熱情洋溢。

應酬是一件麻煩而又必須要做的事情,必不可少。所謂“人情練達即文章”,要把這篇文章寫得好,還需要下很大的功夫。

在這方面,這一次陳劍臣的表現讓眾人大開眼界。進退有據,不亢不卑,真使人懷疑,他是不是換了個人?以前的陳劍臣可是特立獨行,很有性格的。

一連幾天的筵席終于告終,所有的喧鬧活躍都沉寂下去,三天后的早上,陳劍臣將從江州北門出發,進發京城。

而此時,他早就收拾好了東西,離開了明華書院,回到家中。

安頓家事,才是真正的重頭戲,無論如何,陳劍臣都要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務必不讓家人受到一點點傷害,那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家,乃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承上啟下。家之不存,焉何有為?道理樸素而放之四海皆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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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1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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