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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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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4 00:52:50
第九卷:歸人 第十六章 那些年以前

“正是因為修行者的身體有極限,所以即便是聖師階的修行者的身體比起鋼鐵晶石起來也是顯得分外羸弱,而且尤其是越為高階的修行者,身體和自身的魂力力量相比也是十分的羸弱,體內魂力的噴湧也是因身體而有著限制。煉獄山的修行者之所以在這世間顯得特別強大,是因為他們有魔變的手段,可以使得身體遠遠超過修行者的極限,在魔變的時間內,他們的身體就能承受更為劇烈的魂力噴湧。”

“妖獸的幼獸和成獸相比實力至少提升一個大階,你這頭三尾黑狐貓現在就有這樣的力量,到長成之後最少也會擁有相當於大國師的魂力力量,黑狐貓的長成並不慢…在你的修為再有大幅提升之前,它便也是你可以仰仗的力量。”

因為林夕和邊凌涵在佟韋的眼中還太過弱小,還只是小孩子,所以在平時授課時,他並沒有和林夕提及國士以上修行的事,然而現在林夕有所長成,擁有了一些學院可以仰仗的力量,從學院只能為他做事,到他也可以開始為學院承擔一些事情,所以佟韋便開始告訴林夕一些之前還不需要告訴的事情。

“按學院的消息,那名煉獄山聖師是申屠氏一脈…你當日是怎麼發現他是在天上的,且能確定他的具體位置的?”

“直覺…”面對佟韋的這個問題,林夕沒辦法解釋,只能無奈的用直覺來回答。

“直覺?”

佟韋微微沉默,想著難道在林夕的身上,還有著這種難以理解的獨特天賦?

林夕已經想好了接下來如果佟韋還要追問的話,他便只能說這個問題夏副院長知道,要不您去問夏副院長,但看著佟韋似乎並不想追問的樣子,他便問道:“申屠氏一脈是什麼意思?”

“就和邊凌涵一樣,擁有些獨特體質的修行者。”

佟韋道:“是以前煉獄山一名姓申屠的修行者的子孫後代,現在的煉獄山最強的修行者,也依舊是申屠氏的子孫,他們獨特的體質使得他們能夠修煉一些獨特的修行之法,例如用魂力布出符文,凝出像強大魂兵一樣的厲害火焰。”

林夕的眉頭跳了跳,“像那名穴蠻修行者一樣?”

“那根本就是煉獄山的修行之法。”佟韋點了點頭:“前些年我們青鸞的人和龍蛇邊軍在大荒澤殺死了一名煉獄山的強者,他用的便是這種強大的修行之法,那名穴蠻修行者應該是從他的身上得到了傳承,憑藉他遠超出一般修行者的身體強行修煉成功。”

“你有沒有殺死那名綠瞳少女?”回答了林夕的問題之後,佟韋看著林夕,直接的問道。

“沒有。”林夕搖了搖頭:“巨蜥騎乘是她給我的…她也是很獨特的修行者,能夠用來馴養巨蜥的植物,唯有像她那樣的修行者才能快速培育,所以軍方永遠沒有可能擁有大量的巨蜥騎乘。”

佟韋沉默了片刻,難得的微微點頭讚賞:“你這次回來之後的處理不錯,皇普殊是今後的紅袍大祭司之一,她得到了祭司殿光明眼的傳承,假話稍微說多一些她便看得出來,後面反而會有很大的麻煩。至於那名煉獄山聖師身上的鎧甲…因為是我們殺死的,而且整個雲秦對於符文也只有青鸞學院最有研究,所以理所當然也會送到青鸞學院去。”

“光明眼?”林夕的眉頭蹙了起來:“祭司殿有很多特別的修行之法麼?到底是些什麼樣的強大修行之法?”

佟韋道:“有不少…比較特別一些的便是可以將魂力變成大放光明,在黑夜之中照亮極廣的地方,讓對手無所遁形的修行之法,有瞬間耀眼到令對方致盲,無法視物的修行之法,在這些之上,據說還有更為厲害的數種修行之法,只是連我們也無法知曉。我對你的忠告就是永遠都不要輕視任何修行之地出來的修行者。”

林夕苦笑,心想見過了那麼多學院的講師,見過了煉獄山聖師這樣的存在,我又怎麼可能還對這個世界的修行者有任何的輕視之心?

“其實我還隱瞞了重要的事情。”林夕苦笑著從懷中取出了透明浴球般的魂兵,遞給佟韋:“我知道了煉獄山聖師為什麼能夠御劍那麼遠距離的秘密…這就是他的秘密。”

佟韋凝重的接過了透明浴球狀的魂兵,他比林夕的境界不知道高出了多少,所以他馬上就看明白了這是一件什麼樣的東西,無數透明的絲縷在他的手中抖開,然後一股強烈的震驚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青鸞學院不可能打造得出這樣的魂兵,煉獄山也絶無可能打造得出這樣的魂兵。”

“那是哪裡來的?”林夕看著佟韋問道。

對於魂兵的煉製他並沒有多少瞭解,但從佟韋的這句話,他就明白這件東西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世間最頂尖大匠師所能達到的極限水準,就像他那個世界只懂得自行車的人根本無法造得出汽車來一樣。

“不可知之地。”佟韋看了林夕一眼。

他這個回答似乎根本不是回答,然而林夕卻懂了。

這個世上有很多傳說中的不可知之地,強大的修行者也無法達到的地方,比如登天山脈之後的冰原。

“這件東西我要帶回青鸞學院交給夏副院長,他會安排人研究。”佟韋收起了在營帳中飄動的無數肉眼難見的透明絲縷,看著林夕:“我會親自運送煉獄山這名申屠氏聖師的屍體回青鸞學院,他的屍身有些價值,而且不能讓學院研究出對付魔變藥物的消息讓煉獄山知曉,如果直接焚化掉他的屍首,反而會引起煉獄山的懷疑…你也不會在龍蛇這裡停留很久。”

林夕知道減少外物的依賴反而會有利於自己現在的修行,所以佟韋要將這件魂兵帶回青鸞學院,他也沒有什麼不捨,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接下來學院準備要讓我去哪裡?”

佟韋看著他,道:“西邊。”

林夕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認真問道:“聞人蒼月到底有多厲害?”

“比我厲害。”佟韋沉冷道:“據我所知,整個雲秦…聖師階之中,除了有一個人有可能殺死他之外,其餘人單獨對上他,都應該會被他殺死。”

林夕嘆了口氣:“那就是聖師階中無敵…還有一個單獨戰力比他厲害的聖師階修行者是誰?”

佟韋抬眼看了一眼林夕:“你在試煉山谷的修行非常出色,但有一個人做得比你更好。”

林夕一下子愣住,試煉山谷中那印象極其深刻的石殿和記錄瞬息間撲面而來:“老師,您的意思,是那一個內相系學生?”

“是的。”佟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呼出:“他叫谷心音,算你的師叔…去西邊,便是要接他回家。”

“谷心音?接他回家…他又有什麼故事?”林夕從佟韋的臉上看出了一些平時沒有的神色,忍不住輕聲問道。

“他是那種修煉天賦好到許多人都忍不住想揍他的那種人。”

林夕的這句話讓佟韋想到了很多以前的時光,想到了很多人還是和林夕一樣年輕的時候,“但他又是有什麼危險的事總希望擋在前頭的那種人…所以想揍他的人越來越少。”

“我們那些年,就和你和邊凌涵一樣,也不是只有一個風行者。而且和你只有風行者的箭技,沒有真正風行者的獨特魂力體質不同,我和一名師兄,都真正擁有風行者的獨特魂力體質,而且我那名師兄比我還更為出色,所以夏副院長將張院長留下的‘大黑’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些年唐藏皇太后剛剛掌權不久,雲秦和唐藏的邊境比現在大莽和雲秦的衝突還要多得多。我那名師兄在一次大戰中戰死,‘大黑’也落入了唐藏一名大將的手中。”

“大黑是什麼?”林夕忍不住出聲問道。

“是我們學院最強的一具魂兵長弓,是張院長在墜星湖所用的兵刃之一。”佟韋看著林夕,道:“是張院長在行走天下之時得到,來自不可知之地,同樣也不是這個世上的大匠師能夠製造,或者仿製出來的強大魂兵。張院長習慣將那具黑色長弓稱為大黑。”

林夕也不自覺的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所以谷心音師叔去了唐藏,想要奪這具長弓回來?”

佟韋搖頭道:“不止這具長弓,當時還得到一些消息,在唐藏境內某處發現以前般若寺一名上師的坐化之處,有經窟被一些不知情的普通唐藏百姓已經打開過了,有一些經卷已經流散在民間,其中有關一門般若寺強大的修行之法。”

林夕沉吟道:“谷師叔沒有成功…陷在了唐藏,現在才回來?”

“他沒有能得到‘大黑’,但是成功得到了般若寺的那門修行之法。”佟韋垂下了眼瞼,道:“然後他為了一名唐藏女子,在唐藏大開殺戒,殺死了很多人,最終想要殺死唐藏的皇叔,失敗之後,唐藏因為那門修行之法,捨不得將他殺死,一直將他關押在某處連我們都查不到的秘密水牢。”

因為是青鸞學院和林夕接觸最多的人,所以佟韋很清楚林夕好奇寶寶的個性,所以不等林夕開口問,他便接著輕嘆道:“那名唐藏女子是唐藏皇叔蕭湘的女兒,她要和谷心音離開唐藏,結果被蕭湘發覺,親手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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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十七章 和天下為敵的強人

林夕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為在試煉山谷那些石殿中的修行太過艱苦,那些殿壓在他上面的那些破記錄的數字又顯得分外神秘和強大,所以他對這一名內相系走出的學生便有著些莫名的景仰和好感。

他平時是一個很平和的人,以至於姜笑依有時和他在一起,都會不自覺的想像要是像林夕這樣的人發瘋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林夕也不知道自己發瘋起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林夕可以肯定若是誰殺死了自己心愛的女子,自己肯定會發瘋。

他能夠想像一些谷心音當時的心情是何等的絶望與瘋狂。

“那名唐藏皇叔還活著麼?”

沉默了片刻之後,林夕抬頭看著佟韋問道。

“不知道。”佟韋看著林夕,道:“聞人蒼月完全封鎖了般若走廊和碧落陵,唐藏和我們之間的消息,到此刻還是完全隔絶的。”

林夕輕聲嘆息道:“他竟然強到這種地步。”

佟韋自然知道林夕此刻感嘆聞人蒼月的強不是指聞人蒼月強大的修為,他點了點頭:“聞人蒼月是這數十年前世間最出色的將領,他賞罰分外的分明,而且管得極細,就算是最低階的軍士,在某一天醒來可能也會發現聞人蒼月站在他的面前,然後聞人蒼月會說出一些對他做過的一些值得讚賞的事情的讚賞,以及對他的一些看法和期待。碧落陵他轄下的數萬軍士,都認為聞人大將軍會關注他們每一個人,且在他的指揮之下,這些軍隊戰無不勝,有無數低階的軍士會成為耀眼的將領,所以他轄下的所有軍隊,對他都是絶對的忠誠,這是士為知己者死。”

“因為他的強大和公平,再加上他始終在注意著選拔人才,所以他聚集著許多修行者門客,還擁有一支修行者軍隊,天狼衛。”

因為十分清楚聞人蒼月的強大,因為心中自然產生的敵意,佟韋身上的氣息微微震動,整間營帳鼓脹得輕微啪啪作響。

“除非大量的修行者和大軍和他正面開戰,否則不屬於他的人想要在完全屬於他的西邊行事,極其困難。”

“先前聞人蒼月想要的東西也很簡單,接替某個元老,坐到那重重帷幕之後去。但先前為了一些戰功而殺死邊民、戰俘,以及他過分殘忍暴戾的性格,卻是讓所有元老,甚至其中他們聞人家的,那名先皇的老首輔都全部站在了同一個立場上,要設法削除他的軍權,讓他帶著鎮西大將軍的功勛終老。”

“原來九老裡面,還有一個聞人家的老首輔。”聽到這裡,林夕忍不住搖了搖頭,“可是聞人蒼月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那些老人要讓他退,皇帝要讓他退,他卻就是不肯退。”

佟韋冷然看了林夕一眼,“還有我們青鸞學院…要麼他也想得到谷心音身上的修行之法,要麼想要殺死聖師階之中,唯一一個有可能殺死他的存在,所以他不想讓谷心音活著回青鸞學院。”

林夕真心讚歎:“和整個雲秦為敵…真是好氣魄,好瘋狂。”

“西邊實際已經變成了他的國。”佟韋沉聲道:“任何帶著皇帝旨意的各司的人都根本無法進入碧落陵的區域,甚至有一支千人的護送皇帝御使的軍隊,都在碧落陵區域之外被全部殺死。”

“所以西邊實際已經不受皇帝控制,實際已經叛亂,只是聞人蒼月的聲望和軍力沒辦法讓皇帝直接宣佈他叛亂而出兵清剿。”林夕沉吟道:“那接下來準備讓我們做些什麼?”

佟韋看著林夕,前所未有的耐心說道:“聞人蒼月有一名知曉他所有秘密的心腹軍師被生擒落在了周首輔的人手中。皇帝和九老同時派出了許多路人馬,不管是打著更換碧落邊軍將領還是頒佈一些陞遷令,抽調聞人蒼月座下一些將領和修行者的幌子,最終的結果就是要讓聞人蒼月應付不暇,無論是一些重要將領到任接替一些軍權,還是那名軍師能夠送到外面安全的地方,獲得聞人蒼月在外面所有佈置和暗插的人手的秘密,聞人蒼月便敗了。”

“沒有任何一方想用大量修行者或是軍人死亡的代價來換取勝利,所以所有這些事情會被刻意的湊到差不多相同的時候,來分散聞人蒼月的實力,來讓他無法兼顧。所以無論是夏副院長還是中州皇城中那些大人物已經出力和準備了很久…所以谷心音回來,接近碧落陵,送那名已經被擒住暗藏在碧落陵某處的軍師出來,還有送許多人進去帶著帝國的命令接替一些軍權,都會在差不多的時候。”

“送谷師叔回來,是學院和唐藏達成了某項約定?”林夕沉吟著問道:“那護送谷師叔回來,是否有唐藏的一些力量?”

“會有。”佟韋點了點頭,“先前還有一支軍隊叛逃了碧落陵,逃入了般若走廊之後,現在因為消息完全封鎖,也不知那支叛軍被聞人蒼月絞殺了沒有,如果沒有,那也會是一些變數。”

“會有唐藏的力量…只要那名軍師能被送出來,聞人蒼月就敗了…只要有一些能帶著皇帝旨意的將領進去,肯定還是會有些軍隊選擇效忠帝國,至少會引起碧落陵邊軍內部自己的混亂,鐵板一塊就會出現很多缺口。”林夕思索著,道:“面對當世這麼多的力量和強者,聞人蒼月可以說是極其的不利,想要贏也實在太難了些。”

佟韋眼睛微眯,道:“但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也沒有任何人敢說一定就贏。”

林夕點了點頭,“當然。”

“你會跟隨護送某一名將領或是御使趕去碧落陵。”佟韋看著平靜的林夕,道:“因為你已經到了大魂師修為,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妖獸,所以到時會有新的魂兵弓箭送到你手中。”

“新的魂兵弓箭?”林夕微怔,因為他才突破到大魂師不久,可是才剛剛能夠發揮出神梨木弓的真正威力。

佟韋道:“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林夕鬱悶的苦了臉,“老師,是什麼樣的弓箭,為什麼不能說得明明白白,偏要打啞謎?”

“少想些現在不用思考的問題,會讓你的修為進境更快。”佟韋看了林夕一眼,道。

林夕苦了臉,“這麼說來西邊的這些事也根本用不著我去考慮,我只要在路上小心應付眼前的敵人就可以了。”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佟韋眉頭微挑的沉聲道:“但對手是聞人蒼月,誰也不能保證他會出現在哪裡…我們學院對先前的谷心音有信心,但是他在水牢之中關押了那麼久,即便魂力修為還在上漲著,身體狀況卻肯定極糟糕。學院中除了夏副院長他們,沒有人能保證對付得了聞人蒼月,然而夏副院長他們因學院的事也肯定出不了學院,所以這次就算沒有意外,也沒有人能夠保證你們的安全,有真正的生命危險…學院便認為你有權知道這些。”

“那我能不能不去。”林夕很是無恥的問道。

“如果你真不想去,學院不會攔著你。”佟韋不屑的冷道:“但以我對你的瞭解,你肯定不會不去。因為你在學院中的許多朋友都會去。”

林夕的眼睛亮了亮:“誰會去?”

佟韋更加鄙夷的看了林夕一眼,“你最希望見著的那個人也會去。”

林夕微汗,不好意思道:“老師…您連我最希望見哪個都知道…學院有必要知道這麼多麼?”

佟韋終於有些怒了,“你在她們新生殿下面放了那麼一把火,整個青鸞學院都知道,你當我白痴麼,連你最希望見哪個都不知道?”

林夕更汗,抓了抓頭,但還是又嘀咕了一句,“該不是學院故意派她去的吧…這算不算變相綁架我…”

“學院可能做這樣的事情麼!雲秦什麼時候有你這樣不知臉面的靈祭祭司!”

雖然明知道林夕只是口頭說說,佟韋終於還是忍受不住了,曲指在林夕的腦門上敲了一個爆慄。

林夕啊的一聲,摀住了自己的腦門,叫痛了兩聲,腦海中卻是頓時浮現起了一個人的影子,他頓時忍不住問道:“李開雲會去麼?”

佟韋看了林夕一眼,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同窗好友,他的怒意消融,點了點頭:“會去。”

“這個傢伙啊…果真。”林夕不住嘆氣嘀咕:“我就知道他哪裡危險就要主動去哪裡…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學院故意派他去,肯定是他自己要求去這種地方的。”

佟韋聽到林夕這些嘀咕,差點一口惡氣把自己憋傷,頓時有種想要將林夕敲出滿頭大包的衝動。

“姜笑依和邊凌涵會不會去?我問過了,他們這次因為守糧倉反而沒有事情…但總不會讓他們一直在這守著糧倉吧?”但林夕卻是沒有絲毫覺悟,接著問道。

佟韋怒喝道:“你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林夕看著再次因自己變得惱怒異常的佟韋,和在學院時一樣,無辜道:“不要這樣嘛…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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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十八章 三公子的慘嚎

山野間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溪水上漂浮著不少枯葉,令人想起少女額頭上貼著的花黃,情境十分秀美。

一陣急劇的馬蹄聲打破了這山野間的幽靜。

三十餘騎從山間羊腸小道跑出,在這條清澈的小河前停住。

在這些全部穿著普通衣飾,連馬匹也只是普通尋常馬匹,看上去如同普通商隊一般的隊伍中,許箴言理了理因為灰塵而有些乾結的頭髮,艱澀的嚥了口口水,用始終略帶驚恐的眼神,警惕的查看著周圍山野間的一切。

因為他的父親,許家最強勢的人物許天望是中州皇城中那九名元老中那名姓江的元老座下最得力的心腹之一,所以許天望對於聞人蒼月掌控的西邊的局勢也比一般的權貴要清楚得多。

在表達了對許箴言的失望,讓許箴言執行這樣的任務之前,許天望便也已經將西邊的局勢全部告知了許箴言。

但和佟韋現身羊尖田山軍方集結地,告知林夕西邊的事情不同。青鸞學院讓林夕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因為覺得林夕有權知情,有權做出取捨,雖然連佟韋都十分肯定,林夕肯定會因為他那些朋友而去西邊。許天望告訴許箴言這些,卻是要讓許箴言知道他始終處於真實的死亡陰影籠罩之下,要用真實的死亡和恐懼來逼迫許箴言。

至於這對於許箴言是好是壞,許天望並不多考慮,因為在他這般因自身的強大和冷酷而得到江家親睞的人看來,若是不能在恐懼的壓迫下有所進步,反而被恐懼壓倒的話,那這樣的人便是廢物,根本不值得任何憐惜,哪怕這人是他的兒子。

聞人蒼月的強大和可怕並不只在於對曾經是西夷十五部國土的廣袤碧落陵區域的所有軍隊的掌控,不只在於他座下那麼多名修行者門客以及他的天狼衛,還在於誰也不知道他這些年在外面到底安插了多少的人手,到底有多少人因為他給予的好處或者存在和他的交易而為他效力。

他是雲秦先皇逝去,新皇長孫錦瑟繼位之後,整個天下最大的真正梟雄,並非是只懂得征戰殺伐的一介武夫。

在聞人蒼月用黑暗的雷霆手段直接殺死了所有帶著皇帝旨意去的隊伍,徹底表明了他的決裂和瘋狂之後,接下來所有的隊伍都是秘密行進,完全不通過各地官府和驛站,許箴言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有多少支像他們一樣的隊伍正在雲秦帝國的山水江湖之間行進,但他知道,先前有許多隊伍甚至是在剛出中州不久之後便被刺殺。所以他們並不是在接近碧落陵時才會有生命危險,而是在這輾轉的二三十日之內,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

……

許箴言看到前面這條清澈小河的河水很深,肯定無法驅馬直接通過。

他看到不遠處有一處野渡,一個竹筏橫在那裡,卻並無人跡,他還看到遠處的山頂上有一座巫廟,那裡面供奉著的應該就是這一帶山民敬奉的山神。

然後他忍不住轉頭望向了自己側前方一匹灰馬上的那個人。

騎坐在灰馬上的是一名鬢角微微發白的中年男子,面相清臒,像是讀書人,此刻的打扮就像是這一支“商隊”中的管事或者賬房,許箴言並不知道這人的身份,為了保密和安全,這一支“商隊”之中,絶大多數人也都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和身份,甚至不知道哪一個人才是他們要真正保護送至碧落陵的人。一路的行程路線和起居全部都是由隊伍中一名身材高大的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安排,然而許箴言感覺得出,這名看上去像賬房先生一樣的中年男子擁有些異樣的氣質,應該是遠超出他的強大修行者。

此刻許箴言看著這名中年男子的側影,一直有些驚恐的心情才略略安寧了一些。

此時,有數名身上水囊中的清水已經所剩不多的同行騎者已經下馬,準備先行將水囊灌滿,隊伍中那名身材高大,武者打扮的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正在觀測是否可以繞過這條河流,或者加固一下那個竹筏,渡過河去。

也就在此時,許箴言卻看到了灰馬上賬房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的一些極其細微的異常。

他看到這名中年男子的耳朵微微的顫動了起來,背部異常的微僵,然後這名男子側身,朝著這條清澈小河對岸的一片密林看去。

“小心,似乎有些不對。”

他感覺到的細微異常很快得到了證實,這名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馬上就發出了沉冷的低喝聲。

所有人霍然一驚,渾身繃緊。

“喀…喀…喀…”

就在此時,就在這名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注視的河對面山林之中,陡然響起了一陣速度節奏令人發麻的金屬鉸鏈和金屬劇烈摩擦的聲音。

然而也就在此時,這名中年賬房模樣的男子卻是霍然轉身,目光徹寒的往向了另外一處地方。

那處地方,就是他們這一側,那一個橫著的竹筏後面不遠處的山坡。

有一絲唯有他才能聽到的詭異低沉嗡鳴聲藉著河對岸金屬劇烈摩擦聲的掩蓋同時響起。

所有這些聲音,在瞬間變成了徹底的風雷之聲。

在眾人急劇收縮的瞳孔之中,對面河岸的山林中,三支足有嬰兒手臂粗細的黑色金屬弩箭裂風破樹,電射而出!

那竹筏後的山坡上,一條足有馬身長短的恐怖旋轉白色冷光巨鐮將沿途所有一切全部切斷,所有沿途的荒草和細樹沒有絲毫抵抗能力的全部切斷,齊刷刷的飛散,躺倒。

“噗!”“噗!”

三支巨大的黑色金屬弩箭瞬間衝入陣中,一支落空,兩支分別洞穿兩名騎者,破開恐怖血洞,將這兩名騎者胸腹中所有臟器全部撕碎,化成血流從背後衝出。

側後方恐怖的旋轉白色冷光巨鐮同時降臨,瞬間將兩名騎者攔腰連著座下馬匹的脖頸全部切斷,且風雷之勢根本沒有絲毫減緩。

因許箴言一直在關注著那名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的細微舉動,所以他比這支隊伍中絶大多數人發現這片恐怖巨鐮要早,而且他畢竟在青鸞學院的試煉山谷之中也經過許多訓練,在這片恐怖旋轉巨鐮帶著風雷之勢從山坡出現之時,渾身恐懼到了極點的許箴言就已經做出了動作,跳下馬,伏在地上。

然而他的身體還有數寸才真正接觸到地面,在空中還未算真正落地,恐怖白色冷光巨鐮已經從他原先騎坐著的馬匹身上斬過。

他的臉是朝著地面的,並沒有看到壯碩的馬匹脖頸就如一根稻草般被輕易切斷,但是他聽到了血柱從馬匹脖頸間衝出的聲音,感覺到了從自己背上飛過的巨刃上的寒意。

他的渾身毛細孔都在瞬間冷汗淋漓,一時竟手腳痠軟,渾身都幾乎沒有抽出兵刃的力氣。

賬房模樣先生的中年修行者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他絶對有能力躲閃這柄朝著他襲來的恐怖巨鐮,但他十分清楚,他身後至少有五名騎者根本不可能躲開這片巨刃,所以在這一刻,他沒有躲閃,吐氣揚聲,從鞍側布團中抽出了一柄金色長劍。

金色長劍在他一聲暴喝的同時化成了一個耀眼至極的雷團,從下往上斬擊在一息之間抵達他身側的旋轉巨鐮上。

“咚!”

兩件金屬之物相交,卻發出了異常沉悶的轟鳴聲。

白色冷光巨鐮被硬生生的往上挑飛,像一片不停翻轉在空中的巨大蚌殼。

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座下的灰馬側向倒下,四蹄同時折斷,且根本發不出哀鳴,一團血霧從它的口中衝出。

中年修行者從馬背上被震飛出去,嘩啦一聲,落於小河正中。

伏在地上的許箴言渾身索索發抖,腦海之中全部都是恐懼和不敢相信的念頭。

貫月弩!

南宮蒼月的這批刺客,竟然動用了威力僅在穿山弩之下的貫月弩!

還有威力更在貫月弩之上,整個軍方都沒有多少輛的,一片刃片都需要五六名普通軍士才能抬動的旋刃車!

無論是貫月弩的弩車還是旋刃車的車身,都是非常龐大,聞人蒼月的人,竟然能夠將這種軍械,不被發現的運送到了這裡,用於一場刺殺!

……

兩名腸穿肚爛的騎者墜於地上。

閃光白色巨鐮咣當落地。

三匹無頭馬匹和一頭硬生生被衝撞力折斷四蹄和撞死的馬匹橫倒在地,兩名被腰斬的騎者躺在地上的血泊中。

在濃厚血腥氣瞬間籠罩這支隊伍的同時,十幾支寒光閃爍的鉤爪帶著黑色的鏈條從對面樹林中拋出,拋向落於河中的那名中年修行者。

數十名手持長刀,臉戴白鐵金屬面具的黑衣刺客從白色巨鐮飛出的山坡上無聲的衝出,如數十條黑色細流,瞬間刺入了這支隊伍之中,更為血腥的絞殺瞬間開始。

渾身發抖著,從地上爬起的許箴言抽出了兩柄三角刺刃,他看到就在他身前的一名騎者一劍刺入了一名刺客的眼窩,但就在許笙這茫然發抖的順間,一柄長刀就將這名騎者的頭顱連著半邊肩膀斬了下來,鮮血飛濺到了許箴言的臉上。

砍倒了那名騎者的刺客直接撞開了斜倒的屍體,衝到許箴言的面前。

許箴言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縮身,右手的刺刃狠狠的扎透了這名刺客的胸口護甲,刺入了刺客的體內。

刺客慘嚎了起來,在臨死之際爆發出了強悍的意志力,拼盡最後的力氣,右手的長刀也狠狠的刺了出來,扎入了許箴言的肩窩。

冰冷的刀鋒穿入了血肉,切割在骨骼上,被骨骼卡住。許箴言半邊身體抽搐,也像野獸一般劇烈的慘嚎了起來,手中的刺刃發瘋般的不停扎入刺客的身體,和刺客一起倒在地上,被刺客的屍體壓在地上時,還在慘嚎,還在不停的刺著已經全無反應的刺客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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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十九章 此河邊,那澤畔

墮於清澈河水中的中年修行者單掌拍擊河水,掌落處桌面大小的一片河面沒有濺開絲毫水花,竟是像鏡面一樣往下整齊的凹陷了下去。

藉著這一拍的反震之力,中年修行者的身體強橫的竄出了水面,手中金黃色的長劍甚至並未迸發出像先前一樣耀眼的閃電,便輕易的將林中拋出的十幾支寒光閃爍的鉤爪全部斬斷。

一劍挑飛足以將五六人同時腰斬的恐怖巨刃,再將水面拍至實質,斬斷十幾支想要將他捆縛住的鉤爪,這名中年修行者如同天神,哪裡還有之前半分賬房先生般的羸弱之態。

然而就在此時,這名面寒如水的中年修行者卻悚然低首,往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什麼都沒有,只是方才畢竟落入水中,衣衫被河水濕透,在他拍水出水之時,衣裳之中的冰冷河水都被他身上強大的氣息全部震了出去,此刻他的衣衫看上去全部都是乾的,他的胸口衣衫上也只有一些隱約的水跡。

但一股極冷和麻癢之意,正在從他的胸口朝著體內不斷延伸,就像有一條貪婪的螞蝗邊吸血,便朝著他的體內鑽進去。

“河水有劇毒!”

只是這一低頭之間,這名中年修行者就反應了過來,發出了一聲憤怒的急劇警告聲,強大的魂力從腳底噴湧而出,整個人像一支蝴蝶一樣往前飄飛而出,瞬間掠入了對岸的樹林。

在腳底接觸到實地之時,他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層灰濛蒙的慘厲色澤。

一股無窮的寒意從這名中年修行者的心田不斷泛出,竟能在流水中佈毒…而且對方在被他察覺的情況下,還能以貫月弩、旋刃車瞬間發動刺殺,將他迫於水中...這樣凌厲的應變刺殺,任何地方軍以及零散修行者的組合都絶對不可能做得出來。這唯有再次應證一點說法,聞人蒼月的部下,都是最懂得戰鬥的那種人。

這名中年修行者心中十分清楚,身後河對岸的絞殺場極其需要自己的加入,但是他的心中也十分清楚,他在短時間內已經不可能加入那邊的戰陣,因為他唯有在極快的時間內殺死這邊的人,並贏得一些專心用魂力驅除體內毒素的時間,否則他絶對不可能在這種劇毒的侵襲下活下來。

此刻,被一刀砍入肩骨,倒在地上的許箴言依舊在像野獸一般劇烈的慘嚎著,手中的刺刃還在不停的刺入壓在他身上的刺客屍體體內。

他的慘嚎聲突然一頓,身體也一僵,一桿充滿殺氣的冷戾黑色長槍穿透了壓在他身上的刺客屍體,在他下意識的閃避之下,刺在了他的心口處。

他的心口內裡皮甲之中,還夾著一塊護心鏡。

這柄黑色長槍刺破了皮甲,沒有能夠洞穿護心鏡將他和身上刺客的屍體一起釘在地上,然而護心鏡的凹陷和對於他胸口的壓迫產生的恐懼和痛楚還是讓他再次劇烈的慘嚎了起來。

在慘嚎聲再次出口的瞬間,這名許家的三公子終於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他的父親是刑司最強勢,最有實權的人物,他還有一個北隴行省的省督姐夫,許家的背後還有江家的支持,所以他在進入青鸞學院之後,都一直因為自己純正金勺,而且是極大的金勺而驕傲自得,看著那些邊蠻和土包的目光之中都帶著天然的鄙夷,連柳子羽這種父親在年內鐵定成為省督的金勺和他一比都只能算是個小金勺。

然而此刻他終於徹底明白,自己那名冷酷的父親真的不會管他,即便在真正的死亡面前,自己和那些平時看不起的土包同學也根本沒有區別,只能靠自己。

“啊…”

心中最後一絲僥倖幻滅,徹底明白自己的父親不可能來救自己,平日裡看不起林夕,因為秦惜月而對林夕極其敵視的金勺許箴言更加劇烈的嚎叫起來,他整個人從地上發狂般的蹦了起來,撞入了剛剛拔出黑色長槍的刺客的懷中。

前面一名刺客的刀還在許箴言的肩膀上嵌著,但是他卻根本不管這柄刀,嚎叫著撞入前方刺客的懷中。

意志如鐵的刺客第一時間棄槍,拔出了一柄不知綁在身上何處的黑色匕首,朝著許箴言的腦門狠狠扎去。

但他低估了許箴言這一撞的力量,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名令他心生鄙夷,明顯恐懼怯戰的年輕人此刻會迸發出這樣的力量。蓬的一聲,他的上身被撞得往後翻仰,許箴言手裡的刺刃在嚎叫聲中不停的刺入他的心口,再拔出。

他的匕首依舊伸向許箴言,卻是失去後繼的力氣,頽然的垂落。

許箴言嚎叫著推飛了這名刺客的屍首,又嚎叫著朝著前面最近的一名刺客衝殺過去。

不知是從未見過如此不知戰鬥的打法,或是因為許箴言畢竟是一名修行者,速度和力量畢竟遠超一般的精鋭軍人,他面前的這名刺客似乎在微微一滯之間,就被躍起的許箴言刺破了咽喉。

嚎叫著的許箴言直接騎坐在這名刺客的雙肩上,不停的擊刺著,直至這名刺客往後倒去,喉嚨佈滿窟窿,幾乎斷裂。

一時間,許箴言在這亂陣之中都顯得非常顯眼,一時間,竟有數名沉冷的刺客被許箴言吸引,朝著許箴言掩殺過來。

就在此時,許箴言這一行人中,就連許箴言平時都根本沒有注意,最不起眼的馬車伕般打扮的黑瘦中年人的面上出現了微微的黃光。

數十支如暴雨般從他側面的一名刺客雙臂隱藏弩筒中射出的弩針打在他的身上,竟只是洞穿了他的衣衫,卻並沒有能夠真正刺入他的肌膚。

在那名刺客瞳孔收縮之間,這名黑瘦中年人的手中已然出現了一柄紫黑色的軟劍。

軟劍如蛇般遊蕩空中,雙臂有隱藏弩筒的刺客頭顱飛起。

…….

許箴言手中的刺刃再次洞穿了一名刺客的咽喉,強大的力量使得那名刺客瞬間因大腦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而古怪的在當地抽搐,無法進行任何一個有效的動作。也就在此時,一柄長刀砍殺在許箴言的背上,斬破了他的甲衣,入肉,血花四濺。

許箴言慘嚎,轉身,卻是看到一柄紫黑色的軟劍的影子,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是一名無頭的刺客。

“抱歉。”

他聽到了有人對他說出這個聲音。

持刀的無頭刺客往他身前栽倒下來,脖頸中的鮮血就像噴泉一般沖在了他的身上。

然後他才發現他的周圍已經變得安靜了,唯有一些壓抑著的呻吟和喘氣聲。

接著,他才看清因為沒有能夠完全阻止那一刀,讓他的背上留下了一條入肉頗深的傷口的是隊伍中那名最不起眼的黑瘦馬伕。

“褚兄!”

就在此時,這名黑瘦馬伕已經渾身散發著一股鐵血氣息,對著河對岸發出了一聲厲喝。

“我沒事。”對案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因大量的失血和脫力,兀自呆呆的站著的許箴言開始頭昏和感到寒冷。

他的周圍只有十餘人還站立著,其中五六名沒有受傷的人持著兵刃依舊警戒著,那名平日負責隊伍行進路線和起居的高大男子已經臉色極其難看的手持軍用急救包到了他的身旁,馬上準備幫他縫合傷口,然而許箴言終於好像重新變回成人一般,一下坐倒在血泊,哇的一聲,不停的嘔吐了起來。

從未經過此種血腥廝殺的許箴言拚命的嘔吐著,嘔吐得渾身發抖,嘔吐得似乎將體內的內臟都要吐出來,嘔吐得連眼睛都看不見東西。

……

……

白山黑水之間,秋吉澤畔。

一撥撥軍人已經整隊,準備離開。

即便是此時,許多平時桀驁不馴的軍人,卻都依舊時不時的向紅杉林中一頂營帳投去充滿尊敬而崇拜的目光。

一名身穿白色祭袍的女祭司正在一些靠近這頂營帳的許多軍人的視線之中,朝著這頂營帳快步而行。

這名女祭司學徒的臉上也閃現著崇拜的光芒和對榮光的憧憬。

她的雙手托著兩件淡金色的祭司長袍,淡金色的靈祭祭司長袍上,綉著三尾黑狐貓的圖案。

而在此之前,所有這隷屬於羊尖田方面軍的軍士,都知道已經有一枚“無畏”勛章送入了那頂營帳之中。

而且所有這些軍士從軍中的通報上知道,在此之前,巡牧尉林夕已經擁有了兩枚勛章。

這枚“無畏”勛章,已經是林夕的第三枚勛章!

一切甜言蜜語都可能是假的,但是代表著榮光的雲秦勛章不可能有假。

所以此刻,在這些軍士的眼中,在這雲秦陽光照射不到的白山黑水之地,這頂黑色營帳上,正閃耀著激動人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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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二十章 十狼

一條烏篷小客船緩緩行於江夜中。

江岸邊有猿鳴,有偶爾亮著燈火的人家,有一些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飛舞。

遠處的商船上,有人在彈著琵琶。

烏蓬小客船尾有一名老船伕在搖櫓,船頭有一名靠著幾個包袱混混欲睡的花白頭髮老僕。烏篷艙裡有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

這兩人林夕在學院社團招新時都見過,是止戈三年的學生,陳暮和杜占葉。

手持著一卷文字完全顛倒錯亂的密文小卷,俊朗穩重的陳暮微笑了起來,看著杜占葉道:“為了安全起見,這是我們至碧落陵之前的最後一則消息通報,沿途沒有任何人會再行和我們有聯絡…不過你大概不會想到,這途中最後一篇訊息之中會有提到我讓你關注的林夕。”

陳暮看上去極為溫和和普通,但微胖的杜占葉和他卻始終不像是尋常好朋友之間的關係,而是始終對他保持著尊敬和敬畏,尤其是在這種唯有兩人獨處的時候。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殿下,是也要抽調他去西邊?”

“他是在靈夏湖畔得了那麼高入院成績的天選,又是風行者…唯有真正的戰鬥才能磨礪出真正強大的風行者,龍蛇方面大戰結束,將他調往西邊本來便是肯定的事情。”陳暮平和的一笑,道:“只是這篇訊息中提及他,是因為他已經成了一名靈祭祭司。”

杜占葉原本對於密訊中提及林夕並不吃驚,但此刻聽到靈祭祭司四字,她卻頓時大吃一驚,“靈祭祭司?”

“他得了一隻雲秦還從未有人能夠收服的黑狐貓,而且還是異變的三尾黑狐貓。”陳暮笑道:“還不止於此,還有一名煉獄山申屠氏聖師死在了他和佟老師手中,他還帶回了穴蠻如何御使巨蜥騎乘的秘密。”

杜占葉的嘴巴張開了,久久合不攏。

“從他在新生殿前拒絶周用賢的招攬時,我便覺得他是我們雲秦最需要的清正而有傲骨的人才,從他出學院到現在,他也一直在印證著我對他的第一觀感,而且比我想像中做的還要更好。”陳暮用手指慢慢將手中的密文小卷碾成了粉末,輕聲感嘆道。

杜占葉的臉上出現了一些擔憂的神色,“但是聖上卻似對他的觀感不佳。”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陳暮輕嘆道:“即便是父皇也不可能所有判斷全部準確,如果他的判斷是錯的,便有可能將林夕往我不願意見到的相反路上逼…希望我將來做的一些事情,可以讓林夕對我和父皇不至於過分疏遠,甚至產生敵意。”

杜占葉臉色微微發白。陳暮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便越加感覺到陳暮身上是真正的具有雲秦先皇之風,然而她心中卻是也莫名的不安,她知道的事情也比一般的青鸞學生和朝堂中的官員多,她自然心中對聖上的一些做法有非議,而若是連這天下最為真心尊重和敬愛聖上的人都忍不住說出了些這樣的話來,便只能說明近年來心中有非議,覺得聖上的許多做法有問題的人已經極多。

“他現在也應該從龍蛇邊軍出發了,我很期待在碧落陵和他見面。”

陳暮低下了頭,卻是極其真摯的輕聲說道:“但願我們和他一路安好…但願我能和他成為好朋友。”

……

一間破舊的山神廟旁,有一間有著幾間瓦房,一個牲口欄子的簡陋小院。

一個身穿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滿臉鬍渣的瘦高男子正在一邊吃東西和一邊看著各式各樣的密件。

他吃東西和看東西的速度都是飛快,尋常人吃一碗飯的時間,他已經吃掉了一大木桶的米飯,再加一大吊鍋裡面濃油赤醬煮著的幾隻雞和幾塊腊肉,以及看完了二十餘份密件。

他的名字也是十分有趣,他姓甄,單名一個快,連起來就是“真快。”

甄快表面上的身份是這裡山神廟的守廟人兼獵戶,真正的身份是聞人蒼月的密探頭目之一。

在看完所有的密件,吃完另外一桶的米飯和鍋裡所有的腊肉及湯汁之後,甄快將所有密件燒得乾乾淨淨,默默的看著在屋裡用舊布縫製尿片,準備迎接數月之後降臨人世的大肚婦人,然後在心中嘆息了一聲。

他知道自己雖然名叫“真快”,而且做事真的極快,但無論是吃飯、看密件、考慮事情、修行、殺人…和聞人蒼月大將軍比起來,卻都是根本無法相比,都要慢上許多。所有跟隨聞人大將軍的人,都十分清楚聞人大將軍是何等的強大。

但讓所有像他這樣的人跟隨聞人大將軍和整個天下一戰的,卻並不只是因為聞人大將軍強大的實力,還在於聞人大將軍對他們有知遇之恩,還在於他們已經深深的打下了聞人大將軍的人的烙印,所以這一戰,對於他們而言,也必須贏。

……

……

“對手是聖師階無敵的聞人蒼月…就算是那名申屠氏煉獄山聖師,要單獨對敵聞人蒼月,恐怕也會被他一巴掌拍死,這樣的對手,又連自己隊伍里到底有些什麼人都不知道,連學院都無法保證安全,這可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太白酒樓…這個世上有李太白麼?雖然你已經消失了這麼多年,但這世上,還到處都是你的痕跡。”

帶著斗笠,牽著一匹老馬的林夕,通過斗笠上垂下的黑色紗布,看著面前的這棟酒樓。

距離羊尖田方面軍撤回龍蛇山脈已經過去了數天,林夕也已經從龍蛇山脈趕到了東林行省中部的這座太安城中。為了保證安全,一切計劃中的調動都是在秘密中進行,除了龍蛇軍方極少數高階將領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已經離開了羊尖田山,至於林夕,接到的密令也只是令他在今日日落之時趕到這太安城中的太白酒樓。至於同行的人員是誰,以何種方式,何種路線趕往碧落陵,他都根本一無所知。

這個世上自然沒有一個寫過將進酒的詩仙,但因為五十年前那名出現在雲秦人視線之中的中年大叔流傳了不少詩句出去,大約是覺得不好意思,又說過一些是一名叫太白的先生所作,估計還說過那名太白先生喜愛喝酒,所以這世上便有了太白酒樓。

林夕看著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看著這間酒樓上斜挑著的酒旗和黑底金字的牌匾,心生感嘆。

一名肩搭白巾,身穿皂色衣服的年輕夥計迎了上來,對著林夕拱手行禮,“不知這位客官是要打火還是住店?”

林夕收回了思緒,看著這名年輕夥計微微一笑,道:“我來餵馬。”

年輕夥計招牌似的笑容不改,“是要喂精料豆餅,還是尋常草料。”

林夕道:“我這頭老馬比較刁,要切碎的精料豆餅和泔水一起混著才入口。”

年輕夥計笑了笑,“的確很刁,不過本店勉強可以做到。請客官隨我到後院馬廄。”

林夕點了點頭,牽著老馬跟著年輕夥計從後院偏門進入。

這間太白酒樓前後共有三進,第一進是臨街三層門面酒樓,第二進是帶著一個偏院廚房的數棟兩層客房,第三進便是馬廄、柴房。

將老馬在馬廄中安置好之後,年輕夥計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卻是在前面領路,穿過了這第三進的一個偏門,沿著一條窄巷,走入了距離太白酒樓大約隔著五六個店面的一個民居小院之中。

“您暫且休息一下,等您的朋友到齊之後,便自然會有人來招呼您的。”打開了朝東的一間廂房之後,這名年輕夥計對著林夕說道。

“好。”

林夕也不多說,但才剛剛帶上門不久,甚至還未解開他唯一帶著的一個大包裹,便聽到了沒有掩飾的腳步聲,然後這腳步聲在他的門外停住,一聲粗厚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到了,可以隨我來了。”

林夕推門走出,看到出聲的是一名身穿紫綢衣的高大禿頂男子,五十餘歲年紀,臉上有一條淡淡的傷疤,屬於那種走在路上可以將小孩嚇哭的相貌。

看到林夕走出,這名高大禿頂男子也並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走在前面,推開了一間虛掩著門的大房間。

大房間裡已經坐了七個人,連高大禿頂男子和林夕在內,便一共是九個人。

只是一眼掃過,看到其中兩個人,林夕便是一怔,然後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是兩個之前在龍蛇山脈裡面看守糧倉的人。

“誰都知道那人的厲害,而且我不能保證我們這些人裡面一定沒有那人的人。”

正在此時,高大禿頂男子卻是已然看了所有人一眼,冷冷的出聲道:“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起見,相互之間交談時,也不要透露自己的任何消息。”

“從現在開始,我們的身份是東林行省臭名彰著,但刑司還沒有能夠有他們畫像的通緝犯野陵十狼。”

“我現在就是裡面的禿狼屠黑虎。”

“這是你們的人皮面具和這十頭狼的介紹,除了將自己的身份記清楚之外,也要將我們其餘所有人的身份記清楚。”

“我們開始的目標是一名告老還鄉的官員。上面也有介紹,確定記住,帶上人皮面具,毀掉字條之後,才能出這個房子。”

……

之前在龍蛇山脈看糧倉的姜笑依和邊凌涵是林夕在這個世上最熟悉的幾個人裡面的兩個。

在和佟韋的談話過後,林夕就在想什麼時候會再和他們碰面,他沒有想到居然會安排了他最喜歡的見面方式,直接就在這裡見著。

因為高大禿頂男子的言語,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之間只是先行交換了一下驚喜的眼神,然後這兩個熟人便不用多看,他便在接過高大禿頂男子“屠黑虎”遞過來的人皮面具和字條的同時,仔細打量起其餘的那幾個人來。

說是十頭狼,但現在加上林夕也只有九個。

只是林夕知道還有一個不會是高亞楠,因為就算學院特意將高亞楠和他以及姜笑依、邊凌涵安排在一起,也不會白費許多力氣,先將高亞楠從遙遠的中州送到這裡。

眼下除了他自己和高大禿頂男子、姜笑依、邊凌涵之外,其餘的五個人分別是一名面目陰冷的老嫗、一名特別矮的大頭中年男子、一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一名莊稼漢般的壯漢,以及一名身上氣息特別沉冷的短髮年輕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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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二十一章 夏季來看冰雕

除了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和那名身上氣息特別沉冷的短髮男子之外,其餘那名面目陰冷的老嫗、比正常男子要矮上一個頭,頭顱又比一般人略大的中年男子,以及莊稼漢打扮的壯漢,身上的氣息明顯都比一般人龐大,好像身上的毛細孔都在噴出熱氣來。

這三個人,就算不是修行者,也是將身體磨礪得遠超正常人的強大武者,只是這平時行走坐立,修行者都不將魂力在體內流淌開來,以林夕的感知,也無法判斷出這三人的修為是到了何種品階。

再加上高大禿頂男子“屠黑虎”明顯也是修行者,這樣算來,只是這裡聚集的九個人裡面,就有七個是修行者。

若不是對手是雲秦帝國最懂得戰鬥的聞人蒼月部下,這樣的一支小隊平時在雲秦也已經十分強勢了。

“你們可以看到,我們計劃是到東林行省邊境的燎城外動手,到那之前,我們的身份就是野陵十狼,我們不會和任何朝堂的勢力有任何接觸,只會用到這十狼有關的江湖勢力,所以要牢記這字條上所有的資料,因為我們不只是簡單的演戲,還需要騙過一些認識這十狼的人。”

“屠黑虎”伸手點了點林夕:“我們沿途不會有新的軍令過來,我是此行的副統領,到獠城的沿途行進都由我負責,他是青狼宿青衣,是我們此行的統領,對敵作戰之事由他負責。”

“我?”

這屋內其餘人明顯都是喜怒不行於色的人物,神色都沒有大的變化,林夕自己倒是驚訝的發出了聲。

“這是上面的命令。”

“屠黑虎”看了林夕一眼,沉聲道。

這名面容足以將正常小孩嚇哭的高大禿頂男子心中有些微惱,他也不知道這隊伍中任何一人的身份,但他知道一名統領如果不能服眾,讓其餘人對他有所懷疑的話,在遭遇凶險時恐怕會有很糟糕的局面出現,他希望自己喝出的這句廢話可以提醒一下這名不知因什麼能力被上面指定為統領的年輕人注意自己的言行。

林夕並沒有像他一樣想得長遠,在驚訝之餘,他自然的看起了手上的人皮面具和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字條起來。

人皮面具的面目也和他一樣十分年輕,只是看上去不像林夕一樣溫和,自然有一種陰狠意味。

“青狼宿青衣,洛野陵人士,年齡二十一,十狼的首領,陰冷狡詐,沉默寡言,好殺,不喜女色…”

看到這樣的“設定”,林夕苦了臉,心想這名兇犯和自己的性情可是實在差得太遠。

“禿狼屠黑虎,洛野陵人士,年齡四十三,沉穩謹慎,好殺…”

“矮腳狼扈歸璞,洛野陵人士,年齡四十七,多話,好酒色,好殺…”

“土狼鄧收成,洛野陵人士,年齡三十九,愚鈍、偏好牛肉,好殺…”

只是看到這幾人的資料,林夕便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聲道:“這些人有不好殺的麼?”

“沒有。”

“屠黑虎”眉頭微皺,只覺得此種理應仔細看,不要錯漏任何一個字的時候多廢話便是輕佻的表現,於是他的聲音又略微沉冷了幾分:“這些人,或許現在開始可以說我們…每個人手上少說都有十幾條命案,所以沒有不好殺的。”

“紅狼陸菁…這是邊凌涵了…幸虧不是叫紅太狼…”

看到邊凌涵要冒充的人物外號是叫紅狼,林夕便又忍不住嘴角上翹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東林行省境內專門殺人劫財的強徒…這些人現在都已經死了?”忍著自娛自樂的笑意看了一眼邊凌涵之後,林夕繼續看著,又隨口問道。

“屠黑虎”點頭:“三日前伏法。”

“按這計劃,我們跟著這個告老還鄉的五品律政司官員車隊…到了獠城之後,難道我們真要動手劫殺?”

“不錯,那名五品律政司官員私營黑市生意,手上也有不少命案,證據確鑿,且家眷已經先行,只有這名官員和他的一些心腹押運他的金銀寶器,可以放心動手,只是相當於執法。”

……

林夕和“屠黑虎”正在一問一答之時,先前那名引林夕進來的年輕夥計正在這個院落外的門檻上磕著瓜子望風。

這個院子和外面的小巷都是十分通透,可以一眼望到盡頭,十分的安靜。

然而此刻林夕放置行禮包裹的那間廂房之中,床下的一塊地面陡然凹陷了下去,而且整塊混拌了石灰和沙石、糯米水夯得極其堅硬緊實的地面凹陷下去時被人托著,側轉過來,慢慢滑下去,竟是連一絲輕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令那名年輕夥計和就在數十步開外的另外一間房中的林夕等人都絲毫沒有發覺。

一條渾身輕柔黑布衣,唯有兩個眼睛露在外面,渾身被汗水濕透了的瘦長蒙面人像一條蜈蚣一樣悄無聲息的從床下的洞中爬了出來。

他的呼吸都似乎調整到了一個很自然的節奏,一停的時間內呼吸的次數比正常人少了至少有一半,而且聲音也是更輕柔,更低。

顯然已經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這名給人黑色蜈蚣一樣感覺的瘦長蒙面人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接就伸出了穩定至極的手,極其熟練的解開了林夕堆放在床上的大包裹上的活結。

瘦長黑衣蒙面人略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因為他看到解開的這一層薄布里面赫然是一個松木大木箱,大木箱的上面是一個細長的布包裹。

瘦長黑衣蒙面人心中微凜,但他的動作卻是反而變得更靈活,更快。

大木箱上的細長黑布包裹也馬上被他解開。

他馬上看到一柄他從未見過的淡青色精緻長劍。

淡青色的金屬劍身上的透明微白符文就如同鍍上的透明水晶,劍尖至用某種奇特綠色斑斕貝殼鑲嵌的劍柄呈現一種奇妙的流線之感。

因為從未見過這種魂兵長劍,且那種從劍尖至劍柄的奇異流暢之感自然令人覺得驚訝,充滿莫名的吸引,所以即便是這名心中十分清楚應該儘快看其餘東西的瘦長蒙面人也不由自主的被這柄長劍吸引住了數息的時間。

然後他才馬上解開了這柄無鞘長劍旁的一個鹿皮小袋。

三塊閃著光華的金澄澄的東西頓時充斥了他的視線。

這名瘦長黑衣蒙面人原本一直極其穩定的雙手陡然輕顫了起來,他的心臟如抽搐般霎時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三枚雲秦勛章!

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竟然擁有三枚雲秦勛章?!

這名瘦長黑衣蒙面人行事極有層次,他早已經看清這個細長黑布包裹內除了淡青色無鞘長劍和這個鹿皮小袋之外,還有就只有幾件疊著的衣物,他也看到其中有兩件是淡金色的,但他之前卻並沒有意識到這淡金色意味著什麼。

而此刻看到這三枚勛章,眼光再觸及那淡金色,他的身體和手指卻是又陡然僵硬了起來。

然後他才看清,這個松木大木箱和他以前見過的同樣樣式的松木大木箱其實還有著不同的地方。

這個松木大木箱上,四周都是密佈著許多細細的小孔,十分的透氣。

“是他?!”

這名瘦長黑衣人的腦海之中驟然出現了一個人的名字,他驟然想到了這個松木大木箱中有可能的東西,他的心臟頓時跳動得出現了絞痛的感覺,他的渾身極冷,額頭上卻霎時暴出了黃豆大小的一滴滴汗珠。他微僵著,用他這生最輕,最不發出聲音的動作往後退了一步,矮下身去。

……

吉祥非常安靜的趴在對於它來說極其寬敞的木箱之中。

自從照著林夕學到如何修行,每次修行之後吉祥覺得渾身更加舒服,說不出的滿足,它便愛上了修行。

若是這名瘦長黑衣人是大國師以上的修行者,他在進入這個房中之後,便會發現有絲絲的天地元氣在朝著林夕的這個包袱匯聚。

但他並不是大國師以上的修行者,所以他並沒有發現裡面吉祥的存在,反是他身上不同於林夕的氣息讓吉祥醒了過來。

跟隨著林夕從大荒澤中走出來的吉祥還依舊不知道這外面是什麼樣的世界,不知道善惡,所以即便醒過來之後,它也是懵懂著,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要做什麼,是朋友還是敵人。

然而這名瘦長黑衣蒙面人在已經大致猜出林夕的身份和猜出箱子裡面的是什麼東西的這個時候,卻是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生怕發出絲毫的聲音和震動,所以他捏著裝著三枚重甸甸勛章的鹿皮小袋沒有放下,沒有放回到木箱上,而是縮手回去,準備遁走。

這樣一來,在吉祥的眼中,他頓時便成了過來偷林夕東西的小偷。

敢偷林夕的東西!

當著自己的面偷林夕的東西!

吉祥便頓時憤怒了起來。

“咿~~!”

於是它便發出了一聲憤怒的輕叫,然後用力的噴出了自己的力量。

“啪!”

木箱的一面瞬間變得粉碎,變成了無數被凍結的木屑冰晶,隨著一團泛著晶光的白光衝擊在了剛剛矮下身子的黑衣蒙面人身上。

黑衣蒙面人的眼睛驟然睜大了,他張大了嘴,面上蒙著的黑巾凹陷了下去,他的額頭上都冒出了黃色光華,但是沒有任何用處,他的整個人肌膚上只是發出了啪的一聲震響,好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然後他的黑色衣服就變成了雪白,他額頭上的汗珠變成了一顆顆的冰珠,他的眼睛也變成了慘白色的冰珠。

他的整個人變成了一個雙手往前推出,想要阻擋前面襲來東西的一個白色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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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二十二章 也要讓他們變強

“我們騎馬還是用馬車跟著?”

“用馬車。”

“我喜歡馬車。”

在吉祥發怒之前,林夕和“屠黑虎”的談話還在繼續,聽到是安排用馬車趕路,林夕微微一笑,至少在馬車中比較方便修行。

“屠黑虎‘的眉頭皺得更緊,他不明白這名被上面指定為統領的年輕人到底視生死如無物才會這麼輕鬆,還是年少輕狂,明知道聞人蒼月那些部下的可怕還是掉以輕心。

因為林夕的年輕和並沒有多少果敢肅殺的氣勢顯露在外,所以在這兩種可能之間,他的判斷傾向於後者。

林夕看出了這名高大禿頭男子眉宇間的憂慮和隱隱不快的神色,他收斂了笑容,認真說道:“這安排可以說是很好,完全取代這十狼的身份…有一頭狼還在那支車隊中潛伏著,甚至抽調過來的我們這些人的體貌都和原本的這十狼差不多。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從一開始就有人知道我們的身份和行蹤,那不管我們的戲做得如何足,都是根本無用的。”

“這種可能性很小。”

“屠黑虎”搖了搖頭。

但就在他搖頭之時,所有的人聽到了林夕房中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木頭碎裂般的爆響。

所有的人頓時變了臉色。

坐在院外門檻上嗑瓜子的年輕夥計頓時站了起來,就在他剛剛站起之時,最靠近門口的林夕和“屠黑虎”等數人已經躍到了院中。

“你們不要進屋,圍住這屋的前後左右。”

只是一躍入院中,林夕便馬上對“屠黑虎”等人下了命令。

就在數息的時間之前,“屠黑虎”還覺得林夕太過柔和,沒有絲毫果敢肅殺之風,不像一名經驗豐富的將才,倒像是一名文官,但林夕此時一聲低喝,“屠黑虎”卻是猛的一滯,只覺一股不容置疑的鐵血氣息撲面而來。

他十分清楚,唯有在軍中做將領,而且是真正率軍經歷過生死殺陣的人,才有可能在如此自然的發令中,就帶上這種軍令如山的氣息。

也就在他不自覺的轉頭看向林夕之際,林夕已經速度極快的貼近了門口,在貼近門口的瞬間,他的身體就蜷縮了下來,整個身體近乎全部伏地,推門衝了進去。

“你們守住這前院,我們去後面!”

也沒有絲毫猶豫,“屠黑虎”對著身旁的“矮腳狼扈歸璞”和“土狼鄧收成”發出了一聲極低的輕喝,首先急速的奔跑,躍上了屋頂,朝著林夕廂房的屋後掠去。

……

林夕貼地一掠進屋內,單手在地上一撐,躍起的瞬間便看清了吉祥安然無事,看到了吉祥面前的瘦高蒙面人冰雕。

他心中微驚,但還是馬上後躍了一步,將門帶上。

“吉祥…這個傢伙都被你變成瘋狂的賽車裡面那個泰國人了...”

將門帶上,再看清吉祥面前那名凍成冰雕的瘦高蒙面人雙手僵著好像是要推門的樣子,林夕頓時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聲。

但看到吉祥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無辜的看著他,一副不知道做好了還是做錯了的樣子,林夕便頓時又上前了幾步,繞過這名瘦高蒙面人的冰雕,揉了揉吉祥的腦袋,用唯有他和吉祥聽得到的聲音低聲道:“做得好,下次再有這麼鬼鬼祟祟的人溜進來偷翻我們的東西,你就再將他冰成泰國人…”

此時他也已經看到了床下的大洞,雖然他不知道這名瘦高蒙面人到底是誰的人,怎麼會直接就盯上了他,但想必絶對不可能是學院的人或是其他要保護他的人,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可能是他的敵人,既然是敵人,那被吉祥殺死也只能說他的運氣不佳,林夕的心中自然不會有什麼同情。

吉祥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林夕說的泰國人是什麼意思,但是它卻感覺得出林夕的滿意和對自己的讚賞,於是它就很滿足的按了按肚子,自己也很享受的鬆了一口氣,輕咿的一聲。

“如何?”

就在此時,屋後已經響起了“屠黑虎”的低沉喝問聲。

“人已經死了…是從地下挖洞進來,你們去檢查一下自己的房間,看有沒有被動過。”

林夕眉頭微蹙,看著身上一層雪白冰殻才剛剛開始化的瘦高蒙面人,雙手伸出,猛的拍在瘦高蒙面人的前胸和後背。“噗”的一聲震響,瘦高蒙面人身上的冰雪被震下了大半,簌簌落地,露出了裡面的普通黑布衫。

聽到林夕自屋內發出的聲音,除了姜笑依和邊凌涵之外,其餘所有人都是心中微寒,只想到這名看上去溫和柔弱的年輕人竟然完全是和外貌、言行不符的沉冷狠辣,竟在瞬息之間殺死了潛伏房內的人,而且聲音還如此的平靜。

屋後的“屠黑虎”聽清楚了林夕平靜的聲音之中沒有絲毫的顫音,他便知道這種平靜絶對不是裝出來的,知道自己對於這名年輕統領的感觀完全錯誤,他心中微寒的同時,有一絲慶幸也升騰起來。他用最快的速度掠回了自己的房屋,然後這名高大禿頭男子馬上看到自己的幾個包袱也已經解開,看到自己的床榻下也有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洞窟。

……

林夕扯下了瘦高蒙面人蒙臉的黑巾。

這人的面相很普通,眉毛稀疏,眼睛有些內凹,雖然臉上肌膚在極寒之下被凍成了灰白之色,尤其一些血脈甚至紫黑著浮現在臉上,但可以看得出來年齡並不大。

林夕接著仔細搜索了他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但是這名瘦高不速之客的身上出奇的乾淨,連任何的東西,甚至連一些用以購買銀兩的碎銀和兵刃都沒有。

唯一的特異之處是他的雙手指甲特別長,就像一柄柄小刀,裡面到處都是泥垢,給人的感覺床榻下的大洞便是他用雙手十指挖出來的一般。

在吉祥好奇的目光中,林夕馬上趴到了床下的洞口前,他看到通道往下數米,然後像下水道一樣側向延伸,下面的土色和洞口處兩尺有餘的地方的土色截然不同,而且有一些小型鐵鏟狀的挖掘痕跡,只有出口這一塊邊緣都切得十分光滑。

這便不難判斷,這下面的地洞是早就挖好了,只是留了一個薄殻沒有挖透。但即便如此,以這地面泥土的堅硬程度,想要用指甲悄無聲息的切開,這名潛入此處的瘦高男子,也至少是魂力能透到指甲毛髮的魂師級修行者。

既然是這種級別的修行者,那即便是回到十停之前等著他出現,也未必能將他生擒,林夕也不想讓這麼多人感覺到自己的古怪。

有腳步聲很快到了門口。

“有四個人的房間行李被動過,都是從地洞上來,要不要查地洞?”

“屠黑虎”的聲音很快響了起來。

“當然要。”林夕看了一眼瘦高男子依舊還有些冰雪未消的身體,又看了一眼吉祥,“當然要看看這‘土撥鼠’是從哪裡來的,讓紅狼下去查….還有,讓人給我準備一件羅袖衫,讓玉面狼給我送進來。”

羅袖衫便是衣袖很大,內有裝得下很多東西的夾兜的寬袖長袍,很多讀書人便覺得這種樣式十分儒雅,所以在文官之中十分流行。

雲秦的祭司長袍也是這種樣式,只是領子更高,高大豎領直至下巴處。

“紅狼”就是邊凌涵,“玉面狼”就是姜笑依。

以邊凌涵嬌小的身材進入這洞裡並不困難,林夕今日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還沒有動用,可以確保她的安全,而且進入這種狹小幽閉的土洞中去追查,林夕覺得這種壓力應該有利於邊凌涵的修行。

現在林夕的修為進境已經遠超過了姜笑依和邊凌涵,在佟韋的眼中甚至已經有了些可以真正為學院做事的能力,他自然也想儘力讓自己的這兩名好友的修行速度變得更快一些。

姜笑依很快敲門走了進來。

“這就是你的三尾黑狐貓?好厲害…”在龍蛇邊軍中呆了一些時間的姜笑依明顯更加成熟了些,身上也流露出了一些軍人才有的氣息,但是見不到多少陽光的關係,他的膚色反而變得蒼白了一些。好友好久不見,他進來就握拳捶了林夕一記,看清那具還在滴著冰水僵立著的屍體和吉祥,就算他是林夕的好友,他都有些心中髮毛,一時都有些不敢靠近吉祥。

林夕接過了姜笑依手中的青布羅袖衫,先行飛快的換上,然後馬上給了姜笑依一個熊抱似的擁抱,“放心,吉祥很聰明的,不會把你凍成冰雕的。”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了這一句之後,林夕直接將姜笑依扯到了吉祥的面前,然後輕聲對著吉祥道:“他是我的好朋友…從今天開始,他也是你的好朋友。”

林夕說著,撫摩了一下吉祥的頭頂,然後示意讓姜笑依也和他一樣做。

“這可是瞬間滅殺了裂金黑鷲的存在啊。”

姜笑依知道吉祥這副人畜無害的懵懂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什麼樣的恐怖實力,他苦著臉,豁出去似的伸出了手,和林夕一樣撫摩吉祥的頭頂。

吉祥看懂了林夕的意思,衝著姜笑依友好的輕咿了一聲。

姜笑依一身冷汗。

“我上來了。”

就在此時,林夕床下的地洞中發出了邊凌涵的聲音。

一身塵土的邊凌涵鑽了出來,看清林夕和姜笑依身後僵立著的冰水屍身也是驟然瞳孔一縮。

“地洞只有一個出口,就是不遠處河畔的一間養鴨人廢棄的木棚中通過來的,沒有什麼線索。”微僵了一下之後,邊凌涵才飛快的低聲說道。

“這也是我的好朋友。”林夕拍了拍邊凌涵的肩膀,然後也示意邊凌涵像自己一樣撫摩一下吉祥的頭頂。

在龍蛇之時,邊凌涵也已經聽說了林夕成為了靈祭祭司,但她也沒有想到,擁有瞬間滅殺裂金黑鷲的恐怖實力的三尾黑狐貓,竟然是如此的可愛。

雖然面對比自己強大許多倍的存在總是有種難以控制的恐怖情緒,但是少女卻畢竟有著喜愛這種可愛小獸的天性,所以邊凌涵將手放到吉祥的頭頂上,看著吉祥懵懂的樣子,她便是覺得越來越喜愛,眼神也變得越來越愛憐。

吉祥覺得邊凌涵的手比林夕的手還軟,它也感覺得出邊凌涵對自己的喜愛,所以它也很享受、很喜歡的拱了拱腦袋。

它只是有一點點想不明白,既然都是好朋友,為什麼林夕抱姜笑依那麼用力,可為什麼不抱邊凌涵,只是拍了拍邊凌涵的肩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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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二十三章 一個胖子,一個箱子

因為路上將會有足夠的交談時間,所以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並沒有交談三人在龍蛇邊軍中的事情,而是馬上討論起了目前的狀況。

“佟老師有沒有去找過你們?”

“沒有。”

“佟老師到秋吉澤來找過我,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所以我知道這個集結地本身就是學院選定的,是戶部用來和一些緝管私鹽生意的密探聯絡的暗口。”林夕看著姜笑依和邊凌涵,用極低的聲音飛快道:“聞人蒼月是連學院都不敢小看的對手,既然一開始就是出自學院的安排,那麼按理我們沒有一開始就被人發覺行蹤的可能。”

“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

邊凌涵不管白皙的臉上黏著的泥土,皺著秀眉努力的思索著,搖頭道:“這人試圖翻看我們的東西,便是想知道我們的身份,說明他和他背後的勢力還並不能確定我們到底是什麼人,接下來要做什麼…下面地洞應該挖好了不少時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這人背後的勢力已經發現了這是雲秦朝堂的暗口,已經密切關注,在這裡守株待兔。”

林夕想了想,點頭:“應該是的,但這個戶部的暗口在各司大大小小的暗口中,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暗口。”

“聞人蒼月總不至於強大到可以發現和監視每個暗口吧。”姜笑依苦笑道,背心微微發寒。

“最大可能還是聞人蒼月的人。”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姜笑依道:“佟老師告訴我的西邊的事情,我路上再和你們細說,但簡單而言,現在聞人蒼月是皇帝、那九個老人、青鸞學院、甚至唐藏新皇帝的共同敵人…甚至聞人家的那個老首輔在這種情形之下,為了不影響自己在重重帷幕侯的位置,他都會徹底和聞人蒼月撇清關係,額外多出力。除非是瘋了,否則雲秦任何一家新興的勢力都會冒著觸怒天下所有強大勢力的危險而在這個時候插手。所以要麼聞人蒼月就是這麼強,強到可以盯緊絶大多數朝堂明口暗口,要麼就是他的那些部下里面的謀士也極其厲害,算準有些明面上的強大修行者都反而不會動用,算準有些等階高的暗口也不會動用,反而是特別盯緊了這些平時不上檔次的暗口。”

邊凌涵看著林夕:“不管是全部盯住還是謀士算計…還是說明聞人蒼月的強。”

林夕輕噓了一口氣,“看來我真不是那樣的變態。”

姜笑依不解:“什麼樣的變態?”

“那種對手越強反而越興奮的變態。”林夕摸了摸鼻子,道:“對手越強,我只覺得緊張和擔心。”

邊凌涵瞪了林夕一眼,“現在你還說這種廢話,已經很變態了。”

聽到邊凌涵這句,林夕和姜笑依頓時忍不住無聲笑起,都有種在學院時無聊鬥嘴的感覺。

“既然你覺得極有可能是聞人蒼月的人,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邊凌涵白了林夕一眼,問道。

林夕收斂了笑容,想了想,道:“按原來的安排走。”

邊凌涵皺眉道:“為什麼?我以為按你的個性會不按常理行事,會直接拋開這安排。”

“光是我一個人,會按你說的做。但既然我是統領,這些人都聽我的命令,我便要為他們負責。在沒有新的命令下達之前,他們肯定會選擇繼續執行命令。”林夕看著姜笑依和邊凌涵,認真道:“這次雲秦挑選出來執行對抗西邊的任務的,肯定都是極其忠誠、為了榮光可以不惜犧牲性命的人…我雖然不能保證他們全部都是這樣表裡如一的人,但我想至少屠黑虎他們大部分都應該是這樣的人。這樣的軍人和修行者我在大荒澤裡見過了很多…他們值得尊敬,我也很榮幸可以和他們這樣一批人認識,共同一路向西。”

“所以我會尊重他們的選擇。”微微一頓之後,林夕看著邊凌涵和姜笑依,聲音微重的說道:“接下來這一路上,我只會考慮如何保護他們安全的問題…以及你們的修行問題。”

邊凌涵和姜笑依都有些驚訝的看著林夕,“我們的修行?”

林夕笑了笑,伸出了手。

邊凌涵和姜笑依看到他的手上發出了光,然後看到有一條條淡淡的黃色光華如同流水一般從他的指尖沁了出來。

這間一地濕潤木屑碎塵的房間又徹底的陷入了靜默之中。

“聞人蒼月很強,但你也很強。”邊凌涵沉默了片刻之後出聲,嘆了口氣:“真的。”

林夕有些陶醉,但他馬上又認真了起來,道:“就在剛剛我讓你去鑽這地洞的時候,我又想到了一些可以讓你們的修為進境快些…或者說讓你們也體會到我體會到的一些有關修行的道理的方法。”

邊凌涵眉頭微蹙,心中不由想到…難道你這個傢伙教起修行,還能比學院老師教我們還快?

“我說過讓你們不管如何…我讓你們相信我的時候,一定要相信我。”

然而林夕接下來的這一句,卻是讓她馬上呆了一呆。她永遠都不可能忘記林夕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對她說這句話的,而她也答應了林夕。

“就算這一路上不碰聞人蒼月的部下,進了西邊…也必定會有廝殺,和聞人蒼月部下的一戰是不可避免的,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要經歷多少戰,遇到什麼樣的對手…所以一路上只要有機會,我會逼得自己修行狠一點,也會逼得你們狠一點。”

……

林夕統領的這一支小隊是十個人。

除了已經碰頭的九個人之外,還有一個是“肥狼”,按資料是二十一歲的肥胖年輕人曹陽,河洛行省玉啟陵人士,在十狼之中是唯一的外鄉人士。

現在這“肥狼”已經成功的獲取了那名律政司的告老還鄉官員秦執言的信任,混入了秦執言的車隊之中。

按照資料,秦執言的車隊一共有十二輛,其中五輛的車廂夾層之中都放置著秦執言這些年積蓄到的最值錢之物。

此刻秦執言的所有人馬全部在太安城西的順安客棧投宿,等長夜一過,明日城西城門一開,便繼續西行,最終目的地是湘水行省的樊城。但只要林夕等人活著,便不會讓這支車隊走這麼遠,只要三日後一出東林行省和河洛行省交界的獠城,林夕等人便會動手,等待下一個命令指示。

然而林夕等人絶對想不到,到了獠城之後的下一個命令指示,就在這“肥狼”的身上。

此刻這“肥狼”正在順安客棧的一間普通客房之中,就著一大鍋肉糜湯,啃著一張用大鍋烙的厚白麵餅。

肥狼當然很肥,這名身高只是普通,面上有少許雀斑的年輕人穿著的是一件大號的白綢衫,但還是顯得十分緊,以至於一片片的汗漬在白綢衫上顯得分外的清晰。

只是用碎肉熬湯,撒了些微蔥花的肉糜湯絶對不能算是美味,河洛行省中部的人最喜歡吃的烙白麵餅都是不發酵的,又硬又幹,但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吃得卻是很香甜。

一張平時至少十幾人份的厚白麵餅和一大鍋肉糜湯全部下肚之後,他才打了個飽嗝,拿一塊手帕擦了擦滿臉的汗珠和油光,又很不風雅的伸到自己敞開的懷裡擦了擦,這才準確無誤的丟到了門口邊不遠的涼水面盆裏邊。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

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低頭間又看到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個木箱子,看到這個木箱子的瞬間,他原本吃飽喝足還有些滿足的面色頓時又變得愁眉苦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把這個木箱子直接搬到了自己的床上,接下來臨睡前的洗漱他的目光都沒有半分離開這個木箱子。

一直到了床上,他都靠著這個木箱盤坐著。

“難道胖一點也有錯麼…青鸞學院就沒有出過胖的學生麼,胖一點就要讓我來扮這肥狼…”

“林夕林夕…你到底什麼時候來和我碰頭啊,讓我在這裡呆著幹什麼啊…”

“還要我帶這個箱子給你…說什麼箱在人在,箱亡人亡的話來嚇唬我…不知道我最怕嚇了麼…青鸞學院厲害的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派我來啊…要不要這麼過分啊,不告訴我什麼時候林夕來和我碰頭也就算了,讓我帶這個箱子,還不讓我先看箱子裡面的東西…”

“林夕林夕你快來吧,好歹和你在一起還有兩個人…我這只有一個人讓我怎麼辦啊…”

靠坐在木箱上後,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閉上了眼睛,似乎是要進入冥想修行,但他的嘴裡卻還不停的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苦悶的抱怨著。

這些抱怨裡面沒有半分自娛自樂的成分,可見這名胖胖的雀斑年輕人是真的膽小害怕。

只是他進入冥想修行的速度卻並不慢,就這樣嘀嘀咕咕著,他的聲音便越來越小,氣息卻越來越平和,他的頭髮和肌膚上的汗毛也隨著呼吸微微的抖動,他的修為竟是也過了中階魂師,正在朝著高階魂師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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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二十四章 叛軍

在西夷十五部聯手東進失敗,被張院長一夜持劍斬盡十五部大王,最終被雲秦軍隊殺得大敗,逃到般若走廊後的荒漠之前,西夷十五部一直是碧落陵的主人。

在東進之前,西夷十五部加起來在雲秦的眼中一直都是對等的小國,人口將近那時雲秦的三分之一,且因為西夷十五部都是遊獵、遊牧民族,除了婦孺及年老多病者之外皆能打仗,所以東進時的軍隊總數甚至超過了當時雲秦的軍隊總數。

能夠養活這麼多遊獵和遊牧人口,實在是因為碧落陵的氣候適宜,水草肥美,還有幅員十分遼闊。

按照雲秦習慣的東南西北中分割,碧落陵實際上占了帝國整個西方的四分之一疆域,相當於兩個到三個行省面積的總和。

之所以將碧落陵稱為陵而不設行省分割,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這麼一大片地方是從西夷十五部手裡搶過來的,當時西夷十五部都是住流動的帳篷,隨著氣候在一些山陵和草場之中搬遷,根本沒有設置城廓,一個城池都沒有。

當時的碧落陵就是地廣人稀,經歷了一場大戰,西夷十五部全部退出碧落陵之後,雖有不少牧民遷入,但相比之前,反而更是顯得人煙稀少。

這麼大的一片氣候適宜,水草肥美的疆域對於雲秦帝國而言當然有著很大的價值,只是雲秦真正立國才數十年,一個剛剛打下的大大江山,人口和城池在原先的一些稠密之地往外擴張,卻還沒有來得及擴到這裡,且自從聞人蒼月坐鎮碧落陵之後,這一片疆域才顯得比較安寧。

西夷十五部在這數十年間,連做夢夢著的都是要回到碧落陵。

從一個到處都是流水、青草、樹林和只要靠打獵和放牧一些牛羊麋鹿就能衣食無憂的地方,被趕到連喝水都成問題,只長著一些刺木和仙人掌的黃沙荒漠裡面,這其中的落差和對恢復原有生活的渴望可想而知。

西夷十五部中的龜裘部原本世代居住在碧落陵鏡天湖和通天河之間的廣袤山林和原野裡面,這部西夷不分男女,世代都喜歡剃成彪悍的光頭,在頭皮上刺龜紋一樣的刺青,帶銀製鼻環,穿魚皮和獸皮製成的衣服,因為他們所占的地盤內水域眾多,所以魚肉也是他們的主食之一。

極其腥氣,正常雲秦人聞了就要作嘔的生魚血拌才剛剛包漿的嫩粟米,是他們最喜歡吃的餐前菜。

西夷十五部原本也是各自為王,偶爾之間還要大打出手,並不團結,好不容易在聯手東進之時團結一把,還馬上被打散。鬼裘部在遭受慘敗逃入荒漠之後,相對於西夷其他部實力也是在中下,在雲秦軍隊和其他部的傾軋之下,鬼裘部一直退到了沙漠裡的鬼鳴山和鬼城裡面。

鬼城是不知道幾千前被風沙侵蝕的一個古王國遺址殘留,無數風化了的宮殿和房屋再加上無數大大小小,被風化了的小型山峰和移動沙丘,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迷宮。

在沒有嚮導的情況下,即便是經驗豐富的雲秦軍隊都會在裡面迷失方向。

平時在鬼城裡面躲躲藏藏,安全是安全了,但不時會有大的沙塵暴侵襲,要喝水都只能守著幾條時不時會斷流的地下小水源、挖許多大且極深的蓄水坑,蓄著荒漠裡一年才下兩三次的雨水,儘管如此,許多時候飲水還是會極其不足,只能冒著被雲秦軍隊絞殺的危險,派隊穿過般若走廊去取水或是洗劫一些有修行者護送的商隊。

主食已經變成了一些難吃的仙人掌的葉肉、沙漠裡的沙蠍、蜥蜴、單峰駝的肉。

因為人數太多不易隱匿蹤跡,所以不只是鬼裘部,所有西夷十五部的人在逃入荒漠,找到可以生存下來的地方之後,都是分成了一股股以六七百人為單位小部。這一二十年間,這些小部之間都開始了互相的交換和交易,想要沒有回報的接濟,那卻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原先的一個大部落,又分裂成了無數的小部落。在遇到啃不動的對手或者對付雲秦軍隊時,所有這些小部才會同仇敵愾。

所以這些鬼裘部的西夷人已經忘記了對於他們而言十分鮮美的生魚血拌嫩粟米的味道,已經忘記了洗澡是什麼樣的一回事。

這樣的生活比起以前在碧落陵時的生活,簡直就是永恆的噩夢和地獄,悲慘的不能再悲慘。

阿孜岢就是鬼裘部其中一個小部的首領。

相比其他小部而言,阿孜岢以前的處境其實要好一些。

他有一個秘密…他山洞裡有一個大蓄水池的清水一直是滿的,他小部的戰士出去劫掠商隊,也幾乎不會遇到雲秦軍隊的圍剿。

因為他暗中和聞人大將軍的部下有交易。

以一些其他西夷部人的動向,以及幫聞人大將軍做一些軍方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為代價,換取比其他部的人更好活著的權利。

然而在入夏前開始,他這樣的生活就已經終結了。

有一支雲秦叛軍進入了鬼城和鬼鳴山組成的巨大迷宮之中,這支裝備精良的雲秦正規精鋭部隊對於他們而言,成了這巨大迷宮之中最為兇殘和最為強大的流寇。

這支雲秦叛軍不知匿於鬼城和鬼鳴山中的何處,不僅對付這裡面的鬼裘部,而且還時不時有精鋭部隊掠奪其他部。

鬼裘部大部分想要對付這支雲秦叛軍的部落都已經被殺散,有不少已經徹底降服。

且不知道為何,這支雲秦叛軍似乎發現了他就是聞人蒼月的內應,直接就對他進行了剿殺。

此刻阿孜岢正騎著一頭高大的單峰駝拚命的在迷宮一般的風化房屋殘跡之中逃著。

只剩下七名身上多少都帶些傷勢的部下同樣騎著單峰駝跟在他的身後,他們的清水和食物都已經所剩無幾。

然而阿孜岢還沒有絶望。

因為他本身是一名整個鬼裘部近乎無敵的強大修行者,而且他知道過不了多久,聞人蒼月的天狼衛也會像嗅著了血腥的蒼蠅一般,發現逃著的他,以及在追殺著他的雲秦叛軍。

後方數里開外,有一股淡淡的黃塵快速移動著,那便是已經在他們身尾碼了一個多時辰的一支追兵。

在阿孜岢的計算之中,只要再過半個時辰,那支主要還是依靠戰馬的追兵就會被迫停下來,否則那些戰馬就會因為熱衰竭而死。

他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會不會遇到堵截他的伏兵。

所以他一直在仔細的看著前方所有被風沙侵蝕得沒有絲毫美感而唯有陰森之感的殘破宮殿和房屋。

驀的,他紋滿龜殼狀刺青的頭皮驟然因為緊張而鼓起了一顆顆的小粒,他的雙手十指骨節不由得發出了喀喀喀的爆響聲。

黃沙天地中,一片斷牆上,坐著一個非常面嫩的青衫少女,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就像穿越了幾千年的時光,從這已經腐朽風化的房屋中走出的女鬼。

他的後腦霎時充滿了刺骨的寒意。

不是因為緊張和恐懼,而是真正的寒意。

一柄隱藏在黃沙中的飛劍從他的身下飛了出來,瞬間洞穿了他身下的駱駝,到了他的後腦。

“當!”

阿孜岢手中的白雪彎刀準確無誤的反斬在了這一柄飛劍上。

飛劍往後彈飛了出去,然而阿孜岢被龐大的反震之力震得直接往前飛衝了出去,而這柄無柄飛劍在空中飛旋一繞,阿孜岢身後的七名部下的身體便全部僵住了。

這七名部下全部保持著用兵刃斬擊攔截飛劍的姿勢,但這飛劍的速度卻是使得他們沒有任何一人能夠碰到,在一瞬間就切過了他們七個人的喉嚨。

他們的喉嚨被全部切開了,但劍上極其冰寒的力量卻使得他們的血液全部被凍結住,一時他們的身體比大量失血更快的喪失行動的能力,死得更快,但一時卻都沒有一滴鮮血流出來,喉嚨間唯有一絲慢慢擴大的紅線。

“怎麼可能!”

“你這樣的年紀,怎麼可能是一名聖師!”

阿孜岢看著依舊坐在遠處斷牆上一動不動的侍女般的面嫩青衫少女,用龜裘話和雲秦話不停的喊叫著。

然而青衫少女卻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無柄飛劍飛了回來。

阿孜岢只是擋了兩刀,感知和反應就已經無法跟上這柄飛劍的速度,然後他就感覺自己的咽喉一冷,然後無盡的黑暗和冰冷就瞬間充斥了他的全身。

無柄飛劍在空中震飛了所有的鮮血,飛回了青衫少女的衣袖之中。

片刻之後,一百餘名已經換了淺黃色衣衫的雲秦騎兵衝到了阿孜岢等人的屍首旁,將阿孜岢等人身上所有的行李搜空之後,便馬上開始沿著另外一條路飛快返回。

“大哥,我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回去?”騎軍最前,一名負弓的年輕軍士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問率隊的年輕將領。

“不知道,南山將軍說或許有一線機會…或者我們永遠都回不去。”年輕將領沒有壓低聲音,十分直接,讓身後所有的騎兵都聽到自己的聲音。

負弓的年輕軍士垂下了頭。

這麼多天下來,他和許多軍人的意志和情緒也接近了極限,否則他也絶不可能會問出那樣的話來。他不怕死,但是他生怕永遠都背負著叛國者的恥辱之名。

“我們可能會是永遠的叛軍。”

最前的年輕將領沒有回頭看任何人,卻是異常沉冷的說道:“但自從我們叛了…跨過般若走廊之後,我們斬下了多少馬賊流寇的頭顱?”

“我們數十日斬殺的馬賊流寇的頭顱,都可能比我們之前一生所能斬殺的馬賊流寇的頭顱還要多。”

“我們是叛軍,可能永遠回不去,但我們確確實實的在為帝國做著事情…我們殺死了這麼多馬賊和流寇,便相當於救了不知道多少邊民和商隊。”

“即便背負叛軍之名,我們卻擁有真正的榮光。”年輕將領沉冷而有力的說道:“作為一名軍人,有什麼比真正的榮光更為重要。”

他身後的騎軍沉默了片刻,驟然,許多原本垂著的頭顱也都再次昂了起來。“即便背負叛軍之名,我們也擁有真正的榮光!”許多人,流著淚近乎宣誓般重複著這句話。

這些軍人的眼淚映著陽光和黃沙的顏色,分外金黃。

“她是聖師…而且我們一路也是眼見她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強大。所以只要她不死,無論希望多渺茫,我們還是有希望。”年輕將領沉默了片刻,又重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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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二十五章 殺三!避五!狙七!

清晨時分,一列馬車趕在城門初開之時就出了獠城,沿著官道,往河洛行省辛陽城的方向駛去。

告老還鄉的律政司官員秦執言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燎城輪廓,有一絲難言的感懷,同時也有了真正的放鬆之意。

在東林行省為官的數十年間,他頗有清名,實則卻在暗中控制著一些黑市走私生意,其中的大頭是武器走私生意。

一開始機緣巧合介入這樣的黑市生意時,他心裡還有些愧疚,想著雲秦的許多軍人會死在自己手下交易出去的這些非制式,但由民間大匠鋪製造,甚至比同等的制式武器還要精良的武器的手中。然而等到時日一長,到手的錢財越來越多,這種愧疚卻慢慢從麻木到了完全沒有。

在三年前開始,他就開始規劃自己的後半生。

能用得到,享受得到,花出去的錢財才是錢財,堆在手上,沒辦法花,或者花不出去,沒辦法享受的錢財,就反而是枷鎖。

因為本身就是律政司官員,秦執言十分清楚雲秦在官員離任後的五年之內都會保持調查,他有信心在五年之內不會暴露自己的財富,而且他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信心,只要再收斂這五年,接下來等著他的便是幾十年的大好享受。

但他對於先前那些自己的手下卻沒有信心。因為即便是完全將自己的這生意轉交給信得過的心腹,但那些心腹萬一犯了事,便很有可能被牽連出來。甚至那些心腹和知道他底細的人就算也和他一樣全部洗手不幹,也未必不會因別的事而牽連起來。

他自己便見過無數已經卸任但因一些和本人不搭邊的小事而被牽出來的貪官污吏。

尤其在近年來長公主都在插手治腐的情形下,他便需要更加的小心,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所以在之前半年裡面,他便開始了準備兩年多的清洗,暗殺的暗殺,硬扣罪名的硬扣罪名,把所有知道他底細的人全部直接殺死或是弄死在了監獄之中。

之前他的所有家眷已經返鄉,這一列馬車之中除了他之外,全部都是追隨了他很長時間的死士以及僱傭的不知情的修行者,一路上他唯一擔心的只是在自己任職這數十年間有沒有得罪一些官場上的人,在通關之時刻意刁難。

現在這獠城已經是東林行省最後的一個城池,即便是他得罪過的官員,應該也沒有能力將手伸到其他行省來,所以此刻他看著越來越遠的燎城,就像完全告別了自己以前的人生,在重新開始著自己的人生。

……

車隊漸行漸遠。

獠城在秦執言的視線之中終於徹底不見。

官道邊出現了一個方便過往商販和車隊的簡陋湯麵鋪子。

正在揉麵的麵舖老闆是個大頭矮子,一名莊稼漢正挑著一擔剛剛挖出來的藕從一側小道上走過來,似乎要到這個鋪子歇歇腳。

一個禿頂的高大挑夫正在背對著官道吃麵。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正在麵攤旁邊不遠處擺著一個籃子賣杏。

秦執言從馬車車窗簾子裡面看到了這些,他沒有覺得絲毫不妥,當然他對這種路邊的清湯麵也不可能有任何的興趣,馬車也不可能停下來。

馬車車隊經過這個官道邊的簡陋湯麵鋪子。

然而就在這時,第一列馬車的車伕陡然豎了豎馬鞭。

車隊的速度頓時減緩。

一名身穿羅袖青袍的年輕人從官道旁的一條荒草小徑上走了出來,背著一個長形的布條。

這名年輕人的面目很是呆板冷漠,有著說不出的陰冷氣息,而且他直直走到了官道的當中,迎著這一列馬車走了過來。

“什麼人!”

第一列馬車的車伕厲聲喝問,雙目中瞬間冒出實質般的冷光。

感覺到車隊速度放緩的秦執言已經通體生寒,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從他的心中瀰漫出來,在這名車伕厲聲喝問的時候,他已經掀開了車窗簾子,也看到了那一名面目冷漠,攔在路中的青袍年輕人。

而兩名身穿普通勁裝,站得如標竿一般直的中年男子第一時間便站在了他的車窗前,用身體擋在了車窗前。

“我要馬車夾層裡面的東西,不想死的話,趕快離開馬車離開。”

也就在此時,官道中央的青袍年輕人已經冷冷出聲。

馬車夾層裡的東西…聽到這幾個字,原本已經自覺徹底告別之前人生的秦執言的圓臉驟然變得雪白,渾身竟是不自覺的秫秫發抖起來。

第一輛馬車的車伕眉頭微挑,將要出聲,然而就在此時,第二輛馬車之中卻是突然發出了一聲大叫:“啊…你竟然不知死活,光天化日之下劫道!”就在大叫聲中,一條略顯臃腫的身影從車輛中狂衝而出,“我來會會你!”

不僅是第一輛馬車的車伕,車隊中絶大多數人都是愕然。

“難道我們先前都看錯了他不成?”

第一輛馬車的車伕腦海之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

這第二輛馬車之中衝出的這個年輕胖子是叫周池,給他們平時所有人的感覺都是極其的膽小,連講些血腥的江湖故事都不敢聽的那種,只是因為是先前熟識的鏢師介紹,再加上他是個中階魂師修為的修行者,想著即便再膽小,遇到真正的拚殺起來也總是要比一般的武者厲害得多,才僱了他加入了車隊。

誰也沒有想到此刻他居然會第一個衝出來,而且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能跑得這麼快,氣勢這麼驚人。

只見此刻這名年輕胖子還背著一個方形布包裹,看上去不輕的樣子,但他每一步蹬踏在地,地面就在顫抖,他肥胖的身軀就好像一個皮球一樣在地上彈動著,只見地上一蓬蓬的塵土不斷炸開。頃刻之間,已經距離那名青袍年輕人不遠。

喬裝成青狼站於官道正中的林夕也愣住了。

他早就知道這列馬車之中有一個內應,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內應“肥狼”竟然是…蒙白…那個他在靈夏湖畔第一個結識的土包好友,生怕要打打殺殺而拚命想進入御藥系,最後進入了內相系的,越吃越胖的小胖子蒙白。

……

身穿白綢衣的蒙白拚命的奔跑著。

他都沒有想到自己跑得是遠遠超過了一般中階魂師的極限,跑得快得讓許多人目瞪口呆。

他簡直是熱淚盈眶,心想林夕你終於來了。

但他還生怕林夕一時認不出自己,一邊拚命的跑著,還一邊朝著林夕拚命的擠著眼睛。

林夕當然不可能認不出沒有帶人皮面具,只是本來面目的蒙白,但蒙白的動作反而提醒了他,讓他也驟然緊張了起來,生怕好好的在他羅袖裡面躺著的吉祥看到蒙白這副哇哇大叫跑來拚命的樣子而忍不住把蒙白凍成冰雕。

於是他十分緊張的飛快攏袖,一隻手伸進去撫摩著吉祥的腦門。這是林夕和吉祥說了很多遍,讓吉祥不要動手的動作,只是林夕也不能肯定吉祥完全聽懂或者完全能夠遵從。

所以他又馬上將雙手負到了身後。

“啊!”

蒙白大叫著,以恐怖的速度衝到了林夕的面前,戈然而止,震起了一蓬灰塵。

然後所有人看到蒙白伸出了一個如發酵白饅頭一般的拳頭,一拳打在了林夕的身上。

可是這一拳也實在是太慢,也太沒有力氣,就好像是生怕打疼林夕,又好像只是要按掉林夕身上一個肥皂泡一樣。

“第三輛馬車車廂裡的是他們的首領!第五輛馬車裡面一個道人是他們裡面最厲害的!第七輛馬車裡有一對雙胞胎兄弟,都是修行者,而且雙臂裡都應該藏有強力暗器!”

蒙白伸拳在林夕身上輕輕的按了按,害怕的連珠炮般急劇的說著,因為喘不上氣,連嘴唇都憋得發紫了。

“殺三!避五!狙七!”

林夕目光劇閃,帶著鐵血氣息的凜冽聲音瞬間從他的口中迸發而出。

還未等秦執言這十二輛馬車中人從蒙白這給人極其莫名奇妙和好笑的一拳中反應過來,官道邊湯麵鋪子裡那一個煮著沸水的大鐵鍋已經飛了起來。

完全都可以煮得下一頭整豬的一大鐵鍋沸水全部在大頭矮子的一掄之下,潑向了第三輛馬車。

“啊!”

第三輛馬車車頭處一名車伕和一名護衛根本來不及閃避,渾身都被沸水淋中,頓時發出了異常淒厲的慘叫聲。

背對著官道吃麵的高大挑夫在沸水灑落的白氣還未完全散開時,就已經從扁擔中抽出了一柄古銅色闊劍,衝向了第三輛馬車的車廂。

第一輛馬車上的車伕第一時間飛躍了起來,他的雙手中都握著一柄黑光閃爍的短劍。

但是迎上他的是另外一根扁擔。

那名挑著一擔藕正好走上官道的莊稼漢的兩筐藕也同時飛了起來,他的扁擔狠狠的砸向了這名明顯也是修行者的車伕。

黑光閃爍的短劍切入了這根青竹扁擔。

青竹扁擔裂成無數竹條,但內裡卻是一根有著蛇鱗符文的黑色長矛。

莊稼漢子吐氣揚聲,猛力一震,這名雙手都持短劍的車伕渾身一震之間,就只覺得後背至胸口一涼,低頭之間,他便看到那名賣杏的老嫗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後,一柄如半邊剪刀般的奇特金色利刃已經洞穿了他的身體,刺破了他的心臟,從他的胸口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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