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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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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六章 山巔的黑披風

這整個天下,乃至前些年和碧落邊軍交戰過的唐藏軍隊,以及遠在千霞山之外,從未和碧落邊軍交手過的大莽軍隊,都知道聞人大將軍是心細如髮,天下間最為賞罰分明,且貫徹到極致的大將。

所以能夠在碧落邊軍成為將領的,絶對是一級級依靠本領從屍山血海中爬起來的。

每一名碧落邊軍的將領都有視死如歸的勇氣,但他們在面對戰陣時都會有絶對冷靜的判斷,他們絶對不會平白無故的送死。

這名將領在衝向高亞楠之時便已經判斷準了絶對能夠突入林夕這一支軍隊的側翼,但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高亞楠並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她的身體本身就像是一柄奇特的魂兵,非但能夠引動出冰寒的元氣,而且也擁有遠超一般人的力氣。

這名將領的判斷失誤,在戰場上迎來的,便只有死亡。

……

邊凌涵緊跟在林夕的身後,因為阻擋在前方的敵人幾乎全部瞬間被林夕殺死,而且她的身側又有極擅使用長槍,在戰場之中也幾乎是一人沖關,無人能阻片刻的姜笑依,所以她雖然衝殺在隊伍的最前列,但壓力卻並不大。

且長時間風行者的訓練,使得她可以更快更敏鋭的去觀察整個場上的形勢。

她看到那名手持巨斧的將領被高亞楠威猛無儔的一槍直接砸飛,敵軍微亂之間,一名輕鎧騎者大喝一聲,就想接替那名將領的指揮權。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一直握在左手的銀色長弓再次被她瞬間拉至滿圓,一支銀色的箭矢呼嘯而出,準確無誤的射入了那名輕鎧騎者的眼眶。那名輕鎧騎者的喝聲驟止,墜落馬下。

連續兩名將領被瞬殺,即便是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輕鎧軍也一時陷入了震驚和茫然之中,整個戰陣直接就被林夕所率的輕騎軍從中切過,切成了兩半。

數名經驗豐富的士官同時發出了劇烈的大喝,指揮周圍軍士想要將輕騎軍反而從中間橫切截斷,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輕鎧軍往中間微縮,就要像一個矛尖狠狠的插入輕騎軍中時,橫穿了戰陣的林夕等人已經再次衝殺了回來。

孟肅一直手持著軍旗緊跟著邊凌涵等人,在極快速度奔襲之下的輕騎軍自然朝著軍旗的方向衝擊,所以林夕等人一穿插回來,中前部的輕騎軍全部朝著林夕等人所在的方位衝擊,一時間反而直接對形成矛尖的輕鎧軍形成了碾壓之勢。

一時間高速騎行的兩隻騎兵真正的撞擊在一起,瞬間響起了令無數人耳膜疼痛、無比恐懼的悶響聲。

在戰馬的相撞中,無數騎者落馬,按理來說,鐵鎧軍的鐵騎在重量和防禦力上都高於輕騎,即便被碾壓也不至於徹底失了陣腳,然而普通的輕騎軍會被倒下的馬匹和紛亂砍殺的兵刃所阻,但林夕卻不會。

這些碧落精鋭軍人雖然強悍,但在力量和速度上比起穴蠻戰士還是有很大的距離,尤其巨大的馬匹身體反而能夠讓他藉以閃避一些偷襲的冷箭,他和身後的姜笑依等人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一樣,輕易的切入了這一團輕鎧軍中。

只是一瞬間,這一團輕鎧軍便徹底散亂,被輕騎軍徹底分割,無數黑色長槍|包裹亂刺。

山丘頂部,身穿黑甲,身披黑披風的將領沉默的凝視著丘下平原上的絞殺。

林夕自己在戰陣之中急速的衝殺,就像在直擊矛陣之中修行一般,對此刻的戰陣並沒有太多直觀的感知,但在高處往下看,輕鎧軍不停的被穿插橫切,已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已呈徹底的潰敗之勢,且輕騎軍只是付出了很小死傷的代價。

在雙方這樣的軍力對比之下,輕鎧軍如此迅速的潰敗,是極其令人震驚和心寒的。

但無論是這名站在山丘最前,如鷹隼一般凝視下方的黑披風將領,還是恭立在他身後的其餘數名將領,此刻看到輕鎧軍軍士成片成片倒下,鮮血飛灑,他們的臉色卻依舊平靜冷厲,似乎流的不是他們部下的鮮血,而是敵人的鮮血。

“退!”

一聲清晰的冷喝聲從站在最前的黑披風將領的口中發出,如山風呼嘯而下。

殺聲震天之中的輕鎧軍和先前其餘的殘軍如蒙大赦一般,開始全速朝著山丘頂部退卻。

這些碧落邊軍都不怕死,但他們卻是不想如此憋屈,如此窩囊的被敵軍衝殺掉。

他們甚至有些想不明白…以往他們面對敵人是何等的強大,但為什麼面對今日的這支部隊,竟然會在瞬間被沖得無法還手,反抗無力?

“秦大人,為什麼要退?不發令全軍衝殺?”

黑披風將領身後的幾名將領之中,有一名最為年輕的將領恭敬且討教學習般輕問了一句。

“賀青,你始終要牢記一點,戰爭,不是用千人碾壓五百人,最後自己剩下五百人這樣簡單。而是要用最小的代價,保存實力,解決敵軍。”黑披風將領淡淡的應聲道:“你看到了沒有,對方全部是輕騎軍,我們若是全軍突擊下去,軍力自然佔據絶對優勢,但以對方的速度,可以很快脫出敵陣…我們的軍隊唯有浪費體力,於接下來的戰鬥十分不利。”

年輕將領面容一肅,“大人,先前你說對方統帥是個好對手,便是因為對方只派出輕騎軍?”

黑披風將領點了點頭,清冷道:“只要對方趕追殺上來,距離我們兩百步,我們便可以率軍反殺,到時這支騎軍至少會有三分之二變成屍體。”

“多謝大人指點。”年輕將領知道這些都是難得的經驗和智慧,在尊敬的微躬身行禮之間,他沉冷的目光驟然變得熱烈了些:“對方開始追擊了!”

……

林夕早就感覺出敵軍絶對不止一支輕鎧軍這麼簡單,先前伏擊邊凌涵的那一支偵察軍,就讓他覺得對方統帥原先甚至已經做好了派軍偷偷繞到草甸下友軍後方,徹底斷卻友軍後路的打算。

在擁有絶對優勢的軍力的情況下還如此做,只能說明對方的統帥是一名狡詐如狐的陰險難纏人物。

此刻在山丘頂部一聲軍令之下,輕鎧軍開始全速撤退,他心中便自然有些猶豫…因為他畢竟很少這種統御大軍經驗,對於多少步之下形勢對何方有利,戰局會出現什麼樣的轉變並沒有很清晰的直觀認知,他只是覺得此種形勢下追殺對手,至少能夠多殺死對方一些輕鎧軍軍士,但他又生怕對方的反擊會令輕騎軍蒙受嚴重的損失。

“大人,坡高約七百步,至少可沖四百步!”

就在此時,一聲聲音傳入了林夕的耳中。

這是持旗的孟肅的聲音。

這一聲聲音傳入耳中,林夕便不再猶豫,飛身一躍,躍上了一匹騎者已經落馬的輕鎧戰馬,長劍連動,瞬間將戰馬披掛的甲衣全部挑開,甩落。

這種輕鎧戰馬身上披掛的鎖片式甲衣也至少在百斤之上,此刻一除,這名戰馬頓覺渾身一輕,在林夕劍身一拍之下,頓時一聲嘶鳴,林夕又成了一支箭頭,閃電般切入了潮水般往上退潰的輕鎧軍陣中,瞬間竟穿透整支輕鎧軍,到了輕鎧軍的前列。

坡上黑披風將領和後方的數名將領目光都是聚集在了林夕的身上。

此戰之中,在戰陣之中如入無人之境的林夕自然是最耀眼的人物,此刻至輕鎧軍前列衝殺,必定對輕鎧軍的退卻造成很大的麻煩,造成輕鎧軍的更多死傷。然而無論是黑披風將領和後方數名將領的目光都是依舊平靜和冷厲,因為他們本身也都是修行者,他們在碧落邊軍之中也已經見多了這樣的猛將,而對於他們而言,戰爭的大局才是最為重要的,這樣的猛將在大軍面前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只要在優秀的指揮之下,軍勢佔據絶對的優勢,這樣的猛將也會被瞬間殺死。

只是想要看清一些這些衝殺在最前面的修行者的面目和修為,身穿黑披風的將領往前走了幾步,在傾斜往下的山丘頂部完全露出了身影,身後的黑色披風被風完全吹起,他的整個人似飄飄欲飛,給人一種更加強大自信的觀感。

林夕就在此刻看到了這名黑披風將領。

此刻距離孟肅所說的可沖四百步的安全距離已經不足百步,他在半山坡上,和這名黑披風將領已經距離不遠。

他知道這山丘往後看不見的坡上,肯定還停留著強大的軍隊,他之前也是在仔細的計算著距離,準備再往上衝一段,就喝令回軍,但不知為何,此刻看到這名站立在頂端,明顯是對方統領,身上黑披風完全飄揚起來,給人一種不可一世感覺的將領,他的心中卻湧起了一種強烈的,甚至不可遏制的衝動。

他忍不住想要衝殺上去,殺死這名居高臨下,冷漠的注視著戰局的黑披風將領!

這股衝動令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而且他沒有壓抑這種衝動,在這一瞬間,他便決定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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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七章 劍至,人頭落

有許多時候,人有強烈的衝動,但卻都不敢去做。

否則這世上便不會有暗戀這個詞了。

就如此刻,在碧落陵的另外一處地方,張平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名女子完美的側影,心中隱匿著的情愫,卻是完全不可能出口。

本來就沒有多少年輕人能夠抗拒秦惜月美麗如畫的容顏。

先前在青鸞學院之時,張平對秦惜月並沒有什麼想法,除了他是個出身於瀟湘行省水龍陵的土包,而秦惜月卻是出身名門的金勺之外,青鸞學院的人還都以為秦惜月和林夕有情愫暗生,但那日御藥系新生殿下一把火,林夕和高亞楠之間的事情公開之後,張平對秦惜月的喜歡,卻是像雨後草地上的藤蔓一樣,無聲的蔓延了起來。

這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

很多時候張平在閉上眼睛之時,都會出現秦惜月的容顏,但因為感覺得出秦惜月只是當他普通的朋友,甚至沒有林夕,可能秦惜月和他現在這樣的關係都沒有,所以在腦海中出現秦惜月的容顏時,張平便知道這只是自己單獨的喜歡,所以他的感覺便像是在冬天口渴時卻喝了一杯冰冷的水…這種感覺,便是難以出口的暗戀的滋味。

因為心中十分清楚雖然學院湊巧將兩人都調在同一支隊伍之中,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並不能因此而親近多少,所以此刻他便只有沉默的看著秦惜月完美的側影。

就算沒有腦海中那獨特的“青色輪盤”,林夕的許多想法也要比這個世上的人大膽一些。

經過了另一個世界的短暫而充滿遺憾的人生,在這個世界,他便不想留下許多遺憾,許多想要做的事情,便儘力去做。

眼下這名居高臨下,身上黑色披風飛展的將領看上去實在太過有高手風範,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名將領的神色看上去太過冷漠,比徐生沫還要更為真實的冷漠。

這種對於聽從自己的命令衝殺的部下的生死都極其冷漠的人,林夕一直都很不喜歡。

所以林夕決定要試著殺死這名將領。

在做出這一決定的瞬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仔細的感知了一下體內的魂力。在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魂力只是消耗了小半之後,他便開始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開始蓄勢。

……

百步瞬間即過。

“退!”

一聲軍令從林夕的口中喝出,因為很清楚持旗的孟肅比自己更清楚什麼是輕騎退卻的安全距離,所以林夕並沒有做太多的手勢,只是極其簡單的用手中的長劍在馬臀上刺了一刺。

劍尖入肉不深,但劇烈的疼痛卻是驟然充斥在駿馬的腦海之中。

這一匹已經全部在往上奔跑的駿馬頓時一聲狂嘶,瞬間超過了平時的極限,整個馬身完全脫離了輕鎧軍的前列,遙遙領先衝出了數丈。

林夕一聲軍令發出之時,丘陵上方無論是黑披風將領還是他身後數名將領都是目光微沉,知道對方明顯也是久經戰陣的難纏對手,此刻他們並沒有什麼可乘之機。同時,持旗的孟肅也馬上接替林夕,大喝了一聲“退!”

所有平時訓練十分嚴苛的輕騎軍以極其統一的姿態第一時間減緩了馬速,以免自己人出現衝撞致死,接著都以一個完美的側馬動作掉轉了馬身,斜斜的衝下坡去。

然而就在此時,不管是敵軍還是這支輕騎軍,卻發現林夕已經遙遙領先,一騎絶塵,如電般直衝坡頂!

這一幕不知令多少人在這一刻瞠目結舌,被這種凌厲的氣勢和殺意所震懾。

更多的是感覺不可置信。

就連草甸中觀戰,覺得兩支騎軍的這一次相接要完美收官的那名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也是眼光驟寒。

即便是在他看來,此種單騎刺對方主將,也是極其冒險,幾乎沒有成功希望的事情。

此刻他的眼瞳中記住了那名直直衝上的年輕將領的身影,但是心中卻是震驚而微怒。

……

居然敢脫陣單騎衝上來刺殺秦將軍?

在一瞬間的錯愕下,黑披風將領身後的數名將領都面露冷諷之色。

先前那名虛心請教的年輕將領就將轉身,對著身後發佈命令。

在他身後那支烏壓壓的大軍之中,有三十具身形顯得過分龐大和威嚴的鋼鐵身形在沉默的等待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殺氣,偶有身上的符文閃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三十名身穿魂兵重鎧的修行者。

他身後這支烏壓壓的軍隊之中,不僅有這樣三十具顯得過分龐大的鋼鐵身影,還有六十具只是略小了一號的鋼鐵身影。

但就在他想要發令,讓三十具魂兵重鎧準備啟動出擊,化成鋼鐵洪流迎擊這名先前表現不俗,然而卻不知天高地厚的來刺者時,他身旁另外三名將領全部用冷厲和不贊同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這名年輕將領便頓時明白自己錯了。

他此刻所在的軍隊,不是普通的碧落邊軍,而是碧落邊軍中的鐵軍,鐵策軍。他追隨的將領,不是普通的將領,而是碧落邊軍中有赫赫威名,有“不死將軍”之稱的秦將軍!

雖然他之前頗有勇者之名,但只是調來這十餘日,他便明白自己和碧落邊軍中這名著名鐵將是根本無法相比的。

以秦將軍的修為,還有自己這些人在場,面對這樣的一名單騎衝將,又何須動用其餘軍力?

……

黑披風將領連一步都沒有退。

在戰場上他完全沒有驕傲的概念,但是作為在雲秦都有一定聲名的名將,他深知氣勢在戰場上的作用。

對方這一名年輕將領此刻的決烈刺殺,使得敵軍的氣勢在此刻已經陡然上升到了頂點。

然而若是這名年輕將領被他隨手擊殺,他們這方的氣勢便立時佔據絶對上方,完全可以挽回剛才的一敗。

“只是一名至中階的大魂師而已…我很多年前,便已經是高階大魂師了。”

看著這匹越來越為接近的奔馬,他的眼睛微眯,在心中冰冷的說了這一句話。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和林夕之間的這一戰。

在距離這名名將還有數米的距離之時,林夕雙腳重重的蹬踏在馬鞍之上,他的人已經如一頭狼撲了出去。

在此時,黑披風將領只是拔出了腰刀,穩定的朝著飛躍而來的林夕斬了過去。

他的腰刀微彎,在此時放出光亮,刀身上如有一朵朵粉紅色蓮花在盛開,妖異而狂暴。

他身後的數名將領只是上前一步,和這名黑披風將領保持半步距離,並未出手,只是預防不測。

“是秦擎黃!”

看到這柄微彎而艷麗耀眼的彎刀顯現在黑披風將領的面前,輕騎軍和草甸戰場之中的許多人立時認出了這名黑披風將領的身份,立時變了臉色。

然而就在此時,唯有身後披風如鐵鑄般被自己身上和刀上迸發出的氣息往後抖得筆直的碧落名將秦擎黃聽到林夕的口中喝出了意義難名的兩個字:“吉祥!”

“吉什麼祥?”

這名碧落名將不理解,但他的刀勢卻自然不可能有絲毫遲鈍。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的刀將會比對方更快一分的落在對方身上,除非對方閃避或是阻擋。

然而就在此時,他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一個肉嘟嘟的小爪子從林夕的胸口伸了出來。

一股股獨特的魂力從這支小爪子中湧出,隨即化成了狂暴的力量,變成了一股在黑夜中難見的冰流。

“喀喀喀…”

他前進的粉紅色蓮花盛開的彎刀上驟然發出了無數結冰的聲音,一層層水晶般的不規則冰殻在彎刀上形成。這名碧落名將只覺自己衝入了一團糾結難散的冰水之中,他原本平靜冷厲的眼眸中閃過了異常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身旁數名將領也只感覺寒冬降臨,一時之間這數名將領都是身上魂力震盪,下意識的拔出魂兵,但凜冽的寒意竟使得他們自己都感覺自己的動作比平時遲緩了數分。

只是這剎那光景。

秦擎黃的刀如在不停破冰前進,身體僵硬。林夕如流瀑般的劍光卻是隨著迸發的寒氣瞬間降臨,從秦擎黃的脖子上掠過。

秦擎黃的頭顱飛了起來。

一時脖頸上的鮮血都被冰封住,沒有鮮血沖湧出來。

林夕的雙腳狠狠的踢了出來,踢到了這名已經無頭的碧落名將的胸口。

這名碧落名將的刀還在手中,但是已經喪失了支持,已經不會改變方向,對他沒有任何的威脅。

“蓬”的一聲,令山坡上數名將領全部心臟一縮的悶響之中,秦擎黃的無頭屍體往後飛跌了出去,而林夕借助這一蹬踏之力,整個人翻滾了出去,穩穩落地,然後開始朝著坡下狂奔!

他原先騎著的奔馬此刻才衝到山頂,數名渾身僵硬的將領甚至沒有了思考能力,下意識的往兩邊閃避。

而這一暮,落在坡下所有人的眼中,更是說不出的驚駭和震撼!

一騎沖頂,只是一劍,便斬了秦擎黃的頭顱,便踢飛秦擎黃的屍身,轉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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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八章 那一道不同的目光

潰退的輕鎧軍此刻距離秦擎黃被林夕刺殺之地也已經不過數十步,在他們眼中代表著勝利和強悍的將領被對方一劍襲殺,這種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幕對他們的心神衝擊不會比那坡上的數名將領少多少。

這些意志如鐵的強悍軍人看到直衝下來的林夕,都自內心深處泛出了一絲寒意,一時之間,原本肯定要不惜許多條人命來堵截林夕,以讓後軍掩殺上來的輕鎧軍,竟是和一些二流的軍隊一樣,自動往兩側微分,相當於給衝殺下來的林夕讓開了一條路。

這支碧落邊軍中大名鼎鼎的鐵策軍中一部,竟是硬生生的被林夕殺得膽寒,殺得士氣全無!

“這個瘋傢伙!”

姜笑依等人原本就已經減慢了速度,綴在了撤退的輕騎軍的最後,從反應過來林夕的用意到此刻林夕一劍殺死,也只不過短短十數個呼吸的時間,他們還來不及有更多的思考,直到此刻,他們的腦海之中才同時閃現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他們知道林夕的不凡,但他們也十分清楚,在對方有大軍押後的情形下,林夕就算是修為到了大國師,也依舊極其的危險。

這種事情,真的是瘋狂,難得一見。

“一劍光寒碧落陵…這就是未長成的將神麼…”

手持著一根巨大拒馬槍的高亞楠伸手擦拭掉了白生生的臉上濺到的幾滴血珠,她看著衝下來的林夕,想到了當年也是在碧落陵裡面,張院長一夜之間仗劍殺死了西夷所有的首領,想到林夕也是擁有將神天賦,她先前心中的一絲擔心和一絲嗔怒此刻已經完全消融,取而代之的唯有些驕傲。

因為這個不可理喻,瞬間衝破斬殺敵方統領,使得意志如鐵的碧落邊軍都心寒喪失士氣,讓開一條路來的人,是喜歡她,而她也喜歡著的人。將來的有一天,她會披上紅衣,成為他的妻子。

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不管現在有多強大的武力,畢竟還是初出學院的小兒女。

此刻其餘的人,自然不可能像高亞楠一樣想得這麼多,想得這麼遠。

此刻林夕這沉冷而強悍的沖頂一劍刺殺,給其餘人的感覺,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草甸中,佈滿屍身的戰場內,許多人發出異常沉重的呼吸聲,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背心都被冷汗濕透。因為他十分清楚,秦擎黃的修為絶對只在他之上,即便換了他能夠衝到秦擎黃的身前,也絶對會被秦擎黃殺死。

然而秦擎黃這名在碧落邊軍早年和唐藏軍隊衝突時,便有過七進七出衝殺敵陣戰績,身中十數箭都不死,號稱不死將軍的雲秦名將,竟然就這樣在陣前被人一劍殺死了?

鏡天后軍大部鎮守的高坡上,因為距離很遠,在略顯朦朧的火光之中,所有人都看不清秦擎黃的彎刀,從而並不知被林夕一劍殺死的如此赫赫有名的一位將領,所以雖然發覺了發生的事情,同樣震撼,但這震撼卻相對而言略小些。

所以在略微死寂了一息的時間之後,整個鏡天后軍發出了一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震天大吼和歡呼聲!

“轟!”

這一聲震天的歡呼聲響起之後,前方草甸上的人和正在撤退的輕騎軍才反應過來,再次爆發出了一聲更為猛烈的歡呼聲和喝采聲。

尤其是下方草甸上那些原本以為自己必定戰死的人們,此刻的這歡呼聲便更是說不出的熱血。

在壓倒一切的震天歡呼和喝采聲中,林夕如一道閃電,衝過輕鎧軍。

在第一道震天的歡呼聲響起之時,這丘陵上數名將領中的其中一名便想發令。

但是他剛剛揚起的手臂,卻被旁邊一名將領硬生生的按住。

兩人力道略微相持之間,身上的甲衣發出了一層輕微的簌簌聲。

他們正對著林夕的前半面身體上,都結了一層白霜,此刻正掉落下來。

“沒有用!”

按住身旁將領手臂的是一名雙鬢飛白的中年將領,這名將領臉上驚懼的神色也難消,但是他的聲音卻是十分冰冷堅定,喝了一句之後,他用極低的聲音,繼續急促的說道:“對方輕騎軍已鐵定撤出…此時全軍突擊,徒有耗費體力…且士氣已到冰點,如履薄冰行。”

這名身穿重鎧的中年將領最後一句如履薄冰行說得十分隱晦,但即便是這坡上最年輕的那名將領,也十分清楚內裡的意思…在這種情形之下,衝殺下去,恐怕再有些微變故,整支軍隊都有大敗甚至覆滅的危險。

被按住了手臂的將領冷靜了下來,手臂上的力氣卸掉,然而眼睛看到那滾落坡下,一直滾到重鎧軍腳下的秦擎黃的屍體,他忍不住想要發出震天的慘嚎,然而理智告訴他此刻不能這麼做,於是他的身體便難以抑制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

這星夜之下,一名雲秦名將以如此簡單而快的方式隕落,退出了帝國舞台。

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連連深吸了數口氣,才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他也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喝出了一聲,“退!”

草甸上所有還活著的人,開始全力拖動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車,朝著鏡天后軍鎮守的高坡撤退。

所有的輕騎軍迎接林夕的回歸,看到林夕在輕鎧軍的尾部搶得一匹戰馬,再次用劍挑解掉戰馬上的沉重鎧甲,在林夕飛快的衝到軍旗下方,歸隊的瞬間,這一支輕騎軍頓時又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這些輕騎軍認出被斬殺是秦擎黃,他們知道,這一戰不管最終勝負如何,林夕和他們這一支輕騎軍,已經注定會被記載在雲秦的一些史書上。

這便是至高無上的榮光!

在他們充滿狂熱崇拜和尊敬的目光之中,林夕等人又衝至最前,在和草甸上撤退的人並行之時,林夕伸手示意,降低了馬速,在這支殘部的後方殿後。

林夕此刻還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殺死了聞人蒼月手下的一名名將,他遙遙的看了一眼方才自己沖頂的地方,看著那個黑魆魆的山丘頂部並沒有什麼異動,他便放心的劇烈喘息起來。此刻就在他身旁的姜笑依知道他的魂力和體力消耗得也必定十分劇烈,需要一定的休息時間,他這名此刻的面目在許多人眼中也已經顯得分外堅毅冷峻,沒有了稚嫩氣息的青鸞學生手提著黑色長槍,略微前衝了幾步,衝到了那名明顯是統領的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面前,替林夕開始馬上詢問軍情。

“我們是鏡天后軍,正行軍此處。”

“碧落東郊逐鹿軍,奉命挺進山陽道,在此遭遇敵軍。除了這鐵策軍之外,對方還是否有援軍不祥。”

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明顯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領軍者,聊聊數句便極有條理的將軍情述說完畢。在快速交談之間,這名中年將領看清姜笑依和林夕、高亞楠、邊凌涵等人都是極其年輕,頓時心中一震,隱隱猜出了這些年輕人的來歷。

林夕漸漸喘勻了呼吸,看著金色長劍上明顯的雷紋,他便馬上猜出這名領軍的中年修行者應該是出身於雷霆學院的強者。

碧落東郊逐鹿軍,在碧落東境的中部,趕來此處的路途比他們還要更遠一些。

“您是?知道有幾支像我們這樣接管的軍隊在朝著此處行進麼?”雖然和雷霆學院在十指嶺中有過交手,但對於雷霆學院出來的強者,林夕卻並沒有什麼偏見,所以他對著這名中年修行者頷首行禮,馬上問道。

“丘寒山,暫代逐鹿軍統領,從中州來。”雖然林夕年輕,但方才的表現太過驚心動魄,所以此刻林夕執禮之下,這名在一路趕來碧落陵的途中就已經顯示出強大,令同伴全部折服的中年修行者不自覺的躬身對林夕回禮,接著搖頭,“只知一共有十五支進入接管的隊伍,但此刻不知有幾支成功。”

林夕心中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知道整個碧落邊軍光是入軍籍的便超過十萬眾,散落在碧落陵一共有五十餘支正規軍,就算十五支隊伍全部進入了碧落陵接管成功,依舊是絶對的劣勢。而且誰都知道,聞人大將軍最為強大的,還是他的門客和私軍。

雲秦律法禁制官員建立私軍,但關鍵在於天狼衛也只不過算是聞人大將軍的門客,關鍵在於誰也不知道聞人大將軍私訓有多少數量的軍隊…對於他這種級別的人物而言,一些禁令便已不得不具有兩面性。

林夕繼續努力的調勻自己的呼吸,開始打量起丘寒山統御的這支只餘三百餘人的逐鹿軍。

這支逐鹿軍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敬畏和感激,但是有一道目光,卻是有很大不同,以至於讓林夕一下子感覺到了。

他看著那人,卻是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忍不住輕呼出了那人的名字:“許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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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九章 天空中最亮的星辰

隨著林夕的這一聲聲音發出,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隨著林夕的目光看去,都是怔了怔。

的確是許家三公子許箴言。

因為在青鸞學院之時,許箴言是很出名的大金勺,且為人也不怎麼低調,所以青鸞學院這一批學生幾乎人人都認得這名許家的三公子。

在青鸞學院時,許三公子出入哪次不是前呼後擁,光彩奪目,然而此刻的許箴言,和之前的許三公子哪裡還有半分相同,完全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的臉色蠟黃,顴骨高高|凸起,頭髮也是散落沒有光澤,身上肩膀和背部都纏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有深淺不一的乾結血跡,形容哪裡還像個世家公子,和中州的乞丐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過分清瘦,他的眼眶都有些微凹,看上去比在學院之時好像驟然老了五六歲的樣子。

此刻他勉強騎坐在一匹戰馬上,看著林夕的目光,說不出的冷厲怨毒。

和他的目光對撞之間,林夕感覺出他目光中比在學院時更深的敵意和怨毒,只是不能理解,直覺不快的皺起了眉頭,然而許箴言的身體卻是不可遏制的索索發抖起來。

自從遭受聞人蒼月部下的第一次刺殺開始,許箴言這一行人又遭遇過不知道多少凶險,最後在成功接管碧落東郊逐鹿軍時,他所在的,由丘寒山所率,從中州皇城暗中出發的這一支隊伍,只剩下了五人。在那次野渡刺殺就遭受重傷的許箴言每日裡都是過著惶惶不可終日生活,在遭遇敵手之時,即便他傷重,還是不得不拚命,只是為了要活下來。

他的傷口始終都沒有癒合,在有化膿跡象之前,丘寒山等人甚至只能用火炭烤炙的方法來阻止他的傷口惡化。

他每日裡想著的事情,就是會不會有新的兵刃刺入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活著見到明日的日出,即便是在睡夢之中,他也會突然因噩夢而大叫驚醒,渾身都被冷汗浸濕。

他什麼時候經歷過如此的苦難,這些時日對於他而言,就是無窮無盡的地獄和噩夢。而在很多次的噩夢之中,他夢見猙獰恐怖的鬼物的面目卻是都林夕的面目。

因為雖然明知道以自己父親許天望的冷酷程度,即便不是林夕,即便是換了其他對手,也同樣會如此冷酷殘忍的對待自己,也絶對會派自己來碧落陵執行這種任務。

然而許箴言的心中始終以為正是因為林夕的表現太好,太過優秀,使得他的父親在比較之下心裡產生很大的落差,才會這樣的對待自己,且許箴言也是真的喜愛秦惜月,他一直都以為,若是沒有林夕,秦惜月絶對不會拒絶許家的聯姻請求,也不會更令許天望覺得自己沒用。

這些時日下來,雖然他的修為和意志都無形之中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已經成為了一名陰忍而懂得廝殺的修行者,然而他潛意識裡認為自己的一切苦難都是因林夕而起,心中的恨意和怨毒便自然變得比以前更為強烈。

尤其此刻,在先前的戰鬥之中他已經魂力耗盡,已經和普通的傷員沒有區別,再看到自己如乞丐般落魄,而林夕卻是以此種震撼的方式,一劍斬殺名將重新真實的出現在他的眼中,他如何還能控制得住自己內心之中的情緒?

怨毒、憤怒、再加上對林夕表現出來的實力的震驚和恐懼…這些種種,使得他的渾身發抖而完全不能停止。

丘寒山自然已經清楚許箴言的身份,聽到林夕不由自主的一聲低呼,叫出許箴言的名字,他便更加肯定林夕等人的身份,看著林夕和高亞楠這些年輕人,他心中輕嘆了一聲,心想青鸞學院這年真是出了些不得了的人物,怪不得之前雷霆學院即便有了完顏暮燁和賀蘭悅汐這樣的學生,在十指嶺之中還是一敗塗地。

“林夕!”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念,這時索索發抖的許箴言從喉嚨間擠出了林夕的名字。

邊凌涵一直都很心直口快,尤其和佟韋接觸久了之後,不自覺的也染上了佟韋的一些桀驁氣息,此刻林夕看到許箴言的目光,因為還在撤退途中,只是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她卻是忍不住,眉頭一挑,冷笑著看著許箴言道:“許箴言,即便不念在同窗之誼,好歹我們到來也正好救了你的性命,你不對林夕致謝,至少也要客氣些,何必用這樣的眼光看他?”

聽到邊凌涵的這一句,看著這些平時自己在學院看不起,此刻卻是一個個遠比自己要威風的“土包”,許箴言反而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謝?”他幽幽的看著邊凌涵和林夕,冷漠搖頭道:“和被你們相救相比…我寧願沒有人來救我,因為這對於我而言反而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羞辱。不過有些事情我倒是要謝謝林夕,沒有他,我不會這麼快學到很多東西,想明白很多東西。”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邊凌涵看著許箴言低聲冷嘲道:“我就不明白林夕哪裡惹到了你,以你這副樣子…就算沒有林夕,恐怕秦惜月也不可能喜歡你。”

“是麼?”

許箴言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陰冷。

他的笑容讓林夕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是因為再次對許箴言的態度有所不快,而是許箴言此刻陰冷的笑容讓他也感覺到許箴言和以前也已經變得不同,至少在心性上已經脫胎換骨,變得更難對付。就像原本一頭稚嫩的狼現在變成了一頭受過傷的陰狠獨狼。

“你看到了麼?”

就在他覺得許箴言也已經真正成長為對他有些威脅的對手而皺眉之時,許箴言抬起了手,指著天上的星空。

順著他的指點,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看到了天空中一顆最亮的星辰。

“那顆星辰看上去和別的星辰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它的光芒卻遮掩了旁邊那些星辰的光芒,有這樣的一顆星辰…誰會過多的關注它旁邊那些星辰?”許箴言看了邊凌涵一眼,緩緩的接著說道。

“這麼說你也知道林夕是那一顆最亮的星辰?”邊凌涵有些快意的看著許箴言,道:“可你恐怕怎麼都比不上林夕。”

“那只是現在。”

許箴言低下了頭,說了這一句,一個字都不再多說。

在和邊凌涵對話之前,他看到林夕的強大,想到以林夕此刻的實力可以輕易的滅殺自己,心中還是十分的恐懼,但是此刻他完全克服了心中恐懼的情緒,他心中卻是反而湧出了一種不過如此的痛快感。在低下頭的瞬間,他在心中冷漠的想著…父親,既然你喜歡冷酷,那我就會做你喜歡的那種冷酷的人,不管你如何無視我的生死,我畢竟是許家的人,我的改變和強大,也必定會使你高興。

邊凌涵不可能知道許箴言此刻心中的想法,她看了許箴言一眼,也不再多說,只是在心中冷笑的想著,若是你將來對我們不利,我可也不會管同窗之誼,會毫不留情的將你一箭射死。

……

輕騎軍回坡。

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也在戰馬的協助拖曳下,被拖上了坡頂。

林夕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雲秦最強大的制式軍械,他知道這種脫胎至輪盤守城弩的穿山弩威力足以洞穿大國師的身體,而他之前從安可依的口中,便已經知道大國師的身體和聖師的身體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因為聖師的反應和速度不是一般的修行者所能想像,這種沒有變化的弩箭在他們的眼中應該顯得緩慢,對他們沒有太大的殺傷作用。

但對大國師級別的修行者都有強大的威脅,這種軍械便已經足夠讓人心悸。

林夕打量著這穿山弩車。

他看到這穿山弩車外表就如一個個長方形的封閉青銅車廂,只是尾部有鐵索通出,前方有三個用以裝備巨型弩箭的孔洞。

“轟!”

還沒有來得及細看這種鋼鐵怪物一般的強大軍械,一陣歡呼聲和吶喊聲又陡然在這高坡上轟然炸響。

“神威!”

“神威!”

大片大片的軍士齊齊的呼出了這樣的聲音,令人熱血沸騰,蕩氣迴腸。

林夕不解,轉頭之間,卻看到幾乎所有鏡天后軍軍士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再看到輕騎軍的幾名校官在清點人數,他便反應了過來。

整支七百人的輕騎軍,在這一輪衝殺之下,只折損了五十名不到的軍士。

犧牲固然令人悲沉,然而對手是一支五百人建制的輕鎧軍和數百名的碧落邊軍殘部,在殺得對方只有兩百名左右的輕鎧軍能夠逃離的戰績下,只有這樣的損傷,這種戰績,已經足以讓任何碧落邊軍的將領驕傲至極。

而且留守的鏡天后軍大部也開始知道被林夕斬殺的是秦擎黃!知道面對的是秦擎黃統帥的鐵軍!

於是這讚頌勇武和勝利的邊軍吶喊聲,便自然響了起來。

林夕微微沉吟,轉身對著草甸戰場和對面的山丘下,緩緩的行了一個軍禮,清聲道:“為了逝者…為了榮光。”

全軍在林夕轉身行禮之時迅速沉寂,陷入無聲。

聽到林夕的聲音,又想到林夕靈祭祭司的身份,所有鏡天后軍的軍士胸中熱血更是沸騰,臉上卻更是肅穆,於此刻,他們感覺得出來林夕對於每一名普通但勇武的軍人的尊重,他們也都齊齊的行了一個軍禮,肅穆出聲:“為了逝者…為了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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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章 黑夜中的熱淚

“真是虛偽。”

不顧風範的坐在地上,爭取一切時間休憩的許箴言看著林夕的側臉,在心中鄙夷的冷笑了一聲。

以一支輕騎軍破輕鎧軍,而且單人匹馬的衝破,一劍斬殺了秦擎黃這樣的名將,完成了這種平時只有一些瞎編亂造的軼聞裡面才有可能出現的事情,此刻林夕臉上卻是沒有什麼驕傲的神色,在他看來實在是十分虛偽。

然而他並不明白,林夕覺得這並不值得驕傲,在這一刻他只是莫名對聞人蒼月又多了些憎惡,因為他知道像聞人蒼月這樣已經能夠掀動整個雲秦的人物,很多時候有比別人更多的選擇,如果換了自己,一開始只是因為進不了中州皇城的元老會,就不惜付出這麼多忠實的部下的生命麼?

看著那一地屍首,火苗漸漸熄滅的戰場,林夕毫不虛偽的沉吟著,接著他覺得這個假設很沒有意義,所以他便不再多想,但他肯定自己和聞人蒼月不會是一樣的人。

他轉過身,未來得及和丘寒山等人再行交談,卻看到安可依朝著自己點了點頭,他知道安可依有些話要說,正好他也有些話要問安可依,便直接朝著安可依走了過去。

在高坡上往一側走出了一段之後,安可依才停了下來,看著跟上來的林夕,直接用讀書般的語氣道:“你剛剛殺死的是秦擎黃。”

“他很強。”林夕看著她,認真的問道:“他很有名麼?”

“至少是在碧落邊軍中排名前十的名將。”安可依點了點頭,“在雲秦也很有名。”

林夕忍不住道:“怪不得他們叫得好像分外大聲。”

安可依習慣性的將幾縷散落下來的頭髮夾到耳後,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道:“他統帥的是鐵策軍,是以鎧甲軍和魂兵重鎧為主的軍隊。而且他的兩名副將陳垣和荊刺酒都是可以獨擋一面的厲害將領。鐵策軍的軍力還是在我們之上,我們在這裡不走,拖著他們,對其餘趕去山陽道的友軍更為有利。”

“老師的意思是,如果硬拚硬…我們還未必對付得了他們。如果繼續行軍,被他們截住遭遇戰,我們應該會敗?而我們不走,他們也應該會和我們僵持著,畢竟我們還有這麼多穿山弩,他們硬攻我們,我們就反而有機會。”

“是的。”

“那有可能策反他們麼?”

“沒有可能,無論是秦擎黃和陳垣還是荊刺酒,都是聞人蒼月一手提拔起來,是對他極其忠誠的死士。只要有策反接管可能的,便也會派人去了…”

聽到安可依的這句話,林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眼光微亮,用更低的聲音道:“老師,既然無法策反…你應該是有殺死他們的能力的。”

安可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眉頭微蹙道:“只能出手一次…除非你一定要我使用,否則我會繼續留著。”

她這句話的含義很難理解,但是林夕卻是頓時就明白了…她那在侯雀城可以滅殺一條長龍的“藍杏”,想必也是和“流沙”一樣極其珍貴,她也只有一枝。

“那就請老師留到更需要動用的時候。”林夕想到那日唯有他見到的無數人瞬間死亡的景象也實在太過可怖,他便心中有些髮毛的馬上點了點頭。

“許箴言和你有很大過節?”安可依點了點頭,又語氣平平的問了這一句。

林夕老實的點了點頭:“非常大…他和許家想要我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安可依也點了點頭:“學院對學生在外面的恩怨並不怎麼管。”

“老師你是反而怕我顧忌學院而心慈手軟?”林夕明白了安可依的意思,笑了起來,道:“我當然不可能…其實我本來可以給他一個機會,畢竟不是他自己來殺我,好歹也算同窗一場,但我看他對我的敵意現在反而更濃,今後我要是發現他要對付我…只要我有可以對付他和許家的機會,我肯定不會有絲毫憐惜。”

“對於他是如此,對於別人也是一樣。”林夕看著安可依,又補充了一句。

“好。”

安可依轉身開始往回走,“你需要冥想修行,補充一些魂力了。”

……

夜色瀰漫在碧落陵。

艾綺蘭行走在夜色之中。

這名比邊凌涵看上去還要瘦弱的女子,卻比起學院的絶大多數學生都有著強大堅忍的意志,以及更光明的品質。

所以她被挑選成了學院的守夜者。

此刻她行走在在碧落陵外,一條對著山陽道的山巒之中,和黑夜便顯得分外的相容。

孤獨永遠是最難以忍受的東西。

然而她卻是始終默默的承受著獨自一個人在黑夜中行走的孤獨。因為她十分清楚,自從在學院中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之後,她便必須要面對和承受這些事情。

在先前,她是一直奉命暗中保護著林夕和邊凌涵等人,即便在龍蛇邊關,她也是一個人行走,暗中跟著林夕,直至遇到紅衫琴師和佟韋。

在見過林夕所做的一些事情之後,她更加無悔於自己的選擇。

她覺得自己至少在幫著林夕做一些事情,她的心中便覺得有意義,覺得更加光明。

但是此次林夕等人進入碧落陵,她卻從佟韋的口中接到了不同的命令,讓她不要跟著林夕,卻是趕來這片正對著碧落陵山陽道的這片山林。

她不知道學院的用意,但她還是如期來到了這裡,獨自一人。

她有些茫然的朝著地圖上標定的一處山林前行著,直到有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在她的耳中。

“你終於來了。”

按理來說,在這種孤獨一人行走在荒野大山之中時,驟然只聞人聲不見其人,必定會使人毛骨悚然,但不知為何,艾綺蘭聽到這個聲音卻是並沒有多少驚恐,她只是警惕的停頓了下來,然後順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她看到了在一棵樹下,靠坐著一個渾身籠在一件厚重黑袍,看不見面目,好像黑袍裡面也是一切都是黑色的人。

“你?”艾綺蘭看著這人身上的厚重黑袍,她冰冷的手心突然有些熱了起來。

“這兩件東西給你…”

黑袍下看不見面目,好像裡面一切也是黑色的人好像笑了。兩件東西飄飛到了艾綺蘭的面前。

艾綺蘭下意識的接住。

她首先覺得沉重,接著看到是一條極長的巨蛇狀銀色鎖鏈,而這條極長的巨蛇狀銀色鎖鏈,卻是由無數長長的,更細的,佈滿符文的銀色細蛇旋繞而成。接著她才看到了另外一件東西,一冊薄薄的小冊子。

未看小冊子的內容,光是這條銀色巨蛇般的魂兵上玄奧的符文,便令她感覺到了這兩件東西必然珍貴。

因為她最近很少和人說話,又因為她並不認識面前這人,但對方卻直接給了她兩件肯定不同尋常的東西,她便不由得結巴了起來:“為…為…什麼給我?”

“因為我快死了。”黑袍下看不見面目的人笑著,“因為我對你很滿意。”

艾綺蘭更加莫名的惶恐起來,有些不懂得如何說話,“你…你怎麼了?”

“我被王庭大供奉倪鶴年打成了重傷…已經支持不下去啦,所以才通知你趕來…雖然你得了我的一些傳承,但我真的不希望你走我的路,你可以自己選擇…如果…當然如果有機會,將來能幫我狠揍一頓倪鶴年的話,我會更加的開心。”黑袍下,裡面一切也好像是黑色的人溫和的笑著,聲音卻是越來越低微。

艾綺蘭驟然想明白了什麼,她呼吸停頓了:“你…你是暗祭司?”

黑袍下似乎響起了一聲輕笑,一聲如鬼魂,但卻是充滿傲意和無悔的輕笑聲。

然後黑袍下便化成了一片死寂,再無任何的聲息。

艾綺蘭的雙手微微的輕顫了起來。

她不認識這人,從未見過這人的面目,只是和這人說了幾句話,但是此刻,不由自主,她的眼中卻是充滿了熱淚。

一滴滴的熱淚,順著她的臉頰不停的滾落下來,滴落到她手中那條巨大卻輕柔,可以輕易的盤繞在身上的銀色長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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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一章 決戰之日

天將明。

一夜未眠的碧落邊軍第二號人物,氣質深沉如寒潭水的程玉依舊站在沙盤前等待著新的軍情和思索著戰局。

此刻他面前的沙盤上,碧落陵東境那些小旗的位置已經和前日截然不同。

有六面黑色小旗簇擁在山陽道的入口處,這六支軍隊顯然是防止雲秦地方軍從這個地方大規模突入。

原本的七面紅色小旗已經只剩下五面,聚集在聚寶盆丘陵地帶和山陽道的交接地帶,而足足有十三面黑色小旗已經形成了半合圍之勢,紅色一方和黑色一方明顯對撞決戰在即。

不知想到了哪個難解的問題,程玉的眉頭皺了起來,越皺越緊。

營帳門簾被掀開了,只是在微風流入的一瞬間,程玉的臉上便頓時流露出了驚喜和尊敬的神色,他轉身,對著走入的人躬身行禮:“大將軍。”

整個碧落陵,能讓程玉如此的,唯有一個人,聞人蒼月,聞人大將軍。

眉濃如墨,身軀如鐵的聞人蒼月微微頷首,不出一言的走到沙盤前,只是一眼掃過,便好像看透了程玉此刻心中所想,轉頭看著眉頭還沒有完全鬆開的程玉,極其直接和簡單的說道:“西夷人不會來了,有般若寺的人插手,我沒有能殺死谷心音。”

程玉十分清楚這幾句話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他的臉色微白,也不出聲的點了點頭。

“你心中還有什麼不解?”聞人蒼月看著他,平靜的說道。

程玉知道聞人蒼月不喜歡浪費時間,而且他也不喜歡浪費時間,只是看了一眼沙盤,他便沉聲道:“我想不明白,對方只有五軍,在軍力上面完全沒有和我所能調動的十三支軍隊相比,為什麼還要在山陽道這裡和我擺出會戰之勢。”

“你要明白,即便地方軍那些庸才有敢和我們為敵的勇氣…從一開始,皇帝和那九個老人也從來沒有動用大軍將我們硬吃掉的打算。要想硬吃掉我們碧落邊軍,雲秦帝國至少一半的地方軍要被我們打得恢復不了元氣。”聞人蒼月淡淡的看了一眼程玉,於平淡之中流露出說不出的自信和威嚴,“雲秦皇帝和那九個老人根本承受不了有二三十萬軍隊傷亡的代價,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會有大規模的地方軍強行突入碧落陵。他們現在這麼做,是故意引得我們將軍隊全部聚集過去會戰。他們這幾支隊伍裡面,肯定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人物,能夠瞬間改變戰局。”

程玉眼中閃現出了些震驚的神色,“您的意思是說…敵方是故意引得我們那麼多軍隊過去,然後他們裡面,有可以瞬間瓦解我們許多軍隊的士氣,或者直接一舉策反我們許多支軍隊的人存在?”驀的,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不可置通道:“難道是御駕親征?”

“若是說長公主來還有可能,長孫錦瑟…他想要開創萬古未有的基業,比任何人都要惜命,怎麼可能會來。”聞人蒼月微諷冷笑道:“長公主只是一介女流,唯有那名從沒有露過面的太子,才有可能令我那些部下的意志出現鬆動。”

“太子?”

程玉心中頓寒,他自然明白一名未來的雲秦皇帝會有著什麼樣的威信和號召力,這樣的人,若是在大軍陣前展露身份,那足以摧毀絶大多數軍人的意志。

“那我避免和他們會戰…爭取逐個擊破?”程玉很清楚在那種大軍會戰之下,即便是三倍以上對方的軍力,士氣瓦解和陷入混亂的一方,也絶對會遭受大敗。以他此刻的計算,若真是太子領軍,在陣前見軍,他們一方的戰敗的可能性會在八成以上。

這戰一敗,碧落陵東境便全部落於對方之手,非但碧落陵三分之一軍力瓦解,被對方所用,而且山陽道和碧落陵邊境對於雲秦其餘各地軍隊和進入的修行者而言便暢通無阻。接下來整個碧落邊軍,便根本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也就是說,這自己想不明白的一點,竟是決定整個大戰的關鍵。

若是聞人蒼月不回來,這一戰就會在兩三個時辰之後便全面爆發,只是兩句話出口,數個呼吸的時間,他的背心全部佈滿了冷汗,連鼻尖上都有明顯的細小汗珠滴落。

“你還是錯了。”聞人蒼月搖了搖頭,“根本不需要改,我便是要你這樣做,要你這樣隨著他們的意思,大軍和他們會戰,所有這些軍隊聚集在一起,然後逼他們中間這個人現身。你只需要做到把握好時間,等我到了陣前,才開始這次會戰。”

程玉這一生中也不知指揮過多少次戰役,但是卻沒有一次這麼驚心動魄,他顧不得擦拭汗珠,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您想要在陣前擊殺太子?”

“這是我一定要做的兩件事之一。”

聞人蒼月輕笑了起來。

因為他的強大和威嚴,普通的笑容在他的臉上便顯得分外的古怪和驚心動魄,他笑著看著程玉,道:“長孫錦瑟只有這一個兒子,而且這個兒子是他早早指定接替皇位的人,可見他對這個兒子是多麼的喜愛和賦予厚望。我一直想著,若是殺死了太子,長孫錦瑟會發什麼樣的瘋…這種事情,實在是最有趣,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這本來是和我中州皇城之戰…歸根到底,卻是要看碧落邊軍到底是對我的忠誠和敬畏多一些,還是對太子的忠誠和敬畏多一些。”聞人蒼月搖了搖頭,笑道:“如果是長孫錦瑟自己來還差不多…”

聽到聞人蒼月的話明顯比平時多了不少,也囉嗦了不少,程玉便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來聞人蒼月前所未有的狂熱之態,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和你一起過去。”

“好。”

聞人蒼月看了他一眼,點頭:“既然中州那幾個老人想出了這麼陰毒的辦法,將籌碼壓在了這裡,我們自然也要全力砸上去。”

……

……

天光漸亮。

林夕被一些異樣的聲音所驚醒,在睜開眼之時,他看到高亞楠等人已經朝著他走了過來。而對面的山丘之後,有大股大股的塵煙飄起。

“鐵策軍已經主動開始撤離,似是朝著山陽道在突進。”

姜笑依飛快的告訴林夕此刻的軍情。

林夕起身,直接快步走到在一旁的孟肅身前,微躬身請教道:“孟大人,我雖不知你先前所任何職,但治軍之道,你明顯比我經驗更為豐富,以你之見,以鐵策軍的構成,若是引蛇出洞,我們保持多少步距離最為安全?”

孟肅神色頓時一凜,此刻誰都可以肯定,林夕是雲秦一顆正在升起的將星,而一般此種天才人物必定十分自信和孤傲,但林夕卻是如此的謙虛守禮…這更讓他覺得林夕的不凡,心中對林夕越發尊敬。“鐵策軍的強大主要在於魂兵重鎧。”他馬上躬身回禮,輕聲的詳細解釋道:“魂兵重鎧,國士以下根本破不開,三十具魂兵重鎧衝擊起來,我們所有修行者上去都恐怕要死傷慘重…不過一般魂兵重鎧的魂力只夠支持一停的時間,全速衝刺千步左右的距離之後,魂兵重鎧的魂力便消耗無幾,所以我們此刻只要考慮魂兵重鎧的威脅,千步左右即可。”

林夕沒有什麼猶豫的點了點頭,“我要揮軍跟上去,你看如何?”

孟肅輕聲道:“在我看來,這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其餘友軍到達山陽道的話,那裡必定有一場大戰。”

林夕不再猶豫,握了握拳,軍令很快層層傳遞下去,軍隊開始全速追趕鐵策軍。

……

隨著時光的流逝,碧落陵的天色終於大亮。

紅日驅散了薄霧,一支拖著數十架穿山弩車的碧落邊軍進入了山陽道區域。

拖著這一架架穿山弩車的,也不是普通的戰馬,而是一頭頭巨大的白色斑斕猛虎!

這些比高頭戰馬還要身型巨大的白色斑斕猛虎的頭上和腹部等關鍵部位,還覆蓋著金色的甲鎧,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顯得分外的威武和令人心悸。

看到這支隊伍的到來,看到隊伍中高高飄揚的十餘面綉著“程”字的青色大旗,這支軍隊前方和側翼的高地上一些原本已經到達駐守的軍隊將領都是瞬間眼中冒出了欣喜和狂熱的神色。

他們知道,這是程大將軍親率猛虎軍臨陣督戰!

猛虎軍前行,到達了散落在這片平原上的十餘支軍隊的中列,在一片高度只有五十餘步的土坡上停留了下來。

一輛封閉的金色戰車由八頭金甲猛虎拖動,到了最前方。

車門打開,已經換上渾身金甲的程玉,披著長長的金色披風,出現在所有碧落邊軍的視線之中。

他的面孔在金色鎧甲和金色頭盔的映襯下,顯得有些過分白皙,但在他跨出車門的第一步,他身上鎧甲上所有符文閃動,一條條金色的光紋如數十顆流星在他身外飛快的旋轉,他身上迸發的磅礡元氣,瞬間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頭有著巨大雙翼的白色斑斕猛虎,有如實質。

“轟”的一聲,天地之間驟然響起一片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和大吼聲。

高手就是高手,只是站在那裡,不需言語,只是露出一些力量,便已將大軍的氣勢提升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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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二章 將軍行

程玉這一方聚集的十餘支大軍的對面,聚集著數支大軍。

因為單獨一支軍隊過於靠近對方,都極容易被對方吃掉,所以此刻雙方都已經形成集結對峙之勢。

在這接近正午的陽光下,程玉不需要黃銅鷹眼,就可以看清楚對面聚集的那數支大軍中飄揚的旗幟上面的花紋,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軍士身上鎧甲和兵刃的反光。

同樣,他知道對方肯定也已經能清晰的看到自己。

……

對面數支樹立著金黃色龍旗的軍隊中軍之中,陳暮和十餘名將領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將台上,看著對面清晰可見的一支支嚴正以待的肅冷軍隊,看到了從金色戰車中走出,只是站在那裡,就將對面大軍的氣勢提升到了頂點的程玉。

“這就是飛虎將軍程玉?”

陳暮遠遠的看著身上金色披風如旗幟飄揚,頂天立地般威武的程玉,輕聲讚歎道:“我雲秦真是人才輩出,程將軍威風如此,只可惜…”

說到只可惜三字,陳暮沒有再說下去,但他身後所有的將領,心中卻都十分清楚這三字包含的意思。

天際似隱隱有雷聲傳來。

一名校官很快快步接近了將台,迅速報導:“鐵策軍正從側後翼接近,右方鏡天后軍正在追趕。”

“鏡天后軍?他也到了…”

陳暮微微一笑,看了身旁的杜占葉一眼,輕聲說了這一句。

除了杜占葉之外,周圍的所有將領和修行者都是心中不解,不知道陳暮此刻說的那一個“他”是指誰。

“時候差不多了。”陳暮並沒有什麼停留,只是平靜的正視著對方密密麻麻的佔據連片的高坡、草甸,像一片黑色潮水一般的敵軍,開始動步。

所有將領心中都十分清楚,程玉出現之後,敵軍的士氣提升到了頂點,對方隨時都有可能發動進攻,此刻的確是到了必須開始的時候,但他們也十分清楚這是成敗在此一舉的時候,心臟自然都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侯!”

一聲聲尖厲至極的軍令,頓時接連不斷的在軍中震響,一時間,這片草甸上方的空氣都似乎變得異常粘稠起來,充滿了血腥氣。

陳暮上馬,朝著前方奔行而去。

一直跟隨在他身旁的杜占葉此次沒有跟上,因為她跟著也沒有絲毫用處,她的臉色因為緊張和擔心而變得異常蒼白,嘴唇不停的微微顫抖著。

一名原先停留在將台下方,相貌並不起眼,身穿普通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卻是面容平靜的跟了上去。

只在跟出的一瞬間,這名原本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在馬背上的身影就似乎變得異常挺拔,散發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大家、大宗師的氣度。

沒有人知道這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的姓名和身份,但此刻誰都看出了他的不凡。

陳暮也只是穿著普通的布衣,此刻孤零零的兩騎脫陣而出,在對峙兩軍之間,異常的顯眼。對峙兩軍加起來數萬名軍士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陳暮和他身後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除了先前陳暮身邊的少數人和程玉之外,誰都不知道此刻這樣的兩名騎者孤零零的行走在天地之間是什麼意思。

“開始了。”

程玉在心中冷漠的吐出了三個字。

他沒有下任何的命令,只是不為人察覺的微微側轉過頭,目光掃了一眼身後的金色戰車車廂。

兩邊的軍隊都是如同兩條黑色的潮水。

兩個黑點行進在兩條黑色潮水之間。

此時,失去了主帥,從側後翼的方位急行軍趕來的鐵策軍,也已經可以隱隱看到兩條對峙的黑色潮水和那兩個黑點。

鐵策軍的所有人不知這兩個黑點就是決定整個碧落陵的關鍵,只道這大戰已經拉開了序幕,一時所有鐵策軍的人呼吸都是略微急促了起來。

此時,鐵策軍的後方,一千餘步開外,林夕和整支鏡天后軍可以看清數支友軍的陣列,但對於那兩個黑點卻還看不清楚。

程玉身後的金色戰車車廂之中,眉黑如墨、唇紅如血的聞人蒼月安靜的坐著,他的對面,坐著一名衣著十分華貴的美麗歌姬,捧著一個玉石琵琶。

這封閉的金色戰車車廂之中,唯有車窗的一些縫隙之間,有些光線如薄刃般透進來,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然而聞人蒼月卻似乎知道一切已經開始一般,驀然對著身前美麗歌姬出聲:“為我彈一曲將軍行。”

這名美麗歌姬輕點皓首,潔白如玉的十指彈動了起來。

車廂外,在一名將領的指揮下,數架穿山弩車調整好了方位,裝配上了兒臂粗細的恐怖弩箭,但是讓這名執行程玉命令的金甲將領和十餘名負責裝備弩箭的軍士都難以理解的是,這十餘支弩箭上都連了細而強韌的百煉鋼索,然後又擰成了一股,放到了金色車廂之前。

就在他們驚疑之間,車廂中有充滿了金鐵殺伐氣息的琵琶聲響起。

……

陳暮身下的戰馬開始緩緩停下。

他和身後中年布衣男子的位置,恰好位於對峙的兩軍中間。

“聞人蒼月…不知道你在不在這裡。”

停下來的陳暮緩緩的抬頭,看著程玉所在的高坡,在心中平靜的說了這一句。

沒有人可以輕視聞人蒼月的強大。

他自然也絶對不會輕視聞人蒼月。

但在他看來,此刻就算聞人蒼月在,也已經改變不了什麼。

除非聞人蒼月能在他開口,並表露出自己身份之前,就將他殺死,但此刻他距離對方軍隊超過一千五百步,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軍械,能夠在他後方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護衛下,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因為這名中年布衣男子雖然不出名,但他和倪鶴年一樣,也是來自中州皇城真龍山下的王庭供奉。

在數萬大軍的注視之下,停下來的陳暮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向前,朝著前方的碧落大軍,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家人打招呼,他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但臉上的神色依舊十分平和,他體內的魂力洶湧的朝著他這隻手掌湧去,在平靜的外表下,他竭盡全力激發的魂力洶湧之劇烈,甚至瞬間就撕裂了他手臂的一些血脈,他的指甲間在流出魂力的同時,一絲絲的鮮血也飛灑了出來。

他的鮮血之中,有一絲絲金黃的色澤,瞬息之間,他的魂力也引起了一些奇異的轟鳴,他身前的天地之中,也有隱隱的金黃色要透出來,似乎瞬間就要化成雷霆,結成一條條金黃色的閃電。

中年布衣男子沉冷的等待著,他知道就在下一刻,這片碧綠的草甸上,將會出現一幅令人震撼莫名的畫面。

然而也就在這一刻,一直沉靜如水,只是站著的程玉眼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他的手用力的揮了下去。

“放!”

數架穿山弩車旁的金甲校官同時發出了一聲厲喝。

恐怖的金鐵撞擊和絞動摩擦聲中,程玉身後的金色車廂門陡然打開,一條沉穩如山的身影走出,一手抓住了連著弩箭的鋼索。

“蓬!”

空氣震鳴。

他的身軀也震鳴。

穿山弩車發動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這一瞬間的時間實在太短,這條沉穩如山的身影動作實在太快,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朝著這架金色戰車聚集之時,十幾枝巨型弩箭已經以恐怖的速度,帶出渦流,穿行在天地之間,射向陳暮所在的方位。而這從金色車廂中走出的人,手握著鐵索,渾身發著光,被這十幾支巨型弩箭一樣,拖著,飛在空中!

以恐怖的速度,飛在空中!

所有人都根本看不清這人的面目,但是這人的氣息,這人如鐵般的身軀,卻是瞬間讓這數萬碧落軍人腦袋之中嗡的一響,幾乎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聞人大將軍!”

陳暮身後的中年布衣男子瞳孔驟然收縮。

遠處,鏡天后軍最前的林夕的瞳孔也瞬間收縮。

之前因為地形平坦的關係,他的視線自然不能拐彎繞過一些地勢略高的地方,看清程玉等人的所在。

但正如他可以看清天上的烈日,飛在高空之中的東西,他卻能夠看得到。

而此刻,渾身發著光的聞人蒼月,就是如同一顆飛在空中的隕石流星!

“聞人蒼月!”

這四個字不可遏制的瞬間出現在他的腦海。

在此之前,林夕從未見過聞人蒼月,但是此刻,他卻是肯定,這如同隕石流星一般飛在空中的人,就是聞人蒼月!

因為那條身影,給他的感覺,無比的強悍,就像是一座鐵鑄的山。

這用穿山弩帶動身體,放風箏一般前行,道理十分簡單,但穿山弩激發的一瞬間,帶給身體的是什麼樣的衝擊力?

林夕可以肯定,即便自己毫不吝嗇的動用所有魂力,自己若是這麼做,自己的雙臂肯定也會瞬間被撕裂,直接從身體上扯脫。

唯有聞人蒼月,才有如此的強大!才敢做這樣的事情!

“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股強烈的不安和不祥的感覺,瞬間充斥了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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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三章 聞人的刺

只在看到穿山弩箭從敵軍中射出,瞳孔微縮之間,站於陳暮身後的中年布衣男子身下的地面就已經出現了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紋,一團磅礡至難以想像的氣息從他的身上迸發而出。

這股爆炸般的氣息甚至壓得陳暮都根本無法動作。

他的雙手抓住了陳暮的衣領和後背,“退!”一聲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厲喝聲從他的口中發出的同時,陳暮的整個身體已經被他往後拋飛了出去。

同一時間,原本一片死寂的等待著的後方數支軍隊中,有三條身影也已經厲喝著飆射了出來。

這一瞬間起步的人很多,但是這三人的速度卻是遠超所有人,身上氣息的噴湧,甚至在三人的身後形成了一條條條噴射如火焰的氣流。

“我們走!”

也就在這同一時間,還在陷入強烈的震驚中的林夕聽到了安可依的一聲低呼。

平時都是讀書般語氣的安可依此時的聲音也帶上了輕顫。

“孟肅!你暫代統領。”

看著出聲時就已驅馬如離弦之箭般狂奔而出的安可依,林夕馬上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命令,雙腿在馬身上一夾,頓時也衝了出去。

其餘人沒有林夕的命令,不敢妄動,但高亞楠和邊凌涵、姜笑依自然沒有那麼多顧忌,也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蒙白在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也白著臉拍馬跟上。

……

中年布衣男子站立在草甸之中,直接將陳暮往後掄飛出去之後,他並沒有後退,只是站在原地,他身上的氣息節節暴漲著,以他為中心,地面震盪不堪,一圈圈的青草被強大的氣流碾成青色粉末碎屑,紛紛揚揚往外飄灑。

“噗!”

許多沉悶的衝擊聲連成了一聲。

一支支兒臂粗細的穿山弩箭帶著急劇摩擦空氣產生的熱氣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如一個個巨錘砸在地上,濺起一圈圈的泥浪。

然而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卻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這些巨大的弩箭,他的目光,始終死死的釘在聞人蒼月的身上。

就在這些弩箭落地之前,聞人蒼月的手已經鬆開了連著的鋼索,一股股澎湃到了極點的魂力卻依舊從他的手中衝出,如同一條巨浪不停的沖刷在他身前的空氣之中,他急劇下降的身體,在這氣流的反衝之下,卻是強橫至極的減緩了速度,咚的一聲落地。

中年布衣男子一直都在等著,面對著這名可怖的對手,他沒有絲毫退卻和驚恐之意,只是在等待著出手的機會。

就在聞人蒼月落地,渾身承受恐怖衝擊力,最弱的這一瞬間,他終於真正出手。

在他體外瘋狂暴漲的龐大氣息,驟然消失,使得他身外十幾米距離好像變成了真空,反而將無數迷離的青草碎屑卷吸了過來,而他體內的力量,完全擰成了一股,匯入到了他手中的一柄灰色無柄小劍上。

“嗤!”

灰色小劍如電飛起,直挑聞人蒼月的小腹。

御劍聖師,本身就是代表著這世間武力的巔峰。

然而並非是所有的御劍聖師,都有資格成為王庭供奉。

所以這一劍,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凌厲的氣勢,都甚至在當日走入深巷,救走南山暮的南宮未央之上。

……

雲秦所有朝堂之中的修行者,都知道聞人蒼月也是一名御劍聖師,而且是聖師階中號稱無敵的御劍聖師。

這名王庭供奉一劍飛出,便已等著迎接聞人蒼月的飛劍,等著看他以霸烈強橫聞名於世的近身劍道。

然而就在聞人蒼月的雙腳落地,狠狠扎入泥土的瞬間,從聞人蒼月袖中飛出的,卻不是他那柄如赤霞般燃燒的飛劍,而是一條血色的長幡。

中年布衣男子原本也沉穩如鐵的面容瞬間變得雪白,他的指尖都發出了嗤嗤般劍氣破空的聲音,但在他的飛劍急劇的往旁閃避之時,聞人蒼月手中捲出的血色長幡,就已經將他這柄飛劍捆縛在內。

西夷人因為修行之法和體質的問題,極少能出御劍聖師,但他們卻是有著獨特的,專門用來克制飛劍的幡類魂兵。

“你!”

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錯誤的中年布衣男子體內積蓄的魂力悉數從雙手間噴湧而出,想要掙脫出聞人蒼月手中血色長幡的控制。

然而聞人蒼月體內的魂力噴湧卻是比他的更為霸烈,尤其是此刻雙腿微屈,站定之後,他體內便有更多的力量湧入了手中血色長幡之中。

灰色飛劍就像落入蜘蛛網的一個甲蟲一般,在不停的嗡鳴,震顫。

聞人蒼月的身軀卻是沒有絲毫的停留。

在血色長幡和這名王庭供奉的飛劍僵持之間,他的雙腳從泥土中拔出,只是一躍,就到了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面前。

“宋思遠?”

他唇紅如血的雙唇中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似是在求證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身份。

在聲音剛剛發出之時,他一拳就已經轟向了中年布衣男子。

“蓬!”

中年布衣男子同樣出拳,和聞人蒼月硬接一記。

他的身體往後馬上足足滑行了六七米的距離,口鼻之中都沁出了鮮血。

幾乎沒有任何的間隙,他往後滑行的身體還沒有在地上止住,聞人蒼月的第二拳又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誰都可以看出,他雖然極其強悍,但卻依舊不可能是聞人蒼月的對手,然而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心中十分清楚,若是他此刻閃避逃遁,不能爭取到一些時間,他身後的陳暮馬上就會死在聞人蒼月的手中。所以面對這聞人蒼月的第二拳,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心中湧起了一絲苦意,但眼中卻閃現出了異樣決然的光芒,“蓬!”他的第二拳再次和聞人蒼月撞在一起。

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湧了出來,噴在了他身前犁出的兩條深深溝壑之中。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一條手臂已經出現了許多骨裂,體內的臟器也已經震出了許多細微的傷口,在不停的出血。

聞人蒼月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的拳頭依舊沒有絲毫的震顫,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再次出拳,將自己所有殘餘的力量,轟了出去。

“蓬!”

天地之間再次出現暴鳴。

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再也無法牢牢的站於地面,在鮮血狂噴之中,他的整個人頽然的飛於無數折斷的青草之中,重重的墜地。

他的無柄灰色飛劍停止了掙扎,頽然的死去一般,也在鮮紅色的長幡中滑落。

聞人蒼月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身體便繼續飛躍了起來,繼續前行。

陳暮在往後飛退著。

看著中年布衣男子的倒下,他咬牙咬得嘴角都滴出了血來。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死去,那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犧牲便沒有了任何意義。

所以他拼盡全力的退,並想同時發出一聲巨喝,然而就在此時,在一陣陣急促如雨的琵琶聲中,金色戰車之前的程玉再次揮下了手,發出了軍令:“攻!”

“攻!”

“攻!”

“….!”

只是一瞬間,無數將領和軍士厲聲大喝和咆哮的聲音、車馬、鎧甲、兵刃的聲音交纏在一起,就充斥了整個天地,如同數萬個雷團滾落在了大地上。

原本停滯不動的黑色潮水,瞬間化成了無數條黑流,鋪天蓋地狂湧!

三條從陳暮後方衝過來的身影越過了他的身體,決然的迎向聞人蒼月。

一柄銀色的長槍首先破空而,朝著聞人蒼月的胸口狠狠刺去,在空中連連帶出轟轟的山石滾動的聲音。

聞人蒼月手中的血紅色長幡也似乎驟然失去了力量,軟軟的低垂下地,但與此同時,他的手中卻是多了一條赤霞般的劍光。

赤霞般燃燒的劍在他的手中還未飛出,但許多人都知道,聞人蒼月的近身劍道,越是距離身體近,力量就越是強大。

赤霞般的劍光準確的斬在了銀色長槍上。

只是一劍,這柄極其霸氣的銀色長槍便被震飛了出去,原本手持著這柄銀色長槍的長鬚修行者雙手鮮血淋漓,虎口全部裂開。

一左一右,一名黑甲將領和一名老年儒生同時攻向聞人蒼月。

黑甲將領手中持著一柄黑色的長劍,但就在此時距離聞人蒼月不到數尺之際,這柄黑色長劍竟也是飛了出來!

這名黑甲將領,竟也是一名御劍聖師!

整個雲秦都要對付聞人蒼月,在這種決定整個勝敗的地方,又怎麼會只有一名聖師?

這名黑甲將領先前掩飾得極好,裝作根本沒有聖師修為的模樣,此刻陡然出手,眼看聞人蒼月已然來不及閃避。

聞人蒼月的眉頭微皺。

他也沒有想到這名看似普通的黑甲將領竟也如此強大,在皺眉之間,他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哼,體內足有一半以上的魂力,被他瞬間從胸口逼了出來。

一般的修行者,之所以都將魂力通過雙手激發出來,貫入魂兵之中,是因為可以避開絶大多數重要臟器,儘可能的避免魂力衝擊對內腑造成損傷。

一名聖師的魂力何等恐怖,此刻瞬間從胸口逼出,聞人蒼月體內的內臟頓時錯位,瞬間出現了許多道裂口。

但他只是發出了一聲悶哼,面色和沉穩如鐵的身軀卻是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身前的空氣在這一瞬間都似乎化成了一片片鐵壁。黑甲將領手中飛出的飛劍,以極其艱澀的姿勢在飛行,而另外一名老年儒生手中的長刺,更是幾乎被壓迫得凝固在空中。

聞人蒼月手中的飛劍飛了起來。

此刻他沒有多少多餘的力量,他這柄赤霞般的飛劍和平時相比威力極其不如,然而飛劍畢竟是飛劍,而且此刻被他體內狂暴湧出的力量壓著,黑甲將領和老年儒生看著瞬間掃至的赤霞般劍光,卻是根本無法阻擋。

劍光掠過,兩顆頭顱就飛了起來。

聞人蒼月再次跨出,那名原本持著銀色長槍的長鬚修行者駭然的往後只是退出一步,赤霞般的劍光就已經陡然加速,將他的身體洞穿,暴烈的衝擊力甚至帶得他的身體往後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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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四章 金色的閃電

攔截聞人蒼月的四名修行者在世間都是足以震懾一方的風雲人物,尤其裡面還有兩名聖師。

聖師是何等的存在?

在白山黑水之間的整個龍蛇軍方,也只有神威大將軍顧雲靜一人是聖師修為。東林行省昔日的第一劍師葉忘情,也一直差著一步未到聖師修為。

在遙遠的唐藏,皇叔蕭湘只是擁有數名聖師門客,便已成為唐藏最有權勢的人物,使得唐藏聖母皇太后也只能借助般若寺和青鸞學院的力量掃平鳳軒皇帝登基的道路。

在匯聚著天下最多修行者的中州皇城,但凡有聖師階或者接近聖師階的修行者對決,也必定是無數修行者,無數手握重權的權貴到場觀摩、學習參悟。

擁有著千騎難敵的力量的聖師,在這個世間的修行者眼中,已經是非人的聖者存在。

包括兩名聖師在內的四名修行者依舊被聞人蒼月擊潰,然而以生命為代價,這兩名敢於近身阻擋聞人蒼月的聖師,也終於為陳暮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也畢竟讓強悍到了極點的聞人蒼月受了不小的內傷。

在殺死那名持著銀色長槍的長鬚修行者的瞬間,聞人蒼月的口舌之中,也感覺到了自己體內泛出的濃濃血腥氣。

他體內的魂力,在抵禦穿山弩的強大沖力和對付四名強者之下,已經消耗得只剩小半,然而此刻,他卻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前方一眼,在心中自語了一句,“已經足夠。”

暫時沒有強大的對手要應付,不需要分出大部分力量用於其它,他抓住了飛回的赤霞般劍光,將自己的力量完全用於在了雙足上。兩股恐怖的氣息從他的腳底釋出,他雙腳站立的地面驟然下陷,形成了一個丈許的圓形凹坑,而在地面凹陷下去的瞬間,他的整個人已經和地面脫離,飛躍到了空中。

原本他和陳暮之間已經隔著數百步的距離,但不過剎那之間,帶著恐怖破空聲的他已經距離陳暮不到五十步。

他手中赤霞般的劍光再次閃動,如電襲向陳暮後背!

十餘名已經衝至陳暮身旁的將領明知自己絶對不可能是聞人蒼月一合之敵,但還是厲吼著組成了層層人網,義無反顧的攔截這道赤霞般的劍光。

赤霞般的劍光在到處都是急劇揮舞的兵刃流影和元氣劇烈震盪的人群中穿行,只是一息的時間,便有紛揚的殘肢和鮮血飄灑在了天地之間。

……

最早知道陳暮身份的賀葉軍白髮老將郭石欽並沒有在衝上去的這十餘名將領之中。

因為他負責統御著聚集在此的數支大軍。

看到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內,便有五名將領在聞人蒼月的劍下化成飛灑的血肉殘肢,他的眼皮就頓時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他的嘴唇也顫抖著,但他的手卻是直直的往下揮了下去:“放!”

在這十幾年的蓄勢之中,積累的軍備和別處的軍隊相比堪稱奢華,他這方,也有不少的穿山弩車。

此時的聞人蒼月已經處在他們這方的穿山弩的範圍之中。

碧落邊軍一直令出必踐,無論在任何危險之下,忠實的執行軍令已經成為了本能。然而此刻要射的是他們敬畏的聞人大將軍,而且和聞人大將軍在同一範圍之內的,還有許多己方的將領,後方還有更多的人在衝上去。

所以這一瞬間,數名統御穿山弩車的校官在此刻都出現了些微的遲滯。

“放!”

然而白髮老將郭石欽一聲更決厲的命令聲,幾乎毫無停歇的響起。

“嗡!”

軍中數十架在郭石欽先前的命令下早已一直在調整,瞄準聞人大將軍,在他的第二聲決厲軍令下,這些穿山弩車終於全數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震鳴。

嗤嗤嗤…噗噗噗噗…破空聲和落地聲,幾乎完全就連在了一起。

在數十架穿山弩車形成的密集箭雨下,捨生忘死的圍殺聞人蒼月的七八名將領和後繼衝上的五六名修行者全部遭遇了滅頂之災。

速度和力量同樣恐怖的兒臂粗細弩箭輕易的破開了這些根本無法閃避的修行者的血肉之軀,將他們體內的臟器沖成碎片,將他們的身體扎透,釘在地上。

聞人蒼月這樣的聖師可以閃避數支穿山弩箭,但也無法閃避這上百枝穿山弩箭形成的恐怖鋼鐵叢林。

在穿山弩箭發出的瞬間,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就微微抬頭看了前方敵軍中的將台一眼,看到了發令的郭石欽。

他的眼中有一絲隱怒,但卻也有一絲欣賞之意,似是佩服這名老將竟能在此時下達出這樣決然的命令。

面對帶出無數渦流墜落的恐怖鋼鐵叢林,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赤霞般的飛劍縮回到了他面前三尺之處。

在噗噗噗噗的弩箭扎入泥土和血肉之中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他的面前出現了十數團耀眼的火星。每一支對他真正有威脅的弩箭,全部被他的飛劍以恐怖的速度挑飛了出去,而那些甚至擦著他的身體,擦著他的頭頂落下的弩箭,他卻是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沒有一支弩箭能夠落在他的身上。

兩支急劇逼近的大軍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身周插滿了兒臂粗細的弩箭,釘著那些強大修行者的屍體,但是他卻是依舊好好的站著。

聞人蒼月再次抬步。

這一步落下之時,依舊到處都是金鐵的震鳴聲,他周圍地面上的浮土如同沸水一般顫動著。

……

要接一枝穿山弩箭,對於聞人蒼月而言非常簡單。

但要接住十餘支有威脅的穿山弩箭,卻使得他的飛劍要以超過他平時極限的速度和力量,強橫的穿行於他前方空中,在他的前方形成鐵幕。

在體內臟器已經有損傷的情況下,聞人蒼月的喉間也湧出了進階聖師修為之後的第一口逆血。

“還夠。”

但他看了一眼陳暮和他之間的距離之後,他卻是沉冷的自語了一聲。

他的雙腳下再次釋出恐怖的氣息,整個人再次飛躍在了空中。

而和之前不同,在他高高躍起到頂點之際,他舉起了右手,他的右手衣袖中也是嗡的一聲震鳴,一支小小的弩箭在他的魂力激發之下,也以急劇的速度,瞬間落到了陳暮的身後不遠處。

這支小小的弩箭深深的釘入了地中,弩箭的尾巴,也連著一根細線,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此時陳暮已經退到潮水般湧來的大軍前沿,已經又有數名將領狂奔到了他的身前,在看清這根弩箭的瞬間,其中一名將領便已反應了過來,急劇的狂吼道:“砍線!”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刀便已經匯聚著他所有的氣力,斬在了那根細線上。

“叮”的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這名想明白了聞人蒼月用穿山弩帶動絶非偶然起意的將領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那一根細細的絲線,竟然堅韌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在他的全力斬擊之下,竟沒有斷裂!

在林夕的眼中絶對是化身蜘蛛俠的聞人蒼月再次橫空而至,在雙腳還未落地之時,赤霞般的劍光已經從他的手中如流星落下,再刺陳暮的後心!

在眼見無可阻擋這一劍的情形之下,一名修行者發出了一聲決然的厲吼,體內所有的魂力從雙手中噴湧而出,化成了狂風,縱身撲向了這柄飛劍,以身為盾,聞人蒼月的飛劍刺穿了他的雙手手掌,又刺穿了他的胸膛,但在他決烈的魂力爆發下,一時竟是被他的身體卡住,飛劍嵌在他體內,沒有能夠馬上往後退出。

聞人蒼月再進,只是一步,就握住了嵌在這名修行者身上的劍柄上,然後他冷漠的揮劍。

這名修行者的身體驟然分成了兩半。

聞人蒼月從這兩半的身體中穿過,一步就到了陳暮的身後。

無數驚呼聲在這一刻響起。

陳暮感覺到了身後恐怖的氣息降臨。

在這一刻,他轉身,反而擋住了一直在等候著,已經準備用身體阻擋聞人蒼月的杜占葉。

“太子殿下!”

杜占葉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在她的尖叫聲中,聞人蒼月手中的劍刺入了陳暮的體內。

所有知道陳暮身份的人,盡皆失色。

就連程玉的身體都是震了一震,這一劍對他的心神衝擊,簡直如同刺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陳暮的口中瞬間噴出了一口鮮血。

被這一劍刺入體內,他連呼吸都無法呼吸,但他的手還是伸了出來。

他的手中,有一柄金色的短劍。

他胸口也噴出了無數條鮮血。

這無數條鮮血之中,有無數金黃的色澤在閃動。

只是一瞬間,這無數金黃的色澤就化成了一條條的閃電。

陳暮的胸口,他手中的金色短劍上,噴湧出了兩股閃電形成的金色洪流。

時間在這一瞬間似乎徹底凝固了。

所有的人都看到,陳暮的體內好像化成了閃電的世界,兩股金黃色的閃電洪流,迎面如瀑布般衝擊在了聞人蒼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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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五章 遺憾、惋惜、憤怒及自嘲

此時已接近正午。

碧落陵的陽光熾烈,然而由陳暮體內噴湧出來的金黃色雷光,卻是比陽光還要耀眼不知道多少倍,使得天地間一切失色。

熾烈的雷光將陳暮和聞人蒼月的身影淹沒在內。

兩支正在快速前湧的大軍都在這一刻出現了遲滯,絶大多數的將領和軍士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之中的都是不可思議,他們難以理解一個人體內噴湧出來的魂力和鮮血怎麼會陡然變成無數狂暴的金色雷光,然而只是一瞬間,他們便想到了中州皇城的真龍山,想到了雲秦皇帝。

長孫氏,真龍天子,天賦雷霆…這樣的字眼逐一在電光雷鳴之間浮上他們的心頭。

一時間,無論是白髮老將郭石欽統御的數支軍隊這一方,還是程玉統帥的碧落大軍這一方,許多軍士和將領的身體都劇烈顫抖得無法握住手中的兵刃。因為震驚失神和前面人的停頓,無數馬匹、軍士撞擊在了一起,兩方大軍還未真正交戰,就已經不知多少人因為互相的衝撞而血濺骨折。

……

安可依趕得很急。

林夕和高亞楠等人在後面追得也很急。

然而從聞人蒼月在空中如烈火隕石墜落,到手中長劍刺入陳暮的體內,這段時間太過短暫。

在林夕跟隨在安可依的身後,剛剛縱馬越過一片草甸高坡,剛剛可以看清戰場的瞬間,他就正好看到聞人蒼月的劍刺入了陳暮的體內,接著看到陳暮的鮮血好像燃燒起來,化成了一條條如神王雷鞭的金色雷電,將陳暮和聞人蒼月全部淹沒在耀眼難視的雷光之中。

在這太過倉促的時間內,他沒有看出那是在止戈系新生殿前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陳暮,他只是震撼無言,一時也兀自反應不過來。倒是他們幾人最後的蒙白發出了一聲戈然而止的急促驚叫聲:“太子…!”

蒙白的這一聲急促驚叫聲,頓時就像在林夕的腦海中打開了一扇門。

林夕一個激靈,頓時也明白了過來此刻正在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

沒有人的目光可以穿透的熾烈雷光之中,聞人蒼月的雙目依舊睜著,只是眯成了一條細線。

充斥在他周圍空間之中,衝擊到他身上的金色雷光,並不像很多人想像的一樣灼熱柔軟,而像是一根根堅硬的魂兵,挑刺在他的身上。

剎那間,他護體的磅礡元氣就被刺裂了無數裂口,金色雷光刺擊在他的肌膚上,沒有留下任何焦黑的痕跡,只是刺出了一條條深深的裂口,鮮血從這些裂口中流淌了出來。

他的長劍依舊在他手中穩定的再進數寸,直至他和陳暮的身體在磅礡的元氣互相衝擊下,脫離開來。

他的身體依舊頑強的站在原地,陳暮的身體在耀眼的雷光中往後拋飛而出。

這令整個戰場都陷入混亂的電閃雷鳴實則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殿下!”

在陳暮的身體被往後拋飛而出的瞬間,身上也被散亂的閃電割刺出不少細小傷口的杜占葉發出了一聲泣血般的悲鳴,高高躍起,將陳暮的身體抱住。

“蓬!”

她和陳暮遠遠的墜落,她以自己的身體當成了墊子,讓陳暮墜壓在他的身上。

無數的金鐵轟鳴聲和撞擊大地的聲音壓向聞人蒼月。

數十具鋼鐵巨人般的魂兵重鎧和數百具普通重鎧拉開了和身後大軍的距離,第一時間形成了鋼鐵洪流,朝著聞人蒼月碾壓而至。

在接到郭石欽的軍令,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對手將是平日裡他們最為尊敬和佩服的聞人大將軍時,所有這些身披重鎧的修行者和武者都心中猶豫著,但看到陳暮身上發出的耀眼雷光,絶大多數這些修行者和武者卻都是奔跑得比平時更為果決,更為迅猛。

地面在震顫,連成一片的魂兵重鎧身上發出耀眼的光亮,龐大的體積和重量帶起的呼呼風聲,捲得前方草甸的青草都根根折斷,飛揚起來。

“想不到竟是太子親臨督戰!”

重鎧軍衝鋒,這是真正的鐵流,這也是林夕從未見過,也根本無法想像的景象,然而此時,林夕的注意力卻沒有在這密密麻麻,一具具如同鋼鐵俠一般在衝鋒的重鎧軍身上,他的目光,卻是一直緊緊的盯在已經從地上爬起,懷抱著太子在拚命往後退卻的杜占葉身上。

此刻雷光盡消,他陡然覺得杜占葉有些眼熟。

但他此刻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在哪裡見過杜占葉,他只是忍不住想…太子此刻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看到從倒飛而出到現在,陳暮在杜占葉的懷抱中一直都沒有動過。

他的心中有些冰寒,因為聞人蒼月的強悍和如此膽大而心寒,因為這件事的後果而心寒。

雲秦皇族長孫氏,是天賜雷霆者,然而這種獨特的魂力天賦,卻是只出現在長孫氏的男子身上,所以雲秦長公主雖然也是強者,雖然也是地位極尊,但在所有尊崇帝位天授的雲秦子民心中,尊貴程度卻根本無法和雲秦皇帝、雲秦太子相比。

因為她的血液雖然也是真龍皇血,但卻不能形成金色的雷霆。

若是子孫眾多,死去一兩個或許還不算什麼,然而云秦先皇卻只留下一子一女,到了長孫錦瑟這一代,卻是只有一子。

太子,便是當今雲秦皇帝長孫錦瑟,唯一的兒子!

林夕忍不住想,聞人蒼月的那一劍,將是何等的力量,激盪的魂力衝入體內,會對體內造成什麼樣的殺傷?

……

鋼鐵衝擊的轟鳴聲一陣接著一陣,密集無比,聲浪如巨浪波濤,充斥在聞人蒼月的耳鼓之中,令他的渾身骨頭都被震得有些發麻。

然而在這迎面而來的可怕轟鳴聲中,聞人蒼月卻是依舊站著未動。

他只是淡漠的轉動頭顱,掃了一眼杜占葉退卻的方向和身後紛亂的大軍,眼中出現了一絲惋惜、一絲遺憾、一絲憤怒、一絲自嘲般的譏諷。

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的那一劍有沒有徹底殺死太子長孫無疆,他能肯定換了和太子同等級別的修行者,剛才他那一劍,對方便肯定已經必死無疑。但是對方是太子,他卻不能肯定有沒有什麼強大的藥物,可以挽留住對方的生命。

他還可以肯定的是,方才那一劍只要再在對方體內橫拖一寸,或者他的發力再強一分,就算是青鸞學院所有御藥系的教授正好匯聚在太子的身邊,太子也必死無疑。

但他的傷勢也已經到了極限,他的魂力也已經消耗到了極限,方才那一劍,他卻是已經不能多出一分力。

不能肯定必死,在他看來便是有些失敗,所以他有些遺憾和惋惜。

而此刻,陷入混亂、甚至徹底反戈的軍人和將領,比他想像中的要多,他身後的大軍至少已經有三分之二變成了一團混亂的黑色熱粥,這使得他憤怒和心頭微諷,他想著,即便自己強大到了如此地步,即便自己平日的威信到了如此地步…只是一名修行天賦有些不同,能夠激發些雷霆力量的太子,竟使得那些原本絶對忠於他的軍隊瞬間背叛了他…多得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雲秦皇帝和那九名重重帷幕後面的老人的判斷的確沒有任何的錯誤,若是任由太子出身,哪怕親自領軍,這一戰也是要徹底敗亡。聞人蒼月負手站在撲面的狂風之中,冷漠的想著…即便為這個帝國做了再多的事情,在這些愚蠢的人心中,也比不上那個坐在金色龍椅上,只是叼著雲秦最大金勺出生的庸才。

密密麻麻的魂兵重鎧和普通重鎧軍已經狂奔而至他的身前。

但他依舊沒有動作。

他發現自己的威信和這個世間對於皇權天授的敬畏而言並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重…然而碧落邊軍之中畢竟還有無數死忠於他的人和軍隊。

一頭頭咆哮著的金甲巨虎在重鎧軍衝至他的身前時,也已經如潮水一般躍過了他,和轟隆隆的鐵流撞擊在一起。

天崩地裂一般,鋼鐵和血肉的碎片在他的面前數十步的區域爆開,有重鎧軍士倒下,有披著金甲的猛虎和持戈的金甲修行者倒下。

程玉不在這支猛虎軍中。

他在一支青色的騎軍最前。

一直追隨著聞人蒼月,直至成為碧落邊軍副統帥的程玉此刻自然十分清楚聞人蒼月最想要做的是什麼事情。

他只是要確定太子的死亡。

他依舊身穿著金色的鎧甲,長長的金色披風使得他的身後好像扯著一葉金色的小舟。他的身後,是數十名渾身穿著天狼鎧,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冷光芒和氣息的天狼衛,以及上千名披著深青色鎧甲的重鎧騎士!

天下最強的軍隊,聞人蒼月用於震懾天下的修行者部隊,天狼衛也終於正式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數名天狼衛在此時縱馬到了聞人蒼月的身旁,聞人蒼月躍了起來,落在了其中一匹空馬身上,在坐到戰馬上的瞬間,聞人蒼月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就直接進入了冥想修行狀態…在這紛亂無比的戰場上,冥想修行,恢復魂力!

這數名天狼衛,牽引著他的馬匹,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著,跟上了程玉親率的這支軍隊,狠狠的刺入了對面的大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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