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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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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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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 13:5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天池別院

衡天仙域,九州別院。

    所謂的別院,不過是衡天門所在天星之上的一處峽谷,與其中的一片乾涸的小湖罷了。且湖水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禁法,以及封禁中的氤氳雲霧。除此之外,並無亭台樓舍,更無寸磚片瓦。而就是這麼一個不顯眼的僻靜角落,已然成為了衡天修士心目中的聖地。來日,也必將引來更多人的神往。原因無他,只為那禁法中有著一步登仙的「洗仙池」。

    十日過後,一行人相繼走出了禁法。余恆子、成元子、天長子、水寒子與月玄子無不神采奕奕,且境界迥異。原本五位合體後期的高手,皆已提升至梵天境界而淬煉成仙。隨後的童家兄弟三人雖然有所收穫,修為卻無半分的進境。

    余恆子行走在峽谷之中,一陣快慰不已。只見四周山色清新,愈發令人心曠神怡。他緩緩站定,回頭看向那雲霧籠罩下的禁制,轉而衝著左右不無感慨地說道:「萬年心願,一朝得償。此番成就仙體,不能忘了林兄弟之大恩……」

    「道友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呵呵……」天長子抖動著白鬚,笑著說道:「林道友獨闢出來的這一方洗仙池,足以容得下數百修士成就仙緣,真可謂功在千秋啊!」

    水寒子與月玄子則是相視一笑,雙雙點頭附和。

    成元子沒了從前的陰沉,清瘦的面龐上透著幾分精神。他沉吟了下,說道:「當初真是看走了眼,差點釀了成大錯。所幸林一寬宏大度,且秉持道義而有諾必踐,實乃我界內之福啊!」

    「林尊?界主、界尊……」天長子微微一怔,隨即恍然笑道:「林尊名符其實,眾望所歸、眾望所歸……」

    余恆子、水寒子與月玄子才要出聲贊同之時,身後有人鬱悶地說道:「你等莫要急著奉承我家長老,童某隻想問一句,我兄弟為何不得成仙……」

    九州門的三大長老,早已是名動界內。出聲發問者,正是老大童裡。他的兩位兄弟站在左右,分別是童力與童離。三人周身上下的威勢雖稍有不同,卻已然是合體後期圓滿的修為,

    余恆子與在場的幾位道友示意了下,彼此有所了悟。他衝著童裡拱拱手,說道:「我等皆已歷經紫薇升仙天劫,這才借助林兄弟取來的仙氣再上層樓。而您兄弟三人想必還不曾渡過此關,且安心修煉,靜候水到渠成……」

    在此一側的山崖之上,盤膝坐著一位高大粗壯的漢子。其面相兇殘,周身散發著莫測的威勢,令人望而生畏。有他守護著峽谷,一群湊熱鬧的衡天修士不敢近前,只得躲在遠處翹首觀望。

    淳于風與幾位師兄弟已等候多時,乍見師父現身,興沖沖地便要迎上前去。而其才將動身,一聲叱喝傳來:「此乃我九州別院,閒人不得靠近!」

    聞聲,衡天門的弟子們頓時止步。那壯漢雖為妖修,卻是如假包換的高人。界內仙域的各家家主也不敢將其輕易得罪,更遑論在場的這些化神煉虛的小輩。淳于風遙遙拱手,求情道:「天狼長老,在下淳于風……」

    余恆子與童家兄弟正在說話,忽而察覺到了峽谷一側山峰上的動靜。他與眾人見狀未作遲疑,踏空而起,抬手說道:「道友!那是我家弟子,還請網開一面。尚不知林兄弟去了何處……」

    那漢子喝退了淳于風等人,轉而看向峽谷中飛來的一道道人影,不假辭色地叱道:「我乃葉茂,數百年前已是天仙的修為。你等小輩,不識上下尊卑……」他好似頗為不快,又道:「林公子不是誰家兄弟……」

    葉茂,便是天狼兄弟中的壯葉。他自從成就仙體之後,漸漸少了狂野的妖氣,言談舉止更像是一個修士。不過,其憨直彪悍的天性猶在,儼然一個善惡分明之人、

    余恆子一行來到了山峰之上,尚未落下身形,一時進退不得。林一生性隨意,且不拘小節,大夥兒跟著他稱兄道弟早已習以為常,彼此間相處融洽。誰料今日突遭訓斥,著實叫人尷尬不已。論起禮法倫常與心境感悟,在場的每一位都在尋常的妖仙之上。而對方話語粗俗,卻又不失道理。

    「前輩!請恕我等冒昧,見諒……」

    眾人自知理虧,只得躬身一禮。童家兄弟自恃身份,笑呵呵地便要趁機離去。誰料葉茂出聲阻攔,理所當然地吩咐道:「你三人留下守護別院,且當隨從受我使喚……」

    「隨從?」童家老大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眾目睽睽之下之下,這不是揭人短處嗎?他揮手嚷嚷道:「我等已是仙人,不是誰家的隨從!」其兩兄弟深以為然,只想就此返回界外。吃苦受累多年,終於等到了衣錦還鄉的這一日,真是歸心似箭啊!

    九州門的幾位長老竟然自家爭執起來。事發突然,在場的其他人面面相覷。

    葉茂獨坐在一塊方石之上,兩眼一瞪,天狼的威勢洶洶而出,冷冷喝道:「你三人魂禁在身,不是隨從又是哪個?不得林公子許可,擅自行事者,先過了我這一關……」

    莫說揭短,這下連屁股都被人看個乾淨。而彼此同為淪落人,誰又比誰強出多少?老大童裡有些惱怒,硬著頭皮說道:「天狼兄,你不也是同樣的下場,又何必多管閒事……」話雖如此,他還是拱拱手以示敬意。沒法子,對方一直壓在自家兄弟的頭上,說不怕那是自欺欺人。

    葉茂搖晃一下壯碩的身軀,不無得意地說道:「哼!我兄弟二人已被解去禁制!我哥回家了,我留在此處……」

    真的假的?童家兄弟錯愕,神色失落。林一緣何厚此薄彼,好沒道理!

    恰於此時,兩道人影由遠而近。其中一肥胖之人笑道:「據說,天狼兄弟在紫薇仙境中浴血拚殺,威名赫赫,更是忠心耿耿且知恩圖報,被除去禁制有甚稀奇?而你童家兄弟不厚道啊……」跟在身後的一位中年書生則四下打量,臉上洋溢著笑容。

    「出云子道友、百里先生……」余恆子一行忙舉手打著招呼。那兩人修為一般,卻與林一同樣來自下界並交情匪淺。在眾人的心目中,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我二人閒來無事,聽聞此處開闢別院,特來一看……」百里川謙和依舊,與眾人見禮寒暄。出云子與其雙雙落下,看著葉茂問道:「我兄弟去了何處?」

    葉茂看似粗魯簡單,卻不傻,更喜歡聽好話。他抬抬屁股,衝著出云子咧嘴一笑,沉聲說道:「不知道……」

    出云子撓撓頭,埋怨道:「神出鬼沒!幸虧仙奴與塵子回轉告知,不然還被他蒙在鼓裡……」他擺擺手,衝著峽谷中好奇張望,頓時興致勃發,哈哈笑道:「別院?此處元氣濃郁,風景宜人,好地方……」其轉向猶自愣怔的童家兄弟說道:「你三人還須多加勤勉,來日不愁我兄弟法外開恩,天狼兄弟便是前車之鑑,到時候我幫著說兩句好話……」

    童家兄弟忙收起心思,賠上笑臉。

    「各位仙道有成,可喜可賀呀……」

    此時,出云子已然看出了各家家主的修為異常,舉手道賀,換來一張張舒心的笑臉。他又頗為熟稔地衝著余恆子說道:「九州門與衡天門成了鄰居,門主理當略盡地主之誼。亭台呀、樓閣呀,好歹添置一二;奇花異草、美酒,來者不拒,嘿嘿……」

    余恆子與出云子算是打了數百年的交道,深知對方不肯吃虧的脾性。他手扶長鬚,歉然笑道:「事起匆忙,來日必定照辦!」

    出云子心滿意足地捧腹一笑:「哈哈!我的洞府被塵子那丫頭佔了,不妨在此安居……」他大袖一擺,踏空而起,轉而落向峽谷,逕自尋了一塊平坦的峭壁,抬手祭出法力。碎石飛濺之中,那塊懸崖峭壁之上多出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天池……

    ……

    出云子搬家了,而他原來的洞府依然空閒著。塵子返回天門山之後,便催促著仙奴閉關修煉。而其真實的用意,不過是想進入對方的天地結界之中。

    仙奴身居門主之位,難免瑣事纏身,索性將一切交予百里川與出云子打理,並尋至吳融處稟明了師父的動向。對方念其天資聰慧且乖巧可人,自然以晚輩待之並多加照拂。她再無後顧之憂,這才與千塵回到了林一的洞府之中。兩個女子封禁了洞門,迫不及待祭出結界……

    朦朧的天光之下,四方廣袤無際。兩個女子結伴而行,左右打量個不停。

    「哎呦!此處又變大了許多哦……」千塵滿目驚奇,嘖嘖讚歎道:「乾坤再造,開天闢地,亦莫過於此呀……」

    一片白霧之中,有草棚石屋,柳枝吐翠,還有一個默然端坐的熟悉身影。

    見狀,仙奴明眸閃亮,雀躍而起,喚道:「師父……」

    千塵嘻嘻一笑,跟著翩然飛去,自語道:「塵子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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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 14:5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凌亂星云

「那便是神蒼谷?」

    林一抬眼遠望,輕輕撫摸著手腕。腕上的石鐲稍稍凸顯,隨即又消失不見。

    萬里之外,一團凌亂的星云靜靜點綴在暗空之中,隱隱閃動著異樣的光芒,煞是瑰麗且又神秘。而稍加留神,便可看清端倪。那不過是強勁的罡風在盤旋不止,並捲動大小無數的碎石拖曳出長長的尾光,給人云絮星海般的恍惚。

    問了一聲,無人答應。林一長袖一甩背在身後,好奇地轉過身來。

    蒼季猶自錯愕,心緒莫名。他看向林一,佯作鎮定地尷尬一笑,問道:「您那『龍圈』著實不凡,而適才一步橫跨星域,更是了得啊!尚不知那是何神通,可否指教……」其眼光躲閃,神色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林一嘴角一撇,不予理會。星空浩瀚,施展《天地訣》,乃不得已而為之。自從有了仙君的修為之後,踏出那天地一步著實輕鬆了許多。不過,尚須蒼季帶路,這才將龍圈再次派上了用場。

    「那神通乃平生僅見,羨煞人也!而前方……正是神蒼谷……」

    見林一懶得說話,蒼季只得自問自答。他原本自恃甚高,如今神魂受制而不得不低頭。之所謂形勢比人強。暫且隱忍克制,倒也不失為權宜之計。

    林一看了眼過蒼季,吩咐道:「頭前帶路!」

    蒼季拱手稱是,動身飛向前方,卻又似不解地回頭問道:「林尊!龍墟初定,權柄未穩,理當大展拳腳之時,為何又要出門遠行呢?」對方的話愈少,他的話愈多。而其渾不在意,仿若自己真的有了為奴為僕的覺悟。

    「你以為呢?」林一淡淡反問一句,神情捉摸不定。說話之間,他與對方一前一後直奔那團凌亂的星云而去……

    不多時的工夫過後,兩人穿過了百里寬的一道罡風。隨著景色變幻,一不大的星體出現在前方。其碎石遍佈,山勢猙獰,入眼處盡皆荒涼且寸草不生。一處山谷之中,可見洞穴錯落,卻沒半個活人的身影,唯有無邊的死寂充斥四方,並散發著似有似無的淡淡血腥。

    片刻之後,兩人止住了去勢。林一眉梢聳動,一言不發。而蒼季卻是兩眼圓睜,驚愕不已。只見千里方圓的山谷之中,隨處散落著殘肢斷臂,還有一頭頭妖獸的遺骸,可謂情形悽慘而觸目驚心。

    「這……」異變橫起,蒼季失聲道:「有人尋至此處,竟然將鴟鸞獸殺了個一乾二淨……」

    鴟鸞獸,曾經的妖域流寇。其來去如電,生性兇殘,且極難對付,如今卻被人尋至巢穴滅殺殆盡。而那可都是蒼季的手下,怎能不叫他大驚失色。

    「是妖域尋仇,定然是妖域尋仇……」

    蒼季無暇多顧,逕自怒吼著撲向山谷。林一稍作忖思,隨後不緊不慢地落下身形。

    一堆碎石之間,躺臥著一具屍骸。其人首獸身,背生四翼,正是曾經橫行星空的鴟鸞獸。而他四肢乾枯,頭顱塌陷,儼然已死去了很久。不遠處的石坑中,殘肢狼藉……

    蒼季四下張望,難以置信地自語道:「一百多煉虛合體的鴟鸞獸,傾巢盡滅!縱然是妖域的妖王出手,也不至於如此啊……」

    星體與山谷藏於星云之中,不比凡俗之地。鴟鸞獸的遺骸並未腐朽成骨,慘烈的情景一目瞭然。

    蒼季散出神識,還想有所發現,隨即又絕望地搖搖頭,說道:「劫難降臨至今,已然過去一兩百年。這般修為強大且心狠手辣,若非妖域的妖王,還能有誰……」他好似心有不甘,索性離地飛起,循著山谷中的洞穴一一查看。

    林一落在石坑旁,默默打量著隨處可見的慘景,心頭同樣是疑雲漸起。一群囂張且肆無忌憚的『妖域流寇』就這麼死了個乾淨,太過詭異。他對蒼季的舉動放任不理,兩眼中幻瞳閃爍。而正如對方所說,事過一兩百年,又怎會留下痕跡……

    一炷香之後,垂頭喪氣的蒼季回到原地,猶然是餘悸未消的模樣。他衝著幾丈外的林一攤開雙手,悲怒交加地說道:「全沒了!我神蒼谷就此而絕……」

    林一抬起頭來,『砰』的一下將腳邊的屍骸踢入石坑。蒼季嚇了一跳,禁不住後退了兩步。他卻淡淡笑問:「此處真是神蒼谷……?」

    「啊……」蒼季啊了一聲,眼角微微抽搐,有些無辜地說道:「莫非……這天下還有另外一個神蒼谷……」其話音未落,莫名揪心一疼,神魂深處「砰砰」炸響,頓然頭暈目眩且難以自持。他才要掙扎卻法力不再,竟如嬰孩般的羸弱無助,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已是兩眼怒凸,冷汗淋漓,禁不住駭然求饒:「手下留情……」

    林一依舊是背著雙手若有所思,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他原地踱了一步,這才斜睨著四肢伏地、身子顫抖的蒼季,清冷說道:「殺你,不過一念之間。而你卻每每自以為是,耍弄心機。殊不知,欺人欺己……」

    「不敢欺瞞,不敢……」蒼季神色惶然,眼前陣陣發黑。並不曾有何破綻,對方緣何動怒?而生死旦夕,豈容多想。他強撐著噬骨蝕魂的痛苦煎熬,呻吟著說道:「林尊,饒命……」

    林一的嘴角掛著一抹冷笑,說道:「不作死就不會死,你卻總是心存僥倖……」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又道:「既然如此,不妨予以成全,且讓你死個明白……」其話語一轉,接著說道:「你與鴟鸞獸定有秘法聯絡,而來此之前卻不見動靜,已然有所察覺……」

    「撲通——」

    又是一聲悶響,蒼季已是支撐不住撲倒在地,雙手深深插入堅硬似鐵的岩石中,猶然難耐苦痛而呻吟不止。他壯碩的身軀佝僂著、竭力掙紮著,模樣可憐且狼狽不堪。

    「此外……」林一不屑地看著地上的蒼季,接著說道:「我曾記得,你是個有師父的人。而此處分明只是鴟鸞獸的巢穴,你師父何在,你的洞府又何在……」

    蒼季抖動的身軀猛然一頓,強行抬起頭來。冷汗夾雜著塵埃,使他一張臉更顯猙獰而醜陋。對方就那麼背手而立,神色漠然,卻又無所不知並殺機莫測。數百年前說過的話,怕是自己都給忘了。而來時的一舉一動,更是沒逃過那一雙深邃淡遠的眼光……

    莫名之際,蒼季躁動的心頭忽而沉寂下來。仿若死亡降臨時的絕望,又如無上天威之下的屈服,叫人再也不想、或是不敢生出半分的睥睨之心。恰於此時,那漫不經心的話語聲再次傳來:「一百多位煉虛合體的鴟鸞獸無一生存,恰如犁庭掃穴之威。想不到你蒼季還有如此強大的仇家,只怕令師也難逃此劫啊……」

    可以將一大群鴟鸞獸一網打盡,絕非常人所為。對方若是仇家並有備而來,又豈肯放過師父?蒼季那幾近崩潰的神魂尚未緩口氣,又禁不住驟然一亂,再也顧不得許多,連聲喊道:「在下誓死追隨林尊,再無怨言,蒼天可鑑,永無反悔……還請救我師父……」他早已領教過對方的冷酷無情,唯恐言語無用,急急拋去最後的一絲僥倖與自負,竟是連連以頭搶地。「砰、砰」悶響,石屑飛濺。而不過瞬間,周身忽而一輕,其無暇多想猛然跳起,迫不及待地說道:「林尊!神蒼谷另有存在,聽我道明……」

    林一在意外之中,同樣有些失落,只是不動聲色罷了。他衝著方寸大亂的蒼季搖了搖頭,說道:「即便令師有難,已然事過多年,一切為時已晚……」

    「啊……」蒼季又是啊了一聲。事關師父安危,難免情急失態。而此時彷如兜頭澆下一桶冰水,使人頓時醒轉過來。他臉色慘灰,心頭髮冷,魂不守舍地說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師父有難,弟子卻無能無力……」當其茫然無措之際,耳畔有人吩咐道:「事已至此,不妨入我龍圈走上一遭……」

    這一回蒼季極為順從,轉眼已在原地失去了身影。林一大袖一揮,踏空而起……

    ……

    這又是一團凌亂的星云,卻足足有千萬里的大小,閃動著黯淡且又奇異的白色光芒,在浩瀚的暗空中緩緩盤旋,且更為的神秘而莫測。其又好似一道來自遠古的風,遺落天際,卻又不甘屈服早已注定的命運,兀自孤獨默默掙扎!

    林一依著蒼季的指點,轉過星云,來到一個百萬里大小的殘星之上。這兒同樣是塊不毛之地,滿目荒涼,渺無人跡。

    在一處空曠的山谷之中,一個山洞之前,林一從天而降。當他兩腳站定,隨意揮動袍袖。蒼季從龍圈中倏然而出,頭也不回地直奔那數丈高的洞口而去。

    林一左右張望,暗暗點了點頭。這山谷極為荒僻,卻不失幽靜。而眼前的山洞頗有年頭,想必便是蒼季師徒的洞府無疑。

    駐足片刻,林一抬腳往前。山洞乃天然而成,卻有幾處明顯的雕鑿痕跡。裡面很是寬敞,一個黝黑的洞口通往地下深處。

    林一在山洞中踱著步子,眼光神識不肯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地方。而須臾過後,全無發現,便是蒼季的人影也尋不見。他看向那黝黑的洞口,慢慢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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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3 13:2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神鮫之劫

洞穴狹長,丈五高低,斜伸著通往地下,黑黝黝的透著幾分神秘。

    林一未作遲疑,腳下離地三寸,身形一閃便消失在洞口之中。前方的穴道筆直,足有數百丈,在神識中一覽無餘。而四周的山石卻暗嵌禁法,使得地下的詳情難辨端倪。

    不消片刻,林一來到了盡頭。穴道至此右轉,約莫有百丈長短。再去,霍然變大……

    林一回頭看了看身後,未見異常,繼續往前。當他走出穴道,禁不住微微一怔。

    這是一個千丈大小的洞穴,四周怪石嶙峋,晶光點點,間或石乳低垂,寒露倒懸,且仙元之氣氤氳濃郁,可謂別有天地。

    在洞穴的當央,倒塌著一座石龕。四周有法力衝撞的痕跡,顯然此處經歷過一場廝殺。越過石龕數百丈,光影黯淡之中,有石壁凸起猙獰,還有一人跪地不起,悲慼喚道:「師父……」

    林一走至石龕前,低頭打量。石龕竟為仙晶煉就,卻已斷成了幾截。晶石碎屑之中橫躺著兩樣東西,頗為醒目。他抬手虛招,一塊青色石頭與一個玉瓶從地上飛起。石頭尺餘大小,形狀橢圓如卵。將之細細端詳,除了隱隱散出的古怪氣機之外,一時看不出什麼名堂;玉瓶精巧,上面有『梵天丹』三個小字……

    「師父說過,我鮫族源自龍族一脈……在那場浩劫過後,仙域崩壞,四象神族與我鮫族盡皆消亡殆盡……現如今,仙道凋零,盛世不再。正當弟子身陷囹圄、前途莫測之際,您老人家卻撒手而去……」……」

    林一收起了青色石頭,手裡把玩著丹瓶,腳不沾地,緩緩來到了那跪地自語的蒼季身旁。在其前方的洞穴峭壁上,多出一塊龍首狀的大石。其左右坑坑窪窪,形如凸起的鱗甲,恰似巨龍之軀,迴旋百丈又並閃動著銀白的光芒,看上去煞是詭異!

    此情此景,與當年的后土仙境中的地下鮫洞極為相仿。還有那耗盡壽元的神鮫……

    林一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令師,乃遠古神鮫!」

    蒼季緩緩回過頭來,滿是悲傷的面龐愈發醜陋,兩眼中還閃動著頗為罕見的淚光。他盯著林一,喘著粗氣說道:「我師父壽元綿長,絕不至於墜入輪迴。有人殺了他……」

    林一打量著神色怪異的蒼季,撇撇嘴,眼光中少了些許的漠然,竟是出聲安慰道:「節哀順變……」他從未將眼前之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卻對某種情懷感同身受。一個不忘師恩的傢伙,或許並非一無是處。

    「遠古仙域崩壞至今,已過去數十萬年之久。若非修為不斷提升,終有耗盡壽元的一日。令師當年應該是重傷在身,這才不得不隱居此處,並借天地之力存活下來,卻已與洞穴融為一體而不分彼此……」

    林一話語舒緩,接著說道:「究竟是誰殺了令師,眼下無從得知。而憑藉你的修為,只怕未必就是人家的對手……」他看向那已石化的龍首,眸中幻瞳微微閃動。

    「您……」

    蒼季從地上爬起來。而他悲傷漸去,疑惑又生。那個未知的仇家,一舉剷除鴟鸞獸,又尋至神蒼谷滅了師父的一縷殘魂,絕非等閒之輩。自己能否殺了對方報仇,不妨來日再作計較。而無數萬年之前的秘辛,怎會被他人知曉?

    林一的眼光在石壁一處稍稍停頓,轉而落在手上。他舉起那個小巧的丹瓶,衝著一旁的蒼季示意道:「令師乃遠古仙人豢養的一頭神鮫,自幼修煉化龍之法。他在吞服了梵天丹之後,修為大漲並成就了仙體,足以與神龍以假亂真,卻在那場浩劫中慘遭重創……」

    蒼季瞠目無語,淚光早已消隱不見,只餘下滿臉的驚愕。對方所說的一切,猶如身臨其境。

    林一接著說道:「而我尚有諸多不明之處,還須由你一一分解……」他將手上的丹瓶拋上拋下,繼續說道:「先殺鴟鸞獸,後又尋至此處,用意不言自喻……」他話語一轉,瞥向蒼季又道:「你的仇家來頭不小,竟然要抄家滅門……」

    我何曾有過什麼仇家?抄家滅門,豈非要滅絕神鮫一族?蒼季的眼光隨著林一的右手在上下跳動,心頭一陣慌亂。那丹瓶來自遠古,其中的丹藥曾為師父帶來無上機緣。故而,他老人家才將之供奉起來。不過,真的有人要滅絕神鮫一族?

    突然之間,莫名的寒冷襲來,蒼季禁不住心頭一跳。而廣袤天地都好似被禁錮在這洞穴之中,沉重與恐懼,直叫人窒息難耐。若是自己死了,神鮫一族豈非要就此滅絕?不……

    林一忽而將手中的丹瓶拋向蒼季,說道:「且將令師的來歷一一道來,或可就此尋出那人的來歷與用意……」

    蒼季伸手接過丹瓶,怔然中中透著幾分感慨。這小小的瓶子,好歹算作師父的遺物。對方此舉,不無體恤之意。記得那石龕供奉的還有一物,倒是無暇多想。他點頭致謝,沉吟了片刻,重重緩了口氣,說道:「事已至此,在下無須隱瞞……」

    林一是否真要幫著自己尋出殺師的仇人,蒼季不知道。而他卻知道,對方的一言一行皆有深意。縱然如此,又能怎樣呢?自己已是朝不保夕,不妨將所知曉的一切說出來。或許另有轉機,亦未嘗可知!而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仇家,竟然專門來對付避世隱居的神蒼谷,太過不可理喻,更是出人意料……

    蒼季的師父,名諱不詳。而他卻自詡為遠古鮫龍,仙君中期的高手,並曾與眾多的夥伴們闖蕩仙域,叱咤一時。只是後來的那一場大戰太過慘烈,參與其中的倖存者寥寥無幾。

    不過,蒼季的師父雖然逃脫一劫,卻肉身被毀,只得拖著殘軀苟且偷生。許是壯志未酬,其終生鬱鬱難消。個中緣由,他本人在有意無意間提起過一回。

    當年,數十仙君修為的鮫龍,追隨某位高人並在其授意下,先是殺了無數的仙人,後又沖入神龍九族要取而代之。誰想仙域崩壞,神鮫亦未能逃脫池魚之殃。而那位高人竟然在危急關頭去向不明,神鮫被一一剿殺殆盡……

    腥風血雨過罷,蒼季的師父劫後餘生,痛定思痛,並恍然有悟。好像是陷入了一場陰謀之中,卻又在最後的時刻慘遭拋棄。而事實真相如何,唯有尋到那位高人方能知曉。為此,他隱居療傷之際,並不曾去抱怨什麼。若非那位高人的恩賜,自己與夥伴們豈能化身神龍……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曾經的過往慢慢成為了一種記憶。那位高人始終再無動靜,蒼季的師父漸漸心灰意冷。既然看不到出頭之日,不妨將未了的心願與輝煌的夢想傳於後人。故而,他收下了一個弟子,卻並未能扭轉厄運……

    那個高人,來自梵天峽,據說是遠古仙域三聖之一……

    「呵呵!」

    當蒼季道出了所知的一切,神色淡然的林一竟是咧嘴一笑。他清冷的笑聲突如其來,在寂靜的洞穴中悠悠迴響。其間充斥著三分的嘲諷,三分的釋懷,三分的無奈,還有一分莫名的怒意。

    當年為禍一方的神鮫終於死絕了,而那場關乎仙域生死存亡的神龍之殤,卻就此湮沒於光陰塵埃的背後,再沒人會明白曾經發生的過往。當自己這個後來人好不易接近了事實的真相,一切戛然而止。

    神鮫落得應有的下場,是否給了老龍一個交代呢?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卻不知下落,曾經的是是非非豈能就此了結?尤其想不到的是,竟然突然冒出一個好事者。他是在幫著自己剷除對手,還是在用心掩蓋著什麼?他究竟是誰、躲在何處?難道已有人在暗中關注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一直以來,總是想著去探尋真相。而前方依舊是迷霧重重,身後則是云光恍惚。或許,這世上原本就沒有真相。有的只是忙亂的腳步,一場自我的競逐。而莫測的危機總在身後,被迫匆匆,再匆匆……

    林一暗自長吁一下,回頭看向一旁的蒼季。對方神色不定,凸起的兩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與無助。

    「天塌,肩扛。禍來,拳擋。沒甚大不了!」

    不知是安慰蒼季,還是在說自己,林一丟下一句話,抬腳往前走去。

    那洞穴的石壁上,蒼季的師父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只餘下百丈遺骸與山石融為一體,唯有隆起的龍首還透著幾分詭異。其憑藉天地之力苟活至今,遇上真正的高手,根本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有此下場,可謂善終。而即便他活著,未必能知道太多。那只是一個受人驅使,並遭遺棄的鷹犬罷了!

    林一在石壁的三十丈外站定,抬手憑空一抓。「喀喇」一聲,碎屑飛濺,一枚玉簡破石而出。將之拿在手中,他微微搖頭。還以為蒼季的師父會留下什麼遺言,其實不過幾段殘缺的《升龍訣》。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見狀,蒼季急忙跟上前去,兩眼熱望不已。

    林一反手將玉簡扔給了蒼季,心頭忽而一懍。他環顧四周,稍作忖思,轉身往外疾行,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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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4 15:0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果真如此

林一逕自離開山谷,穿過罡風碎石,重返星空之中,卻又停了下來,神色中閃過一絲惕然。

    蒼季緊隨而至,手裡依舊攥著那枚玉簡。對他來說,玉簡中的功法便是師承所在,不容有失。如今悲傷之餘,總算是有所安慰。其眼中的林一,也變得不再那麼的面目可憎。

    「蒼季!你能否尋至妖域?」

    聞聲,蒼季忙從玉簡中收回神識。前往妖域……難道是要追尋神蒼谷仇家的下落?

    林一背著雙手,環顧四方,又仰望俯瞰一番,這才轉向一臉茫然的蒼季。

    十餘丈之外,蒼季收起手中的玉簡,如實答道:「在下曾對鴟鸞獸的天賦神通有所好奇,從中揣摩出一個小法門,可以記得天下任何一處去過的地方。尋至妖域,不難……」

    林一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且代我走上一回,前去探尋狐妖村、天狼族以及妖域的動向……」

    蒼季微愕,說道:「林尊……任在下這般離去……」雖然神魂遭禁,倘若就此離去並遠遠躲開眼前的這個人,或許便可逃脫生死桎梏。人力有時窮,神識有時盡,鞭長莫及的道理便是黃口小兒都懂的……

    林一神色不變,抬手一揮,簡短乾脆地吩咐道:「去吧!」

    蒼季留意著林一神情,未見有何異常。他兩眼轉動著,暗自鬆了口氣,又遲疑了下,才頗為鄭重地回道:「林尊,後會有期!」他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轉身化作一道飛虹瞬間遠去。

    林一嘴角微翹,默默看著蒼季消失在星空之中。少頃,他抬腳一踏。隨著四周光芒扭曲,原處倏然不見了人影。

    片刻之後,林一緩緩現出身形。與蒼季相反而行,背道而馳,彼此相距愈來愈遠,應該不下於萬萬里之遙。而此時暗空無際,星光飄渺,一時叫人不明去處。

    林一散出神識,竭力遠望。

    依照著所知的星圖,漸漸的可以辨別出大致的方向。而此處遠離仙域,除了無邊的靜寂之外,什麼都不曾發現。不過,在神蒼谷中便突然升起的一種不祥預感,並未就此淡去,反倒是愈發的強烈起來,令人不敢有分毫的大意。好似一雙神秘莫測的眼,高高在上……

    林一禁不住循著光亮抬起頭來。那虛無深處的一輪明日,看似灼灼生輝而遙不可及,卻又光照萬里且令人無從躲避。沐浴其下,竟然全無溫暖,只有莫名的寒意。而那奪目的光耀之中,沒有踆烏飛騰,不見九天門徑……

    究竟是怎麼了?即便身陷重圍,生死旦夕,也不曾有過半分的膽怯。而此時此刻,一種久違了的惶恐與不安突如其來,令人無所適從。

    不!這絕非簡單的恐懼,而是一種難以掙扎且無力面對的窘迫。

    林一眉梢輕佻,暗暗小心。便於此時,一陣風鳴般的呼嘯突然劃破寂寥的星空,由上而下,直奔他頭頂籠罩而來。

    人在明處,獨對黑暗,難免心生無措。而真當異變橫起,反倒是沒有了顧忌。

    林一心頭一跳,轉而眼瞳一縮。那閃閃點點、成百上千的利芒,破空而出,急襲而至。其形若流星、恰似飛虹、快如驟雨,殺機可怖,勢不可擋!

    高手!定然是仙君以上的高手!縱然便是洞天初期修為的吳融,也沒有如此強大的威勢。而對方若是那個神秘之人,他滅了神蒼谷,並非要對付蒼季,而是另有緣由。此前的猜測,不幸有了落處……

    林一不及多想,轉身凌空一步踏去。從不畏戰的他,沒了動手的心思。隨之剎那,其身影倏然消失在遠方的星光黯淡處。

    與此同時,星空中有人「咦」了一聲。

    林一不顧身後的動靜,只管往前飛遁。當他一步踏過萬萬里,身形稍稍一頓,尚未緩口氣,臉色忽而一變。凌厲的殺機如影隨形,並不曾有所遠離。那呼嘯的風聲,瞬間已到了身後的千丈之外。

    施展《天地訣》,竟然都擺脫不了糾纏?對手的強大,可謂平生僅見!星宇浩瀚,果真藏著未知的高手。不幸的是,今日讓自己給遇上了……

    林一暗啐一口,再次全力疾遁。誰料一步過後,身後的殺機又逼近了數百丈。其震愕不已,倒抽一口涼氣。

    即便有著仙君的修為,接二連三地施展《天地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一旦耗盡法力,必將自食苦果。

    林一猛然停轉,雙手快似疾風一般揮舞。一片血光憑空閃現,瞬間已迎上了急襲而至的千百道利芒。看不見對手的所在與對手的模樣,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僥倖,他出手便祭出了自己最為強大的神通,倉促之際,口中叱呵:「煉——」

    於此一瞬,星空中頓然電閃雷鳴。「轟、轟、轟」的連聲巨響之中,血光肆虐,利芒飛濺,瘋狂的殺機怒卷八方……

    一式煉獄神通,威力奇窮,竟然擋不住那襲來的利芒。而利芒一擊得勢,再次迸濺出無數閃動的符文,狂風驟雨般地鋪天蓋地而來。

    林一不堪抵擋,急忙抽身退後。而其才將動身,卻躲避不及,被驚濤駭浪一吞而過,眨眼間消失在滔滔殺機之中。

    四周狂亂的法力尚未平息,有人不滿地說道:「這便是紫薇之主、仙帝傳人?真是荒謬……」隨聲,星空中緩緩現出一位老者的身影。其布衣長衫,鬚髮飄然,兩眼深邃,神情漠然。他看向四周,驀然一怔,隨即抬起頭來,略顯枯槁的面容上竟是露出些許的笑意,自言自語道:「竟能躲得過老夫的一式禁法,倒是挺會折騰……」

    萬里之外,一道灰色人影一閃即逝。

    老者揮袖輕拂,暗空「喀喇」作響。其身形隨之漸漸淡去,轉而無影無蹤。當他再次現身,已然越過了無數星辰。而那道灰色的人影在極為遙遠的地方閃動了下,瞬間不見了。

    老者還想再追,卻又搖頭作罷,悠悠暗忖道:「那是早已失傳的遠古仙法!而天地牢籠,掙扎枉然……」

    ……

    以修為之限,竭力施展《天地訣》踏出一步、一步、再一步。直至二、三十步之後,好似突然陷入泥淖之中,林一瘋狂的去勢被迫一滯。當他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抬頭四望,滿目錯愕。

    這是到了何處?一片茫茫的夜色橫亙阻擋,虛若無物,卻又暗沉無際,好像一堵堅不可摧而又難以踰越的牆。那其中遙遠隱約的星辰,一如幻覺,少了點兒真實,極似自己曾經走過的地方……

    林一強抑砰砰心跳,嘗試再次往前。這回卻如逆水行舟,去了不多遠便又被無形的威勢給逼了回來。

    莫非……莫非到了所在星域的盡頭?

    林一不及驚詫,只覺得氣息不暢且四肢乏力。《天地訣》好用,卻累人。這是修為即將耗盡之兆!他回頭看向來路,未見有何動靜,這才趁勢坐下,繼續大口喘著粗氣,還情不自禁地摸出幾塊仙晶握在手裡。遠處的點點星辰,與身後的幻覺如出一轍。陰陽有別,乾坤鏡像……

    「砰、砰、砰……」

    不過眨眼的工夫,仙晶崩碎成為了粉塵。林一回過神來,看向空空的雙手。別人踏入梵天境界之後,體內尚有元力可用。而自己不比尋常,才將有了仙人的修為,體內便已充斥著太初之力。如今仙晶已然沒了用處,又該如何在短時日內找回法力?只可惜結界沒有帶在身邊,只能憑藉吐納調息來慢慢恢復。但願那個神秘的高手莫再追過來,不然可就麻煩了……

    林一雙手結印,靜坐歇息。

    過去曾看不見摸不著的太初之氣,這一刻好似無所不在。它從虛無而來,絲絲縷縷奔入四肢百骸,再又匯至氣海之中。一如萬涓成水,緩緩化作太初之力。憑藉天地,生生不息,這就是仙人的好處?能否與天地同在,可得永生乎……

    林一搖了搖頭,拋卻了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默默注視著遠方,兩眼中星光熠熠。片刻之後,其嘴角忽而泛起了一抹笑意。雖然才將擺脫一場莫名其妙的追殺,而他卻全無怨氣與慌張。即便是曾有的忐忑,此時也變得安穩踏實起來。

    那個躲在背後的高手,若非不是子桑上人,又會是誰?倘若真的是他,曾經的迷霧豁然開朗。他豢養神鮫,趁亂作惡,嫁禍龍族,離間仙域。詭計得逞之後,如今又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果真如此?那人便是自己所遇到過的最為強大的對手,沒有之一。與其相較,只怕聖女也多有不如……

    不過,以子桑上人的強大修為,何須有所顧忌?而他既然從那場浩劫中活了下來,為何不一統仙域,又為何不返回洪荒,反倒在這荒蕪飄渺的星空中躲躲藏藏……

    此外,子桑上人掃蕩了鴟鸞獸與神蒼谷之後,一直留有神識在暗中窺視。自己有所察覺之後,這才與蒼季分道揚鑣。那人竟然拋棄神鮫傳人不顧,只管衝著自己痛下殺手。而現如今,他並未死纏不放。有意戲弄,還是另有所圖,抑或是真的追不上自己……

    林一雙眉皺起,忖思不已。猛然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對手,並得以全身而退,不能不令其膽氣豪生並鬥志昂揚。而才有的振奮,轉瞬又消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無從排解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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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5 14:4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天涯有岸

   如同湮沒在一方永遠不會醒來的夜色之中,只有那遠遠之外的一點日光,才能讓人感受到黑暗與光明的永恆,還有夢想與寂滅的輪迴。又像是迷失在虛無的盡頭,天涯有岸,寂寞無邊!

    林一獨自盤膝坐在一片暗空之中,轉眼間已過去了十日。四周沉寂如舊,所擔心的強敵並未出現。一番吐納調息,總算是恢復了兩成的法力。想要完好如初,非三、五月而不能竟全功。不過,他一點兒都不著急。

    邁過了一道溝,還有一道檻。越過了一道嶺,還有一座山。當幾經生死折磨,終於有日可以坦然面對諸多的仙人高手,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洞天境界的前輩高人。還真是凶險不斷,挑戰常在。風風雨雨千年,這腳下的路便在起起伏伏中愈走愈遠!

    那個神秘的高手,即便真的就是子桑上人又能如何?有吳融坐鎮衡天仙域,足以對付洞天境高手的挑釁。

    至於界外的羅家,已不足掛齒。那筆舊賬,來日有得算!

    所謂的玄真仙境與仙帝傳承,至今未見動靜。若那一切與自己無緣,多想無益。反之,不若靜待時機。只須魔尊與龍尊雙雙痊癒,定然要前去走上一遭。

    林一抬手摸了下眉心。三道印記若隱若現,將相隔遙遠的三尊隱隱牽連。其後的識海深處,兩篇經文之外,金色的玉尺猶然靜靜盤旋。

    一把銀色的昊天尺,意外開啟了紫薇塔,不僅幫著自己提升一階修為,還帶來了洪荒至寶《洞玄經》。餘下的這把梵天尺,又將有著怎樣的神奇,且拭目以待!

    哼!那玄真仙境之中,是否有人在等待著林某的到來?

    九牧的黃婆婆,你已不是對手,倘若再敢放肆,莫怪林某大開殺戒。或許,那個凌駕於仙域之上的聖女要現身了。但願……但願她的弟子不要牽扯其中……

    靜坐之中,忽而一陣鬱悶湧上心頭,林一禁不住長吁一下。其索性收斂思緒,內視修為。提升至仙君的境界之後,一直無暇體悟。如今三尊各自分開,倒是可以安心地來計較一番。

    龍尊以精血為祭,可謂耗盡了千年的所有。而老龍又將變成什麼模樣,尚且無從知曉。好在龍尊可借龍潭來恢複本元生機與修為,假以時日,當有一番收穫。

    曾經慘遭重創的魔尊被重新煉製過後,眼下正在全力閉關。唯有早日修成天魔印的六印合一,方能再添一招克敵制勝的手段。

    龍尊有升龍訣,魔尊有天魔印,而本尊所倚仗的最強神通,只有一式自創的『煉獄』。原本以為,憑此神通將不畏任何對手。而此時看來,未免有些一廂情願。若是再次遇上那個神秘之人,依然凶多吉少。為今之計,不妨另尋對策。而對方強大的修為,令人望塵莫及……

    林一忽而想起了什麼,輕輕拂動袍袖。他的膝頭頓時多出四塊大小相仿的玉牌,青龍令、白虎令、朱雀令與玄武令並排陳列。當初獲得其中的三塊令牌,曾一一琢磨過。奈何修為與神識有限,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今日已非往昔,且四令在手,正好可以就此借鑑揣摩一二。

    林一拿起青龍令稍加端詳,慢慢將神識沉入其中。不過瞬間,滄桑雄渾的氣勢循著神識撲面而來,頓然令人心搖神馳而不能自已。而其沒了從前的驚慌,反倒是神色好奇。

    果不其然,尺餘長的青龍令不僅與另外三塊令牌大小相仿,裡面竟然同樣嵌有一段話,或是一段口訣,暫且稱之為青龍訣。東方青龍,吐云郁氣,喊雷發聲,飛翔八極,周遊四冥,來立吾左……

    片刻之後,林一放下青龍令,摸出一枚玉簡。其中有原來拓印的三段口訣,分別為白虎訣、朱雀訣、玄武訣。此時將四段口訣合為一處,一時之間還是看不出什麼名堂。而他依舊是拓下青龍訣,這才收起玉簡,再次拿起了青龍令牌。

    暗空之中,林一默默沉思。令牌在手,清涼圓潤。而其中除了那段口訣與強大的氣機之外,再無發現。他遲疑著將體內的太初之力緩緩祭出,面前有青芒閃動……

    林一微愕,似有恍悟。曾對其他三塊令牌有過嘗試,卻毫無動靜。如今想來,洪荒至寶不比尋常,非太初之力而不得驅使?

    隨著心念一動,太初之力不斷湧入令牌之中,轉瞬間竟然一洩如注,使得林一臉色突變,連連暗呼不妙。才將恢復不過兩成的法力,怎經得起如此的拚命?眨眼之間,體內的法力已然所剩無幾。而令牌輕輕顫抖,光芒漸盛,猶然在瘋狂地吞噬著、汲取著,令其身不由己且欲罷不能……

    林一嘴角一咧,暗啐一口,強斂心神,猛然將令牌當作了不祥之物給甩了出去。誰料異變又起,令其禁不住瞪大了雙眼。只見青龍令劃過一道青色的光芒直奔星空,儼如捲過去一陣強勁的颶風。不過剎那,一聲隱約的鏘鳴從九霄之外隱隱傳來,又在當空匯聚並砰然釋放、悠悠迴蕩。那一聲龍吟並不嘹喨,卻如天地號角在輕輕奏響,喚醒了沉夢,叩開混沌,震徹八方……

    與此同時,風聲呼嘯,青雲漫卷,一條巨龍幻影憑空而出,瞬間變作百里、千里、萬里長,霍然擎天柱地,龍威赫赫……

    見狀,林一驚奇不已。恍惚之中,那巨大的青龍幻影好像與自己息息相關,仿若有著如臂使指般的默契自如。他不由得抬手凌空虛點,試圖稍加驅使。許是法力難以為繼,抑或是其他的緣由,接下來的情形令其始料不及。

    一切不過轉念之間,那巨大的青龍幻影悄然崩潰,再次化作了一陣風在星空中悠悠追逐遠去。來也匆匆,去也突然。或者說,它從未曾出現過!

    這青龍令或許是一件攻守兼備寶物,怎奈自己法力不濟而難以驅使。而四象至尊的傳承令牌,並未如想像中的神奇與強大。是自己不得其法,還是原本如此……

    林一暗暗失落之際,忽而兩眼一亮。只見那青龍才去,風影猶存,星空中卻突然現出一行閃亮的字符。

    尤為甚者,每一個閃亮的字符都有十餘丈大小,雖虛幻不定,卻清晰可辨,且首尾相連,儼然是又一段口訣。澄之不清,攪止不濁,近不可取,遠不可舍,潛藏變化……

    林一不作耽擱,忙凝神觀望,並將那段口訣拓入玉簡之中。須臾過後,字符緩緩消失。青龍令去而復返,再次回到他的面前。

    意外失去了僅有的兩成法力,卻有了一場意外的收穫。接下來,是否還有意外的驚喜?

    林一的嘴角帶著一抹微笑,抬手將從空而落的玉牌接在手中。若是猜測無誤,前後兩段口訣加起來才是完整的青龍訣,而這或許便是四象至尊的真正傳承所在。只可惜法力耗盡,不能將白虎、朱雀與玄武三令如法炮製。而眼下龍尊與魔尊尚在閉關,值此探尋星域之際,不妨藉機來揣摩四象令牌中的隱秘。但有所得,必將不凡!

    想到此處,林一收起了四塊令牌,只將一枚玉簡抓在手中。一邊吐納調息,一邊分心二用……

    ……

    衡天仙域,天池別院。

    峽谷清幽,寧靜如故。而所環繞的山峰之上,卻是多出來幾間洞府。童家兄弟與天狼葉茂各佔其一,只為扼守四方。如此一來,使得峽谷中那禁制籠罩下的小小湖泊更添幾分神秘。

    「童大長老!今日收成如何?哈哈……」

    一間洞府門前,童家的老大童裡在盤膝端坐。他面前正對著峽谷的出口,但有風吹草動皆一目瞭然。隨著一聲親熱的笑聲傳來,一個肥胖健碩的身影落在了近前,踱著方步,神態悠閒且得意不凡,卻又滿身錦繡,儼然一個土財主的模樣。他不敢託大,忙起身抬手寒暄道:「出云子道兄……」

    童裡成就仙體,已然是前輩人物,而出云子不過是合體中期的修為,當屬晚輩。而他卻有自知之明,只管稱兄道弟。此舉有親近討好之意,還有幾分感激之情。上回若非對方從中阻攔,只怕自家兄弟早被那個沒人性的天狼給撕了。知恩圖報,為人之理。再者說了,有林一在,誰敢有非分之想呢!

    「百丈之外,觀摩我天池一個時辰,承惠仙晶一百,不二價……」

    見出云子舉止隨和不羈,童裡跟著說笑起來,又道:「呵呵!今日收成一千仙晶,界內的修士太過寒酸……」他拿出一個乾坤戒子,示意對方查看。

    出云子擺了擺手,搖晃著身軀,肥臉上的一雙眼笑成了細縫。暗忖道,若是林兄弟在此,定然要誇我生財有道。圍著峽谷轉上一圈,便要掏出一百仙晶,果然夠力,夠勁,也夠黑!而淬體成仙,一步登天,天池之外,別無分店!得以如此親近仙緣,夫復何求!想要最終踏入其中,沒有百萬仙晶,那是休想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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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6 16:2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長風無痕

  衡天仙域冒出來個天池,有成就真仙之無上妙用。

    是的,假的?

    君不見衡天門的余恆子,以及水寒子、月玄子、成元子與天長子,皆拜天池所賜,這才無一例外地修成了梵天仙人的境界。

    界內,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仙人。

    故而,那天池便成為了眾多修士心目中嚮往的一個地方。而若想成就登天成仙的夙願,此乃唯一的途徑。哪怕湊近了瞻仰觀摩一番,也是不可多得的機緣。只是費用忒貴了些,一百仙晶呢!

    不過,天池可是出自於林一之手。據說紫薇仙境中的洗仙池,被他撬下一塊搬到衡天。其彌足珍貴之處可想而知,倘若藉此有所體悟,絕對是價有所值!

    林一是誰?衡天九州門的太上長老,八家仙域公認的界內至尊。還不知道他是誰,可曾耳聞過紫薇仙境的力戰群雄,以及收服群妖的等等傳說?再敢說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聞,枉為修士!

    如此這般,在林一本尊離開衡天的短短兩年間,九州門著實發了一筆橫財,樂得出云子整日裡纏著百里川給他煉製云袍,還要講究個款式富貴,成衣華麗,以便彰顯出九州門長老的尊榮氣派。

    之後,童家的仨兄弟分別迎來了梵天天劫。

    無數萬年了,都不曾聽說過有人渡劫成仙。忽如春風乍起,界內人人激奮。

    於是乎,在出云子別有用心的竭力鼓吹之下,界內八家仙域的眾多修士匯聚到了衡天的天星之上。同理,觀看這場梵天天劫的費用不菲。一百仙晶之外,還有一句多謝承惠的客套話!

    出云子為了讓發財的大計順利實施,便讓門中的晚輩們搜刮來各地的美酒,再一一給吳融等仙人送去。後者知其身份不一般,自然是來而不拒。其中的了道與了凡偏偏又是好酒之人,許是一時興起,又或是有護法之意,索性雙雙親臨現場湊個熱鬧。

    真不得了!童家兄弟渡劫的那三個月裡,不僅七家的家主齊齊到場,數千上萬的修士濟濟一堂,更有天仙、金仙的前輩高人坐鎮助威,可謂盛況空前!

    不出所料,童家兄弟有驚無險地圓滿渡劫。如日中天的九州門,則藉機將仙晶賺了個盆滿缽滿。為此,出云子得意非常。心寬體胖的他,愈發的富態而愜意十足。

    一時之間,衡天仙域以及九州門,均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好勢頭。而生性謹慎的百里川,卻暗暗擔憂起來。雖然早已事先封閉了所有通往界外的傳送陣,難免會有走漏風聲的時候。倘若被人獲悉界內的詳情,林一的那些仇家說不定便會尋上門來。一旦混戰再起,這來之不易的好日子可就到了頭。在界外情形不明之前,行事不可太過招搖啊!

    百里川心事難了,索性於閒暇時分與出云子作伴。若能藉機勸說一二,或可防微杜漸。誰想兩人話不投機,他只得鬱鬱作罷。而對方不是飲酒作樂,就是東遊西逛,整日裡一個快活神仙!

    天池峽谷的山峰之上,一間洞府的門前,出云子一手抱膀,一手托著肥腮,正自煞有其事的皺眉深思。其丈外洞門的一側石壁上,已被他刻下了一行字:天池出月明。他苦思冥想著下一句,卻久久不得,只好衝著不遠處抱怨道:「百里川,你該湊個雅趣才是啊!不然這詩詞少了半邊,成何模樣……」

    百里川猶自獨坐在山崖之上,默然遙看天際。許是思緒遠去,他對出云子的話無動於衷。

    見沒人應聲,出云子不以為然地呵呵一樂。他摸出一個酒罈子走向百里川,撲通坐下,說道:「一罈酒,一句詩詞,兩不賒欠,算你佔我便宜……」說著,他將手中的酒罈子遞了過去。

    百里川轉過身來,接過酒罈子,這才好似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眼那洞府門旁的字跡,隨口說道:「靈山云水閒……」

    「咦?張口就來……」出云子面露喜色,又沾沾自得的搖頭說道:「我那句天池出月明,頗為應景,且有名諱暗藏其中……」

    百里川拍開酒罈,漫不經心地灌了一口,手扶青髯答道:「天池靈山,月明水閒,出靜而云動,無非意境不同罷了……」

    出云子恍然大悟,喜道:「天池出月明,靈山云水閒。前後兩句暗藏出云二字,正是本人名諱……」他衝著百里川伸手讚歎道:「不愧為我兄弟口中的百里先生,才情了得,與我不相上下,哈哈……」其轉而手指虛點,已然將後一句話刻在了石壁之上,又自鳴得意地笑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兩人相交甚久,彼此脾性瞭然。百里川對出云子的厚臉皮習以為常,報以淡淡一笑,繼續一人默默地飲著酒。

    出云子見百里川心不在焉,取笑道:「怎地?莫非為情所困,這才借酒遣懷……」他自己摸出一罈酒,不管不顧地暢飲起來。

    百里川老臉微赧,放下酒罈子,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九州門勢頭太勁,只怕物極必反。且林一去向不明……」

    「哎呀……」出云子摸了一把嘴上酒水,渾不在意地說道:「有吳先生等一干仙道高手,足以與界外分庭抗禮。而林兄弟依舊是巋然不動,必定是有所計較,稍安勿躁啦……」他稍稍傾斜身子,故作神秘地又道:「林兄弟一體三修,你怎知他沒留下分身鎮守天門山?仙奴與塵子如此安分守己,還用多想嗎!他任我大發橫財而坐視不管,你又何必多慮呢……」

    百里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輕鬆了許多,說道:「罷了!或許是我多慮了……」而他話語未落,又禁不住輕嘆了一聲。

    出云子卻是頗為痛快地長出一口酒氣,兩眼盯著百里川嘿嘿笑道:「你如今子孫滿堂,理當快活逍遙才是,緣何又長吁短嘆,叫我這鰥寡孤獨之人如何自處……」

    「慚愧……」百里川擺擺手,歉然一笑,說道:「塵緣難了,羈絆多多,有損心境啊!倒是你的灑脫超然,令人欽羨……」他不想接著說下去,而是話語一轉,問道:「我等離開九州已有七八百年之久,可曾想過回轉……」

    「回去作甚?」出云子倒是乾脆。

    百里川一愣,有些不解地說道:「你尚有師弟文玄子與神州門的徒子徒孫,倘若可以接濟一二,乃理所當然……」其稍稍緩了一下,繼續又道:「正如我還有幾個嫡傳弟子,難免令人掛懷。尤其是織娘那丫頭,不易啊……」當年離開九州的時候,他可是無牽無掛。而現如今有了道侶,添了子孫,這患得患失的心思也跟著重了許多。

    出云子搖晃著滿是橫肉的腮幫子,手指敲打著半空的酒罈子,發出『當、當』的聲響。他斜睨著百里川,意味深長地說道:「憑你的修為,在這茫茫星域中難尋故里。即便你真有那個本事回去了,又能如何……」他雖神態如舊,眼光中卻隱隱多了幾分深沉,接著悠悠說道:「多大靴子,多大的腳。自己的路,別人走不了,也取代不了!」

    「哦!你的話不無道理……」百里川輕哦了一聲,似有所思,卻依然有些糾結不定。

    出云子無奈地咧咧嘴,說道:「我等老兄弟三人,唯有林一修為逆天,返回九州不過尋常事……」

    百里川眼光一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幾個弟子,點頭附和道:「林一若是有日回轉,借助我所煉製的龍圈,帶回幾個人輕而易舉啊……」

    出云子哼哼了一聲,懶懶的接著說道:「他重情重義,且親友古舊頗多。不過,你看他回去了嗎……」見對方神色疑惑,他兩眼一翻,又道:「事事上心,唸唸不去,到頭來又如何?前車之鑑,猶未遠也……」

    百里川臉色一僵,默然無語。

    出云子倒是來興致,一手持著酒罈子,一手拍了拍滿肚肥腸,自誇道:「似我這般多好,吃得下睡得著,拿得起放得下,秉持大道自然,諸事隨緣,想不成仙都難……」

    「砰」的一聲脆響,酒罈子吃禁不住手指頭的力道,竟然炸得粉碎,尚存的酒水濺落出云子一身。他輕輕一抖,酒水陶片飛向一旁,卻還是忍不住埋怨道:「我這滿身的力氣愈發見漲,真是叫人好沒奈何!倘若有日修成了《升龍訣》,豈非要讓林兄弟暗生妒意……」

    百里川暗籲一下,慢慢回過神來。他不是不懂出云子的弦外之音與拳拳苦心,卻依然難以釋懷。當年的自己也是個看淡風雲的人物,如今有了道侶與子孫之後,再也灑脫不起。而對方的詼諧風趣,還是令其鬱鬱的心頭悠然一輕,跟著笑道:「身為人師,萬萬不得藏私啊!那遠古功法可是非同小可,切莫忘了你的那幾個愛徒……」

    林一為了撫慰百里川的喪子之痛,將其五個孫兒孫女塞給了出云子。當年來自九州的共有十人,如今只剩下這三位患難與共的老友,彼此間相互照拂亦屬應有之義。故而,出云子的愛徒並非外人。

    「嘿嘿!傳授《升龍訣》給你的孫兒孫女倒也無妨。不過,到時候一事無成可莫怪我。沒看我被林兄弟坑成了什麼模樣……」出云子帶著賊笑,一振衣袂,舒展著肥碩的身軀站了起來,扭頭看向自家的洞府,揚聲念道:「天池出月明,靈山云水閒!哈哈!好有意境……」其哈哈一樂,又風騷無限地感慨道:「天上謫仙落凡間,入得紅塵出云端。但見彩霞多妖嬈,長風無痕過岸邊……」

    恰於此時,有人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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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7 14:42: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花落如塵

九州門,天門山,林一的洞府。

    洞口已被封禁,無人的角落裡,靜靜躺著微小的一團瑩瑩光芒。其看起來並不起眼,卻另有乾坤,正是林一留下的天地結界。

    結界之中,一片山坳之上,雲霧瀰漫,仙氣飄渺。石屋、草棚,還是從前的模樣。而幾株柳樹在枯萎沉寂了數百年後,再次煥發生機。遠遠看去,枝條兒低垂,碧翠盎然,為此間平添了幾分春意。

    從前那塊不大的坡地,如今成了眼前這片佔地百里的山坳。林一的魔尊依舊在靜坐修煉,而另外兩個女子卻是閒不下來。

    在塵子的拾掇之下,仙奴開啟了天地結界。兩人本想著前來與林一的魔尊作伴,不料對方兀自沉浸在靜修之中,誰也不搭理。尤為甚者,其所在的十丈之內,盡為禁制阻擋,根本就叫人難以靠近半步。

    塵子與仙奴大失所望,卻又不肯就此離去。於是乎,兩個女子便對這方結界生出了興致。

    乾坤再造,自行變化。當初的仙域以及萬物生靈,豈非就是這般衍生變化而來?

    塵子算是重回故地,卻心境迥然。原來只是元神之體,整日裡躲著不敢見人,還要忙於修煉。如今終於恢復了從前的修為,並重塑肉身,從前那個古靈精怪的花塵子也跟著回來了。這方廣袤的天地之間,獨有的家園,只有三個人哦!不由分說,她拉著仙奴縱情馳騁!

    結界之大,不下數千萬里。而其中雖有五行萌生,卻荒涼如舊。兩個女子揣著好奇四下遊逛,一年多過後,雙雙敗興而歸。還是這片山坳好啊!至少有石屋、有草棚、有柳樹,還有那個動也不動的身影。此外,還有……

    「嘻嘻!這太初之氣來自紫薇的洗仙池,頗為不凡哦!林一將之惠及眾人,餘下來尚有九成之多。在其中修煉,可謂機緣深厚。奴兒,這半年來的感受如何呀?」

    柳樹下,兩個女子從靜坐中相繼醒來。彼此相視莞爾,仿若桃李爭妍,又如紅梅映雪,雙雙嬌豔動人!

    「略有所得,不堪一提!」

    仙奴輕聲回了一句,抬眼瞥向遠處的那個灰衣人影。師父還是閉目入定的老樣子,卻威勢沉凝而氣機森然。彼此之間,相隔足有百丈遠,猶能感受到他的日漸強大!而自己修為低劣,得益於太初之氣的神奇,修煉起來倒也事半功倍!

    「合體不久,已趨初期大成。明明進境斐然,偏偏口是心非……」塵子小嘴一撇,話語一轉,酸溜溜地取笑道:「塵子命苦哦,緣何就沒遇上一位好師父呢……」以她的修為與年紀,理當成為仙奴的長輩。而其小女兒家的天性不改,彼此間儼然一對姐妹。

    仙奴看向塵子,說道:「姐姐若是心誠,奴兒又何妨多一位仙人師妹呢?」

    「嗯、嗯、嗯!這法子不錯哦……」塵子明眸一閃,煞有其事地連連點頭。

    仙奴神色不變,接著說道:「奴兒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彼此沒有同門的緣分,真是可惜呀……」她下巴輕抬,白玉無瑕的嬌容上綻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塵子身子一偏,端詳著三尺外的仙奴,大驚小怪地嚷嚷道:「哎呦呦,貌似淳樸,實則不然。與令師有得一比,看來是深得師承真傳哦……」

    仙奴面對嘲諷不以為然,自顧說道:「實不相瞞,我來自天狐一族!狐者,魅惑天成,睿智百變。而家師乃至尊強者,挾天威,行王道。兩者尊卑有別且相去甚遠,豈可相提並論!」她神色淡然,話語不急不緩,又道:「我在狐妖村的義母曾有教誨,女人的美貌不可或缺,而心智尤為緊要。無奈在家師的羽翼之下,奴兒只是一個懵懂無狀的小女子……」其眼光斜睨,臻首低垂,帶著些許的矜持,說道:「與姐姐相較,奴兒多有不如也,還請不吝賜教……」

    仙奴口中的義母,便是媚娘。一心追隨林一,卻又不能忘了生她養她的狐妖村與過去的師父。且尊稱一聲義母,足見真情!

    塵子小嘴半張,微微怔然,忽而又撲哧一樂,嬌嗔道:「哎呀,說笑而已,何來這般生分……」

    仙奴嫣然一笑,煞是驚豔動人。她出聲清脆,回道:「誰說不是呢……」

    塵子鼻尖一蹙,心生無力。這小丫頭比她師父當年更難應付,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難道是說,自己已然老去?她伸手輕撫面頰,顧影自憐般地嘆道:「你師徒二人默契無間,彼此倒是般配……」

    仙奴臻首低垂,雙頰飛過一抹霞紅。

    塵子在一旁瞧得清楚,舌尖一吐,暗暗扮了個鬼臉。

    不過少頃,仙奴端正了身子,輕輕一撩秀髮,衝著塵子正色說道:「古人云,倫常乖舛,立見消亡。前輩乃得道之人,豈可妄言……」她明眸清澈,轉而看向前方,又道:「此生得以追隨家師左右,足矣!」

    塵子見仙奴正氣凜然且不似作偽,不由得尷尬起來。她佯作隨意地小手一擺,笑道:「嘿嘿!此處沒有前輩啦,你我好姐妹哦……」

    便於此時,仙奴忽而蹙眉且若有所思。

    塵子有所察覺,趁機親切地問道:「好奴兒,出了何事?」

    「我在洞府門外留有神識……」仙奴不及多說,已然站起身來,匆匆示意道:「仙門人多事雜,難免會有意外。我且出外一看,姐姐自便……」其身形一閃,飄然遠去。

    柳樹下,雲霧中,一個嬌小的人兒在寂然獨守。

    塵子沒有隨仙奴離去,好像是更為享受此刻的清靜。她以手支腮,默默看著遠處那個靜坐中的熟悉身影,禁不住悠悠暗嘆了一聲。一張精緻的小臉上沒有絲毫的矯飾,更沒了狡黠的笑意,恰如鉛華盡去,唯余清麗出塵。而其兩眼中卻又悵惘漸深,怎奈寂寞無處憑藉,只得任花影凋零雨漸濃!

    此處雖好,卻不屬於塵子呀!你有了仙奴為伴,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一陣蘊含著太初之氣的白霧輕輕湧來,如棉如絮,如波如雲,恰似不盡的心潮,飄飄渺渺,淡淡遠遠,又如此的真真切切。塵子拂袖採擷狀,卻雙手空空如也。而恍惚之中,那逝去的光陰與諸多的往事,便這麼起起伏伏,緩緩泛起……

    猶然記得,那是個大荒之年。一連串的天災接踵而來,莊稼欠收,四野荒涼,餓殍滿地。在一個青黃難繼的時節裡,塵子與幾個年歲相仿的孩子,彼此相互扶攜著走出了死寂沉沉的小山村。爹娘親人都不在了,小夥伴們只有出門自尋生路!

    那一年的塵子,只有八歲,本該是承歡膝前的花季,卻不得不手持著柴棒,餓鬼般地四下尋覓。一路上食草根、吞樹皮,好不易到了百里外的郡城。而同來的五個小夥伴,不是倒斃途中,便是喪於野狼之口,最終只剩下了兩個人。塵子之外,還有一個女孩子,名叫槐花。

    槐花年長兩歲成了姐姐,塵子便以妹子自居。兩人孤苦相依,結伴在郡城中乞討。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黃昏裡,姐妹倆無處可去,只得躲在臨街的屋簷下瑟瑟發抖。怎奈春寒料峭,風冷雨急,兩個孩子苦不堪言!

    對面是一家客棧,時不時有車來人往。漸漸到了掌燈時分,一陣酒肉的香氣隔著街道飄來。

    「真是饞人!嘻嘻……」

    塵子愛笑,哪怕是飢腸轆轆的時候。她吞嚥著口水,緊緊偎在一旁。

    「妹子莫急,待會兒去討些泔水……」

    槐花將塵子緊緊摟在懷裡,小聲安慰。

    雨下個不停,行人匆匆。

    槐花突然推開塵子,一步衝入朦朧的街道。

    「姐姐……」

    塵子稍稍錯愕,隨即恍然,禁不住興奮地揮動起了小拳頭。有人走出客棧,不慎從手裡的油紙包中跌落一個包子。而其本人渾然不曉,轉瞬遠去。槐花手眼靈活,輕盈越過街道,俯身去撿……

    「砰——」

    馬蹄踢踏,一輛大車嘎吱而止。槐花才將撿起雨水中的包子,便被直接撞飛了出去。她小小的身影,依舊是那麼的輕盈,卻輕的弱不禁風,一去不返……

    「姐姐……」

    塵子嚇得尖叫一聲,急忙飛奔過去。槐花孤零零地躺在雨水中,再沒了動靜。便如一株道旁的野草,尚未等來綻放,便早早凋零在春風裡。她的小手,兀自緊緊攥著包子……

    「晦氣……」

    有人啐了一聲,揚鞭策馬。而大車尚未啟動,又有人尖叫道:「償命來……」

    「滾開……」

    駕車的是個彪悍的男子,滿臉的兇狠。他看著前方,不由微微一怔。擋住去路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丫頭。她衣不蔽體,滿面污垢,兩眼閃動著淚光,卻手持一根柴棒,悍不畏死,儼然一個拚命的架勢!

    街道的兩旁,多了看熱鬧的人,無不冷眼旁觀。

    車上的男子揮舞著馬鞭,只想抽死那個不識好歹的小丫頭。他身後的車廂裡探出一張油光鋥亮的臉,往前打量一眼,隨即又縮了回去,不耐煩地罵道:「廢物!將她帶走為奴,不過是一頓飽飯而已!以後是殺是買,還不是本老爺說了算……」

    「老爺高見!」

    男子應了一聲,跳下了馬車。

    塵子怕了!對虎狼對峙,全憑一時氣盛。對方若是真的撲過來,根本就無從抵擋。她退了兩步,惶然四顧。身後風雨淒緊,夜色茫茫;槐花亡魂不在,那包子的白色煞是刺目;旁觀的人群,遙遠且冷漠!

    「哼!以命償命,同歸於盡……」

    既然活不下去,大不了一死。塵子瘋了般衝向那個男子,徒勞地揮動起了手中的柴棒。她將對方當作一頭山中的惡狼,狹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姐姐,塵子來陪你了!

    男子冷笑著張開大手,而他尚未觸及塵子,粗壯的身子突然『砰』的一聲炸開。隨之剎那,其身後又是一聲轟鳴。馬、車,與車上的人,盡皆化作齏粉。

    與此同時,有人從天而降,一把將塵子攬在懷中,疼惜地說道:「以後跟著婆婆,看誰敢再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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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8 14:0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麾下走卒

天門山的山頂,洞府的門外。

    百里川手扶青髯,原地踱步,神色焦慮。忽見仙奴現身,他鬆了口氣,忙上前見禮,口稱門主,卻又沖著對方身後空無一人的洞府悄悄打量,不禁有些意外。以出云子的說法,林兄弟的分身應該就在此處。可他人呢……

    仙奴離開天地結界,款款出了洞府。她隨手封禁了洞門,頷首示意下了,明眸一凝,問道:「百里先生,何事?」

    「林兄弟真的出門在外,這下如何是好……」百里川的一句話沒說完,自覺不妥,忙道:「門主莫怪,請恕在下情急無狀……」

    仙奴「嗯」了一聲,亭亭而立,靜待下文。

    百里川定了定心神,憂心忡忡地嘆道:「唉!出大事了……」

    仙奴不為所動,明眸善睞。

    百里川無奈地搖搖頭。自己活了一把子年紀,歷經風雨無數,卻不抵一個女兒家來的淡定。只不過,這一回事發突然,若是應對失措,必將一發不可收拾。他不敢怠慢,據實說道:「三日前,界外羅家的兩個仙人弟子闖入衡天門。只因不見妖仙的人影,便對余恆子大加呵斥。淳于風見機不秒,前來九州別院求救。出云子帶著天狼葉茂與童家兄弟趕了過去,雙方動起手來。我想要阻攔,為時已晚。不出所料,那兩人被葉茂撕了個粉碎……」

    仙奴秀眉微蹙,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我界內更天換日,動靜頗大,難免走漏風聲。那兩個羅家弟子,想必便是為此而來,卻意外身隕道消,斷然瞞不過羅家。一旦羅家的家主羅清子動怒,必將登門問罪。而林兄弟出門在外,尚不知何時歸來。倘若有變,我衡天大禍臨頭也……」百里川話語一頓,帶著期待的神情,接著問道:「林兄弟臨行前,可曾留下話來,又該如何尋他……」

    仙奴遲疑了下,答道:「不曾!」見百里川長吁短嘆,她輕聲寬慰道:「有吳融吳先生與了道、了凡等高人坐鎮天門山,衡天應無大礙!」

    百里川兩手一攤,說道:「那些高人與妖仙,非林兄弟而不受召喚。倘若強敵來犯,誰將挺身而出解危於倒懸……」他謹小慎微,苦衷多多,說的倒是實話。吳融與金聖等人,根本不將九州門的眾多修士放在眼裡。兩群高手所棲息的山谷,常人難以靠近半步。出云子與了道、了凡曾有來往,而那不過是酒肉之情,泛泛之交,關鍵的時候真的有用嗎?

    仙奴暗忖片刻,說道:「稍安勿躁!且尋吳融先生稟明此事,不妨同去。」言罷,其離地而起。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百里川連連應聲,忽又想起了什麼,急急追上說道:「界外來人並非羅家一家,還有他人……」

    仙奴翩然停轉,雪白長裙猶自飄飄欲飛。她微微詫然,問道:「誰?」

    ……

    天門山主峰的千里之外,另一座高峰之上,雷天有些不安地打量著四方。他對面的幾丈遠處,靜靜站立著一個白衣女子,貌美絕倫。而其只有合體的修為,十七、八歲的模樣,竟然是九州門的門主,林一的嫡傳弟子?

    在那女子的一旁,則是九州門的長老百里川,兀自在耐心地分說道:「此乃界外雷家的少主,隨兩位羅家弟子之後到來。若非這位雷前輩有言在先,再加上我的適時阻攔,只怕葉茂長老不會罷休!天狼一族,殺伐無情啊!他說與林兄弟有舊,應該不假……」

    雷天頗為灑脫地點點頭,示意百里川所言不虛。而他心頭卻在犯糊塗,這九州門的輩分為何與別處不同?差點殺了自己的那頭天狼,乃是一位天仙修為的前輩。百里川與其同為長老,卻與林一稱兄道弟,又對這個身為晚輩的門主恭敬有加……

    「當年我煉虛渡劫之時,有高人現身。彼情彼景,門主可還記得?那人正是這位雷前輩呀……」百里川繼續說道。他渡劫的時候遭人戲弄,險象環生,恰好林一在場,最終轉危為安。而後來的詳情如何,沒人知曉。如今想來,應該是他二人暗中達成盟約。又或許林一本人行事謹慎,故而未作聲張。

    見百里川提起了那樁舊事,雷天趁機背起了雙手,含笑說道:「當年我受家父所托,只為表明善意而來。日後的紫薇仙境之中,有雷家一力促成,平陽子與司空尚兩位前輩這才不肯與羅家沉瀣一氣。為此,我三家飽嘗磨難,往事不堪回首啊!如今天道沉淪,秩序崩壞,亟須有人一掃陰霾。還望林一林道友振臂一呼,還我朗朗乾坤……」

    雷天侃侃而談,抬手舉足間盡顯名家弟子的風範。

    「此乃令尊之意,還是你本人所想?家師多年來下落不明,誰又知道他安然無恙?」仙奴忽而出聲發問,接著又道:「你今日前來,無非要探聽虛實。有話不妨明講,再這般閃爍其詞,我只得送客了!」

    「這……」雷天臉色一僵。自己已是仙人後期的修為,正兒八經的前輩人物。當然,那個天狼曾跟著林一闖蕩過紫薇仙境,兇狠非常,不可與他人相提並論。而眼前這個嬌美動人的小丫頭,一個合體的晚輩,卻能一眼看破究竟,逼得自己有口難言。他摸著頜下的淡髯,還想斟酌幾句,有人從山谷中飛起,悠然說道:「送客?不管是誰,來得走不得……」

    隨聲,一個中年模樣的青衫男子飛到了山峰之上。其面龐清癯,眼光深邃,神色淡遠,修為深不可測。他兩腳著地,一手背後,一手撫鬚,似笑非笑地看著仙奴。

    「謹遵先生教誨!奴兒有禮……」

    「吳前輩……」

    仙奴迎上一步,甚為乖巧可人。百里川不敢大意,跟著恭恭敬敬見禮。

    雷天打量著那個突然現身的中年男子,心頭有些不快。百里川與那個仙奴門主將自己帶到此處,無非是要拜見門中的長輩。而這位瞅著面生,說起話來卻是難聽。什麼叫來得去不得?縱然是林一當面,也不會如此的目中無人。

    不過,憑著自己的眼力,卻是看不透這人的修為。天仙,還是金仙?

    此外,這山谷之中,開闢了數十洞府,雖虛實不明,卻氣機強大。一個小小的九州門,何來如此眾多的高手?

    雷天遲疑著舉起雙手,說道:「原來是吳道友!在下雷天,代家父雷云子前來拜會……」

    吳先生,吳融。他與仙奴頷首示意,卻對百里川視而不見,直接看向雷天,臉色一沉,叱道:「一介小輩,目無尊長,真是豈有此理!」他兩眼一翻,漠然又道:「雷云子是誰,幹我何事?真是笑話!了道,給老夫廢了此人的修為,禁錮千年……」其話音未落,四周光芒扭曲,數十丈外憑空閃出一個瘦高的男子,帶著凌人的氣勢,躬身答道:「謹遵上諭!」

    仙奴神色訝然,猶自靜觀其變。

    百里川則是始料不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了道及一干仙人,皆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更遑論這位神秘莫測的吳先生!雖說沒人能看出他的修為,卻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林一啊林一,從不見你提起這些高人的來歷。如今你一走了之,我等如何是好啊……

    事發突然,雷天嚇了一跳。不過轉瞬之間,極為罕見的強大威勢已將其籠罩,竟是生不出半分抵抗的念頭。那個叫作了道的男子,莫非是金仙之上的前輩?而他卻對吳先生有令必從,神態恭謹……

    雷天心緒雜亂,臉色大變,後脊背上的冷汗頓時就流了下來。一道人影撲來,濃烈的殺機令人窒息。他驚駭失聲大喊:「手下留情,晚輩有話要說……」對方在半空之中驟然一頓,餘威猶在。一道強勁的風隨之呼嘯而來,吹得衣袂亂舞、面皮生疼。

    惶惶之中,雷天的兩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這般的狼狽,有還真是有生以來的頭一回。了道的修為,絕對在羅家的羅清子之上。而他若真是一位仙君前輩,那位吳先生的修為,豈非更加的難以揣測……

    本以為此行徒勞無功,誰料竟有一場意外的收穫!

    林一,自從你威震仙域之後,便再沒了下落。這數百年間,你究竟幹了些什麼?你可知道,眾多有識之士皆相信紫薇之主的存在,並等著王者歸來……

    雷天心如濤湧,卻無暇多想,急忙躬身一禮,老老實實地說道:「兩位前輩!在下受家父之托,前來有要事相告。而事關界外以及玄真仙境的動向,不得不有所顧忌……」

    了道抱著膀子站在五丈之外,猶自神色漠然且氣勢逼人。一旦有所吩咐,他隨時隨刻都可以將雷天置於死地。

    吳融手扶青髯,神色難以捉摸。

    仙奴與百里川乃是九州門的地主,此時卻成為了兩個瞧熱鬧的人。

    一句話過後,沒人應聲。雷天心頭怦怦大跳,強作鎮定,小心說道:「謹慎起見,此事本該尋林一面談。而前輩若能代他主張,在下這便說了又有何妨……」他遲疑了下,豁出命般地再施一禮,硬著頭皮問道:「敢問這位前輩是何來歷,可否告知一二……」其眼光偷瞥,禁不住抬手抹了腦門子上的冷汗。

    「呵呵!」

    吳融將雷天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忽而發出一聲冷笑,不急不慢地說道:「這世上沒有人敢凌駕於林一之上,更莫要說代他主張。而你問及老夫的來歷……」他微微一頓,神色慨然。

    雷天低下頭去,眼前一陣恍惚,只聽有人說道:「老夫乃紫薇麾下一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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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9 13:1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他親哥哥

紫薇,帝王之星。

    走卒,陷陣敢死之士。

    林一,自稱紫薇之主,眾人口中的界內至尊。吳先生,以走卒自居,矢志追隨。

    如此說來,林一的麾下高手如雲,足以橫掃界外七家仙域。此外,還一舉收服了眾多妖仙。不過,他本人的下落依舊是無從知曉。而那位吳先生雖然網開一面,卻言出法隨。雷某人既然來到了界內,再不得擅自離去……

    峽谷旁的山峰之上,落落寡歡的雷天在默默獨坐。身後是一株古松,懶懶地斜倚上去,使人更加的百無聊賴。

    峽谷的四周,有九州門的四位長老各自扼守一方。那可是仙人修為的高手,竟幹起了看門值更的差事。偏遠荒僻的界內仙域,何曾有過如此的逆天場面?如今有緣親眼目睹,亦算是長了一回見識。

    峽谷下方的低窪處,一方乾涸的小湖被禁制圈護起來。其中雲霧裊裊,仙氣瀰漫,頗為引人矚目。當年紫薇仙境中的洗仙池被毀,妖修成為了罪魁禍首。如今才明白,主凶另有其人,並將竊取的成果美其名曰:天池!

    不過,這天池所在,倒是蒼蒼鬱郁且風光秀麗。既然不能返回界外,不妨就此坐擁山色,只待林一現身的那一刻……」哈哈!雷少安逸啊!如此的仙家勝景、洞天福地,與界外的雷家比起來如何……」

    放肆的笑聲,肥碩的身影,即便是閉著雙眼捂緊雙耳,雷天也知道來人是誰。出云子,九州門一個合體中期的胖子,自以為是,還囂張的要命!仗著此處是他的地盤,隔三差五地來套近乎。小小的衡天,豈可與天罡仙域相提並論,哼!

    雷天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只管沒精打采地斜靠在古松的樹幹上。暗忖道,那個吳先生之所以如此的不近人情,無非是怕走漏了風聲。爹爹尚在等候回音,自己卻被挾為人質。曾高高在上的雷家,如今成為了九州門的附庸。光陰如白馬過隙,倏忽即逝。歲月匆匆,滄海桑田。這世道變了啊!

    不過,如今回想起來,當初與林一初次見面的時候,雷某人的日子裡便多了些許的異樣。難道不是嗎……

    「撲通」一聲悶響,震得幾丈內的地皮都跟著一陣顫抖。雷天無奈地支起身子,頭也不抬地說道:「出云子,我乃囚徒一個,唯有閉目思過,煩請高抬貴手……」一陣酒香飄來,他不禁眼光一瞥。

    兩丈之外端坐一個胖子,一身華麗的道袍,懷裡抱著兩個酒罈子,臉上帶著猥褻且得意的笑容,不無誘惑地說道:「你雷少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真若想逃脫牢籠,抬腳即走……」說著,他還衝著頭頂示意了下。那是一方無遮無攔的廣袤星空,只須心念一動,便可融入其中縱情馳騁。

    雷天跟著仰頭看去,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那該死的胖子又怪笑道:「嘿嘿!天狼一族的天賦神通很是了得,不用盞茶的工夫便能追上你。那傢伙可是嗜血成性,專好一些蹂躪摧殘的勾當!」

    雷天臉色一黑,叱道:「胖子,誰說我要藉機逃脫?你有完沒完……」一個拍開泥封的酒罈子扔了過來,被他抬手抓住。五斤裝的酒罈子很是粗糙,而裡面酒水的味道聞起來倒還不錯。

    出云子卻是繃緊了面皮,正色說道:「我早便看出來了,雷少是個有擔當的人,方才不過說笑罷了,請……」他雙手舉著酒罈子,昂首暢飲,頗為豪爽的模樣!

    雷天輕輕皺眉,抓著酒罈子淺嚐輒止。

    出云子一口飲盡了壇中酒,痛快地長舒一下,接著又隨意問道:「界外情形如何,仙帝傳承的下落可有眉目……」其從容且熟稔的架勢,儼然一對老友在把酒敘話。

    雷天則全無興致,更懶得出聲,只以搖頭作答。這個胖子還想從自己的口中套話,真是不自量力。你以為你是那個吳先生,還是了道?若非爹爹所托,以及看在林一的情分上,雷某人何至於如此忍辱負重!

    出云子尋雷天說話,總是落得一個沒人搭理的下場。三番五次過後,其早已習以為常。見對方神情如舊,他不以為然地說道:「雷家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仙門,卻到了如今這步田地。令人不勝唏噓呀……」

    交淺言深,乃為人處世之大忌。這個胖子是真的不懂這個淺顯的道理,還是在成心打諢逗趣?雷天暗哼一聲,索性轉向一旁,心不在焉地打量著下方的山谷。

    「據說,羅家在玄真仙境內挖地三尺,在折騰了數百年之後,終於尋到了仙帝傳承的下落。而你雷家人單勢弱,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肆意妄為。為了不使小人得志,為了仙域的一方安寧,雷云子、平陽子與司空尚三人,急於讓紫薇之主來撥亂反正、定鼎天下……」

    雷天慢慢轉過頭來,驚奇地看著出云子。對方猶在自言自語:「此外,羅家命界內的眾多妖仙齊聚玄真仙境,力保仙帝傳承不失。只因彼此聯絡不暢,羅清子遣人前來查看,卻被雷家獲知詳情,這才有了雷少的界內之行……」

    「你……」雷天已是滿目錯愕,失聲不語。這番話皆出於自家之口,再也熟悉不過。而當時被迫道出實情,只有吳先生、了道、仙奴與百里川在場。這個胖子遠在天外,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出云子的胖臉上忽而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神色,故作高深地擺擺手,笑道:「嘿嘿!我隨意一說,雷少且隨意一聽……」見雷天臉色難看,他佯作未見,接著問道:「在我看來,那玄真仙境好似一個坑,一個大坑。羅家究竟想坑誰呢,雷少可否指點一二……」

    雷天沒了鎮定,臉色漲紅。在九州門的那座山峰之上,自己如實稟明了來意。而那位吳先生根本就無動於衷,依然不許自己擅自離去。如今方才明白,不怪對方疑心太重,只因自己的話裡話外有太多的破綻。

    不過,雷家的善意不容置疑啊!

    雷天忍耐不住,「奪」的一下將酒罈子扔在一旁,怒道:「幾事不密則成害!如此隱秘之事,豈能輕易外傳。吳先生與仙奴門主太過草率……」他並非藉故發作,而是憋屈之下心頭上火。

    想想也是,大老遠跑了過來,只想將界外與玄真仙境的詳情轉告林一。如今人沒見著,還差點落入狼口。而自己如此謹慎,卻是一場無用功。

    尤為甚著,一個胖子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一切,真是不可理喻!

    出云子有些意外,含笑端詳著雷天。見對方真的惱羞成怒,他嘿嘿一樂,說道:「仙奴專門交代此事,並讓我一辯真偽。如今看來,你並非奸詐之徒……」

    「你……」雷天猛地閉上雙眼,胸口起伏,氣得說不出話來。吳先生另有計較也就罷了,而那個林一的弟子竟讓一個該死的胖子來監管自己,豈有此理!

    「哎呀!我又有何不妥……」

    出云子很是無辜地抱怨了一聲,拍了拍圓圓的肚囊,自得又道:「我好歹也是九州門的長老,萬眾矚目的合體高手,還是……」

    「哼!」雷天帶著厭惡的神情,張口打斷道:「以那吳先生之高深莫測,尚且以紫薇麾下一走卒自謙,你一個胖子何德何能,又有何值得炫耀之處……」

    出云子的笑容變得尷尬起來,不快地說道:「你這人好生無趣!我不就是稍顯富態,何至於喋喋不休……」

    雷天不甘示弱,怒目相向,回道:「你分明就是個胖子,怎地……」

    出云子臉色一僵,兩眼一瞪,猛地跳起來,氣勢洶洶地說道:「我胖子招你惹你了?吳先生不過一走卒,我是紫薇之主他親哥哥……」見雷天詫然無語,他忽而又得意起來,一拍胸脯,哼了一聲,挑釁道:「怎地,不服?哼……」其袍袖一揮,轉身大搖大擺而去。

    百丈之外,有一間洞府。那肥碩的身影步入其中,轉瞬不見。洞門旁的兩句話頗為醒目,天池出月明,靈山云水閒……

    雷天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猶自錯愕莫名。親哥哥?林一,你還有這麼一位親哥哥,著實令人羨妒不已……

    ……

    一年過去了?

    暗空之中,林一的本尊從靜坐中悠悠醒來。

    四周沉寂依然,仿若光陰停滯,再沒了歲月的流轉。那遙遠的深處,點點隱約的星光分外黯淡,猶自強撐著一閃一閃,恰似一雙雙不甘寂寞的眼。

    兩年過去了?

    林一低下頭來,神色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無奈。

    一人靜修的時候,每每鬧不清辰光幾何。是虛空顛倒,或是風雲迷眼。若是不然,孤獨的腳下又怎會愈發的凌亂!

    或許,此處已是星域的盡頭,彷如天地寂滅,陰陽沉淪,另有名堂亦猶未可知……

    林一的眼光落在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簡之上,神有所思。失去的法力總算是回來了,並略有寸進。下一步又該如何?

    由本尊的神魂可以感知,龍尊與魔尊尚在閉關之中。兩者皆未復原,本尊只得繼續等待下去。唯有三尊合一,方能面對更為強大的對手。否則重蹈覆轍,必將殃及眾多。一旦時機來臨,不管玄真仙境中有無仙帝的傳承,都要親臨實地走上一遭。倒是要看一看,九牧仙域的背後,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秘!

    不過,在此之前,還須好好斟酌一番。想要在這廣袤的星域中來往自如,再不能兩眼茫然。至少要知道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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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0 13:22: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章 什麼東西

    林一心有計較,緩緩起身。而他離去之前,抑制不住心頭的好奇,回首看向身後。

    那是一片茫茫沉沉的虛無夜色,晦暗不明且詭異莫測,卻又似一堵無形的牆壁,使人難以踰越半步。倘若就此踏破寂滅掙脫而去,又將怎樣?

    林一的心頭微微一冷。眼前的情景,好像並不陌生。自己的天地結界,不過是袖中乾坤。而這看似浩瀚無邊的星域,又掌握在誰的手中?

    從前,只想著有日能夠飛上天去,縱情長生,恣意逍遙。面對那煌煌天威,總是有著與生俱來的惶恐與畏懼。於是乎,一個小道士背負著師徒兩人的執念上了路。在歷經無數的生死坎坷之後,終於走到了今日,卻並無了卻夙願的欣喜,唯有掌控天地的迫切變得愈發強烈!或者是說,不願再受他人的操弄,與命運的擺佈。縱然飄零天際,哪怕孑然獨行,只為無拘無束,笑看長風自在!

    終有一日,要去那九天之外,領略真正的天地無極!

    許是心有所感,抑或是另有所悟,眼前的一方夜空愈發黑沉。

    這一刻,好似混沌降臨,萬物歸一,卻又變數無窮!

    林一心頭一動,看向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簡。在靜修吐納之時,始終不忘揣摩四象口訣。如今莫名之中,似有所得……

    默然片刻,林一的兩眼中精光一閃,收起玉簡,轉向前方飄然踏去,直至千里之外,才又慢慢停下默然凝思。其孤單的身影,幾如融入暗空之中。而他衣袂亂發無風輕拂,四周有詭異的氣機在悠悠盤旋。

    兩個時辰之後,林一突然抬手祭出一串法訣。閃動的符文飛向四方,瞬間又化作一陣陣寒風呼嘯而去。不消片刻,凌厲的殺機籠罩千里。

    林一稍稍遲疑,右手劍指一點。

    強大的法力傾瀉而去,天地霍然一變。黑、白、赤、青四色濃云憑空沸騰,隨著寒風從四方倒捲而來!

    那是來自於玄武的無堅不催,白虎的勢不可擋,朱雀的殘酷無情,還有青龍的狂霸暴虐。強大雄渾的四象之力匯聚一處,再又化作無上的殺機,只待將這天地碾軋、毀滅。

    隨之剎那,日月星辰無蹤,天地六合混沌。千里之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一切不過轉瞬之間,林一忽而急急收起法力。

    四周猶然暗黑濃重,殺伐不去,仿若天地崩塌,萬物寂滅,令人心念惶惶而難以自持。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臉色微變,長出一口粗氣,眉梢卻是現出一抹喜意。

    此情此景,莫不是說,再有一式神通初創而成?而其源自四象之力,便如令牌口訣所云。

    青龍令之外,白虎令口訣:西方白虎,上應觜宿,英英素質,肅肅清音,嘯動山林,來立吾右。其五行感化,精之所致也……

    朱雀令口訣:南方朱雀,眾禽之長,丹穴化生,碧雷流響,奇彩五色,神儀六象,來導吾前。其氣騰而為天,其質陣而為地……

    玄武令口訣:北方玄武,太陰化生,虛危表質,龜蛇台形,盤遊九地,統攝萬靈,來從吾右。其生乎天地之先,至藥不可暫舍,能養育萬物……

    四象令牌中的口訣,大有妙用。將四段口訣融為一體多加揣摩,再加上此前的一番感悟,由此推衍變化,再創一式神通。可謂意料之外,卻又水到渠成!

    只不過,這一式神通尚且不盡完善並多有瑕疵。方才施法過半,足足用去了三成的修為。即便如此,其所顯現的威力,依然要遠遠強過於「煉獄」。而兩者皆來源於陰陽、四象、五行,可謂一脈相承,值得去多加體悟……

    須臾之後,林一收拾心緒,眺望遠方。

    途中的收穫,不過是一場短暫的愉悅。一如勞頓時分的小憩,疲憊中的慰藉。而途中的艱難,並非只是沐風沐雨的坎坎坷坷,而是要面對一次又一次方向的抉擇。

    縱然如此,又能怎樣呢?縱是崎嶇彎折,只要往前,便在路上……

    林一的手上又多出一枚玉簡。這是當年羅秋娘所贈的遠古星圖,有十八仙域。而曾經的十八仙域已殘缺不全,那失落的吳牧、玉守與皓滅又在何方?

    當神識沉入圖簡之後,林一暗暗搖頭。

    蒼季的神蒼谷,原本就藏於星空一隅,甚為偏僻。而之前亡命一般的施展《天地訣》,只顧循著星辰稀少處一路狂奔,以至於頗為意外地撞至星域的盡頭。簡而言之,跑得太遠了。如今在星圖之中,根本弄不清自己所在的方位。所幸尚有強大的神識可用,尚不至於陷入窮途末路的窘境。

    林一默記一遍星圖,收起了玉簡,竭力施展神識看向四方。隱隱約約之中,可以辨出界外仙域的大致所在。只是彼此相距遙遠,令人望而卻步。若是憑藉尋常的遁法,沒個數十上百年,怕是走不到地方。而《天地訣》又不便輕易動用,不妨慢慢尋覓而去。

    不過,由此參照,十八仙域的星圖倒是可以派上了用場。

    林一凝神片刻,選定了一個方向倏然飛去。其孤單的身影拖曳著一道淡淡的虹光,快似流星,默默劃過暗空。那仿若一道風景,唯有寂寞才是永恆。

    ……

    如此十日過去,暗空沉寂依然。一切好似靜止了一般,而前方卻有一團星云乍現。遠遠看去,色彩繽紛,煞是驚豔!

    林一去勢不停,卻暗暗稱奇。

    百萬里遠處,那璀璨的星云並不陌生。仿若夜色中一枝怒放的焰火,從未凋零。

    不用多想,那分明就是千年一現的紫薇仙境!

    猶然記得,紫薇仙境,乃是一團飛馳不息的星云,並循著固有的軌跡,每過千年繞行仙域一週。其始終在盤旋著、重複著,永無盡頭!

    或者說,那就是一個曾經輝煌的夢想,雖已坍塌,卻光芒不滅!

    林一抬眼凝望,遁法猛然加快。

    竟然在此處遇上了消失已久的紫薇仙境,還真是機緣湊巧。既然如此,不妨順道來一個舊地重遊!

    林一身形如電,直奔那煙火深處。轉瞬之間光華褪盡,星云不再,無數的殘石迎面撲來。而其沒了當初的窘迫,只管輕鬆自如飛奔而去。

    一炷香之後,凌空漂浮著的紫薇境出現在前方。那高大的升仙台依舊是氣象不凡,四下里卻不見半個人影。靜穆與神秘之中,倍顯幾分寂寥。而天穹之上,一線天光猶自明滅閃爍。

    林一去勢放慢,飄然而下。當其雙腳落地,舉步往前。沒了對手的阻擋,不再有密集的雷劫,他閒逛一般踏上了升仙台,轉身回望,神色中感慨不已!

    不知是心有鬱積,還是觸景生情,林一突然揮拳砸向一旁的白玉石柱。雖說三尊並未合體,而本尊的肉身乃是《升龍訣》與洗仙池淬煉出的強大存在。這隨意的一拳看似尋常,蘊含的力道卻非同小可。

    「砰——」

    一聲悶響之中,巨大的玉石牌坊猛然晃動了一下,轉瞬又靜穆如前。而那石柱上卻多出一個清晰的拳印,深達三寸,並有禁制的光芒在微微閃動,情形頗為驚人。

    「哼!」

    林一舉起毫髮無損的拳頭打量著,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轉而又長長出了一口悶氣。並非要拆了升仙台,不過是一種宣洩罷了!

    無論是誰,都有隱忍不了的時候。而天下之大卻無處評說,唯有借酒抒意、臨風遣懷!如此看來,林某人這輩子注定只是一介俗人!不過,當年的仙帝也擺脫不了一個情字……

    林一背起雙手,神色自嘲。少頃,他抬起頭來,隨即拔地而起。

    那籠罩升仙台的一線天光漸漸變大,足有百丈方圓,猶然五色閃爍且盤旋不止,並有隱隱風雷之勢。而尚未真正臨近,天劫之威霍然逼來,彷如巨山壓頂,令人心生懼意!

    林一沒有退後,更沒有祭出法力護體,任憑五色天光沐浴而來。喘息之間,其周身的氣機已與上下左右渾然一體。他未作遲疑,繼續往上,一頭紮入旋轉的光芒之中。

    一前一後,兩重天地!

    林一止住身形,神色訝然。

    這是一方虛空所在,四周情形不明。

    在虛空的正中之處,那一團五色光芒倍加耀眼奪目。其彼此間相互縈繞且運轉不息,並伴隨陣陣風雷,掀起道道狂飆,幾近毀天滅地,令人不寒而慄!

    這是一方虛空法陣,封禁之下,儼然便是天地星辰之力。非如此,而不得降下天罰雷霆!非如此,而不得於毀滅之中淬煉重生!

    林一暗暗驚噓不已,兩眼中閃動著一抹好奇。

    只見那五色光芒之中,有五顆拳頭大小的白色晶石。其狀如圓珠,五行排列成陣,各自雷光閃動,威勢莫測且詭異非凡!即便是遠遠看上一眼,猶能感受到熾烈與狂虐的氣機直抵神魂深處,更有風雷貫耳,恰似天劫陡降,使人無所適從!

    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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