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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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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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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1 14:01: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雷珠彩晶

    五顆圓珠之中,蘊含著無上的雷劫之威。其蓄勢待發,好像隨時都會降下天罰雷霆。如此神異之物,即便不是出自仙帝之手,也是難得一見的遠古至寶。

    姑且稱之為,雷珠!

    不過,這雷珠又有什麼用處,暫且無從得知。而梵天四境的雷劫盡數匯聚於此,對於天下眾多的修士來說,弊端多多且全無益處。今日窺破端倪,乃機緣所致,不妨出手試上一試!

    林一稍稍緩了緩神,慢慢接近並踏入五色光芒之中。距那雷珠不過十餘丈遠,他猛然伸手抓去。

    「喀喇」一道白光應聲飛來!

    並無想像中的艱難,反而是極為輕鬆。林一才將動作,一顆雷珠倏然掙破陣法飛到了手中。而不過瞬間,其臉色突變。強大的天劫之力從雷珠中奔瀉而出,循著手臂、經脈,瘋狂湧入四肢百骸,只待將人撕扯粉碎碾作齏粉。與此同時,陣陣轟鳴隆隆炸響,震魂攝魄。無形的雷劫之威霍然而至,生存還是毀滅,在此一刻!

    林一心頭一懍,雙眉斜挑。

    數百年前在升仙台前有過此番經歷,如今猝然生變,該當有驚無險才是!

    林一愈是危急關頭,愈是忙而不亂。他緊守心魂,神念明澈,物我兩忘。

    不過剎那,窘迫頓然一輕。雷劫之力湧入體內,竟是直奔氣海中的那一點天煞雷火而去。閃念之間,兩者相融。而天煞雷火只是微微跳動一下,再無異狀!

    雷劫,與天煞雷火一脈同源?

    林一不及多想,身前耀眼的光芒猛然爆閃了一下。他微微詫然,運轉幻瞳看去。一道青色光芒刺破虛空隆隆而去,只餘下白、黑、赤、黃四色光芒在旋轉不息。五色缺一,法陣尚存。而其中的天威似有減緩,四周的禁制之力稍顯異常。

    一時安危無虞,林一悄悄鬆了口氣。少頃,他低下頭來。周身上下依然有絲絲縷縷的閃電弧光在明滅跳動,強大的雷劫之力充斥四肢百骸,直至盞茶的工夫過後,一切才漸漸消停下來。而體內氣海中的那一點天煞雷火,卻由此多了幾分更為可怖的氣機。此般情形,仿若是心有雷霆,隨時都將刑罰天下,以震懾與征服,來行使王道權柄,彰顯無上之威!

    如此說來,是自己吸納了雷珠之力?

    林一舉起手來,神色端詳。沉甸甸的雷珠已失去了光華,恢復了晶石的本來面目。將之輕輕一捏,瞬間化作了碎屑……

    舊地重遊,有此收穫可謂意外之喜!一招得手,何不如法炮製?

    林一拂去懸在身旁的晶石碎屑,兩眼中精光灼灼。他看向那餘下的四顆雷珠,再次伸出手去。

    ……

    兩個時辰之後,當最後一道光芒消失的瞬間,雷劫法陣轟然崩潰。隨之剎那,虛空消失。林一尚未回過神來,已被禁制之力猛地拋了出去。他不以為意,轉身從天而降,緩緩落在了升仙台的白玉石階之上。

    「呵呵——」

    林一兩腳落地,呵呵一笑,抬頭看去。那曾經的一線天光已然不見,偌大的升仙台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夜色之中。遠古仙域的天劫法陣就此消失,沒有了梵天四境雷劫的阻擋,天下修士成仙的路,或許會變得輕鬆一些。而最終又將怎樣,卻沒人知道!

    由此想來,這天地之間,尚有諸多玄妙無從分解。雖說來日路長,而林某人的修為還遠遠沒到縱橫星域的那一步。至少與當年的仙帝比起來,幾如雲泥之別!

    不過,今日為後人盡了一分心意,倒也佔得天緣三分的便宜……

    林一抬起手臂,輕輕握拳。幾絲隱約的雷火弧光呼之慾出,恰如當初修煉五行雷法時的情形。而前後境界迥異,強弱不同,兩者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的天煞神雷,威力如何?

    林一手掌一翻,順勢凌空一點。法力所向,一團數十丈的雷云霍然出現在天穹之上。不過眨眼之間,萬丈高空驟然閃過一道刺目的光芒。於此一瞬,一道水缸粗細的雷火轟然而降。那無上的威勢、暴虐的殺機,以及湍急之下的瘋狂,恰似長龍捅破了蒼穹,又如巨手顛倒了陰陽,只要將這方天地化作雷池煉獄!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十餘里外驟然炸開,霎時間地動山搖。其強大的聲勢與橫軋萬物的威力,與梵天天劫亦不遑多讓!

    升仙台上,林一神色微愕,禁不住後退了一步,暗暗驚嘆不已!

    那還是自己的天煞神雷嗎?不!從其威力來看,那分明就是一道足以亂真的金仙天劫!如此是說,金仙以下的修士,根本就抵擋不住那一記響雷!等閒之輩,只怕瞬間便會被轟成渣,碾成粉!

    若是將五顆雷珠中的雷劫之力盡數吸納,梵天四境內再無對手啊!響雷過後,灰飛煙滅!假我之手,行天罰,降雷霆,不外如此!只是……

    林一無奈地撇撇嘴,手上多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之前,在收取了三顆雷珠之後,氣海中的天煞雷火漸漸充盈,比起魔尊體內的天煞雷火還要強過幾分。為此,他便以禁制之法收取了餘下的這兩顆雷珠,並嵌入法訣。

    這兩顆雷珠,各自包裹著一層禁制。其中的威力可是原封未動,若是祭出去加以法力引爆,後果還真是無從想像。用之對付梵天四境的修士不在話下,或許還可以讓洞天境的高人吃點苦頭。

    如此兩顆蘊含無限殺機的雷珠,便好像……好像當年行走江湖時得到的霹靂彈與震天雷,記得還有一個什麼神威上人……

    往事以往,而當初那個少年與今日的林一,還是同一人!行事留有後手的謹慎與小心,從沒有改變過。而此舉並非臨時起意,一切源自那個追得他無處可逃的神秘之人!正道手段難以勝之,又何妨劍走偏鋒呢!

    林一遲疑了會兒,還是收起了兩顆雷珠。他再次四下里打量一番,循著熟悉的途徑,轉身飛向紫薇境的深處。

    ……

    洗仙池。

    十餘里長的一方洗仙池中,霧氣氤氳,云光蕩漾,一如當年舊時的模樣。

    林一在半空中稍加俯瞰,直落而下。轉瞬之間,整個人影已沒入到了雲霧之中。其環顧四周,暗自訝然!

    想當初,有自己暗動手腳,再有妖修作亂,洗仙池已被毀壞不堪。其中的太初之氣,更是被自己搬運盜取了大半,並且還為衡天仙域留下一成用來惠及眾人。本以為此處將不復從前,卻不想盈虧相濟,數百年過去,一切完好如初!

    林一散開神識,兩眼中幻瞳閃爍。少頃,他穿過雲霧,逕自來到了池中的一處石坑前。猶還記得,當年的妖修聯手瘋狂一擊,在此處轟開了一個豁口,並圍聚不去,只為如飢似渴地等待著仙緣再生。如今眼下,石坑的縫隙之中,濃郁的太初之氣緩緩而出,如泉彙集,再瀰漫四方。

    太初之氣存於天地之間,若非沒有一定的境界與修為,難以吸納獲取!而洗仙池地下的太初之氣,卻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能不令人心生好奇!

    林一竭力透過縫隙往下探尋,一時難辨端倪,抬手金光一閃。金龍劍化作三尺長短,倏然往下扎去。「砰」的一聲悶響,細線般的縫隙並未有所改觀。

    洗仙池佈滿禁制,堪比金石之堅!

    林一驚咦一聲,不甘作罷,手持金龍劍一躍而起。其人在半空,手臂一抖,猛地往下一擲。一道十餘丈的金色劍芒脫手而出,便如一道金色的閃電,直奔石坑縫隙呼嘯而去。

    「轟——」的一聲巨響,十餘里大小的洗仙池隨之微微顫動。雲霧激盪之中,林一趁勢落下。那道金色劍芒霍然一變,復又化作尺餘大小的金龍劍在其身旁悠悠盤旋。

    石坑縫隙依然如故,卻是多出一個手臂粗細的洞口,黑黝黝不見深淺,更為濃郁的太初之氣從中噴湧而出,看起來煞是奇異。

    林一神色一凝,兩道紫赤的光芒奪眸而出。

    在那地下的千丈深處,有一塊百丈大小的巨石清晰可見。其中晶光閃閃,霧氣氤氳……

    不消片刻,林一收起幻瞳,身旁盤旋的金龍劍倏忽一閃,再又化作一道金光直入洞口而去。他轉身到了石坑的旁邊,輕輕撩動衣擺,就地盤膝閉目而坐。

    足足過去半個時辰之久,石坑的洞口中突然飛出一團光芒,霍然炸開無數細小的劍影,無一不是金龍劍的模樣。待其靈巧吐出一物,又倏忽一閃沒入地下。

    林一端坐不動,卻適時大袖輕拂。與其同時,那墜落之物倏然飛來。他驀然睜開雙眼,手上已多出一塊晶石。其三寸大小,一寸粗細,瑩瑩玉潤,五彩盈動。

    不出所料,這洗仙池的地下,果然暗藏蹊蹺!

    林一舉起晶石,手指輕輕摩挲。未幾,他兩眼一亮。

    一縷異常精純且濃稠如水的太初之氣,從晶石中緩緩湧出……

    仙道中人,在修煉之外,可借助靈石與仙晶,來更為便捷地獲取靈氣與元氣。而淬體成仙之後,想要獲取太初之氣,唯有吐納調息一途。原來以為如此,也不曾聽聞誰有異議。不料今日方才知曉,這天地之間,竟然還有蘊含太初之氣的晶石!

    林一微微詫然,神色中閃過一抹欣喜。

    若非得益於機緣巧合,要在一千多歲踏入仙君境界,無異於痴人說夢。可見修為來之不易,每有寸進都極為艱難。而一日不踏入洞天境界,枉稱強者至尊!

    如今有此晶石在手,修煉起來必將事半功倍!

    林一暗忖之際,又一塊晶石飛出洞口。他雙手各執其一,稍稍遲疑,隨即默運玄功……

    此番仙境之行,乃臨時起意。

    林一沒想過在仙境中閉關修煉,也無意將洗仙池據為己有。他還要接著去仙域中探尋,為即將到來的風雨綢繆一番。只是一場意外所獲,不免令其興致萌發。晶石有何神奇之處,且吸納體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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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2 14:11: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九塔之陣

一旦靜修入定,光陰如水而過。正如所謂,修煉無歲月!

    林一併未入定,卻在不知不覺之中忽略了時辰。他一邊吸納晶石,體會著境界提升的快意;一邊驅使金龍劍,在地下的深處,尋覓挖掘個不停。

    一心二用,其樂無窮。

    初始,金龍劍一日可以掘取十幾塊晶石。如今,一連數日,不過三五收成。

    此消彼長,仙君初期的修為,卻如溪水滿盈、池塘破堤,悄然步入中期之境……

    當林一察覺有異,只得戀戀不捨收功。四周瀰漫的雲霧之中,濃郁的太初之氣令人窒息而又愜意。尤其是面前一堆耀眼的晶石……怎會如此之多?

    只顧著吸納太初之氣,無暇收取金龍劍掘取的晶石。如此一而再而,或是數年、數十年,竟然將幾丈大小的石坑給填滿了。那一堆晶石足有上萬塊之多,盈盈閃閃,令人目眩神迷……

    林一從愉悅中悠悠醒來,禁不住暗暗咋舌,忙低頭看向身旁。從仙君初期提升至中期,前後不過用去了十餘塊晶石。

    如此攫取無度,是否太過貪婪?

    林一抬手一揮,石坑中的晶石瞬間不見。那個手臂粗細的洞口之上,金龍劍尚在悠悠盤旋。而神識之中的地下深處,曾經百丈大小的巨石只剩下了一小半。其中的晶石,已不足從前的四成。

    倘若斷絕了洗仙池的根本,豈非就此斷絕了天下修士升仙的途徑?

    林一搖搖頭,咧嘴苦笑。自己曾為仙門大盜,卻並非慾壑難填之輩。而已然如此,總不能將掘出的晶石再還回去。古人有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不過,知止可以不殆,竭澤而漁的勾當,同樣不可取!

    還好,晶石尚存四成……

    林一自我寬慰了一番,收起了金龍劍,抬腳踢起一塊碎石,砰的一下堵住了洞口。見四周雲霧瀰漫如舊,他聳聳肩頭,轉身拔地而起。便在即將遠處的一剎那,其又禁不住帶著一絲疑惑回頭張望。

    從仙君初期,至仙君的中期,用去了辰光幾何……

    ……

    飛虹破空,星火如雨。

    又一次踏入葬星地,彷如重回那旖旎的夢裡。

    一片飄渺的白雲,裊裊娜娜。一縷淡淡的清風,默默相隨。那一刻,風隨云舞,那一刻,云隨風行……

    這一刻,云影不再,夢猶未醒!

    在葬星地的流星飛火之中,林一獨自一個人默默佇立了半晌。

    一時之間,心境跌宕,思緒翩遷,由著那曾經的一切紛至沓來,再又隨著星火飛逝而去,末了,只留下一聲嘆息!

    久久之後,林一身形橫起,轉而一頭紮向下方的虛空。一陣波光漣漪閃動,人影消失無蹤。其身後那漫天的喧囂,依舊在日復一日地陪伴著這一方靜寂……

    林一沒有直接穿過葬星地,而是循著當初的路再走上一遍。追憶,或者善感,總是難以避免。而順道解開當年的疑惑,或許才是初衷本意。便如那帶來無上機緣的紫薇塔,以及紫薇塔的消失之謎!

    當年的白玉巨塔之上,紫薇塔在開啟之後,逕自遁入虛空法陣。緊接著一個高大的人影憑空降臨……

    那是一位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五官眉目依稀可辨,頜下長鬚飄然,神態睥睨而威勢天成!

    如今想起來,那人似曾相識,卻又極為陌生。他分明就是后土仙境中與老者對話的年輕人,在虛空亂流中遇見的帝王之尊。毋容置疑,他就是仙帝,或者只是仙帝一絲尚未消散的神魂印記,在繼續守護者不滅的夢想,與一段來自遠古的傳奇……

    此外,那高大的身影曾衝著自己招手示意,並留下玄真仙境的星圖。莫非真如黃婆婆所言,紫薇藏經,玄真傳承?不然,又該作何解?而此行若能尋至紫薇塔一探究竟,或許另有所獲,猶未可知……

    虛空之中,林一未作半分遲疑,全力急遁而去。

    三日之後,前方出現了一片數百里方圓的星海。那巨大的漩渦依然在旋轉不息,其中一團十餘里大小的光芒頗為醒目,所籠罩下的一塊巨石尤為神秘!

    林一直入星海深處,漸漸接近了那團光芒。而不過瞬間,他身形倏然一頓。

    這一片虛空深處的奇異星海,乃是紫微仙境的中樞所在。當間的那塊巨石看似逼真且凶險莫名,不過是法力幻象罷了。當年,便是由此借道直達仙境。而此時的千丈之外,一尊石塔居中空懸……

    林一看著那多出來的一尊石塔,並無意外,反倒是嘴角微翹,暗自稱幸。那閃動紫赤光芒的石塔,九丈九高,無門無縫,氣象渾然而古樸不凡,正是幫著自己提升修為並獲得《洞玄經》的紫薇塔!而其開啟之後,便消失不見。果不其然,它真的藏在此處!

    四周的星光在旋轉不休,絢爛多彩,令人目眩。星海的當央,則是迥然不同的另一方天地。那石塔好似不為外物所動,默默中樞八方,無上的威勢浩然雄渾!

    林一沖著那石塔打量了片刻,一時難明究竟。他繼續往前,才去不多遠又再次停了下來。

    紫薇塔四周的百丈之外,緩緩浮現出另外八尊石塔。其虛實閃爍,遙遙相對,在神識之中一覽無餘。

    不過,那大小相似、形狀相仿的八尊石塔,想必是由紫薇塔中蘊含的法力所凝煉幻化而成的八道幻影。遠遠看去,恰如紫薇境中,白玉巨塔所在的情形。而其各自的上方,另有符文光芒閃動,可以分別辨出玄天、玄真、玄神、后土、勾陳、昊天、乾元、坤元的字樣。

    見狀,林一神色一凝。

    鎮守遠古仙域的九塔,終於在這虛空法陣中初現崢嶸!

    據悉,仙帝龍梵從洪荒帶來了七塔。為保陣法可用,他另行仿煉了乾元與坤元兩塔。當仙域不再,帝師所煉製的七塔並未毀壞殆盡,卻遺落天地四方,化作了一處處仙境。唯有玄神塔、或是玄神仙境,暫且下落不明。

    一路走來,經歷的六處仙境,無一不是驚天之作。帝師神通之廣大,由此可見一斑!

    如今,紫薇塔就在面前,尚不知能否另有發現!

    林一緩緩靠近一尊塔影,細細打量。

    不遠之外,那九丈多高,一丈多粗細的塔影,同樣是無門無縫。而其形狀卻是玄天塔的模樣,神識從中輕易穿過,並不見有何名堂。

    林一從塔影一旁慢慢繞過,才要往前,卻又稍稍遲疑,兩眼中赤芒閃爍。幻瞳所見,一片無形且密密匝匝的禁制,足有數百丈的方圓,將九塔嚴嚴實實籠罩起來。其中經緯森然,威勢莫名,儼然便是仙家的無上禁法,令人望而卻步!

    莫測之地,小心無大錯!

    林一後退了幾步,圍繞著九塔緩緩轉起了圈子。而他的幻瞳卻如兩道閃電,不多時的工夫已將數百丈的禁制查看了千遍萬遍。

    早年間便修煉過五行禁法,後來專門研修過羅家的《天羅禁》,又數次遇上並領教過各式各樣的仙家手段,林一對禁製法門頗有心得。此外,他還有《升龍訣》與幻瞳的相助,每每無陣不破,儼然已是一位道中的高手。

    而這九塔之陣卻似渾然天成,竟是看不出有絲毫的縫隙與破綻。

    轉眼之間,一個時辰過去,林一在乾元與坤元兩尊塔影之間站定。少頃,其悠悠飄起,原處卻留下一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寄魂分身。

    《寄魂術》,來自當年大夏時的出云子之手,所修煉出的分身幾可亂真,堪比金仙初期的存在。有了龍尊與魔尊之後,此法甚少使用,眼下卻可暫代本尊行事,以防不虞。

    林一飛起數十丈,居高俯瞰。

    九塔所在的數百丈方圓之內,一如雷池所在。而九塔上方的十餘丈之外,卻毫無遮攔。

    林一依舊是不敢大意,默默打量著腳下的九塔之陣。

    與此同時,兩塔之間的分身抬腳往前,一步踏入到了禁制之中。

    林一屏息凝神,只待隨時應變。而不過閃念的工夫,他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分身步履輕鬆,毫髮無損,逕自一步步走向正中的紫薇塔。而那密集的禁制森嚴如舊,卻全無動靜。

    又是幻象?而那九塔之陣的幻象,竟然比起自己的分身還要真實,並且騙過了幻瞳……

    見狀,林一微微錯愕,隨即收起了幻瞳,而神識之中的禁制依然存在。他稍稍忖思,隨即又恍然搖頭。並非是幻瞳無力,或是幻瞳用錯了地方!

    既無法陣,又何來的幻象?

    數百年前來到此處,以為是尋到了紫薇中樞所在。有了先入為主,便有了理所當然。而身在其中,同樣是迷在其中。如今想來,除了法力幻象之外,這片星海更像是一方天地的倒影!便如這九塔之陣……

    不過,湖光倒影尚有峰巒樹木映襯,眼前的情景又來自何方?而與其如此猜測,倒不如說這一切的真實與虛幻,皆來自紫薇塔!

    林一有所明悟,不由興致倍增。隨其心念一動,下方的分身寂然消失。而他再無遲疑,直奔那靜靜矗立中的紫薇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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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變而有形

  林一兩腳落地,四周的禁制看起來依然嚇人。而他從上而下來到紫薇塔前,卻暢行無阻。

    天地之間,並非只有法力神通可以重現情景。所謂風雲留痕,驚鴻照影,還有那常常令人走不出的夢境……

    無論如何,這九塔之陣的神奇毋容置疑!若能諳熟其間玄妙,哪怕是體悟一二,也要遠遠勝過羅家的《天羅禁》。憑此施展神通,或是對陣迎敵,必將有著如虎添翼般的好處!

    林一左右張望,一時不見頭緒。若想從這九塔之陣中有所收穫,看來絕非是短日之功。他嘴角一撇,打消了念頭,轉而端詳起三丈外的高大石塔。

    相隔如此之近,紫薇塔還是難辨究竟。如此一個渾然大物,不僅暗藏《洞玄經》,還是鎮守仙域的中樞所在,定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玄機。而其此時卻如一截怪異且神秘的石柱,散發著莫名而強大的氣勢,令人不敢稍有睥睨!

    林一凝神片刻,上上下下依舊是一無所得。他撓著下巴,神色疑惑。少頃,索性再次往前靠去。而尚未觸及石塔的三丈之內,一道無形的威勢迎面而來。其去勢受阻,心頭凜然,禁不住看向身後。

    那八尊塔影如真似幻,猶自巋然不動。一種吞吐天地、衡蓋六合之勢渾然而然!

    林一微微皺眉,回首面對石塔。他抬手摸向眉心,兩眼中星芒一閃,周身隱隱浮現出一道金色的龍影。於此間不容緩之際,其倏然一動,揮起雙拳,直撲近在咫尺的高大石塔。

    三尊同源,一脈同體。龍尊與魔尊雖已分開,本尊卻留有前兩者的三成修為。譬如後者的強橫肉身,以及氣海中的天煞雷火等等。當其各自修至仙君境界以後,彼此間的相融相濟更為自如。如今本尊施展飛龍訣的法門,只為接近紫薇塔……

    「喀喇——」

    一聲悶響之中,撕開了虛空,碎裂了五行。電光石火之間,林一的雙拳猛然擊在塔身之上。而不及留意那高大的石塔有何動靜,一道更為強大的威勢突然循著他的雙臂逆襲反噬而來。

    「砰——」

    一個抵擋不住,林一暴退十餘丈。他心頭一凜,雙臂一振,身前頓時閃過一道虛空的縫隙,霎時吞去了來襲的法力。其周身氣勢一凝,緩緩穩住身形,意外的神情中猶然帶著一抹尷尬。

    巧取不成,又何妨強橫一回呢!而紫薇塔根本就是生人勿近,軟硬不吃……

    林一正自苦於無計,忽而心頭一跳。雖然躲過了紫薇塔的逆襲,而那強大的反噬之力猶存三分,逕自循著雙臂經脈遁入體內。不過瞬間,一絲詭異的氣機直奔識海深處……

    異變突起,使人猝不及防!

    林一才要應變,又驀然一怔。那一絲詭異的氣機已然消失不見,而識海深處,一把細小的玉尺卻靈動異常,金芒閃閃。與此剎那,有符文從中悠悠飄出,愈來愈多,漸漸成句……

    「余,龍梵也!自幼頑劣,力大好強,擒龍伏虎,薄有微名。為求天道,出灘入荒。得遇恩師,萬山得劍。明崖聚眾,威震一方……

    恩師帝奎,高德賢能,經緯天地,創九塔三經。時,禍亂起……

    師隕,弟子攜七塔兩經,九族三聖四象,別洪荒,飛九天……

    六合初創,劫難陡降。仙域之殤,天運哉人禍也。彌留在即,餘恨難了。經文法印,傳於後人……

    承吾余澤,繼吾衣缽,當償吾夙願。洪荒行,尋乾元得三經,滅蛟季,除玄霄……」

    當一個個閃動的字符連續成篇,逐句讀來,林一頓時愣在原處,詫然不已。機緣巧合之下,借助於紫薇塔的氣機牽動,竟是意外解開了龍梵玉尺中暗藏的隱秘。

    那竟是仙帝龍梵留下的遺言!從中不難得知仙域前後的種種,以及龍梵本人一路走來的歷程。而其開創仙域之時,不僅缺失乾元、坤元兩塔,還將三皇經中的《洞神經》留在了洪荒。『尋乾元、得三經』,豈非是說,餘下的經文藏在乾元塔內?只不過,他太過於霸道了!

    尚不知衣缽傳承何在,便要先行接下一樁仇恨?莫說林某人與洪荒全無糾葛,縱然是彼此不共戴天,也沒本事殺得了任何一位仙皇啊!不急,且等等再說……

    「玉尺有二。得昊天者,得法印;得龍梵者,得洞玄,太素……」

    林一的識海中,字符接踵不斷。他一一看得清楚,不免心生疑惑。兩把玉尺都被我獨佔了,尚不知是福是禍。法印是何神通?《洞玄經》之外,太素又是個什麼東西?

    「一元伊始,混沌未分,先天五太,天地初明……太素者,太始變而有形,形而又質,而未成體……以其衍化神通,有箝陰陽、逆乾坤、煉星辰、造日月之能……是曰《太素經》也。薪火有繼,道統傳承。悟者自悟,有緣自成……」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玉尺安靜了下來。一篇完整的經文,出現在識海之中。而林一卻變成了失魂落魄的模樣,神色一陣變幻不定。這《太素經》,便是龍梵所指的衣缽傳承?看似強大的難以想像,卻又一時令人不明究竟。

    先天五太,乃太易、太初、太始、太素與太極。而《太素經》正是衍生於萬物萌動之際,恰如人之珠胎暗結時分。由此開天闢地,煉化星辰,皆在翻云覆雨之間。而其中並無神通,卻變化無窮。明其理,溯其源,與《五行正源》如出一轍,卻又天差地遠。若將《五行正源》比作一個四肢健壯的少年,而《太素經》則是那天上的神仙。

    此外,一切並非就此圓滿。正如龍梵所言,悟者自悟,有緣自成。若是不然,所得到的只是一篇經文罷了!而自己究竟有沒有這個緣分,又算不算是得到了來自帝師仙皇的道統傳承?

    還有那句話,『承吾余澤,繼吾衣缽,償吾夙願』,更是令人無奈……

    而不管是玉尺還是經文,都是不請自來,直接飛到了識海之中,根本就無從拒絕。如此稀里糊塗之下,便陷入到了遠古的是非恩怨之中,著實有些始料不及!

    不過,先後得到的《洞真經》、《洞玄經》、《太素經》,以及金龍劍與兩把玉尺,皆與仙帝密不可分。倘若還想擺脫干係,無非是在自欺欺人。竟然如此,以後又該如何?

    林一抬眼看著那高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意外得到了《太素經》,本該欣喜若狂。此時此刻,卻半點兒都振奮不起來。未知莫測的一切,總是令人敬畏。莫名其妙的擔當,則是讓人惶恐。而已然得到了太多的遠古余澤,又豈能不思回報而昧心逃避?仙帝遺言有云,仙域的崩壞,是天運、也是人禍。同理,自己走到了今日這一步,與其看作是機緣所致,倒不如說是執念如此。

    來日方長,多想無益。只要在力所能及之下,走上一趟遠古洪荒又有何妨呢!

    林一默默忖思半晌,仰天長舒一口氣。唯有腳下明白,心頭坦蕩,方能自然常在而本性不泯!從當年的玄元觀一路走來,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悟者自悟,有緣自成!」

    一念才罷,一念又起。林一抬手摸了下眉心,暗暗有些迫不及待。何時才能窺破《太素經》的玄妙之處?倘若有所體悟,無論是自創神通,還是施展手段,想必另有一番不俗的境界與威力!

    須臾過後,經文,還是經文,並未從識海中變成一絲一毫的體悟。

    見獵心起,人之皆然。當所謂的道統傳承擺在面前,沒有誰可以無動於衷。而《太素經》並非凡物,那所謂的緣分也不一般!

    林一搖搖頭,只得暫且作罷。當他從乍驚乍喜中回過神來,不由得又是一陣思緒煩亂。

    無數人苦尋不得的遠古至寶,或是仙帝傳承,竟然都到了林某人之手。此事若是洩露出去,不管是在仙域,還是在遠古洪荒,都勢必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而一直以來,自己始終都在潮頭漩渦之中,又何曾離開過半步?羅家以及九牧仙域,早已是殺機畢露。還有那些未知的對手……

    有風,再猛些!有浪,再大些!無謂凶險,遑論莫測,儘管一併來過,看最後誰是那弄潮之人!

    林一嘴角微翹,神色冷峭。當他的眼光再次看向前方,稍作遲疑,隨即離地飛起。那紫薇塔著實不差,若能搬至天門山或是隨身帶著,時時刻刻加以體會揣摩,定將受益多多!

    人在半空,林一雙手揮動。

    一道道禁法飛出,瞬間籠罩紫薇塔。而彼此猶然相隔三丈,並不見有何異常。

    見狀,林一探手往下用力一抓。他要將紫薇塔收入乾坤戒……

    「轟——」

    不過剎那,一聲巨響憑空乍起。林一的右手尚未落下,紫薇塔突然閃過一道此目的光芒。與此同時,虛空顫抖,裂縫無數,幾如天地毀滅一般……

    紫薇塔乃仙域中樞,不容覬覦!倘若有變,只怕紫薇仙境將不復存在!林一驀然一驚,急忙收手。而其頓然恍悟,卻為時已晚。一道強勁的威勢轟然逼來,根本就無從抵擋。他只覺得眼前光華流轉,隨即倒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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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4 13:1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登門問罪

光芒一閃,天翻地覆!

    林一尚自應接不暇,四周已是景像一變。有所防備,自身無礙。他於百忙之中堪堪站穩了身形,抬眼四顧,又是一怔。

    一團黯淡的星云漸去漸遠,仿若一道燦爛不再的背影,匆匆而又默默……

    自己竟然被拋出了紫薇仙境?

    紫薇塔之威,不容褻玩。其反噬之力,更是不容小覷。若非及時放手,只怕後果難以想像。真要因此毀了紫薇仙境,絕非林某所願!

    不過,此時又到了何處?

    那是火的波浪,那是火的海洋。無窮無盡的火焰在燃燒,並爆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其橫亙天穹,足有萬萬里之巨、之廣,蔚為壯觀!

    那又仿若是一爐岩漿傾倒在天上,沸騰著、咆哮著,只為煉化星辰萬物……

    「呼——」

    好像是有火焰在輕輕跳動,而隨之剎那,一道金黃火練突然漫過星空,迅即扯出萬里、十數萬里的烈焰風暴,直奔林一撲來。那無可阻擋的威勢浩浩蕩蕩,狂濤巨瀾般的熾烈氣機更是令人窒息,恐懼……

    林一心頭一懍,扭頭便走。一步踏去千萬里遠,那強大莫名的威勢與滔滔熱浪猶然咄咄逼人!他祭出龍甲、玄天盾護住首尾,暗自帶著幾分小心,這才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

    數百萬里之內,被燒灼成了一片慘白,餘下無數碎硝的塵埃。火焰漸漸消散,風暴依然在呼嘯不止,並化作一道道熾烈的奔流飛向浩瀚四方……

    見狀,林一暗暗驚噓不已。

    那巨大的火球並為他物,乃是生靈萬物皆須膜拜仰望的灼日,又稱九陽之極,太陽!其不下於三個衡天仙域的大小,盡為烈焰覆蓋,足以吞噬任何一位敢於靠近的修士。而憑藉仙君的修為,尚可自保無虞。仙君之下,只怕難以應付方才的一劫……

    從天的一邊,來到了另一邊。這一切皆拜紫薇仙境所賜啊!

    想要尋回從前的途徑,還須再費一番功夫!

    林一摸出圖簡,凝神片刻,方要離去,忽而想起了六個字:踆烏生,九天通。

    老龍的這句話,吳融曾有解讀。有云:日,太陽之精,九陽之極。當日色赤黃,中有黑氣似飛鵲,形同遠古異獸三足踆烏,便會由中打開九天門徑。而其千萬年難得一變,非機緣所致,或大神通而不得開啟……

    林一收起玉簡,抬頭仰望。他拋開神識與幻瞳不用,只憑目力,禁不住神色一凝,雙眸微微刺痛。其運轉玄功,不適頓消,再次定睛看去。而半個時辰過去,並不曾有何發現。所謂的九天途徑,尚有待來日另行尋覓。至少此時還沒那個本事前去冒險……

    不過,那巨大的火球兀自熊熊燃燒,並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不時有烈焰灼空,威勢浩大,轉瞬間又化作虛無。隨之掀起的陣陣狂飆,帶著無數細微的塵埃橫掃星域!

    一次次殘酷無情的毀滅過後,一切並未就此終結。那風暴中一粒粒細小的塵埃,豈非就是一個個微弱且渺小的變數所在?有風和日麗,同樣離不開狂風怒雨。唯有陰陽和合,四季輪迴,五行相濟,天地萬物才能萌發生機!

    一輪灼日,一團火球。其有形然後有質,卻尚未成體,一如《太素經》所云……

    ……

    「哎呀!好生沒趣,且出去走動一番,如何?」

    聞聲,仙奴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在不遠處的柳樹之上,一身粉衣的塵子與四周的翠綠相映成趣。而她卻橫坐在枝椏間,手裡兀自揮動著一根柳枝兒,十足一個不安分的頑皮丫頭!

    與塵子比起來,無論是年紀、閱歷,還是修為,仙奴都多有不如。而她跟隨林一日久,並執掌九州門,言行舉止之間,自然而然地多出三分沉穩內斂的大家氣度!

    仙奴看了一眼樹上的塵子,輕聲說道:「奴兒境界不堪,尚須勤勉。姐姐不妨自便……」她揮動了下長袖,神色恬靜依然。

    「你小小年紀已是合體的修為,更在短短的四十年間修至中期的圓滿,又何須自謙呢……」塵子飄然而下,倚老賣老地說道:「張弛有道,方能境界超然……「她一句正經話沒說完,轉而又禁不住笑著誘惑道:「嘻嘻!此時的天門山,恰逢春日,景色正好哦……」

    仙奴嘴角一抿,靜靜回道:「奴兒並非虛言,與家師比起來才是叫人自慚形穢呢……」塵子走近她的身旁,卻是衝著百丈之外鼻尖一蹙,不以為然地說道:「跟林一相比作甚?一個怪人,天下僅有。想當年,他的境界與修為遠遠不及那時的我……」

    天地結界。雲霧籠罩中的山坳。兩個女兒家的百丈之外,還有一個寂然入定的灰袍身影。

    許是提起了師父的緣故,仙奴莞爾一笑。她對塵子的話不以為忤,反倒是與有榮焉。師父不是怪人,而是一個奇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他秉持道義,兼懷天下,卻又似那清泉暖人而不失情趣。他就是他,看得見,摸得著……

    塵子接著炫耀道:「那時他不過一家小仙門的弟子,曾被我逼得好一個狼狽……嘿嘿……」回想起當年的往事,她一陣得意,而當眼光落在那個巋然不動的身影,禁不住嬌聲哼了一下,不忿地又道:「已然是仙君的前輩,猶未知足,叫人情何以堪!難不成真要修至洞天境界,成為那仙道至尊……」

    仙奴才要應聲,卻又神色一動。她在結界之外,留有神識。衡天仙域的風吹草動,皆在視聽之中……

    「咦?奴兒,出了何事……」

    「有百里先生傳喚,失陪……」

    「嘻嘻!同去……」

    ……

    兩個女兒家在鶯鶯語語,山坳上的另外一人渾然不覺。或者說,在他以魔尊之軀再次入定之後,便已將所有的煩擾拋在身後,只為提升境界,並全力修煉天魔九印。

    一轉眼四十年過去,林一魔尊的修為再進一步,終於踏入仙君後期的小成。如此進境,當驚世駭俗。而這一切要得益於濃郁的太初之氣,還有魔尊自身的不凡與瘋狂的執著。

    魔尊的來歷,其實有些莫名其妙。

    當年,林一意外闖入遠古魔冢的幻景之中,稀里糊塗地有了一身魔修的修為,並在那魔劫谷中煎熬了七十載,不僅煉就了一身不畏雷火的銅筋鐵骨,還獲得了天魔九印之日、月、人三印。真若就此追溯起來,他與龍尊稱得上是遠古魔、妖的正統傳承,修煉進境自然要迥異於常人。

    不過,任憑魔尊如何逆天,要在短短的一千多年裡抵達仙道的巔峰,又談何容易!諸多機緣之下,離不開苦修二字!遭致偷襲,身心俱傷,還是自身不夠強大的緣故。假以時日,再來過……

    當兩個女兒家一前一後離開了山坳、出了結界,林一的魔尊依然是情形如舊。在外人看來,其彷如木雕泥塑般的沉寂,而內在的識海之中卻從未有過一刻的消停。他一遍又一遍的揣摩,一次又一次的參悟,再將數以千萬計的手印法訣來回推衍、變化。

    如此這般,有了這數十年的苦功,再加上之前的體悟所得,天魔九印之白虎印,漸漸有了雛形並日趨完善!而其真正的威力又如何,林一不知,也無暇去嘗試。而他卻相信,六印合一,左右將全無對手!

    想當初,以仙人的修為來施展五印合一,已然可以與羅清子勉強稍作周旋。現如今,界外的七家仙域,以及羅清子等人,將不值一提。而林一志不在此,而在於那些未知的強敵!譬如,聖女之流……

    此外,那個三聖之一的昆邪曾有狂言,以七印合一,足以橫掃星域!故而,眼下尚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只是隨著天魔印的境界愈高,威力愈強,手訣亦愈多!

    玄武印,有五百一十二道手訣。到了白虎印,便有了一千一百二十八道手訣。而青龍印的手訣,則足足二千二百五十六道。若非修為與神識足夠強大,根本就難以承受如此浩繁的推衍。而本尊與龍尊返回之前,且全力以赴……

    ……

    仙奴不願驚擾師父的靜修,悄然離開結界。當其來到了洞府門外,一個青衫男子正自低頭踱步。而她尚未出聲,隨後而至的塵子已搶先跳了出來,笑嘻嘻地問道:「百里川,你答應我的云袍何時才能兌現呀?」

    百里川止步抬頭,憂慮的神色中閃過一絲不快,林兄弟師徒都尊稱我一聲『百里先生』,這個花塵子卻是全無禮數。而他念頭一轉,隨即又無奈地搖搖頭。此塵子,已非彼塵子。出云子都跟著裝糊塗,我又何必與她計較太多!

    百里川不及多想,衝著塵子舉手敷衍道:「決不食言……」話未說完,他急忙轉向仙奴說道:「出事了……」

    仙奴秀眉微蹙,神色詢問。

    百里川輕咳一聲,接著說道:「各處傳送陣,以及大小伴星、從星之上,皆有我九州弟子的耳目。今日有人來報,疑似界外有眾多高手現身,並直逼我衡天而來,只怕是……」他揪緊了鬍鬚,欲言又止,焦慮與不安溢於言表。

    仙奴輕聲說道:「先生有話,但講無妨!」

    百里川連忙點點頭,又道:「羅家的弟子被殺,雖已事過數十年,難保不會走漏風聲,這回只怕是羅清子要登門問罪了!還請門主及早應對……」

    仙奴微微一怔,忖思不語。

    百里川急道:「事不宜遲,還須及早尋吳融前輩稟明詳情……」

    仙奴秀眸一閃,說道:「吳先生對衡天的一切瞭如指掌,又何須稟明……」

    一旁的塵子突然驚疑道:「吳先生已然離開所在的山谷,看來真的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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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5 14:2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在所難免

一蓬老松與幾枝花藤,一間不大的洞府,以及門前的兩塊青石,便是雷天每日裡要面對的風景。除此之外,還會偶爾吹來一陣風,幾片云,為此間平添幾分悠然。

    雷天踱步出了洞府,仰頭閉眼微微一頓。半日的靜修吐納之後,還是讓人提不起精神。他抬手抹了把淡髯,眼光輕啟,隨後走至門前的青石旁邊坐下,又一抖衣擺,接著一個人默默發呆。其舉止不失往日的灑脫,卻掩不去神色中的一絲無奈。

    直至今日,不見林一現身,也沒人前來送客,只得這麼繼續客居他鄉。

    客居?就是圈禁。

    一晃眼四十載匆匆而過,一事無成,叫人好沒奈何!

    罷了!每日靜修一二,閒來坐山看景,倒也不錯!

    君不見那歲月蹉跎,風輕云淡,還有……還有那個令人厭惡的胖子!

    當百丈之外的洞府門前多出一個肥胖的身影,雷天嫌棄般地扭過頭去。而不過瞬間,他又回過頭來,臉上擠出幾分笑容,親熱地招呼道:「胖子!可是修煉辛苦,緣何清減了許多?且來小憩片刻……」

    出云子的手裡拎著兩個酒罈子,離著老遠便開懷大笑道:「哈哈!我也覺著輕盈矯健了許多,可不是瘦了,雷少好眼光……」其大步如飛,不忘炫耀般地扭動了下身軀。只不過,比起從前來,此時的他更顯得肥碩。尤其那滿臉的橫肉以及愈發寬厚粗壯的臂膀,更添三分彪悍的氣勢。

    雷天自誇道:「雷某不說假話……呵呵!」自覺著底氣不足,他呵呵一笑,轉而繼續奉承道:「如此……偉岸的身軀,羨煞人也……」他佯作打量,兩眼卻是盯著對手中的酒罈子。

    出云子眉飛色舞地到了近前,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青石上,抬手拋出一個酒罈子,得意笑道:「哈哈!不過是修為略有寸進罷了……」

    雷天接過酒罈子,迫不及待地拍開了泥封,仰頭狠狠灌下。一口辛辣下肚,酒氣迴腸幾轉,心頭鬱鬱漸消,他禁不住暗自感慨。酒乃忘憂物,這句才是真話啊!

    雖說出云子猥瑣不堪,令人厭惡,卻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他每月裡都能前來陪著說笑幾句,還會奉上三、兩罈美酒略表敬意。如此這般,平淡的日子裡也多了些許俗趣!

    「偉岸……修為,兩者有何干係?」

    幾口酒下肚,雷天來了興致。眼前的出云子不過是合體中期圓滿的修為,並不見有何改觀。膘肥體壯若是一種境界,人與家畜何異?

    出云子雙手抱著酒罈子,笑道:「哈哈!我已將我兄弟所傳的功法修至二層的圓滿,可謂淬筋鍛骨,妙用無窮啊!如今肉身堪比法寶之堅,豈止偉岸……」

    雷天有些受不了出云子的吹噓,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就是一個妖修煉體的法門嗎,仙坊之中隨手可得,未必非要冠上你兄弟的頭銜以示不凡……」他又呵呵一樂,會意說道:「瞭然!林一今非昔比,誰不想借名高攀呢……」

    出云子一口氣飲盡了酒,眼光一瞥,隨手放下酒罈子,正色說道:「我所修煉的功法來自遠古傳承,曠古罕見。而我真是他親哥哥,都跟你說了多少回,為啥就不信呢……」

    遠古傳承四個字落在耳中,雷天眼皮一跳。他佯作無意地笑道:「只論年紀,我也當得林一的兄長!尚不知你那功法有何出奇之處,不妨講來聽聽……」

    當年的紫薇仙境之行,唯有林一得到的好處最多。他真有什麼遠古功法傳給了門內的弟子,尚屬常理之中。

    出云子一本正經地搖搖頭,說道:「既為遠古功法,豈可輕易示人,不提也罷……」他忽而又忖思起來,帶著討教的口吻問道:「我這酒的味道如何……」

    雷天身子前傾,神色期待。而對方話語突兀,使他有些意外,隨口答道:「尚可……」

    出云子又問:「你雷少每月飲酒幾壇?」

    雷天不解,答道:「有你隔三差五相請,每月不少於十罈酒……」

    「啪——」

    出云子兩手一拍,渾身的肥膘抖動了下,神氣活現起來,說道:「權且算你每月十壇,一年便是一百二十壇,十年一千二百壇,四十年嗎……」他話語一頓,臉上霎時堆出狡黠的笑容,又道:「一共……」

    雷天暗感不妙,問道:「此言何意?」

    「嘿嘿!」出云子賊笑一聲,兩眼中閃動著貪婪的光芒,伸出肥短的手指頭,示意道:「一壇神仙釀,一百仙晶。由此算來,你這四十年所欠下的酒資,晶石四十八萬……」

    雷天霍然變色,失聲道:「兄弟之間飲酒敘話,乃雅趣也!你這胖子怎可如此惡俗市儈……」

    出云子的神色愈加曖昧,笑道:「你稱呼我為胖子的那日起,彼此便已沒有了兄弟的緣分!再者說了,我是林一親哥哥,不容他人借名高攀……」他伸出手,和和氣氣又道:「你雷少家大業大,區區數十位晶石還不是九牛一毛,多謝承惠……」

    雷天的眼皮又是一陣急跳,方才明白中了人家的算計。這個出云子看起來人畜無害,卻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我不就是喊了一聲胖子嗎?難道不胖嗎?還讓不讓人說真話了?要知道你只是一個合體的晚輩,竟敢仗勢欺人……

    「豈有此理!」

    雷天再也忍無可忍,拂袖而起,凜然叱道:「我雷家縱然是家大業大,亦不容訛詐!既然設計坑害,誰又任你擺佈不成?休提什麼神仙釀,那只是尋常的燒酒,且作價如實報來,數千仙晶尚不在話下!……」

    出云子坐著不動,很是無辜地搖晃著腦袋,說道:「雷少息怒!彼此不相熟,我又何必要坑害於你……」見對方還要發作,他視而不見,抬手一指,說道:「我衡天修士,想要臨近『天池』遊覽一番,尚須仙晶一百。而你整日守在此處,享盡美酒,佔盡了便宜,若是以此作價,只怕你整個雷家都賠不起……」

    雷天循著出云子的手指轉身看去,臉色一僵。千丈之外,兩個衡天的修士各自掏出了一百晶石,在四下里轉悠了一圈之後,才不依不捨地離去。而那個童家的老大則在一旁寸步不離地盯著,十足一個黑店裡的黑心夥計!

    「你雷少白吃白佔不算,還要壞了衡天的規矩,那可不成!已然賣你三分薄面,酒錢卻萬萬少不得。縱然是走遍天下,我出云子都問心無愧!你今日若敢賴賬,或是不講道理,便是與九州門以及整個界內為敵!切莫因小失大,還須三思後行……」

    雷天轉過身來,臉色有些發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圈套,一個四十年的圈套,一個可惡胖子親手布下的圈套。

    就是這個胖子,將厚顏無恥、狡詐貪婪、下作猥瑣等等不堪集於一身,卻裝作好人模樣。有生以來,何時遇見過如此難纏的人物?

    出云子兀自眨巴著雙眼,一臉誠懇地提醒道:「雷少、雷少!你倒是應個聲,莫要裝聾作啞……」

    「夠了!」

    雷天終於對出云子的喋喋不休忍無可忍。他猛地一揮手,冷笑了一聲才要說話,隨即又氣得兩眼發黑。不過瞬間,身前那個胖墩墩的人影已然嚇得躥至數百丈外,還不忘大呼救命。

    與此同時,天狼葉茂與童家的三兄弟出現在峽谷的半空之中,一個個神色不善。躁動的殺機,迅即瀰漫四方……

    雷天愣在原地,一種無力湧上心頭。曾經引以為豪的膽略與修為,不止一次地敗給了林一。那不丟人!對方天賦異稟,威震仙域,乃是有目共睹!而自詡不凡的心智與才情,竟然輸給了一個根本瞧不上眼的胖子,且毫無還手之力……

    雷天怒火頓消,有些艱難地舉起手來,帶著苦澀說道:「且慢!酒資之爭,就此作罷。可否容我來日兌現……」沒有誰會隨身攜帶數十萬仙晶,一直出手闊綽的雷少終於嘗到了欠債的滋味。很尷尬,很憋屈,也很無奈……

    「哈哈!認賬便好,我信得過雷大少……」

    看著那捧腹大笑的出云子,雷天突然發覺自己的眼皮不跳了。

    四十八萬仙晶,換來了數千罈美酒,還附贈一聲雷大少,價錢著實不菲。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這句俗語,真乃至理名言也!

    雷天的臉色由青轉紅,還想再說些場面話,卻又猛然抬起頭來。

    三道人影突如其來,直接越過這片峽谷奔向星空。那竟然是九州門的吳融前輩,與兩個金仙的高人……

    「有敵來犯!」

    一聲嘶吼震徹千里,雷天忙循聲看去。天狼葉茂好似嗅到了血腥的氣息,當仁不讓地衝天而起。童家的三兄弟不甘落後,緊緊跟隨。與其瞬間,遠處又驚起了數道人影……

    雷天已然看清了天外的動靜,才將漲紅的臉色不由漸漸變白。

    「雷大少!不妨去瞧一瞧,開開眼界!」數百丈之外的出云子在招手示意,笑容裡帶著債主才有的關切!此時此刻,他竟然還惦記著晶石……

    雷天遲疑了下,緩緩飛起,猶自驚詫不定,暗忖道: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只是來得太過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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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叛逆餘孽

  星空之中,十餘道人影分作了兩行,相互間拉開了數十里。

    前方的三人,乃是吳融、了道與了凡。後方則是天狼葉茂、童家兄弟與衡天門的余恆子師徒,以及姍姍而至的出云子與雷天。

    有那三位前輩在場,天狼葉茂不敢放肆。餘下諸人皆神色凝重,如臨大敵。唯有落在最後的出云子在東張西望,還衝著一旁的雷天好奇問道:「雷少!來人是誰,是否認得……」

    不過須臾,十餘道飛虹由遠而近。轉眼之間,百里之外現出十五位神情各異的修士。許是見到有人橫空相阻,對方稍顯意外。其中一位銀發老婦衝著吳融打量片刻,轉而與左右的兩位老者竊竊私語。

    「九牧仙域的黃婆婆,仙君後期的前輩;十二位花奴僕從,均為金仙后期的高手。餘下的兩位,乃是界外羅家的家主羅清子與長老羅坤子,前者已在百年前修至仙君中期,後者則是天仙后期圓滿的修為……」

    雷天對於出云子的厭惡,已然達到了一個忍耐的極限。而既然吃了虧,並低頭認了輸,尚不至於亂了方寸。雷少亦好,雷大少亦罷,總不能讓那個死胖子小瞧了名家子弟的胸襟氣度。故而,他沒作隱瞞,傳音四方。

    當然,有關界外的情形,在場的沒人比雷天知道的更多。不過他也明白,羅清子與羅坤子見到他雷某人與衡天走到了一起,兩家再無緩和之機。事已至此,無須遮掩,不妨就此賣個人情,表明一下立場。若能藉機取信於九州門以及那個高深莫測的吳融,亦算是一大收穫。而話又說回來,自家真是有些冤枉。被圈禁了四十年暫且不提,被敲詐了數十萬晶石可是真憑實據。債主就在眼前,又能尋誰說理去?但願林一早日現身……

    在雷頭與出云子的數百丈之外,站著衡天門的師徒四人。獲悉了來者的修為與身份之後,其各自暗暗動容。余恆子一旁的淳于風換了個眼神,雙雙回首一瞥。那位是天罡雷家的少主,一直滯留不去。界內與界外終於攪合在了一起,尚不知是井水沖了河水,還是河水淹沒了井水……

    雷天有所察覺,衝著余恆子師徒點頭示意。他有了決斷,以後再不輕視任何一個人。哪怕對方是個可惡的胖子……

    「雷少見多識廣,不愧為前輩高人吶!待會兒若是有變,你萬萬不可臨陣脫逃……」

    聞聲,雷天不予理會。出云子的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卻夾槍帶棒。而其本人卻在往後退縮,分明是隨時跑路的架勢……

    星空之中,雙方的二、三十人遙遙對峙。

    衡天一方除了出云子與淳于風師兄弟之外,均為仙人境界的高手。尤其是為首的吳融、了道與了凡,更是深不可測的前輩高人。如此陣勢,足以震懾整個仙域!

    不過,一個突然強大的衡天仙域,只是讓遠道而來的羅清子稍感意外,便暗暗慶幸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十二位煞氣纏身且神情陰冷的男子,轉而衝著前方百里外舉目凝望了片刻,這才帶著莫名的心緒,恭敬說道:「黃婆婆!此情此景,是否如我當初所料?」其一襲青袍,鬚髮灰白,眉梢下垂,面貌清癯,與另一則羅坤子的模樣有著幾分相仿。而對方卻留著銀鬚,年歲偏老,在跟著點頭附和。

    黃婆婆站在羅家一對老兄弟的當間,顯得乾瘦矮小。其一身粗布衣裙很是簡樸,滿是皺紋的臉上透著歲月的風霜,儼如一個尋常的農家老嫗。只是她兩眼中寒光閃動,神色不善。

    「先是金聖等人沒了音訊,後有羅家弟子失去了下落。為此,我即刻著手命人打探。唯恐有誤,便暗中行事。果不其然,界內封堵了傳送陣……」羅清子接著說道:「林一回來了,還帶來了高手!所幸稟明及時,還請婆婆定奪……」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管林一有何居心,我九牧都饒他不得!」黃婆婆盛氣凌人地擺擺手,卻緊緊盯著遠處那三道身影,眼光深處閃過一絲疑惑與謹慎,轉而運轉玄功,揚聲說道:「九牧黃婆婆在此,見過三位道友……」

    百里之外,三人一字排開。居中的是位中年書生,一手背負,一手扶須,神態倨傲。左右分別是高矮不同的兩位精壯漢子,同樣是臉色生冷,一言不發。

    黃婆婆忍著火氣,往前幾步,又道:「三位修為不凡,想必有些來歷!尚不知尊姓大名,緣何要與界內沆瀣一氣……」中年書生之強,已然出乎她之所料。而今日有備而來,豈能空手而回!

    恰於此時,那中年書生說話了。只見他淡淡瞥過四方,說道:「老夫是誰,你一個小輩焉能知曉……」

    黃婆婆微微一怔,陰沉說道:「這位道友,你不過是洞天初期的修為罷了,還真當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前輩……」她話語一轉,語帶嘲諷地又道:「尚不知當前的是哪一位遠古成名的人物,不妨報上字號來聽聽,莫欺婆婆孤陋寡聞……」

    這女子生來沒有怕過什麼人,即便是聖女都要對其禮讓三分。如今突遇三位來歷不明的高手,她依然強勢如舊。而其一番尖酸刻薄的話語,有人聽得,有人聽不得……

    「呵呵……」

    那中年書生突然笑了一聲,他一旁的兩個漢子已是雙雙大怒——

    「大膽!」

    「放肆……」

    中年書生抬手止住了兩人,遠遠衝著黃婆婆說道:「老夫吳融,算不得什麼成名的人物……」

    「你是誰……?」黃婆婆好似沒聽清楚,問道:「遠古仙域有四大仙尊,平奕、吳融、皓度、玉勝,你總不會是其中之一吧……」她身為那個年代的過來人,對於有關的人與事不會一無知曉。

    「是有如何,不是又怎樣……」吳融笑容寡淡,神色不明。

    黃婆婆愕然片刻,質疑道:「我為何不認得你……不是……」她想說的話並非如此,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出口。這世間的許多往事明明發生並存在過,卻又無法言語表述。

    兩人對話之際,雙方眾人心思各異。

    余恆子師徒與童家兄弟皆是面面相覷,各自的驚奇中透著幾分欣喜。

    天狼葉茂無動於衷。這天下沒有什麼仙尊,只有強者與弱者!

    雷天悄悄吐出一口長氣,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當年的仙尊,如今的走卒?所謂的走卒,乃赴死之士!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遠古仙人,已然將林一奉為紫薇之主?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尋來如此強大的幫手?看來還真是大勢所趨,正如自己的衡天之行。而禁足天池四十年,卻從沒聽那胖子洩露過一句口風。

    出云子兀自雙手捧腹,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卻又難以捉摸……

    百里之外,羅家的兩人同樣是驚詫不已。羅坤子扭頭看向羅清子,對方手拈長鬚,一臉的沉重……

    與此同時,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吳融哼了一聲,說道:「數十萬年過去,莫說滄海變桑田,土雞瓦狗都飛上了天,老夫又認得你是哪一個……」他好似已沒了耐性,長袖一甩,叱道:「休得聒噪,滾出衡天!」

    黃婆婆並無懼意,反倒像是放下了顧忌,說道:「我等為林一而來,阻撓者與其同罪……」為了奪回失去的寶物,只得全力以赴。眼下此時,她又怎肯退讓半步。隨其抬手一揮,身後的十二花奴驟然而動,一個個帶著陰寒的殺氣飛向前方。

    吳融臉色一沉,喝道:「爾等竟敢不從……」

    黃婆婆不以為然地冷笑道:「今日之仙域,乃九牧之天下。你一個過氣的仙尊,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吳融臉上頓時罩了一層寒意,緩緩點頭說道:「一群叛逆餘孽,竟敢以牧守天下者自居;一個小輩依仗著十幾頭屍骸煉製的傀儡,便可與老夫當面叫陣。這世道還真是變了……」話未說完,他踏空往前,抬手點去。一道劍光隨之而出,霍然化作千萬道劍芒,迎頭衝著那十二個花奴急襲而去。

    與之瞬間,了道、了凡雙雙出手,直撲遠處的黃婆婆、羅清子與羅坤子。他兩人祭出的飛劍與吳融如出一轍,凌厲凶悍的殺機勢不可擋。

    「嗷——」

    雙方交戰在即,天狼兩眼發紅,嘶吼一聲便要跟著衝過去,卻見一個肥胖的身影擋住了去路。他不管不顧揮拳便打,對方驚咦道:「咦?獸性大發啊!信不信我叫我兄弟收拾你……」

    余恆子適時喊道:「葉茂前輩,且聽出云子一句。高人對陣,我等切勿添亂……」

    天狼葉茂愣怔了下,只得留在遠處。一旁有人笑道:「嘿嘿!以後我兄弟不在的時候,你聽我的……」

    衡天一方算是穩住了陣腳,眾人各自戒備。出云子舉止怪異,卻又狡獪如舊。雷天衝著那個肥碩的身影不屑地瞥了一眼,轉而看向前方,頓時詫然……

    敵我雙方相距百里,轉瞬即至。

    吳融三人帶著鋪天蓋地般劍芒狂捲而去的剎那,情形突變。只見衝過來的十二個花奴身影閃動,竟是一變二、二變四,不過眨眼之間,竟是變出了四十八位神情一致卻相貌不同的金仙后期的高手。其每四人堪比一位仙君修士,四十八人足以對付一位洞天初期的前輩。

    此外,還有蓄勢以待的黃婆婆,在恨恨念叨著不停。誰是叛逆,誰是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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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7 13:3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連番逆轉

一樁事,或者一場衝突,從萌根,發芽,醞釀、綻放,再至最後的凋零,其間有著各種各樣的變數。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刻,沒人知道結果如何。

    十二個花奴,變作了四十八位金仙高手。突如其來的一切,著實出人意料,而這也正是黃婆婆有恃無恐的一個緣由。當年在紫薇仙境之中功敗垂成,被她歸咎於人手不足所致。仙域的修士眾多,真正的高手卻沒幾個,且不能號令一致,全無如臂使指的自如。為此,四、五百年過去,更多的花奴以及相互合體隱匿之術被煉製出來,威力不同凡響……

    吳融出手的一瞬間,足足四十道人影撲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四十道凌厲的劍芒,飛馳流星般齊齊呼嘯而至。

    與其同時,了道與了凡被另外八個花奴迎面撞上。彼此雙方皆來自遠古,雖有不同,而對陣廝殺的手段卻同樣的簡單,也最為兇狠致命!唯劍不快,唯劍不破。一招索命,風過魂消。簡單,就是一種痛快……

    吳融見黃婆婆妄圖以多取勝,渾不在意,手上掐動一個法訣凌空祭出。萬千劍芒變化,霎時凝成數十道流螢逕自飛向一個個對手。

    「轟、轟、轟——」

    剎那之間,轟鳴大作。飛虹撞碎了一道道流星,去勢不止。

    「砰、砰、砰——」

    一連串悶響接連炸開,首當其衝的四個花奴頓時湮沒在耀眼的光芒之中。餘下的花奴急忙躲閃,劍光隨後緊逼不捨。其各自憑空消失,轉而異地閃現,一個個才將擺脫追殺,便再次瘋狂撲向吳融。

    數十里之外,又是「砰、砰」一陣悶響傳來。了道與了凡聯手擊退攻勢,趁機滅殺了兩個花奴。而對方猶自悍不畏死,惡戰到底。

    一方黯淡星空被光芒照如白晝,狂虐的殺機在橫捲激盪。以寡敵眾的吳融三人全無劣勢,反倒是將對手一一以滅殺。他當年位居四大仙尊次席,還真不是浪得虛名。而其三人最終取勝不難,要在片刻之內脫身卻是不易。

    不過,四十八個花奴轉眼少了六位。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便將一敗塗地。

    黃婆婆臉色陰沉,不假思索地吩咐道:「羅清子、羅坤子,你二人去對付餘下的衡天修士,勝敗在此一舉!」她身形一動,徑奔了道與了凡衝去,又尖聲喝道:「合力應敵……」其裙袖虛張,從中霍然飛出四道男子的身影,有中年有老者,皆面罩煞氣而神情陰冷,卻無一不是仙君初期的修為。而不過瞬間,四道人影又是一晃……

    羅清子與羅坤子互換了個眼神,稍稍遲疑,隨即點頭會意,轉而並肩衝向了前方。

    百里之外,衡天一方的十位修士在觀敵瞭陣。

    曾幾何時,界內便如一潭死水,在沉寂中漸漸沒落,而現如今卻高手濟濟,更是敢與界外以及九牧分庭抗禮。天地逆轉,盡在這短短的數百年間!適逢盛世,又怎能叫人不為之振奮呢!

    「呵呵!明月已出,乾坤朗朗。從此海晏河清,六合安定……」

    余恆子如此說道,拈鬚微笑。自從他淬體成仙之後,再不過問仙門事務,只將心思用在靜修與山水之間。而參與並見證著一場歲月的變遷,還是令其感慨萬千!

    一旁的淳于風深以為然,附和道:「縱是明月當空,又有幾人識得?所幸師父法眼如炬,方有賢者應劫而生……」話雖如此,他還是輕輕長吁了下。數百年來的諸多種種,恰似繁花亂眼而難明究竟。而一切又自然而然、真真切切,叫你不相信都不成。

    「呵呵……」

    余恆子又笑了笑,自得之色溢於言表,又道:「天道使然,非人力所能及也!」

    識人之明四個字說來容易,身體力行者寥寥。有時候吹口氣都能變成一陣狂風,卻往往不知道那朵云上有雨。不與天道爭功,且看柳綠花紅。

    余恆子與淳于風的對話有些莫名其妙,卻是頗為隱晦地道出了仙域變化的由來。師徒倆以為沒人聽得明白這才侃侃而談,事實並非如此……

    雷天一邊觀望著戰況,一邊默默出神。怪不得林一的手下聚集這麼多的高人,事出有因啊……

    便於此時,突然有人大喊道:「快逃……」

    雷天衝著那個肥碩的背影投去不屑一瞥,轉而猛然一驚。本以為吳融三人勝券在握,誰料前方情形忽變……

    混戰之中,吳融大袖揮舞。數十道劍光在星空中上下翻飛,時而疾如流星,時而化作百丈閃電,盡數將疾風驟雨般的凌厲攻勢一一瓦解殆盡,再又奔著四周混亂的人影急襲而去。緊接著便是「砰、砰」兩聲悶響,兩個花奴頓時魂飛湮滅。

    前後不過須臾的工夫,四十具行尸走肉已少了八個。而吳融依然是舉止從容,殺機濃重。他才要繼續往前,卻身形一頓,神色一凝。

    那個銀發的老婦人終於動手了,卻故技重施,再次祭出四道人影,竟然均為仙君初期的傀儡?而不過瞬間,由一變三,已然是十二位高手現身當場。對方帶著八人撲向自己,餘下的四人則直奔了道與了凡而去!

    十餘位仙君合力之下,足以面對任何一位洞天初期的前輩。再有數十悍不畏死的金仙助陣,不容小覷……

    吳融的兩眼中寒光一閃,轉身便走。與其同時,數十里外的了道與了凡跟著往後退去。

    黃婆婆帶著十二位仙君高手緊追不捨,厲聲喝道:「勿要走脫了賊人!」

    數十花奴蜂擁而上,只想攔住對方三人的退路。羅清子與羅坤子更是不敢怠慢,隨眾往前。

    原本敵我相當,如今強弱懸殊。三十多位金仙、十二位仙君,再加上那個黃婆婆與羅家的兩人,陣勢太過於龐大。單憑著吳融、了道與了凡,根本就應接不暇。更莫說還有餘下的衡天修士在一旁拖累,最終的情形可想而知。

    見狀,余恆子與童家兄弟皆愣在了當場。九牧仙域擺出如此陣仗,莫非要就此滅了衡天,橫掃界內?

    雷天自知難逃池魚之殃,心頭髮苦。衡天雖強,終究還是不成氣候。黃婆婆專為林一而來,今日的情形堪比當年的紫薇仙境!

    天狼葉茂倒是嗷嗷直叫,渾然不怕,卻是沒有主張,只得扭頭看向身後。而那位他親哥哥已躥出去老遠,還不忘連連回頭呼喊:「逃命要緊啊……」

    雷天見遠處的羅清子衝了過來,不及多想,揚聲說道:「暫避一時,以圖長遠之計……」他話音未落,轉身奔著出云子追了過去。不料對方卻又慢慢停了下來,一臉的詭笑!

    余恆子等人已然驚醒,轉身飛遁。於此混亂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一連串炸雷。眾人回首張望,頓然瞠目……

    只見吳融、了道與了凡在後退之中,各自抬手祭出法訣。猶在飛舞的道道劍芒轟然炸開,霎時化作陣陣狂飆逆襲而去。數十花奴躲閃不及,又有幾道人影隕落。其中的三人趁勢脫困,而一切並未就此作罷。四方的星空之中突然光芒大作,隨之閃現出一個又一個修士的身影。與此同時,又有二、三百道遁光飛虹從遠處疾馳而來……

    吳融與了道、了凡合為一處,各自不再退後。相繼現身的四十多位修士,均為仙人以上的高手;緊接著一大群妖修隨後而至,為首者正是妖王金聖。前後足有三百多人,眨眼的工夫已將黃婆婆一行圍在了當間。

    雷天站穩了身形,猶自錯愕不已。一場混戰已然是驚心動魄,而場上的情形卻是連番逆轉。那四十多位修士乃遠古仙人無疑,均殺機沉凝而威勢不凡。一眾妖仙更是百戰餘生之徒,驍勇善戰之輩。林一尚未現身,衡天已強橫如斯……

    「哈哈!那婆娘還想以多欺少,我九州門卻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雷天循聲看向不遠處,是滿面春風的出云子正在指手畫腳。他心生嫌棄,不屑地叱道:「胖子!豈可獨自逃生……」來的時候,對方可是正色凜然地告誡自己不得臨陣脫逃,誰料事到臨頭,誰都沒他溜得快!沒羞沒臊之輩,非這胖子莫屬!

    「咦……」出云子迎上雷天,驚奇地瞪了一眼,隨即理直氣壯地嚷嚷道:「你方才的暫避一時乃權宜之計,而我就成了鼠輩一個?同為逃命,說法兩樣。只因你是雷大少,便不認得無恥二字……」他臉上的肥肉一哆嗦,轉而又浮現出曖昧的笑容點點頭,自以為是地又道:「我這個債主討人恨吶!嘿嘿,數十萬的仙晶,不是個小數目……」

    雷天臉色一僵,甩袖轉身……

    此時,黃婆婆等人攻勢不再,一個個怔然當場。本以為己方有備而來,卻不料對方早已是嚴陣以待。如今四周皆是人影,便是頭上腳下都又被人堵死了退路,儼然置身於絕境之中。

    羅清子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驚道:「金聖!你乃名震妖域的妖王,怎肯受人隨意驅使?此時此刻,正當棄暗投明……」

    數十里外的人群中,慢騰騰閃出一個黃臉黃須的中年壯漢。他聳聳肩頭,左右張望了下,回道:「這個……本尊也是無奈啊!」

    羅清子眼光一閃,頗為痛心地接著說道:「金聖!老夫待你不薄,為人者切莫忘恩負義……」

    那中年漢子好似被人揭了短處,臉上有些掛不住,慍怒道:「哼!將我等扔在這荒僻之地任人蹂躪,何談恩義?如今各為其主,多說無益……」他搖晃了下,轉身躲入人群之中。

    羅清子一怔,衝著不遠處的黃婆婆與羅坤子搖了搖頭。而不過順間,他神色又是一變。四周殺機湧動,吳融越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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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8 13:1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浮萍掠影

「仙域崩壞,屍骸魂傀橫行。而儡身敗象,終究難敵天威浩蕩!爾等操縱有術,尚不知又被誰人提在手中……」

    吳融好像是自言自語,又似藉機宣洩著鬱積已久的怨氣與怒意。而他不予多說,衝著黃婆婆冷冷又道:「是生是死,早作決斷!」他背起雙手,神態睥睨。四十多位修士扼守四周,蓄勢以待。兩三百個妖修早已幹慣了群毆的勾當,一個個虎視眈眈。

    黃婆婆的攻勢正盛,卻突然陷入到了重圍之中。猝然生變,令她瞠目不已。

    一個小小的界內仙域,何時變得如此強大?暫且不提那些野性難馴的妖修,吳融的現身便已出乎所料。尤為甚者,還有數十位來自遠古的仙人……

    林一在紫薇仙境中被人救走之後,數百年來不見蹤影。不料想他竟然在暗中招攬高手,厲兵秣馬,所欲何為?與九牧為敵,還是要顛覆仙域,抑或是成就他的紫薇至尊之位?而仙域早已不在了,沒人可以捲土重來……

    黃婆婆打量著四周的情形,臉色愈發陰沉起來。而她卻沒將吳融的話放在心上,怔然片刻之後,便像個尋常的老婦人那般絮絮叨叨著:「我等既非叛逆,亦非餘孽,不過是一群可憐人罷了……」她在羅清子與羅坤子兩人的身上狠狠盯了一眼,不過少頃,竟是氣急敗壞地尖叫道:「一個個傻站著作甚?結陣死戰……」

    羅清子與羅坤子兀自侷促不安,被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了一跳。老兄弟倆悄悄換了個眼神,各自心緒莫名。或許,深陷其中的不僅僅是重圍,還有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奈。又或許是當初走錯了一步,以至於再難回頭。兩人無暇多想,慢慢靠近了反覆無常的黃婆婆……

    傀儡花奴尚有四十餘位之多,迅即環結擺出了一個十數里的陣勢。其前後呼應,左右相連,倒也戒備森嚴。黃婆婆帶著羅清子與羅坤子居中而立。她滿是皺紋的臉上稍顯猙獰,抬手指向遠處的吳融,厲聲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怕你的人多勢眾,更不會過問林一的死活……」其面容蒼老,且身軀幹瘦矮小,看似羸弱不堪,而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透著幾分瘋狂,繼續尖吼道:「我只為林一身上的《三皇經》而來,一旦如願轉身便走。不然,絕不罷休!」

    一時之間,敵我雙方在星空中僵持起來……

    戰場之外,余恆子等人躲在遠處觀望。

    雷天看著前方的情形,頗有見解地說道:「黃婆婆手下尚有十餘位仙君,三十多位金仙,當有一戰之力!不知吳融前輩又該如何應對,勝負輸贏猶未可知啊……」

    余恆子手拈長鬚,沉吟了下,說道:「此戰關係重大,我等不妨前去相助一臂之力……」

    雷天搖頭說道:「這位道友所言差矣!我等區區數人於事無補,且靜觀其變……」

    一旁有人怪笑道:「嘿嘿!婦人見識……」

    雷天只覺得笑聲刺耳,話更難聽,頓時惱怒轉身,叱道:「胖子!無端出言相辱,是何道理?」

    出云子雙手捧著腰腹,正自帶著笑容舉目眺望,忽而慢慢看向雷天,很是意外地問道:「那老婆子大難臨頭而不知悔悟,豈非就是俗家婦人一般的見識?」他面皮一抖,怪模怪樣地呵呵樂道:「雷少自取其辱,幹我何事……」

    雷天神情一滯,極為尷尬。他緩了口氣,強作從容,說道:「既然如此,你何不上前獻言獻策,若能免於一戰,善莫大焉……」

    出云子哼哼了一聲,兩眼一翻,說道:「承蒙抬舉!除了動手之外,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對付一個又臭又硬的老婆子。你雷少倒是英姿不凡,不如洗白白送上前去,說不定有回春之力,嘎嘎……」話未說完,他忍不住放蕩一笑。

    「死胖子……」雷天氣結無語。

    余恆子見二人鬥嘴不停,忙提醒道:「吳前輩動手了……」

    吳融動手了!

    吳融不是個喜歡囉嗦的人,對黃婆婆的叫囂根本不予理會。他與了凡、了凡暗中示意了下,隨即抬手往前一指。無數的劍芒破空而出,霍然化作漫天的星光呼嘯而去。隨其同時,四周的數十修士齊齊出手。

    不過瞬間,萬千劍芒匯成一片寒光閃爍的天穹,轟然籠罩而下。其中流星如雨,劍氣凌厲,威不可擋……

    黃婆婆見對方搶先發難,不肯落後,雙袖飛舞。雲霧乍起,寒風陣陣,轉而化作道道冰凌寒潮橫捲而去。數十傀儡花奴極為默契,聯手加持法力……

    雙方的僵持不過持續了片刻,沉寂的星空再次沸騰起來。

    「轟——」

    無以數計的劍芒,密集如風,從四面八方疾襲而至。一道道冰凌寒潮猛如蛟龍,帶著禁錮萬物的瘋狂在奮起反撲。兩者驟然相撞,頓時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轉眼之間,一道冰雪的屏障橫亙半空,堪堪擋住了四周的攻勢。而那密集的劍芒依舊是無休無止,掀起一陣又一陣疾風怒雨,只要將一切撕碎、吞噬。而雙方膠著難分,倒也勢均力敵。

    黃婆婆見安危無虞,冷冷啐一口,自語道:「仙尊又如何,還不是劫後餘生殘喘至今,哼……」她轉而著不遠處的羅清子吩咐道:「倘若難以成事,當破襲而出。且待來日,再征討衡天不遲!」其言下之意,或有逆轉爭勝之機。

    羅清子忙著祭出法訣加持四周的禁制,聽到黃婆婆如此一說,忙點頭稱是。而他透過那層層交織的法力光芒看向遠處,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今日全身而退都難,還想著回頭再來?莫要忘了,尚有二、三百個妖修在摩拳擦掌。而金聖一夥的反水,已讓羅家處境難堪,又讓自己如何提起……

    雲霧、寒潮,冰凌、雪障,結成了一片不到十里的禁制陣法。其中的四十多個傀儡花奴分守四方,一個個不遺餘力地加持防禦。於此之外,漫天星雨般的劍光攻勢如舊……

    吳融對黃婆婆的強硬很是不以為然,卻對其施展的禁制感到有些意外。其獨自在一旁默默打量了片刻之後,神情有些陰冷。少頃,他暗哼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便於此時,一直在遠處等候的妖修突然衝了過來。以金聖為首,其各自不約而同地發動了攻勢。兩、三百道強勁的法力合為一處,恰如一道劃過星空的巨大洪流,以不可阻擋之勢,直奔黃婆婆一方所在的禁制狠狠擊去。

    黃婆婆已然察覺到了遠處的動靜,禁不住心頭一沉。此前並非沒有防備,只是沒想到那群妖修猝然發難。一個個首鼠兩端之輩,唯利是視之徒,在形勢不明之前,斷然不敢得罪九牧。而一切總是出人意料……

    「喀喇——」

    一聲霹靂般的轟鳴驟然炸響,摧枯拉朽一般,十里禁制的上方頓時被撕裂出一個碩大的豁口。冰峰崩潰,寒潮倒捲,法力反噬,狂飆肆虐。七八個花奴首當其衝,瞬間被碾成了齏粉。那可是兩三百個仙人的合力一擊,該有多大的威力……

    黃婆婆臉色微變,卻不肯吃虧,急急往後躲閃。禁制陣法難以為繼,四下里一片混亂。

    與此同時,吳融凌空飛起,大袖子猛然一揮,隨即又伸出一根手指往下用力點去。法力所向,萬千劍芒合為一處,迅疾化作一道數百丈長的巨大劍影,帶著無上之威與滔天的殺機,閃電劈落……

    黃婆婆才退沒多遠,身形一頓。而其抬頭剎那,已是滿目驚愕。與此瞬間,濃重的寒意與死氣陡然降臨,竟叫人無力抗拒。那一道奪命的閃電,匯聚著吳融本人與數十修士的法力,儼然便是洞天初期圓滿境界的最強一擊!當年的四大仙尊,絕不容小覷……

    生死在即,卻又身陷重圍而無處可逃。黃婆婆絕望的神情中迸發著最後的一絲瘋狂,不顧一切地打出了幾個手訣。不過閃念之間,餘下的數十個花奴一一飛起,接連擋在她的身前。

    「砰、砰、砰……」

    一個又一個花奴飛起自爆,炸開了一層又一層虛空的裂縫。前後不過喘息之間,二十多個花奴化為烏有。而那道劍影閃電,斬破混沌,所向披靡……

    強大的殺機,莫名的恐懼,已讓千丈之外的羅清子與羅坤子驚得面如土色。老兄弟倆眼睜睜看著那花奴一個個飛蛾撲火般的隕落,有生以來頭一回感受到了生的脆弱、死的渺小。此處不再有羅家的家主與長老,只有兩個卑微的生靈……

    黃婆婆的手上慢了下來,瘋狂的神色漸漸趨於寧靜。她自知難逃一死,放棄了徒勞的掙扎,微微慘笑了下,挺直了佝僂的身子,迎向此生最後一抹光明。苟安一時,惶惶一世。浮萍掠影,隨波且去……

    恰於此時,又一道粉色的閃電倏然而至,撕心裂肺般地驚叫道:「吳先生!不得殺我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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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鄉梓情分

吳融是個死過一回的人,堅韌與冷酷的性情異乎於尋常。之前的示弱,無非是要摸清黃婆婆的真實來意。一旦對方的招數使盡,便是他痛下殺手的時候!而林一將衡天拱手相托,不容出半點兒差錯!

    故此,吳融沒想饒過黃婆婆。而當那道粉衣人影穿過重圍飛到場中並驚呼求救,他還是禁不住遲疑了下。場外,突然出現的另有一位白衣女子……

    一切皆在電光石火之間,吳融不及多想,雙手掐訣猛然一分。

    「轟——」

    數百丈的劍影轟然崩潰,無以抵擋的殺機狂捲四去。驚濤駭浪之中,禁制陣法蕩然無存。十餘個花奴凌空倒飛。羅清子與羅坤子連連後退。黃婆婆猛地吐出一口血便栽下星空,卻被近前之人一把抱住,驚呼道:「婆婆……」

    「塵子!看在林一的情分上,你要給老夫一個說法。若是不然……」

    須臾之間,曾喧囂一時的星空漸漸安定下來,唯有吳融那清冷的話語聲傳遍四方。

    「……這些仙域的叛逆叛逆餘孽,一個不留!」

    在遠處觀望的一行人趁機接近了戰場,那數十里的圍困之勢猶然固若金湯。

    「花塵子,塵子……」出云子自言自語著,大搖大擺奔向一個白衣女子,好奇問道:「仙奴!你可知曉塵子的來歷……」

    同時現身的兩個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仙奴與塵子,在得到百里川的稟報之後,便直接趕了過來。因仙奴修為所限,途中難免耽擱,這才晚到了一步,倒也恰如其時,卻又令人為之詫異不已。

    那女子分明是林一身邊之人,怎會與九牧的黃婆婆牽扯到了一起?

    余恆子師徒到了仙奴的近前,皆不敢託大,一個個舉手見禮。天狼葉茂與童家兄弟則當仁不讓地守在仙奴的身旁,眾星拱月般的架勢頗為嫻熟。

    雷天也跟著點了點頭,有些心緒莫名。論其美貌來,仙奴與雨仙子不相上下。還有那個塵子,更是妖嬈動人。天下的好處,豈非都讓林一佔了去……

    仙奴與眾人回禮之後,帶著幾分疑惑,看向出云子輕聲說道:「你與家師以及塵子姐姐的淵源頗深,緣何又要問我……」

    出云子渾然無事般地搖搖頭,說道:「那是自然……」他擺擺手一言帶過,又故作高深地說道:「塵子,只是塵子,便如我……」

    此番話音未落,不遠處有人調侃道:「只是一個胖子!」

    出云子循聲看去,搖頭笑道:「嘿嘿!雷少!有你的……」其轉而衝著仙奴兩眼一眨巴,又道:「塵子是誰,頓見分曉!」

    眾人舉目觀望……

    那重圍之中,已不復從前的陣勢。為數眾多的傀儡花奴只剩下十八人,皆遍體鱗傷。羅清子與羅坤子躲在一旁,雙雙神色不安。

    黃婆婆已掙脫了懷抱,嘴角猶然帶著一絲血跡,卻緊緊抓著身旁的一隻小手,難以置信地失聲道:「我的兒,你不是死了嗎?婆婆我莫不是老眼昏花了……」話才出口,其禁不住急喘了幾下,抬手撫摸著對方,兩眼中迸出水光,顛三倒四地念叨道:「塵子!我的兒,真是你呀,緣何到了此處……」這一刻,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沒了乖戾之色,不見了殺伐之氣,只有不盡的慈祥與牽掛,儼然就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婦人!

    塵子與黃婆婆執手相視,雙頰帶著淚痕,卻是又驚又喜的模樣。她連連點頭,示意道:「婆婆!有話改日再說不遲……」她與對方依偎在一起,轉而看向遠處的吳融,動容說道:「多謝吳先生手下留情!且聽塵子道來……」

    吳融面沉似水,神色不明。眾人守在四周,依舊是嚴陣以待。

    「塵子自幼父母雙亡,以乞討為生,所幸遇上了婆婆,才得以踏上仙途。婆婆對我有救命、授業、再造之恩……」塵子說道:「那年仙域之亂殃及甚廣,塵子不幸罹難,僅餘下一縷殘魂飄零四方,於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仙域,再又邂逅先生,重塑肉身……」她遙遙拱手,又道:「不管婆婆與衡天的恩怨如何,但有塵子在此,定然叫云消霧散,還望吳先生網開一面……」

    吳融搖了搖頭,哼道:「哼!念及彼此相識數百年,以及林一的情分上,老夫才容你申辯,而你卻對黃婆婆所造的罪孽全然不知!兩者相權,孰輕孰重,無須多言……」

    塵子見吳融殺機猶在且不肯罷休,不由為之一怔,頓然從乍喜乍驚中清醒過來,忙看向一旁的黃婆婆問道:「婆婆!你此行何意,緣何帶來諸多高手與衡天為敵……?」

    黃婆婆兀自緊緊挽著塵子的手臂,不以為然地寬慰道:「塵子莫慌!你我娘倆還能重逢,雖死無悔……」見對方神色急切,她心頭一軟,無奈地嘆了一聲,如實答道:「此行抓住林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稍稍一頓,帶著些許期待又道:「那小子身在何處,是否躲在衡天?」

    塵子失聲道:「婆婆!你不可與林一為敵……」

    「有何不可?」黃婆婆埋怨了一句後,依然神色端詳,耐心分說道:「上回若是殺了那小子,豈會有今日的麻煩?他身上的紫薇傳承關係重大……」

    塵子怔然無語,神色變幻。不過少頃,她胸口起伏了下,說道:「婆婆!沒有您老人家,便沒有昨日的塵子!而沒有林一,便沒有今日的塵子……」

    「怎講?」黃婆婆臉色微微一沉,說道:「你現身此處,是否受那小賊脅迫,婆婆不會放過他……」從其話中不難聽出,林一與她的仇怨頗深,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婆婆呀!林一本人並不在界內……」塵子沒了往日的狡黠,而是正色說道:「塵子來到仙域,再塑肉身,活著見到您老人家,皆拜林一所賜!您若與他為敵,讓塵子又該如何自處……」她又不無懇切地接著說道:「現如今,您老人家已非他的對手,不若就此化干戈為玉帛……」

    黃婆婆詫然半晌,問道:「你所說的……句句屬實?他竟是你的恩人……」而她隨即又竭力挺直幹瘦的身子,頗為執拗的說道:「他一小輩,絕非婆婆對手……」

    塵子「嗯」了一聲,深以為然地說道:「那林一單憑著本尊的修為,在婆婆的面前不堪一擊呢!」其話語一轉,有些不忿地說道:「而他一體三修,均為仙君境界,試想天下誰是敵手……」見黃婆婆的身子又慢慢佝僂下去,她趁機又道:「凡事自有定數,不可強求,反之必遭天譴,婆婆何不順其自然,或有轉機猶未可知……」

    遠處的吳融好似等得不耐煩,突然出聲叱道:「塵子!老夫已仁至義盡,切勿自誤……」他大袖輕拂,四周頓時殺機湧動。

    重圍之中,生死在即,十餘個花奴渾然不覺。羅清子與羅坤子卻非行尸走肉,兩個人一對惶惶無措。吳融分明要來一個斬盡殺絕,叫人無從掙扎。那可當年的四大仙尊之一,再加上數十位百戰餘生的遠古仙人,還有一大群凶悍的妖修……

    塵子一把抓緊了黃婆婆,輕輕嘆道:「罷了!塵子與婆婆共生死……」

    「我的兒……」黃婆婆神色一緩,顧不得許多,急忙轉向遠處喊道:「且慢……」

    吳融哼了一聲,不為所動。

    黃婆婆一咬牙,說道:「只要放了我並讓我帶走塵子,我從此不再與林一正面為敵……」話雖如此,她兩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忿。生死面前,總是讓人不得不屈服,卻又為此耿耿一生。而塵子這丫頭無辜啊……

    塵子微微怔然,隨即連連點頭,附和道:「吳先生!還請法外施恩,不然塵子寧肯求死。我在一日,斷然不叫婆婆重蹈覆轍……」

    吳融忖思不語,似有遲疑。

    黃婆婆喟然一嘆,滄桑的神情中更添幾分苦楚。她看了一眼身旁,輕輕撩起塵子的一絲亂發,隨後轉向遠處說道:「此前種種,實乃身不由己。其間苦衷多多,一時無從分說……」其話語一頓,帶著沉重又道:「我……黃瑛從不輕諾,卻一諾伴終生。還請吳……吳前輩,念在遠古鄉梓的情分上,高抬貴手……」她有些吃力地躬下身子,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黃瑛這個名諱,多少萬年來都不曾對人提起過……

    不知是被遠古鄉梓四個字動了惻隱之心,抑或是其他的什麼緣故,吳融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看著那一老一少兩道身影,片刻之後,突然說道:「令師何人?你所施展的禁制來自何處?」

    黃婆婆稍稍直起身來,想了想,答道:「家師不過一尋常的仙人,早已隕落!我所施展的禁制,來自九牧仙法……」

    「留下十二個仙君花奴與祭煉之法……」

    黃婆婆話沒說完,已然愣在原處。她難以置信地說道:「吳前輩!您……您真的放過我……」

    塵子一直繃著的心弦猛然一鬆,在一旁提醒道:「婆婆呀!吳先生乃何等人物,豈會出爾反爾……」她綻開笑靨,衝著吳融說道:「多謝吳先生!」

    見此情形,羅清子與羅坤子換了個眼色,忙不失時機地躬身說道:「羅家子弟,多謝前輩大恩……」

    吳融冷冷一瞥,說道:「你二人想活不難……」

    羅清子與羅坤子才要暗呼一聲僥倖,隨即又雙雙臉色一變,只聽對方漠然開口又道:「了道、了凡,給他二人種下魂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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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0 14:2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正邪善惡

塵子,跟著黃婆婆走了。她說她二人亦師亦母,有著不可分割的情分。她要跟著黃婆婆回家。家在何處?有婆婆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還說,除了黃婆婆之外,最難忘懷的便是九州的歲月,並有幸遇到了松云散人,百里川,以及出云子。她沒有提起林一,只在遠去的時候,回眸遙遙一瞥。

    浮世如夢,歲入千塵;剎那花落,天涯已遠!

    不過,在兩人離去的時候,黃婆婆有意無意間透漏了一句。九牧之強大,絕對出乎常人想像……

    羅清子與羅坤子也走了。二人乘興而來,在經歷了一場慘烈而又跌宕幾轉的大戰之後,帶著不盡的悔恨而去。其惶惶然沒了一方至尊的模樣,儼然一對失魂落魄的老兄弟!

    記得當年獲悉界內有變,著實令羅清子嚇了一跳,卻沒忙著前去九牧稟報,而是命羅家子弟嚴加防備。多年過去,並不見林一登門尋仇。他並未因此而感到慶幸,反倒是更加的憂心忡忡。

    俗語有云,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那小子在紫薇仙境中的強橫可是有目共睹,真若是再次瘋狂起來,羅家必將首當其衝!

    為此,羅清子尋到了黃婆婆,欲借對方之手以除後患。而全軍覆沒的下場,著實令人猝手不及。那位吳融前輩雖未趕盡殺絕,卻更為的歹毒。從此往後,命不由己!

    早知如此悔當初啊!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途中,羅坤子跟在羅清子的身後長嘆了一聲。若有聖賢,誰為妖孽……

    ……

    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伴隨著一場大戰的終結而悄然遠去。了道、了凡與金聖,帶著各自的手下返回了衡天,仙奴則陪著吳融打道回府。餘下的人無意久留,一個個乘興而歸。

    不過,塵子的意外離去,還是讓有的人悵然所失。

    「哎呀!那丫頭雖說鬼靈精怪,倒也脾性喜人,卻說走便走了,又少了一個說話的人吶……」

    出云子衝著空蕩蕩的四周出了會兒神,丟下一句感慨,轉身往回而行。九州門上下,能與其嬉鬧並談笑自如的人沒幾個,而塵子恰恰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對方的突然離去,給他添了一些莫明的心緒。

    前方的數十丈之外,是先行一步的余恆子等人。此番大開眼界,眾人猶在回味不已。

    淳于風一邊與師兄弟說笑,一邊不忘打量著遠處的白衣人影。那仙子一如皎潔明月,愈發清豔,愈發的高不可攀……

    雷天跟著眾人往前飛行,同樣在心神不定,忽聞身後動靜,頭也不回地叱道:「那位塵子姑娘好歹是位仙人,絕非誰家的丫頭!你這胖子目無尊卑,豈有此理……」這一番話語來得正氣凜然,於情於理都讓人無從指責。只是他三番五次吃虧之後,依然沒有弄清根由。莫要輕易欺負一個胖子,尤其是一個正自大發感慨的胖子。

    「丫頭怎麼了?我已如此稱呼了上千年,你管得著嗎……」

    一聲咆哮在身旁響起,雷天忙側目看去。出云子到了近前,兩眼圓睜,氣勢洶洶,一臉的惡相。

    「小輩,無禮……」

    雷天錯愕。這個胖子只是一個合體晚輩,竟敢衝著自己發火?見余恆子等人回首看來,他頓覺大失顏面,忍不住心頭火起,叱道:「那塵子姑娘於危難之時挺身而出,有情有義,令我輩欽佩有加!你這胖子卻口無遮攔且目無尊卑,真是有欠管教……」

    「我呸!」

    出云子不等雷天將話說完,吼道:「我不問情義,只管討債!四十八萬仙晶,少一塊都不成,拿來……」

    雷天神情一僵,猛地揮手怒道:「沒有……」他並非吃虧不認賬,而是惱怒對方的囂張。直至今日,連個林一的人影都沒見著,一無所獲不說,還根本不知道何時才能脫身,如今卻要被一個死胖子肆意訛詐,著實叫人忍無可忍。

    「你敢耍賴?」出云子腰腹一挺,惡狠狠地挽起了袖子。

    雷天的心頭莫名一跳,想都不想地喝道:「你敢放肆……」對方握緊了雙拳,竟是要動手的架勢。他不屑地哼了一聲,仙人的威勢霍然而出。

    出云子握緊雙拳,滿臉的殺氣,再又膀子一晃,肥碩的身軀頗顯彪悍。而他兩眼盯著雷天,卻是突然一聲大喊:「這人欠債不還,給我揍他……」其話音未落,天狼葉茂與童家兄弟已飛奔而來。余恆子師徒則在袖手旁觀……

    「故技重施,無恥之尤!」

    雷天頓時氣結,兩眼發黑。他恨恨一甩袍袖,轉身便躲。且不說群毆難敵,就此驚動九州門上下,叫人擔待不起……

    出云子得勢不饒人,揮動拳頭,喝道:「休走!且大戰三百回合……」

    雷天漸入重圍,被逼無奈,身形一閃直奔前方,呼喊道:「吳前輩!那胖子欺我……」

    ……

    數十里之外,吳融與仙奴猶在凌空慢行。

    大戰過罷,斬獲頗豐,使得吳融的興致不錯。他手拈長鬚,悠然遠眺。

    仙奴在一旁默默相隨,神有所思。

    吳融眼光一瞥,含笑問道:「仙奴!緣何鬱鬱不快?」

    仙奴輕吁了下,歉然回道:「奴兒與塵子姐姐相處日久,乍然別離,難免傷懷……」

    「哦……」吳融好似恍然,又作不解問:「是她是非不明,一意孤行,你又何必不捨……」

    仙奴遲疑了下,答道:「塵子姐姐為人看似瘋癲,舉止無常,實則冰雪聰慧且重情重義。她熟悉那婆婆秉性,唯恐對方執迷不悟而惹禍上身,又不願家師再添強敵,這才舍小我而全大局。為此,奴兒心有所感……」

    吳融眼光一亮,又問:「老夫放她二人離去,會否留下禍患?」

    「先生之決斷,自有道理,奴兒豈敢妄加揣度!」仙奴話語婉轉。

    吳融拈鬚一笑,說道:「無妨,講來……」

    「嗯!」仙奴甚為乖巧,應道:「先生與塵子姐姐相熟已久,或有一念惻隱。倘若藉此探悉九牧虛實,當為意外所獲。而那黃婆婆返回之後,必遭猜忌……」

    吳融側首端詳,神色讚許,隨即笑著嘆道:「林一不凡,弟子更是了得啊!」

    仙奴神色微赧,說道:「弟子多有不堪,有負家師教誨!」

    吳融接著笑道:「呵呵!若是與那塵子相較起來,你之心智才情,過之而無不及……」其話音未落,身後有人大喊:「吳前輩,那胖子欺我……」

    聞聲,吳融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見一旁的仙奴轉身,他隨之回望。

    雷天飛奔而至,天狼葉茂與童家兄弟緊追不捨,出云子揮動一雙拳頭跟後叫囂,余恆子師徒尾隨而來。

    「何事驚慌?」

    吳融在明知故問。有他這個長輩發話,仙奴一聲不吭。

    十餘丈遠之外,雷天猛然止住了身形,又羞又憤地急急拱手說道:「那死胖子肆意訛詐,仗勢欺人!想我一腔赤誠遠道而來,卻遭此凌辱,天理何在?」

    與此同時,天狼葉茂、童家兄弟悻悻停了下來,猶自神色不善。出云子卻是趁機收起了拳頭,捧著腰腹,堆起笑容,人畜無害的模樣一如往日。余恆子師徒衝著吳融與仙奴遙施一禮,於稍遠處駐足觀望。

    「天理無辜,怎管得了個人恩怨!」

    吳融的眼光掠過眾人,最後落在雷天的身上。他話語淡淡,卻寓意明了。你等打打殺殺,純屬個人恩怨,與天理無關,與九州門也無關。

    天劫雷天一怔!本指望著這位吳前輩能夠主持公道,誰想他竟然如此偏袒九州門弟子。莫非是不知道那胖子的惡行?念及此處,一個肥碩的身影晃到了近前,得意笑道:「先生明鑑!此乃個人恩怨!之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嘿嘿……」

    「並非如此……」雷天急了,無暇多想,忙三言兩句道出了欠債的由來。

    在場的眾人有所獲悉,皆無動於衷。只有餘恆子與淳于風扭頭他顧,臉上帶著一抹掩飾不去的笑意。那個胖子還真不是個歹人,卻是出了名的難纏,誰惹他誰倒霉!

    吳融聽罷雷天的敘說,隨口回道:「你情我願,且已認賬,怎可抵賴?」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雷天情急無奈,說道:「晚輩並非抵賴,來日必將償還,不過……」他猶自不忿地說道:「那胖子三番五次相欺,且以林一兄長自居。而其兩者正邪不一,分明是要毀了九州門的聲譽。種種惡行,晚輩實在是忍無可忍……」

    「忍無可忍?」

    吳融好像是沒了耐心,背起雙手看向遠方,說道:「據我所知,當年你曾數次羞辱林一,事後他又是如何待你?這天下之大,不是人人都有他那般的胸襟。而出云子權作一個賣酒之人,數十萬的仙晶卻換不來你分毫的誠意。至於兄長之說……」

    便於這一刻,星空的遠處劃過兩道人影飛虹。

    吳融稍加凝望,接著又道:「誰說正邪不兩立,從來善惡是兄弟……」

    與此同時,另一方的星空中又有三道人影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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