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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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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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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應酬

旭日東昇,霞光萬道,海天輝映,蔚為壯麗。

樓臺之上,晨風拂面,令人有說不出的愜意。

蛇島驚魂讓天龍派弟子們記憶猶新,便是林一回想起來,也仿若昨日之事。

在蛇島的第二日,林一帶人去尋了黃家齊的屍身安葬,重新找了處地方補充了淡水後,才登船啟程。

如今,一晃眼半月過去,季湯與孟長老傷勢也都痊癒。只是海上的天氣變幻不定,時而豔陽高照,時而電閃雷鳴,暴雨交加,讓天龍派的弟子們倍受煎熬。

掰著指頭算起來,林一隨著天龍派一行,離開九龍山也有三個多月了,眼下正是六月的酷夏時分,海上的清晨,還是甚為涼爽。

樓臺上只有那個焦堂主在,見到林一,他抱拳示意。

“焦堂主早啊!”林一也笑著拱拱手。

“行船乃是分內之事,自是不敢懈怠!”焦堂主呵呵笑道,滿是皺紋的臉上,透著滄桑。

“此去向是正東嗎?”林一問道。

焦堂主手扶著欄杆,搖頭說道:“應是東北方向,眼下正是東南風吃緊,海船不能逆風而行,只能借助船帆,順風向東北而行了。”

對於行船之道,林一不懂。他在樓臺之上,踱著步子閑走,又問道:“此去還有多遠呢?莫非就這麼一路行下去?”

日前在蛇島之上,見識了這個年輕人的身手之後,見慣風浪的焦堂主,自然知林一不凡。他哈哈笑道:“此去行程甚遠,眼下,也只是走了個十之一二。我等順風而去,要到風向轉變之時,再掉頭向南行駛。”

海上行船要借助風力,如焦堂主所說,海船要在大海上兜個極大的圈子。不過,憑藉前輩傳下來的海圖,尚不至於迷失航向。看來,這海圖極為的稀罕和珍貴,應為天龍派此行的最大倚仗。

海域茫茫,前行頗為艱難。且不說有風浪侵襲,以及水土不服引起的疾病,便是日復一日的行船,終日面對汪洋一片,給人深感不見天地的枯燥與無味,同樣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磨難了。

焦堂主有事走下樓臺,留下林一獨自臨風觀海。

日頭漸漸升起,白雲下,海浪起伏,一眼望不到盡頭。偶爾有一兩隻大魚躍出水面,與海船爭渡。別人眼中已變得無趣的大海,倒是讓林一看得興致盎然。

“小師叔,可見到你了!”

林一轉過身來,見是真元子師徒三人走上了樓臺。他笑著與對方打個招呼,又無奈地撇撇嘴。

小師叔的稱謂聽著不適應,而元青與元風卻是叫得愈來愈順口,林一也只能聽之任之。

“呵呵,你閉關多日,讓師兄我頗為想念啊!”真元子手拈長須,面帶笑容。他見了林一,比他倆徒弟還要來得親熱。林一苦笑了下,拱手說道:“倒是讓師兄記掛了!”

“呵呵,無妨!不知師弟閉關可有收穫?”真元子踱著方步,憑欄遠望片刻後,不無關切地問道。

真元子師徒三人一身道袍,衣袂隨風舞動,儼然是得道高人模樣,令人不敢小覷。倒是林一腰裡掛著個酒葫蘆,發也不束,只是在頭頂上布條隨意綰紮,顯得不倫不類。只是他眉宇中凝煉的氣度,頗有出塵之意。

林一笑著說道:“倒不是尋常的閉關,只是琢磨一些小東西,不想有人打擾罷了!”他說著,想了一下,從懷中掏出幾片玉佩來。

“我這有三片防身玉佩,送與你等隨身佩戴,說不定會有用處!”

真元子師徒好奇地接過林一手中玉佩,各自拿在手中把玩。見他們並未在意自己說的話,林一又拿出幾片玉佩來,說道:“我手中拿著的這幾片玉佩,危急關頭可做退敵之用!”

玉佩既能防身,又能退敵,林一的話令師徒三人不明就裡。

元青指著林一手中的玉佩問道:“小師叔,玉佩隨身佩戴可辟邪,這些我等都知曉的。可這麼小的玉佩,又怎能做退敵之用呢?”

真元子和元風怕是與元青同樣的心思,皆是面帶好奇地看著林一,期待下文。

林一無奈地笑了笑,旬日的工夫,才煉製出一二十片玉佩。若不是真元子與自己有那一層淵源存在,眼前這三人與自己關係已變得非同一般,他才不會捨得將其送人。

樓臺之上,並無他人,便是桅杆上的弟子也不在。

林一遲疑片刻,走向船尾處,拿出一片玉佩,沖著真元子師徒示意一下,爾後手指用力捏碎往前一拋。

真元子師徒三人即刻感到眼前炙熱逼人,只見一條火龍憑空出現,霍然長身丈餘,躍在空中,張牙舞爪,向前撲去。只是瞬息之間,火龍凝成一團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燒。

見三人已目瞪口呆,林一不想惹來更大動靜,他隨手一點,火球隨即化作一團白煙,隨風消散在空中。那方才活龍活現的火龍,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這是什麼?玉佩中怎會藏有火龍?”元青有些口吃,瞪著眼睛,還在四處打量。

“別問這麼多,危機關頭,捏碎玉佩拋出便可,等閒之人也會被燒為灰燼的。”林一將玉佩交予真元子,又吩咐道:“師兄,這幾片玉佩你妥為保管,不要讓外人知曉,以免惹來禍端。”

“這便是師弟閉關得來的小東西?”

難以置信地看著林一手中的玉佩,將其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生怕一不小心給弄碎了。見識玉佩的威能,真元子自然識得輕重。這幾片小小的玉佩,若是放到大商江湖中,足以惹起驚濤巨浪來。

收起了玉佩,真元子見倆徒弟眼饞的模樣,故作威嚴地哼了一聲。

還是元青乖巧,沖林一討好地笑道:“小師叔,這是仙法還是道法,我兄弟二人能不能學?”

看著眼前師徒三人眼中的熱切,林一再一次露出苦笑。他耗費心神,用去大量玉石,幾十次,上百次,才能煉製出一片玉佩來。這些日子以來,除了防身的玉佩以外,也只是依據《玄元符籙》所載,煉製了幾片火龍玉佩。

不過,煉製玉佩算是仙法嗎?林一暗自搖頭,他對元青說道:“這算是道法吧,不是不將此法傳二人,而是你等學不來的。那個防身玉佩,須隨身佩戴,在海船之上,除卻江長老以外,無人能傷得了你。而火龍玉佩的威力有些驚世駭俗了,為免生意外,先由你師父收起來吧!”

聽林一如此分說,元青與元風已迫不及待地將玉佩掛在胸口。

玉佩的功用,令真元子也是又驚又喜。見倆徒弟跟個孩童般,老道卻有些抹不開顏面,不好當面佩戴玉佩,只是將其揣入懷中。

見狀,林一本欲出言提醒一下,想了想還是作罷。在海船之上,真元子倒不虞有什麼危險。

不過,從真元子的神情中不難看出,他顯然是將火龍玉佩視若珍寶,而對更為難得的防身玉佩,還是沒放在心上。

“林兄弟早啊!道長也在,呵呵!”

弘安一身白袍,頭戴束髮珠冠,手持摺扇,風度翩翩地走了上來,身後照例跟著弘寶與白潛川。

林一輕輕點頭,便轉過身去。他不想與這個弘王爺有什麼交集。弘安那俊美而又儒雅的笑容下,雙目閃爍不定,令人總感到幾分不舒服。

如此一個王爺,年歲也不大,卻是心機陰沉,與其打交道,只能繞著彎子地寒暄,對林一來說,頗為不喜。更別說還有那個白潛川了,一身的陰氣,即便是臉上掛著笑容,也帶有濕冷之意。

林一的冷淡,令弘安微微一怔,隨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又與真元子彼此問候起來。

弘寶卻是主辱僕羞,瞪著林一的背影,冷哼了一聲:“你這人好生無禮,莫非忘記我家公子于你有救命之恩嗎?”

白潛川在一旁連連點頭附和,對弘寶所言極為贊同一般,只是面上笑容陰冷。

見弘寶如此出言相斥,弘安打開手中摺扇,面帶笑容道:“些許小事,不必多言!”

眼前的情形讓真元子有些意外,他深知林一生性如此,對於不想結交之人甚為冷淡,卻沒料到會得罪了弘安。

真元子上前一步,呵呵笑道:“想必是這位弘侍衛誤會了,我這師弟不善與人結交而已,並無他意!”

想來這個弘寶在京城是驕橫慣了的,便是孟山對其也是執禮甚恭,眼下真元子出面說和,他根本不予理睬,而是不屑地哼了一聲。

身後的動靜瞞不過林一,他轉過身來,眉梢一挑,看著弘寶問道:“我該怎樣償還你家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弘寶神色一怔,轉而目光淩厲地瞪著林一,大聲斥道:“莫說我家公子身份尊貴,便是尋常百姓,有禮在先,你也不該如此慢待。還有,我家公子在皇上面前費盡心力,才求得你一條生路。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又有何本事,能償還如此大恩。將我家公子的恩典記在心頭便可,這才是為人的本分,斷然不可當面無禮!”

“弘寶,給我閉嘴!”

弘安臉色一板,呵斥了一句後,又展顏一笑,沖著林一溫和說道:“林兄弟,看在為兄薄面上,勿要與我家下人一般見識,如何!”

林一神色平淡,打量一眼弘寶和那個一臉陰笑的白潛川,轉而對弘安搖頭說道:“這位弘兄忠心護主,所言所行,大善!王爺如何要救在下,還恕林一懵懂無知。這份意外的人情,我有沒有本事償還,尚未可知。只是我自在慣了,向來不受禮數拘束。奈何?”

弘寶面色難看,可在這海船之上,輪不到他作主。何況見識過林一的武功,自知難敵對手。他心中不忿,怒視著林一。

弘安面色不改,只是笑容有些僵硬。不過,這個林一如此難以接近,才彰顯不凡,更值得他折節下交。

白潛川呵呵笑著,上前打著圓場。他沖林一拱拱手,尖著嗓子說道:“林兄弟非常人可比,弘兄又豈能以常理度之。白某倒是欽佩林兄弟的率直,你我有緣,倒是要好好親近才是!”

林一咧咧嘴,不置可否。對於弘寶的護主之情,他並無惡感。這個白潛川,令人無論如何也生不出半點的興趣。

弘安主僕正值尷尬之際,一旁的元青發出了一聲驚呼:“快看,前方有海島!”

船樓下面傳來了歡呼聲,每一次在海上發現陸地,都是令人如此驚喜。或許,只有長久漂泊在海上的人,才會有這般感受。

林一轉首望去,一抹淡淡的墨色,出現在天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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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大城

正午時分,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陸地,出現在海船的前方,使人恍惚覺得,此行已來到了彼岸。

海面上,不知何時,多了無數來往的船隻。天龍派的弟子們皆走上甲板,面帶喜色地四處張望。

聽虎鯊堂的人說,此處是扶蘇國外的一座大島,名為瀛島,是穿過這片海域的必經之地。過了瀛島之後,將會許久也見不到有人居住的島嶼。故此,天龍派要在此處停船靠岸,補充食水。

海船緩緩駛入一處碼頭,有兩個穿著類似官服的人,一搖一擺地沿著碼頭棧道走來,阻住了正待離船的眾人。

焦堂主讓眾人靠後,笑呵呵地迎上前,順手塞過去兩個錢袋。那兩個人竟迫不及待地打開錢袋查看起來,頓時變得喜笑顏開,遞過來一張押書類的東西,沖眾人揮揮手,這才轉身離去。

即便是孟山見此也是有些糊塗,更別提船上弟子們那一腦門子的不解了。稍後才知那二人是前來索賄的。

外來海船靠岸,要提請人物詳單備案,以便官府稽查。而小吏常常借此刁難,以圖私利。焦堂主自然知曉其中名堂,兩袋碎銀子,便省去了一切麻煩。

海船要在瀛島停靠兩日,眾人皆需結伴而行,畢竟身處異域,萬事都要小心。

孟山交代了一番後,便與焦堂主等人,去島上行採買事宜。天龍派內門弟子,則在季湯帶領下,一二十人浩浩蕩蕩上了岸,三五成群的散開,各自尋開眼的事物去了。

江長老本欲上岸,卻以年邁腿乏為由,帶著一些人留守海船,卻暗中傳音給林一,令其多多費心照看這些弟子。

林一下了海船,暗自搖頭。這個江長老知曉自己的身份後,倒是不見外,好似怕自己白搭了趟順風船一般。不過,對方既然如此相信自己,卻不好推搪。

碼頭上,停靠著大大小小各式船隻;衣著各異,形色不同的人,來來往往。整個海邊碼頭上,噪雜,卻也熱鬧。

來往人群中,更多的是一些身材不高,衣衫怪異,剃頭蓄鞭,面相溫順卻顯猥瑣的人,想必這些都是瀛島本地的百姓了。

林一往岸上走著,回首欲打量一下碼頭之時,見到身後眾人,苦笑著說道:“這是作甚?”

他自然知道身後跟著真元子師徒,可這三人後面,還跟著滄海幫餘眾一十三人。

卞振鐸打頭一抱拳,綻開滿臉皺紋,親熱地笑道:“我等是林公子的人,自然追隨公子了,有何不妥嗎?”

“不是不妥,只是……?”

一大幫子人被自己帶著這麼招搖過市,林一可不覺得是一種威風。

“林公子身份非同小可,又是我等救命恩人,多帶一些隨從有何不可?公子放心便是,沒人敢擾了您的遊興!”卞振鐸一拍胸脯,帶著理所當然的神情說道。

林一咧咧嘴,我又有什麼身份了?怎麼又是救命恩人?見真元子師徒也在看笑話,他搖搖頭,甩著袖子,自顧向前走去。

有林一的默許,卞振鐸呵呵一樂,吩咐手下弟子不要靠近,卻帶著石堅和黎采衣二人,緊緊跟在真元子師徒的後面,一道往前走去。

走上碼頭,倒是綠樹成蔭。樹蔭下,除卻形形色色的本地人,便是傾斜矮小的木屋。眾人循著一條土路前行兩裡,便到了一座小城的城門前。

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城門口蹲著一些衣不蔽體的人,林一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移開,看著城門上的匾額之時,有些錯愕。身後的元青兄弟倆已出聲嗤笑了起來。

城門匾額之上,竟是兩個大夥兒相熟的字體——“大城”

難怪兄弟倆笑話,林一也露出笑臉。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低矮的城牆,能配得上大城的稱謂,不過這城名起得倒也別出心裁。

此處風景還不錯,只是不知民生為何如此潦倒。

城門口那些狀如閑漢的人,面帶驚恐地挪動屁股,為眾人讓出了道。走進城門,狹窄的街道之上,塵土飛揚,污水遍地。入眼處皆是簡陋的木屋,行人大多面露菜色,衣衫破舊,神色萎靡。

街上百姓見到林一等人,皆露出欽羨的目光,幾個疤瘌頭,沖著美貌如花的黎采衣直流口水;還有幾個形如鬼魅,衣衫襤褸,滿面汙膩的漢子,戀戀不捨地跟在後面;若不是滄海幫的弟子們抽出半截長刀,怕不是已有人伸出手來乞討了。

眾人走至一街口處,卻見眼前景象為之一變,幾家頗為氣派的酒樓分立街口兩旁,門前停著一排車馬,進出之人的衣著也光鮮許多,偶爾還能見到一兩個面帶贅肉之人。

“不管了,先去填飽肚子再說。”元青與元風跑在前頭,就近尋了家酒樓,一頭鑽了進去。

林一抬頭打量——“大香樓”。

怎麼此處對大一字,獨有情衷呢?還有,這扶蘇國,距商國也有幾千里之遠吧,聽街上百姓口音怪誕,聽著極為費力難懂,文字卻與商國一致,有趣!

酒樓夥計見來者皆是人高馬大之輩,笑顏逐開,忙請眾人樓上雅間落座。上得樓來,才知所謂的雅間,不過是一間頗大的屋子,地上鋪著席子,席地而坐罷了。

入鄉隨俗,林一與真元子師徒,還有卞振鐸三人,圍坐一起。而滄海幫的弟子則靠著門口處,另起一桌。

樓上已坐了不少客人,見到一下子又來了這麼多持械的武人,騷動了片刻,才一個個面帶不安地低頭私語,還不時偷偷打量著林一等人。

一方低矮木幾上,很快擺滿酒菜,由石堅執盞斟酒。

此地酒味甚淡,應是米釀而成,入口甜軟。林一端起酒杯嘗了下,還算不錯。只是元青兄弟二人苦著臉抱怨起來。

原來,木幾之上,菜式豐盛,卻大都沒經蒸煮烹飪,只是沾些油鹽調料生食。兄弟二人哪裡吃過這些,見鄰桌之人竟吃得津津有味,他二人心知此地風俗如此,無奈之下,只好也灌起米酒,尋桌上的青菜來吃。待會兒再往肚子裡填碗白飯,也算是對付了一餐。

林一對吃食本不在意,如今閉關半月,不吃不喝也無妨。真元子早年行走天下,經歷不凡,他與卞振鐸二人,對桌上吃食,挨個淺嘗輒止,算是多了分見識。

石堅與黎采衣二人,卻如本地人一般,吃喝起來,不忌生冷。

石堅生性陰冷,怕是茹毛飲血的事也作得出來。而黎采衣這樣一個女子,許是出身南疆的緣故,對生食也不忌諱,讓元青兄弟倆看在眼裡,一個勁地直撇嘴。

“很香的,你二人也嘗嘗啊!”

黎采衣伸出蔥管般手指,捏了片紅潤的肉片,沾了些調料。她香唇微張,肉片塞入口中,貝齒輕叩,輕輕咀嚼起來,頗為享受的模樣。

未幾,黎采衣粉舌舔舐**著,意猶未盡般,沖元青二人媚然一笑。

元青兄弟二人,怔怔地盯著黎采衣的嘴巴,卻露出不忍目睹的神情,忽然又見對方眼神飄來,不免心神一蕩,面色微赧,忙連連擺手。

“哼!”

見徒弟窘態,真元子沖黎采衣不滿地冷哼一聲。

卞振鐸與石堅,早已領教過黎采衣的難纏和無所無在的毒攻,只好對眼前之事,視若未見。

黎采衣翹起圓潤的下巴,神情頗為得意,只是撞見林一冷冷的目光,她心頭莫名一悸,神態稍有收斂。當初在這個車夫手中逃走之時,便知對方深不可測。如今她才明白,還是低估了林一。

“美人當前,同飲一杯如何?”

一個口氣有些怪異的腔調,突然在身邊響起。黎采衣收起心緒,詫然看去。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身材要比本地人稍高一些,衣衫上繡著金絲,衣著華貴的模樣。其面容白淨,腦門剃得清亮,不過容貌倒也端正。只是令人不解的是,他的臉上好似女子般,塗著一層粉,渾身帶著一股子怪怪的香氣。

黎采衣俏臉生寒,蛾眉豎起,不待她發怒,這人竟走近了兩步,靠近了跪坐下來。

這本地的男子,手中還端著酒杯,面帶矜持的笑容。好似美人與其飲酒,是理所當然之事。其身後那些同伴,也都是衣飾華麗之人,紛紛擊掌叫好,一個個目含淫情蕩意。

此事擱在以往,黎采衣早已笑臉相迎,暗施辣手了。眼下,卻是怕林一不喜,只能一改舊態。她索性正襟危坐,對那個男子不理不睬。

那男子見黎采衣不出聲,想是美人害羞,他呵呵一笑,沖林一等人微微俯身,說道:“見幾位衣著,想必是自天朝商國而來,這位美人,也定是天朝中難得的佳麗。小生乃王城大姓直木家的人,與這位美人同飲一杯,也算是一段佳話了,各位以為然否?”

“王城?此處不是叫做大城嗎?”林一似笑非笑地插話道。

“非也,非也!此處便是王城。大者,王也。莫非爾等天朝之人,大、王不分嗎?”那男子搖頭晃腦,說得有滋有味。

“啪——!”

早已看著對方不順眼,卞振鐸一拍桌子,震得碗碟直響。他轉身沖那男子雙目一瞪,大罵道:“什麼狗屁倒灶的東西,不男不女的玩意兒也敢在此充斯文,給老子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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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好色直木

樓上雅間內,燕雀無聲。

那些大城的本地食客,皆愣在了當場。惟有林一等人,帶著挪揄的笑意,冷眼旁觀。

那個直木家的男子,恍如雷擊般。他端著酒杯的手,在顫抖著。驚恐中,帶有憤怒,他臉上的粉也簌簌直落下來。

王城之中,誰敢如此對他咆哮?誰敢對他如此無禮?誰不是對他卑躬屈膝,刻意奉承?如今,大庭廣眾之下,竟被一個來自異域的老者如此羞辱?他,出離的悲傷了!

他自認學富五車,自小便師從來自天朝商國的高人,乃是家族中聰明絕頂之輩。可竟被人視作蠻夷之輩,不男不女之人,還罵自己假斯文。這還有天理嗎?

這位直木家的男子,憤然起身,要摔下酒杯,卻手臂一軟,眼中冒出了淚花——哭了!

林一等人雖面色輕鬆,卻也暗自提防,畢竟在別人的地頭,不能不防對方惱羞成怒。

此人出言無狀,加之舉止輕佻,以卞振鐸的脾氣,開口罵人已是難得,不殺人便是格外開恩了,何況還有黎采衣這個心狠手辣的女子在呢。

誰料想,對方竟然哭了,讓林一等人措手不及,卻也松了口氣。對方流淚後離開,此事便算是罷了。

林一等人也不想惹是生非,誰知意外之事又起。那男子身後,呼啦啦站起一圈子的人,從懷中掏出短刃,圍了上來。

回首見身後群情激憤,男子揮手抹去幾滴眼淚,哆嗦著喝下杯中酒。許是酒壯慫人膽,他揚起手,狠狠摔下酒杯。酒杯轉著軲轆溜到一邊,沒碎!

男子恨恨地跺腳,指著卞振鐸,面容扭曲,聲音淒厲地叫著:“快與我下跪賠禮,將美人送我。不然,辱我直木家的人,走不出王城去。”

卞振鐸見對方借勢眾逼人,面露冷笑。石堅手扶刀柄,端坐不動。

林一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模樣,眼光飛快從黎采衣暗扣的指尖滑過。看著屋子裡這些氣勢洶洶的本地人,他已察覺到黎采衣的殺機。若是這個女子下毒,怕是這些本地人,無一人能活著走出屋去。

真元子師徒皆一臉的輕鬆,林一如今是他們的主心骨,何況,他們師徒也沒將這些本地人放在眼裡。

而坐在門口的滄海幫弟子,見勢不妙,一個個神情戒備,長刀出鞘。

卞振鐸見這個男子勢若瘋狂般的狂吠,他冷冷一笑,目光嘲諷地看著對方說道:“你這小兒,敢讓老夫下跪,活得不耐煩吧!”

黎采衣頗為厭惡地看著那個男子,手指暗藏的毒粉,剎那間便要彈出,耳中突然傳來林一的聲音,讓她暗暗一驚,這才強自忍耐沒有出手,卻不由得回首瞥了一眼林一,目含埋怨。

黎采衣雖生性潑辣,外表狐媚,卻也有女兒家小性子。只是無奈林一強壓她一頭,她不得不忍。

林一是怕這女子施毒殃及他人,及時傳音阻止,對其惱怒的神情,佯作未見。

許是欺生的緣故,雅間內的本地人,這一刻皆氣焰滔天地站起身來,一個個目露癡狂與興奮。

許是他們對天朝商國有著與生俱來的敬畏,只不過,伴隨這種敬畏之心的,還有一種難以啟齒的自卑與怨恨。人多勢眾之下,這些本地人神情亢奮,高聲叫駡。

直木家的男子,面色潮紅,有些難以自製。他跳起來,指著卞振鐸尖叫道:“給我將這些外族人抓起來,那個……別傷著我的美人!”

幾個本地人已摩拳擦掌,沖了過來,卻是沖黎采衣而來。對於他們來說,卞振鐸老邁,不值一提,而是先拿住美人邀功才是明智之舉。

“放肆!”

卞振鐸可容不得這些人輕視,他叱喝了一聲,大袖一拂,指掌並用——

只聽‘哎呦’聲頓起,幾個要佔便宜的漢子,旋即被騰空拋起,又狠狠地摔在牆角。

見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林一等人站起身來。

直木家的男子與那些本地人,氣勢為之一滯,有些恐慌地看著這些外族人。

見林一等人要離開,想是這些外族人膽怯了。直木家的那個男子與其身後諸人,又倡狂大叫起來:“想逃走?誰也別想走出王城去!”有人竟拿出竹哨吹起來。

林一搖頭輕笑,率先向樓下走去。只是尖銳的哨聲刺耳,不知是作什麼用處。

這些本地人叫聲很高,跳得也歡實,卻無人敢上前攔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外族人,面帶不屑的神色離去。

走下樓來,下面的食客也都失措起身,顯得有些慌亂。林一見狀皺眉,真元子過來,附耳小聲說道:“哨聲示警,有些不妙!”

林一等人出了酒樓後,停下了腳步。如真元子所說,他們還真走不了!

四五十個本地人,身材矮小,卻長得粗壯結實,皆身披竹甲,便是小腿肚子上也用竹片纏了一圈,一個個執刀彎弓,面目猙獰,將林一等人堵在了酒樓門前。

滄海幫的十名弟子,長刀出鞘,呼啦一下攔在林一身前,與對方怒目相視。這些百死餘生的弟子,比起天龍派的弟子來,絲毫不遜色。

事情鬧大了,卞振鐸不好再一意孤行,畢竟不知此地的深淺,還要看林一的臉色行事。只是林一好整以暇地打量著街景,似是對眼前之事無動於衷,讓他心有惴惴。

“林公子,卞某方才有些莽撞了,還請恕罪!”

卞振鐸靠近林一,抱拳低聲說道:“還請公子與道長先行離開,我與弟子們斷後!”

林一回首,沖卞振鐸淡然一笑,斜睨著這些裝扮怪異的本地人,搖頭說道:“是他們生事在先,你何錯之有?”

卞振鐸老懷大暢,頗感欣慰,他又說道:“此事……”

卞振鐸話未說完,那直木家的男子,已帶人從酒樓中走出,見到街上的那些持械漢子,他氣勢大漲,連奔帶跑地沖過去,對其中一個帶頭的漢子嚎叫起來,只是其口音含混不清,讓人不知所云。

片刻之後,那個帶有絡腮鬍子,貌似野獸般的頭領,持著一把帶著長柄的彎刀,滿臉驕橫的走了過來。目光蔑視地掃過林一等人,他伸出長有黑毛的短粗手指,指向卞振鐸與黎采衣,昂起與其身材不符的碩大腦袋,囂張地說道:“你,跪下賠罪。你,美人留下,其他人,滾!”

“你他娘的放屁!”

卞振鐸既知林一不會怪責自己,哪裡還忍得住性子,大罵了一聲,他身子已越過前面的弟子,雄鷹搏兔般,張開雙手,向對方撲去。

那頭領見狀一驚,方想退後揮刀,卻聽“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那頭領豬嚎了一聲,短粗的身子便摔飛了出去,後面還跟著幾顆帶血的牙齒。

那些持械的本地人,被卞振鐸的身手震懾,驚異的看著自己的頭領飛在空中;街角旮旯處,瞧著熱鬧的人,發出一陣驚呼。而又伴隨一陣叫喊聲,一道靚麗的身影倏然出現在場中,婀娜的身姿,宛如彩蝶般的絢爛。只是這耀眼的美麗中,是黎采衣寒若冰霜的俏臉。

黎采衣直奔那個直木家的罪魁禍首而去,人未至,蘭花輕拂,一縷粉色煙霧便罩向對方。那男子見黎采衣如仙女般飛來,一時目眩神迷,只覺得眼前花粉彌漫,鼻尖馨香一片,卻是眼睛一翻,面帶笑意,一頭栽倒。

卞振鐸與黎采衣,二人一擊得手,翩然而回。老的老而彌堅,威勢逼人;女的婀娜多姿,懾人心魄。那些瞧熱鬧的人,竟轟然叫好起來,令林一等人無奈的搖起頭來。

他們可不認為這些本地人會無故獻媚。無外乎是一群崇尚強者,是非不分的蠻夷罷了。

那些持械的竹甲人,見兩個主事之人皆昏死不醒,一時如無頭蒼蠅,原地團團亂轉起來。林一見勢,沖卞振鐸等人點點頭,便向來處走去。在他們看來,這個大城不過如此,還是回船呆著清靜一些。

而此時,城中的竹哨聲四起,漸漸響成一片,大街上雞飛狗跳,好似整個大城都亂了起來。

不解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動靜,林一等人各自按下心思,往前走了不遠,卻見孟山與焦堂主帶著十餘人,神色有些匆忙的走來。

遠遠見到林一,孟山忙緊走幾步,大聲說道:“林一,可找到你了!”

“出了何事?”林一愕然,停下腳步問道。

孟山見林一同行之人皆在,稍稍緩了口氣,他強抑著怒氣,回首說道:“子先,你將此事與林一說說!”

林一看向孟山的身後,見是俞子先和其他的一些內門弟子,一個個面帶著怒容。俞子先應聲上前,抱拳說道:“此事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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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直木城主

季湯帶著二十餘人進城閒逛,大城不大,也有幾萬人口,民生困乏,卻不缺眾人未見的稀罕之物。木青兒與徐師姐,更是走在前頭,眾人便也隨著二人的遊興,四處閑走罷了。

他們入城之後,過了街口繼續往前,路邊竟有竹林雅舍,與其他簡陋木屋的寒酸相比,更顯此處不凡。見裡面鳥語花香,還有水霧氤氳升騰讓木青兒姐妹頓覺得眼前一亮,循著路邊白色的矮牆,便要進去看個究竟。

眾人隨姐妹倆走至一處門前,想不到此處有兵丁值守。這些兵丁皆身披竹甲,手持長刀,形狀怪異。

尋常人等不能靠近此處,這些兵丁見木青兒姐妹貌若天仙,竟不敢攔阻,任二人帶著滿臉好奇,走進樹蔭遮天的園中。

季湯等人自然要跟隨進去,可這些兵丁見美人遠去,凶態畢露,要拿下季湯一行問罪。

而此時,莊園裡一處精舍內,兩個老者正與一個四五十歲的黑粗漢子敘話。

“讓人尊敬的大巫,我直木家,不吝重金禮聘二位的到來,直木家的崛起,還要二位大巫費心了!”

黑粗的漢子,身披鐵甲,席地跪坐,對兩個老者躬身一禮。

兩個老者雞皮鶴髮,炎熱的天氣裡,卻捂得嚴實,身上五彩的布條一縷一縷的,甚為詭異。其中一個老者,神色倨傲,微微頷首,撚著白須說道:“閣下盛情所致,我等自當全力以報!”

如同商國的護國真人一般,大巫在扶蘇國中地位崇高。他們精通巫術、醫道、占卜等等。因被王室推崇,百姓膜拜,而橫行扶蘇鄉里。每一個貴族要想振興家族,成為國內真正的大姓,都離不開這些巫師的支持。故此,這些人也都被尊稱為大巫。

“尊敬的大巫,我這裡有兩件寶貝,還請二位鑒賞一下。”

黑粗漢子從身上的錦囊中,拿出兩個小東西來,他黑髯熏面,卻掩不住眼中的貪婪與狡詐。這兩件東西,乃是一個來自遠海的異族人的手中,手下人窺覷其身上財物,便殺人掠物。常人識得的金銀之物,皆被收了起來,惟有這兩件看不出究竟的小東西,因是那異族人貼身所藏,棄之可惜,他便借見多識廣的大巫來辨別一下。

若大巫也看不出這東西的珍貴來,這黑粗的漢子也就隨手扔了。只是生性的貪婪,讓他心知貼身之物不會這麼簡單,卻又怕被大巫騙取了寶物。

正當黑粗漢子心有躊躇之時,有人來報,莊院門前有人吵鬧。他只好將兩件東西塞入錦囊,揣入懷中,與兩位大巫走出了竹屋。此處乃是直木日與妻妾沐浴淫亂之地,常人不敢靠近,如今又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誰知走出竹屋不遠,便見到兩個柔美的身影,正在花前流連。送上門來的美人,令這漢子淫念頓起。

季湯與對方爭執之時,見到從裡面走出三人。

“何方來的貴客!在下乃此城的城主,有失遠迎了!”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粗壯如豬的黑毛漢子,三四十歲,重髯虎睛,身上罕見的披著一層鐵甲,面目兇狠,氣勢不凡。此人是大城的城主,叫做直木日,而直木是大姓,也就是大城中的貴族。其身後跟著兩個雞皮鶴髮的老者,被城中百姓尊稱為大巫,是人人畏之如虎,卻又敬若神明一般的存在。

這兩個大巫,是城主直木家的客卿,據說是扶蘇國內的高人,被直木日重金邀來,以便助他直木家,成為瀛島之上最為尊貴的大姓。

這些兵丁見到三人,伏地見禮後,便稟明方才發生的一切。直木日對手下兵丁所言不感興趣,眼睛盯著木青兒姐妹倆不放。

美人膚質如玉,腰肢細嫩,貌若仙子。望著美人一顰一笑,直木日虎著臉,暗吞了下口水,收回淫意漸盛的目光,沖身後兩個大巫點點頭。

隨後,季湯等人與這個城主寒暄了幾句,便在兩個大巫帶領下,走進了院子。

院子極大,竟是圍山而建,山中草木青蔥,花繁葉茂,風景清幽,讓見慣了海風海浪後的眾人,對眼前美景讚不絕口。想不到那個城主會有如此清雅之地,讚歎之餘,眾人流連其中,遊興盎然。

那兩個大巫,刻意奉承,帶領眾人來到一處雅舍後面,竟是天然清澈的泉水所在。泉水溫熱,霧氣升騰,四周山石樹木掩映,加之入耳水聲潺潺,仿若人間仙境。

木青兒姐妹聽得此處可以沐浴,頓時喜笑顏開。女兒家在海上受夠了海浪侵襲,哪裡還受得了眼前的誘惑。

似是早有預料一般,那個城主離去之後,兩個大巫便安排眾人洗浴。

兩個丫頭興致衝衝的走入一間雅舍中,見竹屋中蘭花盛開,檀香嫋嫋,四處幽靜無人。木青兒跑到竹屋門外的泉水邊,便欲解衣,卻見池水中,竟坐臥一個遍體黑毛的男人。

心中駭然之下,木青兒不及解衣,短劍出鞘,雙目含羞,怒喝道:“你是何人?”

徐師姐聞聲,忙走過來一看,頓時驚呼了一聲掩面回避。而木青兒不依不饒,女兒家受這侮辱,以後還怎能見人。

便是江湖兒女,生性豪爽之下,也深知男女授受不親之倫理人常。只是木青兒年歲也不算小了,偏有一股子不肯吃虧的執拗性子。

水中那人目露淫光,竟沖木青兒招招手,開口說道:“我,王城大姓,直木日城主是也!好生服侍我,不辱你天朝身份。”說著,他緩緩起身,不著一縷,炫耀的鼓起胸脯上的黑毛。

“啊——!”

木青兒哪裡見過這些,羞憤之下,驚叫了一聲。不敢相信這個世間還有如此畜生般的人存在,她只覺得怒火燒心,雙目泛紅,淚水打著圈兒,就要揮動短劍將眼前畜生斬殺,卻猛然間頭一暈,竟全身無力,萎頓倒地。而徐師姐剛要扶起木青兒逃離此地,也是同樣無力倒下。

那個城主帶著一身的水漬走上水池,垂涎欲滴的看著地上的美人,正要伸出手去之時,竹屋的牆壁“砰——”的一聲,破出一個大洞來,季湯從中卷著身子彈出之際,手中長劍順勢劈向了那個滿臉驚訝的黑毛豬。

直木日眼見美人到手,卻突生異狀,此人身材矮挫粗壯,卻也靈活,見機不妙,往後一躍,跳入水池中,躲過季湯的長劍。

季湯身子落地,踉蹌著站起,卻是面色潮紅,氣喘如牛。他與同門的男弟子,在那兩個大巫殷勤招待之下,面對溫泉佳境,並未放鬆惕心。

常言說的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季湯身為二師兄,自身也多些擔當,凡事自要比師弟們多些小心。在與兩個大巫寒暄之時,他悄悄暗示俞子先躲到一旁巡戒。

誰知俞子先剛剛離開竹屋不遠,季湯等人便覺得頭重腳輕,而那兩個大巫已不見了蹤影。他心知中了人家的暗算,忙吩咐弟子們穿好衣裳,各自運功以期緩解身上毒狀,百忙之中,又猛的聽到隔壁傳來的驚叫聲。

而俞子先才走出不遠,卻見一隊兵丁圍了過來,心知不好,忙要回來示警,卻見眾師兄弟皆身軟無力。他大驚之下,就要上前施救。

季湯心急之下,怕俞子先再受暗算,令其先行離去稟報,不然,都困在此處,就真的完了。

俞子先倍感事態危急,揮動長劍沖了出去。

隔壁傳的驚叫聲再也耳熟不過,季湯生怕小師妹出了意外,顧不得許多,直接破牆而入,正好遇見那個城主要對木青兒非禮。

驚怒之下,卻又無奈頭暈腦脹,季湯的手上失去了力道,竟讓那黑毛豬般的城主逃了過去。

季湯見兩位師妹昏睡不醒,暗自內疚。都是自己不夠警醒,才遭人暗算。眼下只能拼了性命來護得師妹的周全,不然,他季湯百死莫贖。

又是‘砰砰’幾聲,羅融帶著餘下的師兄弟,將竹屋又穿了幾個大洞,聚攏在一起。有功力稍弱些的弟子,支撐不住,已昏死了過去。

那個直木日城主,欲火難禁之下,氣急敗壞地趁亂跑了出去,糾集一幫子竹甲兵丁,將眾人團團圍起來。而那兩個大巫,見暗自施毒得逞後,還有這麼多弟子沒倒下,也是頗感意外。二人隨著眾兵丁,就要進屋拿下眾人。

幾個竹甲兵,剛跑進屋,就被守著門口的羅融一劍劈翻在地,嚇得直木日和兩個大巫忙後退不迭。

直木日有些惱怒的質問兩個大巫,為何這些天朝之人,中毒後還這麼兇猛。大巫和顏悅色的勸慰他說,這些天朝人,應是身具武功者,故此藥效來得慢些。不過,最多在半個時辰內,這些人定支撐不住的,美人同樣也是跑不掉的。

兩個大巫為從直木家獲得好處,不惜滿足直木日的淫欲,而暗自下毒來暗算這些天朝來的客人。在他們看來,商國在很遠的地方,殺了幾個人,留下兩個美女來取悅直木日,沒什麼大不了的。

瀛島之上,大姓家族有十幾個,若是能扶植直木日城主稱霸瀛島,是名利雙收的好事。故此,兩個大巫不惜餘力的暗算天龍派弟子們,並借此掠得美人作為禮物敬獻給直木日,以期獲得更大的回報。

只是,這些天朝來客難以對付,中了毒還不屈服。直木日與兩個大巫,帶著一隊竹甲兵,掐算著時辰,只等季湯等人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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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五章 大巫

林一與孟山等人,邊走邊說,已從俞子先口中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後果。

俞子先本想直接跑回海船,半路上正好遇到一眾採買的弟子。孟山一聽便怒了,不及稟報江長老,便帶著隨從弟子急忙去救人。此外,他也知江長老有所交代,岸上之事可以借助林一之力。

大城不大,要找到林一不難。

孟山沒想到的是,林一等人也惹禍上身。

“這些矮矬子,真是膽大妄為,拆了他娘的城主府!”卞振鐸也是氣得直挽袖子,一把子年紀,風火起來不輸年輕人,想必早年也是個火爆性子。

聽了俞子先所述,林一尋思著,這兩個直木家的畜生,弄不好是一家人呢。不過二人都是一個德行,貪婪好淫,皆是齷齪該殺之人。今兒的事情,不鬧大也不行了。心念急轉之下,神識瞬間鋪開,那個溫泉隨即便被找到。

林一等人很快來到了一處所在,俞子先指著前面的白色院牆說道:“就是此處!”此時,林一等人的身後,還有百十來個竹甲兵,一個個縮頭縮尾的遠遠跟著。竹哨聲中,城內還有數不清的兵丁在湧動著,整個大城都混亂了起來。見情形愈發的不利,孟山想了想,沖著林一鄭重抱拳說道:“此事你看……?”

林一詫異地看了一眼孟長老,遲疑了下,點點頭說道:“此事已不能善了,索性不管這麼多了,先救人要緊。”對於林一的話,眾人皆是深表贊同。孟山沖著院門前上來阻攔的兵丁,大手一揮,喝道:“殺進去!”

天龍派與滄海幫弟子,已爭先恐後殺了上去。這些個竹甲兵,哪裡是這些江湖高手的對手,一個照面不到,十來個身披竹甲的兵丁,已倒下一地。

眾人一窩蜂的撲進了風景幽美的莊園,各自輕功在身,只是幾個喘息過後,便遠遠見到那個身披鐵甲的城主,正在咆哮不止。

直木日不能不發怒,有人來報,他同父異母的兄弟直木月,在酒樓中與商國人發生了爭執,被人施毒後,眼下生死不知。而自己就要摟在懷中的兩個美人,也因這些商國人不願屈服,僵持在自家的莊園之中。

惱怒交集之下的直木日,連連下令,要全城的兵丁都召集起來,緝拿所有的商國人,違命不從者,格殺勿論。

城主大人發火了,整個大城變得混亂起來,便無可厚非了。直木日手下有超過五百人的兵丁,要抓幾個商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怒火稍歇,直木日又想起那兩個美貌的商國女子了,下腹不禁陣陣燥熱。

“城主大人,那些商國人殺上門來了”竹甲兵騷動起來,氣得直木日剛要張口大罵,卻見二三十個商國人已到了竹屋的附近。

這些商國人不請自來,是對他直木大姓的侮辱,是沒將他這個城主放在眼裡,是要受懲罰的。直木日怒喝道:“不知禮儀的商國人,滾出去!”

“快將我的同門放出來,表面邀好,背後暗算,你有何顏面提禮儀二字?”

俞子先認得這個城主,他沖在前面,大聲斥責。

“與這些畜生廢什麼話,殺進去救人!”孟山心慮弟子安危,不敢耽擱下去,他大喝一聲躍起,雙掌擊出——

‘砰砰’兩聲,擋在前面的竹甲兵倒下五六人。

孟山勢不可擋,身子落下,腳尖一點,就要再次越過人群之時,突然兩個圓球從人群中飛出,瞬間炸開。

一團煙霧兜頭罩來,孟山心頭一驚,忙閉住口鼻,半空中身子一擰,生生退了回來。他雙腳落地,只覺得氣血湧動,腦子有些暈眩。

“煙霧有毒!”

心急之下,生怕身後眾人遭了暗算,孟山忙回頭大喊了一聲,只是氣息開闔之間,他腳步竟變得輕浮起來。顯然,這毒霧非同小可。

俞子先與他師父一般沖在前頭,同樣沾染了毒霧。心知不妙,他面色大變,連忙後退,並示意眾人小心。便是黎采衣善於用毒,也跟著往後閃避,她比別人更加深知毒攻的可怕。惟有林一立在原地,身形動也不動。

直木日見孟山一行勇猛,躲在一邊想先行逃遁,卻見兩個大巫及時現身,並出手攔住了這些商國人,他不由得竊喜。看來,有這兩個大巫輔佐,成為瀛島上最為高貴的大姓,指日可待。“放下兵器,可活命!”

兩個大巫,帶著陰測測的笑意,走了出來。

彼此本來已要短兵相接,被毒霧相隔後,雙方之間相距二十丈遠。

眾人進了院子,林一神識中查看季湯等人暫時無事,便也不著急,跟隨人群一道來到溫泉的精舍邊。

這些瀛島的竹甲兵,根本無須自己出手,便能被天龍派和滄海幫的人給收拾乾淨了。不過,季湯等人既然能意外受困,對這些瀛島的人,也不能太過大意。

陰溝裡翻船的事,多了!

來時路上,林一從俞子先口中得知,這兩個大巫才是眾人顧忌的關鍵。沒想到竟然是擅長毒攻的人物,不僅在不知不覺中毒翻了季湯等人,便是孟山也不能倖免。看來這兩個老者用毒之道,怕是與黎采衣相比也不遑多讓。

只是,這些毒霧對林一無用,眾人後退之時,他正好置身在前。

林一回首打量了一下眾人,見孟山與俞子先已被天龍派的弟子們在當間,坐在地上盤腿凝神運功,來壓制體內毒氣。這毒霧粘體即入,內功真氣怕是一時半會祛除不了。他想了想,對那兩個大巫置之不理,轉身走了過去。

真元子正在詢問孟山中毒的究竟,而一旁的黎采衣也是峨眉緊鎖,面帶憂色。這大巫施毒手段匪夷所思,毒霧中,她只能辨明其中的霧腥草、銀蟾汁,一時難施援手。

卞振鐸本身就怕這些毒攻,與焦堂主等人都是一臉的焦急。

殺這些竹甲兵乃是小事一樁,可解不開對方的毒,還不知有多少人會中毒倒下。另有弟子被扣,投鼠忌器之下,讓眾人來時的憤怒,變成了如今的忿忿與無奈。

真元子見林一走來,眼前一亮。林一無暇多言,逕自來來至孟山的身邊,說道:“孟長老,我助你驅毒!”說著,他伸出一隻手掌,輕輕覆在對方的百匯之上,靈氣瞬即湧入,循其經脈,洗滌臟腑。

孟山耳中只聽到林一的聲音,便覺得一股奇異的氣流,從上至下,沖蕩著全身,氣流所到之處,那些侵蝕經脈的毒汙隨即消散,難言的通暢令人極為舒服。

“好了!孟長老可站起來試試。”

短短幾個喘息的工夫,林一手掌離開孟長老,又覆蓋到了一旁俞子先的頭上。

孟山不敢相信的睜開眼睛,氣息吞吐之下,五臟六腑全沒了方才那種無力與疲憊,他跳起來,已是目清神明,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眾人見林一手段如此神奇,心頭陰霾盡去。凡俗中的奇毒,也只是用在凡俗間,在靈氣滌蕩之下無所遁形。

林一的法子簡單,卻勝過任何靈丹妙藥,只是片刻工夫,俞子先也是生龍活虎的站了起來。

那兩個大巫,見這麼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轉手之間便將兩個中毒之人治癒,不由得面面相覷。

林一不想再讓對方故技重施,他越眾而出,走向那兩個老者。

“年輕人,你與我大巫有緣,我許你拜入我門下。”

其中一個大巫,雞皮鶴髮,身上掛著條條縷縷,五顏六色,有如百衲衣。他盯著緩步走來的林一,頗為慷慨的說道。

林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你方才說的是什麼?”

那大巫一愣,說道:“我許你拜入門下……”

“不是,是要怎樣才能活命的那一句話……”林一腳下不停,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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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雲濟滄海    第二百零六章 剷除

那個大巫不知林一何意,卻見林一越走越近,忙道:“若是要降,立在原地,不得走近!”另一個大巫有所察覺,手上捏著兩個圓球,便要擲出。

林一腳步一頓,此時雙方相距十丈,他翹起嘴角,揚眉說道:“誰要降?憑你也配!助紂為虐之輩,該殺!”話音未落,他身子在原地倏然消失,一道灰色身影宛若龍行,在空中飛舞,剎那間,眾人眼前仿若九條龍影,化作一陣清風盤旋。

“龍行九變——!”有天龍派弟子發出驚呼。

林一施展的正是天龍派絕學,龍行九變。

正在眾人目眩神迷之時,九龍歸一,林一憑空而立,雙手劍指刺向那兩個大巫——

隨即,兩聲破空的聲響傳出。那兩個大巫捏著圓球的手臂,才要作勢揚起,腦門之上已出現兩個血洞,仰後便倒。

那些個竹甲兵呆若木雞,楞立當場。而直木日所依仗的大巫已死,他嚇得大叫一聲,就要逃跑。林一身子下落之際,腳尖踏空一點,已到其頭頂。

“哼!讓你跑了嗎?”

直木日邁開短腿,鎧甲的鐵葉子嘩嘩直響,才跑兩步,突聽到頭頂有人說話,詫異抬頭一看,林一宛若天神般從空而降,他嚇得噗通一聲跪下,搗頭連連:“大巫饒命!大巫饒命!”

林一落下,看著撅起屁股的直木日,笑道:“你以為這樣稱呼我,便能活命?”

直木日聽林一語氣隨意,抬頭驚喜大叫:“閣下是真正的大巫,直木家從此是閣下的奴僕,土地、山林、金銀、美女,都是閣下的,還請饒命!”

睨著地上的直木日,林一暗暗搖頭。這個威勢滔天的城主,滿臉的兇殘和目中的貪婪與奸猾,表露無遺。這是個殘虐性戾之人,凡是遇到好的東西,便欲占為己有;為一己之私,便殺人越貨,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不過,此人還是留給天龍派了斷吧!

林一伸手一點,封住了直木日的穴道。這個粗壯的城主,便如攢了四蹄的野豬般倒在地上。誰知他前腳才走,俞子先已跟上來,咬牙切齒地一劍斬下了對方的腦袋。

走進竹屋,見只有季湯與羅融兩人跪在地上苦苦支撐,餘下弟子皆昏死了過去。林一所為被二人看在眼中,心勁兒一松,也軟軟倒下。

大巫被殺,城主被擒,那些個竹甲兵跟沒頭的蒼蠅般,在天龍派與滄海幫的弟子合力剿殺之下,狼奔豕突。

黎采衣從大巫身上搜出瞭解藥,交予中毒弟子服用。

孟長老與卞振鐸帶人清剿莊園。二人也是動了真怒,只要是男丁,上去便是一刀,遇到女眷,全被逐出莊園之外。一時之間,幽靜秀美的莊園內,哭喊聲四起。

大城之內,尚有直木家的人,還在四處糾集兵丁,向此處湧來。孟長老與卞振鐸,殺光了莊園內的人之後,見還有竹甲兵不知死活的撲進莊園,眾人索性殺了出去。這些江湖高手也殺起了性子,將那些身披竹甲的兵丁,追逐的滿城亂跑。讓人意外的是,大城百姓卻湧到街道兩旁,只顧瞧著熱鬧,還不時頗為興奮的指指點點,全無面對外族人時的同仇敵愾。

一個時辰過後,大城中的喊殺聲,漸漸平息下來。溫泉邊的竹屋中,中毒的弟子們,服下解藥後,已漸漸蘇醒過來並恢復了常態,一個個沖出去尋那些竹甲兵撒氣。

“我要殺了這個畜生!”

木青兒醒轉過來,羞憤難平,拎著短劍要去殺那個直木日城主。

而林一對那些竹甲兵毫無興趣,與真元子一道,在溫泉附近閑走。聽到木青兒的叫喊聲,走了過來。

木青兒正恨恨的踢著直木日的屍首撒氣,見是林一走來,小臉一紅,拉著一旁的徐師姐便走。

莊園內,死屍不少,有些煞風景。林一見木青兒已無事,便要離開此處,卻停下腳步,轉身向地上看去。

跟著後面的真元子露出不解的神色,立在一旁,還有人對一具死屍生出了興趣?

林一轉身走至直木日屍身邊,無頭的屍身更加的粗短,他並未對屍身多加端詳,而是伸手虛張,一個錦袋從屍身旁的草地上飛出。

這個錦袋應是直木日身上之物,被木青兒亂踢一氣,才掉出體外。一個城主隨身攜帶的東西應是什麼呢?

林一扯開錦袋,裡面裝了三個小東西。一個是扇形的玉片,黝黑烏亮,上面鐫刻一些看不懂的紋飾;一個是一枚小巧的金印,上面有直木字樣;還有一個,竟是一枚戒子,看不懂什麼材質所制,非金非石,十分的簡陋,便是扔在地上,怕是只有小孩子才會無聊的撿起來。他又看看地上屍身手指上粗大的翡翠戒,搖了搖頭。以直木日的身份,隨身攜帶之物應是其珍視之物,斷不會無意為之。

看看真元子立在一旁露出好奇的神情,林一將手中之物遞了過去。他伸手一彈,一道火光飛出,焦臭氣味隨即飄起,轉眼間,直木日的屍身變為了灰燼。其袍袖一甩,一陣旋風吹去,草地上只有淡淡的燒灼的痕跡,地上的屍首已然不見了。

“可看出什麼端倪來?”林一背起雙手,轉身看向真元子。

此時四周無人,真元子輕籲了下,呆呆注視著林一。

林一輕功驚世駭俗,內功之高怕也是獨步天下,加上又是前輩高人的關門弟子,道法修行非常人能想像,能常人不能之事,等等這些,讓真元子欽羨之餘,尚未認為對方能超出世俗的範疇。便是江長老對其的禮遇,也被真元子認為是對後輩的提攜與厚愛。

許是林一少了隱瞞之心,那轉眼燒去一具屍身,絕不是凡俗中的手段。活了幾十年,這些眼力都沒有,他真元子算是枉活了。

“師弟,你對師兄說實話,你……方才施展的,還是世俗間的道法嗎?”真元子期期艾艾地反問道。

林一看著真元子,苦笑搖頭。

“不是!”

自從被江長老識破身份後,他在真元子面前不再隱瞞,卻也不招搖。

“那你是與江長老是同道中人了?”

真元子驚喜問道。說著,他將手中錦囊往林一手中一塞,迫不及待地接著說道:“呵呵,這些給你,我可看不明白。快給為兄說說,你也會施展飛劍?”

見真元子孩童般的神情,讓他不由得想起當年的師父來。修道之人心中的執著,莫不如是!

林一看著手中的玉片,上面無一絲的靈氣,應是世俗之物。而那個簡陋的戒子也同樣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任何靈動之氣。心中斟酌對真元子問話的應辭,神識浸入手中之物。

“咦——!”

林一不由皺起眉頭。金印倒是紫金所制,阻擋不了神識分毫。神識掃過玉片,卻是霧霧濛濛一片,根本看不透其裡究竟。讓他驚訝的是,神識同樣看不透戒子的實質。

“怎麼了,正好左右無人,你快與我說說啊!”真元子有些按捺不住的追問道。

林一手掌一翻,玉片與戒子頓時沒影,只留下金印被他拿在手中把玩,他看著真元子笑道:

“江長老會使飛劍,我自然也會使,他的修為還沒我高呢!”

“豈不是說,你是修仙之人!”

真元子有些魂不守舍,他呵呵樂道:“好你個林師弟,還騙我說,你只比先天高手,高那麼一點呢!”

“我可沒騙你!”林一笑著說道。

二人並肩而行,漫步林蔭道下,真元子不無憧憬的說道:“就這麼一步,便是仙凡相隔,天壤之別啊!我的好師弟,你可別嫌棄你這個凡俗的老師兄囉嗦,要多與我說說。要知道,多少代人孜孜以求,終了,還是問道於盲,不入門徑啊!如今真人便在眼前,哈哈!你林一便是我真元子的造化!”

對於真元子的心情,林一感同身受。他點點頭,說道:“如師兄所願,我會慢慢與你分說。”

竹屋不遠處的一方石桌前,林一與真元子二人坐著閒話。元青與元風二人,不知從何處尋來的茶具,煮了清茶送了過來。

“小師叔,您喝茶!”元青笑嘻嘻的為林一斟上杯清茶。

“怎麼沒有為師的?”真元子眼睛一瞪。

“嘿嘿,怎敢忘記師父您老人家呢!”元風不失時機地為真元子滿上一杯。

“臭小子!”

真元子這才手扶長須,甚為愜意的面露微笑。得知林一的真實身份,其老懷大暢,仿若一件心事有了著落,面上無時不堆砌著笑容。

想起初見時分,便因這個年輕人身上出塵的氣度而側目。萬里迢迢行來,林一給他帶來的意外,令真元子暗自慶倖自己的眼光獨到。如今,這個林師弟竟又一次給他帶來驚喜。即便此行不能到達彼岸,結識了這個仙道中的師弟,也算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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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月色

大城的城主死了,竹甲兵不堪一擊,逃得到處都是。原本在大城中如日中天的直木家,頃刻倒塌下來。而原先瞧熱鬧的那些本地人,也趁機放火打劫。

大城,這個本已混亂的小城,愈發的瘋狂起來。直木家的族人惶惶不可終日,覆族之災就在眼前,最後關頭,他們想到的,還是這些遠道來此的商國人。

江長老得知城中之事後,也趕了過來。在一處樹蔭下,面對跪在前面的直木家的族人,江長老、孟山、卞振鐸與焦堂主四人商定,將那個被族人抬來、尚昏死不醒的直木月,先行弄醒了,便讓他接任城主,並誓言不得再對外族人生出歹心來,尤其是要將商國來人視為上賓。他們對大城並無惡意,也不干涉直木家對大城的管理。而這所帶有溫泉山林的大莊院,從此作為天龍派的別院,供來往大商的商旅居住。

如此意外而又祈盼中的結果,令直木家的族人與醒來的直木月,皆是感激涕零,對這些天朝商國之人,恭敬有加,並派人往海船上送去充足的飲水與食物,還派來下人到莊院服侍。

此時的林一,不著一縷,舒服的攤開四肢,躺在泉水裡。大城之事對他來說已了,善後的事情也與他無關。修道以來,雖不染片塵,卻也難得如此的沐浴。

樹蔭、山石、泉水,還有淡淡花香,情景怡人。躺在水中,任泉水緩緩撫慰四肢,極為舒暢!

闔目已久,林一輕輕睜開眼睛,走出水池,抬手召來衣衫,穿著停當。

竹屋外,幾個燈籠照亮了林蔭小徑,林一循著石階,走上山腰處一所涼亭。

月上梢頭,晚風輕拂,蟲鳥啾鳴,夜色靜謐。

林一立在涼亭中,俯瞰大城。

貧瘠的小城中,隱約的燈光,與天邊暗弱的星光融為一體,夜色無邊。

今晚入宿這所天龍派新的別院,弟子們歡愉不已。長久漂泊在海上,經受風浪的侵蝕。難得有這麼優美的一處溫泉,可以沐去風塵,滌洗疲倦,眾人免不了要好好放鬆一番。

溫泉所依石山不大,四五十丈高,只是樹木茂盛,惟有山間這所涼亭可做休憩。靠坐在涼亭的欄杆上,林一解下腰間的酒葫蘆,輕呷了一口千秋馥。熟悉的辛辣,竄入喉嚨,讓他眉頭舒展,輕出了口氣。其思緒不由得飄向仙人頂的夏夜,禁不住想起這個時節中,小天坳的夜色來。

不知天福父子如今怎樣了?師父墳塋前有人照理嗎?翠兒的武功練的如何了?叔叔與嬸娘還好吧?還有蘇先生,你可知曉,我已為你找到了女兒。還有,兩個月過去了,蘇雪雲與邯生也該到了小天坳了吧!

蘇雪雲……!

林一手掌一翻,一隻白玉簫出現在手中。他收起酒葫蘆,雙手輕輕摩挲著玉簫上的雲兒二字,似有嗚嗚的簫聲在腦海中迴響,還有那春雨、桃紅、和那雙秋水般的明眸。

那一曲簫聲,情景交融之下,記得如此清晰。林一將玉簫靠近唇邊,想像著那日春夜、春景、佳人,輕輕吐氣,簫聲嗚咽而起——

乍起之時有些生硬,少頃過後,簫聲委婉起伏,流暢起來,竟是蘇雪雲當日所奏之‘紅塵’一曲。只是簫聲中少了淒婉,多了一份淡然出塵的揮灑之意。

夏日的夜裡,天龍派眾人,或是沐浴,或是飲酒,或是閒話。突然一陣簫聲從山間傳來,簫聲時而低沉,時而婉轉,如長風慢吟,山谷空回;如山巔之絕響,曠古和寡。

眾人不禁向山間望去,這是誰在月夜抒懷?

“師姐,你聽,這是誰在吹簫?”

月色下,山徑間,兩個柔美的身影拾階而上。

涼亭下,一個孤寂的背影,出塵而淡遠。簫聲戛然而止,餘音尚在,對視三人。

“林一,是你……你會吹簫?”木青兒挽著徐紫萱,款款走來,見林一倚在欄杆上,神情落寞,手執玉簫。

林一暗自嗟歎。許是愈往前走,離家也愈遠,這過去的種種,也愈發的難以排遣。以後還不知要經歷多少事情,如若這般的難以釋懷,心頭的負累多了,自己又能走多遠呢?忘卻嗎?他作不到。偶爾想起的往事,只是他林一日漸長大的一種見證。他何須刻意忘記呢?

或許,放下不等於一切的湮沒與消失。

林一從沉思中醒來,他轉首看著木青兒二人,點點頭,說道:“你們也來了!”

“林一,那簫聲很好聽,可有曲名?”

木青兒拉著徐師姐的手,走至林一身邊。她一身裙衫隨著腰肢扭動,宛若碧波清荷一般。隨之而來的是沐浴過後,二人身上的淡淡幽香。徐紫萱跟在木青兒身後,面帶笑意,靜靜注視著林一。女兒家姣美的面容在月色下,煥發迷人色澤。

林一遲疑了下,說道:“紅塵!”

“咦!曲名也如此不凡呢!是百世走紅塵,一朝別亦難呢?還是楊柳紅塵笑,浮生半日閑呢?這玉簫,我能看看嗎?”木青兒撚著發梢,一張小臉欣然。她盯著林一手中玉簫,出聲說道。

林一看著一臉好奇的木青兒,又瞥了一眼面色寧靜的徐紫萱,一時不解二人何意,躊躇了一下,將手中玉簫遞了過去。

“嘻嘻!”木青兒一反常態,詭計得逞般的一把抓過玉簫,與徐紫萱湊到一起把玩著。

林一眉頭輕皺,暗自搖頭。不知這個木青兒為何對自己如此隨便。不過,當初抽自己鞭子時,也是如此隨意吧。

“雲兒?你這玉簫乃為女子所有呢。”木青兒看著玉簫上的名字,興致稍減。

徐紫萱悄悄打量一眼沉默不語的林一,低聲說道:“林師弟的東西自有來處,青兒別亂說話。”

“我沒說什麼啊?林一,這……玉簫是你心愛之物,莫非是意中人所贈?”木青兒斜睨著林一,似是隨口說道。

“是不是在想什麼人呢,被我二人驚擾了好夢,這玉簫也沒什麼好看的,還你!”

木青兒伸手將玉簫往林一手中一塞,竟面色一板,轉身離去。剩下徐紫萱神色有些尷尬,看著木青兒離去的背影,她腳步遲疑了下,對林一抱拳,神色有些靦腆說道:“我這師妹生性如此,林師弟切勿介意!”

林一不以為意笑笑,手掌一翻,玉簫已無蹤影。他看著白衣勝雪的徐紫萱,說道:

“無妨的,這玉簫確實是一女子所贈。她是我家鄉友人之女,被我在京城尋到救出。但願此時,她已與家人團聚了”

徐紫萱看著林一手中玉簫就這麼沒了,她明眸一閃,說道:“莫非說,京城毀船之事,真的是你所為?”

林一點點頭,說道:“那畫舫乃藏汙納垢之所,加之船上老鴇阻我救人,一怒之下,我便盡數毀之。”

徐紫萱輕扶胸口,搖頭笑道:“林師弟作的好大的一件事,令人敬佩!”她說著,語氣一頓,環顧四周,少頃過後,遲疑道:“師弟數次救下我與青兒性命,大恩之重不敢言謝。只是,我想問師弟一件事……”

“徐姑娘有話請說!”林一好奇說道。

“是這樣的,我與青兒也曾在亂魂穀中遇險,當時,不知是不是林兄弟你……”徐紫萱對那日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今日難得與林一說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林一笑了,輕聲說道:“有人施救便好,徐姑娘又何必介懷!”

徐紫萱神色一怔,深深注視著林一,隨即嫣然一笑,拱拱手,轉身離去,嬌柔的身影仿若山間一抹月白,輕盈,而又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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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節外生枝

天龍派並未在大城多呆,本要兩日才能將遠行之需補充完畢,因直木家的緣由,半日內便將一切所需準備妥當。

第二日午時過後,焦堂主遣兩人留守別院,餘下人等便走出大城,回到了熟悉的海船之上。

海船遲遲沒有起錨,弟子們卻不在意,只是江長老的屋裡,孟山有些焦急。

“師叔,那平王殿下的隨從都已回到船上,惟有平王弘安與兩個隨從,昨日隨大夥兒一同上岸後,至今未見下落。派出尋找的弟子也已返回,並未見三人的蹤影。”

江長老坐在榻上,微微皺眉,沉吟了下說道:“昨日城中甚為混亂,難免會有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派出弟子繼續尋找,明日再不見其歸來,便不等了!”

孟長老躬身稱是,剛要離去,又被江長老喊住:“若是那弘安出了意外,怕是你等力有不逮。不過一個閒散的王爺罷了,還輪不到老夫去尋他。何況這海船才是我等出行之根本,老夫不會輕易離開此處。你去請林一來我這裡,怕是還要麻煩他了!”

半柱香過後,林一從江長老房中走出,面帶笑容,只因手中多了三粒聚氣丹。

這個江長老對林一絲毫不見外,卻也不好白白指使,先前有言在先要大禮相送,原來是練氣後期才能用到的聚氣丹。許是江長老自知修煉無望,才忍痛割愛。聚氣丹對練氣初期的弟子來說,視若珍寶,林一也只是從祖師玄元真人那裡得到三粒。這對他來說,也算得上是份大禮了。

重又走上碼頭,林一看看身邊跟著的季湯與俞子先,說道:“弘安昨日所去方向已查明,我去尋找一番,你二人在大城等候吧!”

“林一,你我三人一同前去豈不更好,還能彼此照應。”季湯想了想說道。林一話中含意不言而喻,他與俞子先是個拖累。

“這……”林一有些為難,三人一道,或許方便照應,可卻讓他感到束手束腳。

“林師弟,那個王爺尋不到也就算了,你我正好可以一路說說話呢!”俞子先哈哈大笑著,不由分說,抬腳便向前走去。

見二人不甘人後,林一只好隨其一道,穿過大城,向北走去。

頭頂上赤日炎炎,腳下土路灰塵四起,沒走兩步,俞子先不耐煩地叫道:“如此酷熱,莫非要施展輕功不成。林師弟,你是何時學得我內門輕功的?你昨日施展的‘龍行九變’比我師父還要高明一籌呢!”

季湯額頭見汗,他與俞子先想的差不多。在這不熟悉的異地,尋找三個丟失的人,還無當地人嚮導,難度可想而知,這也是盡人事之舉。不過,孟長老卻讓他二人跟著林一,莫非他林一便能尋到人不成?

聽到俞子先提起龍行九變來,季湯的興致也來了,說道:“林一施展的龍行九變甚為奇妙,不知師從門內哪一位高人呢?”

若不是二人緣故,林一早施展禦風術遠去了。如此循著土路,一搖三晃的往前走,哪裡是在找人呢,分明是在閒逛。

見二人提起昨日之事,林一停下腳步,苦笑著看著身後二人,說道:“曾見木掌門施展過,並未得人傳授。怎麼?你二人還要不要尋人了?”

俞子先笑著搖頭,顯然對林一的應辭不相信,他大大咧咧笑道:“此地言語難以聽懂,人生地不熟的,哪裡去尋那個弘安呢?不過,林師弟輕功甚妙,能不能分說一二,也好讓我二人借鑒一番呢?”

見二人對尋人無大興致,卻對自己的武功甚感興趣,林一搖頭笑道:“那你二人隨我一同施展輕功前行,再慢慢說來不遲!”話音未落,不顧土路上還有行人,他身子已輕輕飄起,竄出去老遠。季湯與俞子先二人見狀,爭勝之心頓起,施展身形緊隨不放。

神識放開,五六裡方圓內盡收眼底。且此地山地眾多,天氣酷熱,能呆人的地方不多。據弘安手下稟報,三人昨日自城中走散,便是向北而來,如此要找到三人應是不難。林一此舉與季湯二人沒什麼不同,也只是盡人事而已,何況他對弘安並無太多好感。只是人事也有不同,既然拿了江長老的聚氣丹,總不能敷衍了事。

林一故意腳下留力,引得季湯二人在後苦苦追趕,卻又總差那麼兩丈多遠難以靠近。

如此一路疾奔下去,轉眼二十多裡路便下去了,林一身形一轉,向前面岔路口右側的一棵大樹下奔去。

大樹下圍著一群當地人,人群當間的空地上躺著一人,正被一個老翁扶著,手中拿著個瓦罐在喝水。見到林一走近,人群分開條道。

林一卻是皺起了眉頭,沉思不語。季湯與俞子先二人汗流浹背的隨後而至,見到地上之人,俞子先驚奇叫道:“這不是弘安嗎?”

地上那人,一身輕綢沾滿灰塵,上面裂了幾個口子;臉上也是橫七豎八塗抹著污漬,束髮珠冠也只剩下絛帶而不見了珠子,神色狼狽不堪。見到是林一三人,他驚喜的掙扎坐起,眼含淚花叫道:“三位好兄弟可是來救我的?”

季湯走向前去,謝過那個老翁,扶起弘安道:“我三人正是尋你而來,你身子無事吧!你怎會跑到此處來了還變得如此模樣?還有你那兩個隨從呢?”

弘安未語淚先至,沖季湯哽咽道:“多謝三位好兄弟了,我身子無礙,只是驚嚇所致,喝了些水,已好多了。唉!一言難盡啊!若不是你三人尋來,就怕你我再無相見之日了”

俞子先勸離了圍觀的百姓,弘安又從懷中掏出一些金葉子散去,那些個當地人歡天喜地離去。大樹下,只剩下他們四人。

“弘安,不必悲切,有話慢慢說來!”季湯讓弘安重新坐下,他拿起瓦罐也不客氣,猛灌了幾口,一口氣奔下來,可累壞了,正好借此歇息一下。

“給我喝一口,累死我了。林師弟,你怎麼連汗也不流啊!”俞子先一屁股坐下,討要季湯手中瓦罐,卻見林一片塵不驚,神色如常,驚奇地叫起來。

林一不理俞子先,背著雙手,靜靜看著弘安問道:“弘公子,是弘寶與白潛川二人生出變故才致你如此的嗎?”

弘安抹了抹眼淚,全無往日風采,可憐兮兮說道:

“多謝林兄弟垂詢,事情是這樣的,昨日你我一同入城,我等尋了家酒樓吃酒,未料城中突然大亂起來,傳言要殺盡商國的人。我的那些侍衛擋住前來騷擾的當地人,弘寶與白潛川護著我便往外逃。退路已被那些兵丁阻攔,弘寶那廝卻依然要往來路退去,好在白潛川忠心護主,說弘寶暗藏禍心。我便聽從白潛川的話,先行出城暫避。

我等要出城之時,遇到兵丁追殺,便只能順路前逃。來至此處後,躲在鄉間一處農舍中過夜,以期天明時返回。誰知夜半時分,弘寶要將我拿住獻于扶蘇人,被白潛川識破。而弘寶則說是白潛川要暗算於我,他二人爭論不休,搏殺之際,我獨自逃出。深夜裡慌不擇路,掉入山澗,好不容易爬了出來,卻找不到來時的路,饑餓交加之下,昏倒路旁,被這夥山民救起。所幸他們不曉得我的身份,恰好你等尋來。天可憐見,我弘安命不該絕啊!”

三人聽弘安說完,才知原來是昨日的一場混亂所致。

季湯與俞子先二人對視一眼,一同看向林一。他們暗道,只要尋到了這個弘安便可,至於他的隨從孰是孰非,無人想多問。

林一想了想,說道:“你等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尋他二人!”丟下句話,他也不理弘安,身子一縱,已在二十丈外。季湯與俞子先看去,遠處只餘下一個淡淡身影。

二人搖頭苦笑,這才知曉一路奔來時,林一乃是有意讓著他們。

弘安說話之際,林一的神識中已找到弘寶與白潛川二人。往東疾馳了四五裡,一片乾涸的山澗中,兩個滿身血跡的人,正殊死拼殺。

弘寶手持一柄亮銀長刀,如風般劈向白潛川。而白潛川手中沒有兵器,卻帶著一雙金絲做的手套,對來襲的長刀不躲不避,五指成抓,帶著淩厲的呼嘯聲,扯碎了對方的衣衫。

弘寶閃身躲避之下,悶哼一聲,衣衫碎裂處一片殷虹,手中長刀猛地砍在白潛川的手臂上,火星四濺。

顯然,白潛川的手臂上也套著刀槍不入的東西。長刀勢大力沉,雖斬不進手臂,也讓白潛川疼的慘叫了一聲,他雙目陰冷,面色猙獰,舞動雙臂貼身相博。

“你二人打夠了吧!”

林一立在一旁的山石上,見二人廝殺不休,並未察覺自己的到來,便冷聲喝道。

二人心頭一驚,忙各自跳開。

“林兄弟來得正好,這弘寶背主,快助我將其擒殺!”白潛川面露驚喜地叫道。

弘寶不及與林一說話,怒斥道:“你放屁,是你要暗算殿下,反而賊喊捉賊,我殺了你!”

弘寶銀刀舉起,就往白潛川頭上劈去。

“哼!半日下來了,我不還是好好站著呢!要殺我,你來呀!”白潛川雙臂一錯,身子滴溜溜一轉,躲過弘寶長刀,便趁機一拳擊向其腰間。

弘寶長刀落空卻不著急,手腕一翻,長刀倏然貼身反削,白潛川嚇得忙向後跳,刀風劃過其肩頭,一串血珠迸出。

白潛川疼的又一咧嘴,目露殺意,剛要揉身貼近弘寶施展殺著,卻陡然感到身邊風聲一緊,脖頸已被人掐住,隨即周身經脈頓時一麻,爾後他騰空而起,摔落到了幾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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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離開瀛島

弘寶刀勢正盛,欲借機斬殺對手,卻見白潛川被林一掐住了脖子,一把摔出老遠來。而他長刀招式還在,來不及收手,又見對方手指憑空一彈,耳中聽得‘當’的一聲大響,手中長刀竟被指風擊飛。

蹬蹬後退幾步,弘寶捂著酸軟不已的手腕,滿面訝然。

“再不罷手,你二人便留在此處,不用回去了!”

抬手之間,輕描淡寫地拆開生死相拼的二人,林一再次出聲告誡。

弘寶與白潛川,這才知曉這個林一有多可怕。他二人自恃武功不俗,面對這個年輕人時,卻毫無還手之力。

弘寶狠狠瞪了一眼白潛川,活動了一下手腕,抱拳說道:“我聽林公子的,此事以後再作計較!”他遲疑了下,又說道:“只是我家公子下落不明,不知……”

“弘安就在前面不遠處,隨我回去吧!”見二人收手,林一不想再囉嗦,轉身離去之時,淡淡瞥了一眼白潛川。

“有林兄弟作主便可,呵呵!”正從地上爬起來的白潛川,趁機乾笑了兩聲。

林一帶著二人,來至那棵大樹下,還未等別人說話,白潛川已急急奔了過去,離著老遠便跪下膝行了幾步,眼淚汪汪地喊道:“公子,奴婢可見到您了!”

弘安神色恢復不少,見白潛川情真意切的模樣,心裡一軟,卻抬眼看向一身血跡的弘寶。

“公子無恙便好,屬下失職了!”弘寶也是面帶驚喜,走近深施一禮。

弘安眼圈紅了起來,有些不安的看著二人,無力地擺擺手,說道:“你我主僕三人皆安好,有什麼話,還是以後再說吧!”

人已尋到,便不再耽擱。弘寶與白潛川各自收拾妥當,歇息了片刻,便往回趕去。

頭頂酷熱的日頭,幾人皆是汗流浹背,惟有林一不疾不慢地跟在後面,頭上臉上看不到一點兒的汗水。

“真人不露相啊,林師弟修為已臻化境,寒暑不侵,俞某是拍馬難及了!”俞子先也好,季湯也罷,便是弘寶與白潛川二人,面對酷暑也不是不能忍耐。只是與林一的雲淡風輕的模樣相比,大相徑庭,相差甚遠。

“林一,你原先師門何在?怎會修得如此駭人的一身武功呢?”季湯對林一也是充滿好奇,笑著問道。

林一走前前面,聽身後二人說話,他揚聲說道:“季兄與俞兄武功不凡,乃是天下同輩中翹楚,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俞子先笑道:“若是你師門還在,我都想改投師門了。”

“呵呵,此事我代你去問問孟師伯了!”季湯打趣道。

俞子先連連擺手,說道:“可不敢讓師父知道此事,我也就隨口一說,當不得真的!”

看著二人說笑,林一若有所思地翹起了嘴角。

……

當晚霞映紅了海面,天龍派所乘的海船已楊帆起航。

海船沿著瀛島的海岸,繼續向東,駛向無際的大海深處。

至於弘安主僕之間的變故,無人過問。倒是林一的房間內,熱鬧了許多。平日裡少於往來的弟子,總是藉故來竄竄門。季湯與俞子先等人剛走,柳堂主便來了。而卞振鐸帶著石堅與黎采衣也不見外,來溜達了一圈後,真元子師徒又熟門熟路的晃了進來。

晚飯過後,艙房內海風送爽,再無白日裡的燥熱。而林一的心中卻有些煩躁。習慣了一個人的清靜,如今往來寒暄,令他頗為無奈。

常言道,拳不打笑臉人,林一心中想著,要不要再來一次閉關呢?

“師弟,你要多多管教你這兩個師侄。他們即便以後不能在白雲觀立足,行走江湖時也要有自保的本事。”坐在林一房中的木椅上,真元子手扶著長須,理所當然地說道。

元青與元風,笑嘻嘻地看著榻上的林一,連連拱手。

林一伸開雙腿,下榻起身,見師徒三人滿面的笑容,他也笑了。

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林一眉梢一挑,看著真元子說道:“我先前說過,憑我的本事,造就一個先天高手不難。而元青與元風,既然受我玄元觀的傳承,不能沒有名分啊!”

元青二人聞言一怔,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師父。

對元青兄弟倆的神情視若未見,林一接著說道:“我說過,我有個徒弟,如今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不過,他卻是先天的高手。你二人自認比他如何?”

林一又轉眼看向真元子,笑容有些古怪。

真元子本來笑得有些老謀深算的味道,見林一如此,他神色一僵,繼而一拍大腿,沖著倆徒弟大聲喝道:“還不給你師叔…師父跪下!”

林一背著雙手,笑吟吟的看著師徒三人。

元青與元風聞言一愣,還是元青見機得快,沖著林一便跪了下來。元風見狀,哪裡還不曉得內中玄機,也是跟著‘噗通’一聲跪下。

林一呵呵笑出了聲,伸手一拂,便將元青二人托起。他還是聽到俞子先戲言時,說要改投玄元觀時,忽而動起了心思。

玄元觀沒落已久,還是人丁不旺的緣故。單憑一個天福,還有那個圓滑的吳道子,要支撐起玄元觀的門楣是很艱難的事情。若是以傳功為由,將元青與元風收歸玄元觀門下,誰說以後的玄元觀便不能重振聲威呢?如此一來,也算了結了師父當年的一個夙願。

林一嘿嘿一笑,說道:“師兄,如此不好吧?”

真元子霍然起身,振振有理地說道:“有何不妥?他們首先是我的徒弟,其次才是白雲觀的弟子。眼下拜你為師,也算全了當年青雲道長授藝的這段淵源。若是他們在白雲觀呆不下去了,不還有玄元觀可以容身嗎!”

元青與元風二人,早聽林一說過有一個徒弟,當初還當是戲言。如今才知道此事不僅是真的,人家一個孩子便已是先天高手,兄弟倆又怎能不為此心動?

聽罷真元子所言,林一笑看元青二人,說道:“我還沒你二人年紀大呢,雖然師兄所言甚為有理,還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小師叔,我方才都跪下了……”元青有些委屈的說道,元風也是頻頻點頭。

林一緩緩收起笑容,正色說道:“好吧,既然我師兄與你二人都有此意,從今日起,元青與元風,便是我玄元觀的記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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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前行

一個時辰後,元青與元風二人,感受體內蓬勃的內力,以及強勁氣機的湧動,這脫胎換骨的改變,令兄弟倆喜不自禁。

單憑個人修為,這麼短的時辰裡,生生的造就了兩個先天高手,簡直是聞所未聞。感激之余,兄弟二人對林一是心服口服!

真元子也是震驚不已,須知武道一途,要勤學苦練還要加上無上的機緣,才能到達武道的巔峰。而眼睜睜看著兩個徒弟的驚人變化,甚感仙凡之隔的巨大,他心中對林一的修為癡迷不已。

“你我雖有師徒之實,卻不必以師徒之禮相待。一日為師,便要從一而終,真元子道長才是你等真正的師父,我也只是坐實了你們師叔的名分。我曾為徒弟天福、妹子翠兒、天平鏢局的袁鳳鳴與車海打通了先天經脈,若是你等以後返回大商,還望你等之間,守望互助,彼此幫扶才好。”

林一又鄭重其事地說道:“以後,我也會將天龍派的'龍行九變',以及可以施展‘玄元劍法’的內功心法,交予你二人修習”

“等等!”真元子在一旁突然插話道:“昨日我見你施展的輕功,乃是天龍派不傳之秘‘龍行九變’,與孟山的輕功相比,不知要高明幾許來,令人歎為觀止。只是,你不過一個養馬弟子而已……”

面對真元子的質疑,林一笑了笑,走至榻前坐下,才說道:“我曾見木掌門施展過真正的‘龍行九變’,對比內門弟子修習的輕功,稍加改動後,便是如今的模樣了。還是不是‘龍行九變’,我也不曉得,不過既然天龍派的弟子們識得,應也不差吧!”

“你與木掌門切磋過?”真元子好奇道。

林一擺手說道:“一次山間偶遇,不提也罷!”深夜探查九龍山之事,他不想多說。元青與元風二人喜滋滋的離開後,真元子還是賴著不走。

“師兄還有事?”林一不解地問道。

真元子老臉有些赧然,訕訕笑道:“你這個便宜師兄,從你這裡可得到了不少好處了,不知師弟心中可有埋怨呢?”

一貫灑脫超然的真元子,神情如此忸怩,令林一錯愕不已。他從榻上起身,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走至對方身邊坐了下來,在木幾上拿起兩個茶杯,斟滿了千秋馥,說道:“再便宜也是個師兄啊,師弟敬你一杯!”

真元子眼前一亮,接過茶杯,看著林一問道:“這是……”

林一舉杯示意,輕呷一口,說道:“我自與道長……師兄相識伊始,呵呵,師兄便數次暗自相幫,林一心中豈能不曉得。師兄雖是窺覷我的身份,或許還是它意,不過每一次的提攜與袒護,都為免去我不少的麻煩。這份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便是沒有我師父這一層的淵源存在,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林一還是懂得這些道理的。何況,師兄在不知我真實身份時,將門內絕技相授,我也是深有感觸啊!師兄,你不是早想嘗嘗我葫蘆中的酒嗎?請!”

林一的話令真元子甚為欣慰,他對自己的眼光頗為自傲,見對方舉杯示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酒味醇厚甘洌,一股辛辣之氣蕩入腹中,還有一縷淡淡氣息借助酒勁,循著經脈遊走,感受頗為奇妙。

“好酒啊!一口酒下肚,精神頭見漲,四肢百骸皆暢快無比,呵呵!”真元子由衷贊道。他把玩茶杯,凝視杯中殘酒,意猶未盡。

林一的神識,卻在此時跟著酒中靈氣在真元子體內遊走,少頃過後,他有些失望的搖搖頭,說道:“此酒乃是我家鄉的千秋馥,用靈石浸泡,裡面含有靈氣,飲之自然能體會其不凡之處。”

“若常飲之,便能如師弟一般?”忙將杯中殘酒飲盡,真元子雙眼放光,盯著林一的酒葫蘆不放。

“不能!”

林一搖頭說道。酒中靈氣在真元子體內遊走一圈便已消散,沒留下絲毫痕跡。

顯然,真元子不具修仙靈根。對於鑒別靈根之法,林一不懂,也不會,只能用這麼個粗淺的法子來試試。

“不管這麼多,再來一杯!你給老哥哥我說一說仙道之事!”

真元子卻也豁達,端著茶杯要酒喝。林一為其斟滿了一杯後,或許這才是真元子留下來的本意,他想了一下說道:“仙道飄渺,我也不甚了了。”

“你……你已身在此道中,莫說你也不信神仙!”真元子有些不滿。

放下茶杯,林一對著真元子苦笑道:“人人都道神仙好,有誰見過真仙呢?這個世上有沒有神仙,我也懵懂的很。若說不信吧,我眼下已與凡人有所不同。若是說信,卻未見過有與天地同壽的人存在。我也想求問世上真仙何在,可是我又去問誰呢?”

林一起身走至窗前,看著一抹月光斜照,他說道:“我因機緣所致,走上這條修煉之道。典籍上說,我修的是仙道。可典籍上卻未見有成仙的載錄。有的,只是一個個半途身隕道消的前車之鑒。我雖身處此道,在師兄眼中已是超凡脫俗之輩,可林一心中並未覺得有何大不了,反而心中時常的彷徨無依。”

林一輕歎一聲,轉身落座,對著真元子接著說道:

“師兄,你知道嗎?我若是修為難以長進,壽命也不過百歲。我也只是一個練氣期的修士而已,壽限到時,同樣要變作一抨黃土。練氣之後,還有築基,真正築基的修士,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行大道。

而築基也只是剛剛起步而已。須知,萬萬人中,踏上修煉之途者,未必有一;修為到了築基期,則是千人中未必有一。後面還有遙不可及的金丹、元嬰,等等,其中艱難可想而知。關於這些,我也只是從前輩留下的典籍中略知一二罷了,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沒想到林一會如此說話,只是,對於仙道之難,真元子還是難以想像。他遲疑地說道:“古語有雲,朝聞道,夕可死!貧道真的想如師弟一般……!”

林一有些無奈的看著真元子,歎道:“你師徒三人的體內,我已查看過了,據我所知,你等無法修煉。不然,我不會吝嗇功法,必傾囊相授!”

聞言,真元子神情有些蕭索,怔怔看著手中茶杯,久久之後,抬眼看著林一,其牽強的笑容多了幾分無奈。他歎道:“我知師弟所言不虛,想必是我師徒體內沒有修仙之靈根。既然跳不出這紅塵輪回,便在這世間快活的走一遭便是。餘生能結識到師弟,還能去仙島見識一番,此生無憾矣!”

言罷,真元子哈哈一樂,奪過林一的酒葫蘆為自己滿上一杯,昂首灌下,轉身離去。

不知是酒意微醺,還是心情所致,真元子的腳步有些踉蹌,背影多了幾分悵然!

真元子離去許久之後,林一兀自默然獨坐。

海船輕輕搖晃,燈光也隨之搖擺不定,林一黯然出神。早年機緣所致時的驚喜,如今已蕩然無存。幾年來的孤寂與茫然時常縈繞心頭,每每他都能在獨思默想之後有所了悟。而真元子落寞的神情還是令其心頭湧出一種莫名的悲哀來。

眼下,身邊還有熟悉的友人相伴。無數年之後呢,這些相熟之人怕是一個個消失不見了,只怕那時回首寂然,又是一番怎樣的感受呢?為何凡人踏上修行之途是如此的艱難呢?林一很想讓親朋好友分享修煉之法,一同踏上修仙之途。可是他也知曉,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在這條陌生而又未知的路上,他走的愈遠,距相熟的過去也愈遠。而他不能回頭,他要知道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是什麼!

人活一生,只有一條路可走。

或許,這條路盡是崎嶇與坎坷,也永遠只是一條路而已,沒有人能重新來過。他也同樣如此,邁開了腳步,便只有一往無前,哪怕前方沒有終點,沒有彼岸,他依然要走完這屬於自己的一生。

選擇了,惟有前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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