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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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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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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3:39: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一章 彼岸在即

  第二日一大早,天龍派的海船離開齊雲城,重新踏上征途。

  林一昨日返回客棧後,便將短劍還給了木青兒。至於如何追還的短劍,他也懶得去說,只是告誡他們,江湖上的那一套,在以後的日子裡怕是行不通了。

  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出雲子倒是會做人,竟關照了客棧,免了天龍派一行的吃住花銷,讓眾人有些莫名其妙。末了,他還讓人帶話來,說與林道友相識甚歡,頗為投緣,期待著他日再次聚首。

  江長老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詢問時,林一只好呵呵一笑,算是認下了此事。

  船樓的艙房內,林一盤腿坐在榻上,手中拿著一片玉簡,正是來自出雲子的大夏輿圖。

  有關大夏的描述,在玄元真人的《東遊雜記》中,有著簡略的載錄。此後,林一又從江長老處獲知一些,如今有了疆域地圖後,大夏的一切便變得清晰起來。

  大夏疆域廣袤,不下幾十萬里。輿圖中,不僅繪有山川河流,還標注出大夏各個仙門的所在。

  林一將神識浸入玉簡中,仔細地看了起來。玄天門?他首次聽到這個門派時,並未在意。

  便如玄元真人的道號一般。玄,天也;元,氣也。有經雲,當此之時,玄元至碭而運照。玄元真人的道號,無非是自稱修道之人罷了。由此得知,玄天之意也與此差不多。

  玄天門與自己所修煉的功法,名稱倒是一致。林一不信這個玄天門會與自己有何關聯。或許,只是一種巧合罷了!

  玄天門位於大夏的腹地,那裡有座通天峰,是其山門所在。

  大夏疆域遼闊,北有蠻荒之地,為黑山宗所有;南有雲霓峰,乃是紅雲宮的地盤;東邊的大海中,有一處海島,名曰碧瑤,定海宗便在此處。而正陽宗,則藏於西邊的崇山峻嶺之中,凡人根本找不到這個地方。

  輿圖中不僅有大小仙門所在,還標注了一些家族與集市,這些對修士同樣的有用。放下手中的玉簡,林一閉上了眼睛,大夏的一切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著實令人興奮。

  不過,想起出雲子的那張胖臉來,林一還是搖頭笑了。雖然對方惹事在先,所幸沒有釀成大禍,還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

  林一又拿起那個尋靈戒,其不知為何物煉製而成,上面有細小的光芒閃動。他把玩了一會,覺得這個對自己的用處不大。這個戒子應是仿照修士的神識,來探查和感知靈氣的波動,對於修士來說,再拿上這戒子去尋寶物,有些多餘了。

  想了想,林一的手上又出現了一個戒子。這個戒子的賣相便不好看了,只是光禿禿的一個鐵圈。這還是從那個直木日身上得到的,當初沒琢磨透,一直收著沒有再拿出來過。看到了尋靈戒,他的腦子裡好似靈光一現,這才想起了此物。

  細細看了一遍手中的鐵圈,好像有一層東西在外邊擋著,林一的神識還是進不去。這上面難道是一層禁制?將手中的鐵圈舉到眼前,琢磨了許久,還是不得其法,難以辨清其究竟。

  唉!算了,自己懂的還是太少,若是深諳禁制之法就好了!出雲子不是送了兩片玉簡嗎!其中一個說的便是禁制入門之法。

  林一正想到此處,門外傳來木青兒的話音——

  “林一,是我啊!開門!”

  林一只好收起榻上的東西,手一招,打開了房門。

  “你在修煉嗎?”木青兒站在門前,沖著林一笑了笑,便快步走了進來。她一身綠裙襯著如花的面容,宛若一枝清荷般秀麗。

  “靜坐小憩而已,有事嗎?”林一隨口反問道。

  “沒事便不能找你嗎?”還是原來蠻橫的口氣,不過木青兒的臉上,卻是帶著笑容。

  即便是一牆之隔,你也不能沒事便來找我吧?林一沒有應聲,起身下榻,走至桌前坐下,才說道:“木姑娘,請坐!”

  見林一沒有逐客的意思,木青兒釋然一笑,並未落座,而是抱拳說道:“多謝你替我奪回了寶劍!”

  專門來謝我的?林一抬頭看向木青兒時,她已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林一,我呢,其實是有事向你請教的!”木青兒一本正經的神態,反而令林一有些不習慣。

  “別藉故推搪啊,江長老吩咐的時候,你已答應了。”好像怕林一不答應,木青兒忙搬出了江長老。

  我答應了什麼?你也沒將我視作長輩啊!林一暗自搖頭,出聲說道:“木姑娘,你要問的,莫非是修行上的事情?”

  木青兒忙點頭說道:“是啊!你送的那瓶凝氣丹,我服下後一直在靜坐調息,卻始終未見什麼動靜,這是為何呢?”

  那裡有這麼容易的,你也太心急了吧!林一這般想卻不好說出來,他也不好去探查對方的身子。

  “我也不知是何緣故啊!修煉與練武是一個道理,講究的是循序漸進,或許,火候未到?”想了想,林一如此說道。想當初,自己不也是稀裡糊塗的。

  木青兒卻是不相信林一的話,一個比江長老修為還高的人,會不明白這些入門的道理?她腦袋一歪,眸光中盡是狐疑的神色。

  林一只好正視前方,表明問心無愧。

  “這是江長老給我的功法,你替我看看,是不是我修煉的法子不對呀?”無奈之下,木青兒拿出一片獸皮,上面寫滿了文字,應是江長老專門為她謄抄的。

  “這個不好吧!功法不能外傳的。”林一搖頭說道。

  “江長老交代過的,無妨!”木青兒將獸皮放在桌上,嘴巴不知覺地撅起來,說道:“你替我看看就是,別這樣小氣啊!”

  林一只好拿起獸皮,這應是江長老所修的功法,連個名字也沒有,上面只有一些調息運氣的法門,應是練氣期的入門功法不假。看了一會後,他便將獸皮交還過去。

  “功法無誤,我想你還是耐心的修煉下去。常言說,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此事急不來的。”林一慢條斯理地說道。

  木青兒的臉上露出失望來,她歎了口氣說道:“你與江長老說的一致,這個道理我也懂得。可修煉至今卻毫無進展,我便靜不下心來,這該如何是好?”

  你才靜坐了幾日啊!看著年紀比自己大,心性卻跟個孩子似的木青兒,林一笑道:“修煉時要瞑目入靜,才能做到存神而守一,你靜不下心來,又何談修煉呢?”

  木青兒的瑤鼻一皺,不滿地說道:“你才多大的年紀啊,便有了此等高深的修為,說起話來也是老氣橫秋的。”說著,她又獨自埋怨了一聲:“若是我自小便開始修煉就好了。”
  被木青兒的話嗆得一愣,林一搖搖頭,輕聲說道:“我也是苦苦修煉了八年,才到了練氣期啊!你這又算得了什麼!”

  若是沒有紫晶果,我便是修個八十年,怕也是枉然!林一對木青兒的心浮氣躁很不以為然。

  “八年?想不到你有如此毅力!”木青兒驚訝了一聲,忽又雙眸煥彩,急急問道:“那你到了如今的修為,又是修煉了幾年?我若是到了練氣期後,何時能有你這樣的修為?”

  木青兒的話讓林一腦子又是一懵,我給你說這些有用嗎?只是對方神情中的迫切,讓他有些無可奈何。

  抬手揉了揉眉頭,突然想到了什麼,林一手掌一翻,拿出了一個小瓶,放到了桌上,說道:“這是我在齊雲城得到了一瓶凝氣丹,對你或許有用。”

  看到玉瓶,木青兒頓時忘記了方才的話,一下子跳起來,抓過小瓶笑道:“服下這瓶丹藥,說不定我便能進入練氣期呢,謝謝林一,讓你費心了,呵呵!”

  看著一陣風似跑出去的木青兒,林一松了口氣。只是,這個木青兒如今不找麻煩了,卻學會纏人了。他又是搖搖頭,我費什麼心?不過是湊巧而已!

  木青兒拿了丹藥安心靜修去了。林一想起了手頭上還有一瓶洗元丹,此丹對習武者有用,應是出雲子用來籠絡那些地痞的,如今被自己拿來,索**與元青二人。

  意外得到了丹藥,令兄弟倆大喜過望。這在修士眼中一無是處的丹藥,卻是可以讓習武者強筋鍛體,增長體內真氣,提高自身修為。

  二人免不了要謝過小師叔的提攜與關愛之情,弄得林一倒不好意思起來,心中暗想著,以後到了大夏後定要再尋些丹藥送與他們。即便成不了仙道中人,成為江湖中的武者至尊,對元青倆兄弟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在林一關在房中研習玉簡之時,天龍派的海船離開齊雲城後,向著東南方向駛去。

  大夏便是此行的彼岸,而且愈來愈近了,船上的弟子們知曉了此事後,疲憊的身心皆感一振。久違了的興奮與期待,再一次從心頭湧起,眾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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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3:40: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 北濟島

前行一月後,途中遇到一處名為‘玡’的小島,停下略作補給後,海船又匆匆啟程。此時,正月已過。此次出行,自離開九龍山至今,眾人在路上已整整走過了一年。

往年這個時節,正是萬物復蘇,春機湧動之時。而如今,近一年的光景中,船行海上,人在船中,入眼處依舊是茫茫蕩蕩的海水,讓人感覺不到季節的更替。

船樓的樓臺之上,弘安也沒了說話的人,獨自神情落寞地眺望遠方。而天龍派的那些內門弟子,總礙著王爺的身份,也不願意與他接近。

於是乎,枯燥與無聊,令弘安倍感孤單。

到了大夏後,尋些丹藥買了,還是回去吧,皇兄未必會為難自己!什麼皇位,什麼權柄,這些距自己愈來愈遙遠了。一路上的顛簸,真是令人受盡了苦頭,眼下想來,倒不如呆在自己的府邸中,做個安樂的王爺。

歎了口氣,弘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見是孟山與焦讓走上來,他早沒了以往的矜持,擠出笑容,如江湖人一般,拱了拱手。後者也不怠慢,抱拳還禮。大夥兒都呆在一條船上,整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並無什麼拘束。

看著弘安心事重重的模樣,孟山笑道:“眼看著彼岸在即,弘公子應開懷才是啊!”

“呵呵!沒什麼,許是海風吹久了,人有些走神罷了!”弘安擺擺手,神色恢復了常態,他看向焦讓問道:“我有一事要請教焦堂主,海船到了大夏以後,何時返回呢?”

焦讓的臉上,皺紋好像更深了,只是雙目依然有神。他想了一下,說道:“到岸以後,海船上的弟子需要好好將養一些日子,海船也需修補一下。如此一來,最少也要三個月以後才能返回。”

孟山在一旁點點頭,說道:“弘公子想必是要跟著海船回去,你所說的靈丹,也由江長老應允下來了,這些無須擔心。”

弘安點頭稱謝,有些遲疑的說道:“我還想多問一句,不知,天龍派收不收像我這樣的弟子呢?”

聞言,孟山一愣。天龍派收一個王爺作弟子,這個弘安該不會是癔症了吧!

“呵呵!只是隨口問問。如我這般的年紀,習武亦是太遲了,只是想著有名師指點,學些強身健體的法門而已。”弘安很隨意地說道。

“哈哈!些許小事而已,以後回去了再說不遲!”孟山很爽朗地笑道。弘安笑了笑,怕在此處耽擱人家說話,很識趣地沖二人拱手說道:“二位請便,失陪了!”

看著弘安走遠了,一旁的焦讓有些不解地問道:“他不會真的想入我山門吧?長老,你這是答應他了?”

孟長老搖搖頭,嗓門也小了許多,說道:“天龍派有個王爺做弟子,看似威風,其實不然啊!”他不想說這些,轉而問道:“海船被颶風吹離了原有的航道,如今我等行至此處,你能知曉大夏的確切方向嗎?”

焦讓的神色變得輕鬆起來,他一拍胸脯說道:“長老放心吧!我又細細看了海圖。對比之下,發現這幾個月以來,海船已漸漸接近了原有的航道。一月後,你我必到大夏。”

“這就好啊!弟子雖有傷亡,不過,還是將他們帶過來了,此行著實不易啊!”孟山的話中帶著不盡的感慨。

焦讓的臉上綻開笑容,說道:“返航之時,依海圖行船,只要不遇到上次那樣的颶風與海嘯,歸途會容易許多。”說著,他沉思了一下,手指前方——

“不過,據海圖所繪,前方應有一島,名曰北濟島,上面應有仙人,乃是你我去大夏的必經之地。煩請長老好生約束弟子,可不要臨了,再惹出什麼麻煩,那些人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只要平安過了北濟島,便可直奔大夏。”

……

林一走出房門時,已是三月初五。

一個多月裡,林一在行功修煉之餘,便是研習禁制之法。


陰陽五行乃陣法首要,知陰陽,辯五行,便知悉了陣法之根本。而禁制便是陣法衍生而成,需強大的神識來做推演,極耗心神之力。獨自摸索了一個月,對於禁制之法,總算是略窺門徑。而真正的想入門,卻為時尚早。林一自認才智平庸,只有以後用上水磨的工夫了,總有天會水到渠成的。再不濟,也比對禁制一無所知要好的多。

心神有些倦了,林一正靜坐調息之時,外邊傳來的喧鬧聲,引起了他的好奇。

天龍派的弟子幾乎都湧上了甲板,樓臺之上也站滿了人,林一隨在人後,跟著向空中望去,原來是一道飛劍的遁光,引起了眾人的驚呼。

為此,林一注目起來,此處怎麼有修士存在,還是築基期的高手?好在那遁光消失在天邊,並非是沖著海船而來。

林一走上樓臺,與眾人頷首示意後,向遠處眺望。只見海面上船影疊疊,碧波盡頭,遠山如黛。待海船行得近了,入眼處是一大片陸地,群山起伏,鬱鬱蔥蔥。近處樹影婆娑,船帆如幢,海灣如畫!

這是什麼所在?林一瞅著糊塗,正好焦讓等人也在,詢問後才得知,此處乃是北濟島,並不屬大夏所有,卻是大夏的一道海上門戶。這個北濟島借助地利之便,而控制了這片海域,來往海船必須靠岸,核查後才可離去。故此,天龍派的海船也須在此停泊。

回顧左右,眾人皆是滿面的風霜之色,卻掩不住各自雙目中的喜色。也難怪,過了此島便到了大夏的海域,便是林一也因此感到喜悅。

……

北濟島上並無城郭,卻有一眼望不到頭的街市,人群熙攘,熱鬧非凡。天龍派的海船靠岸時,自有人上來盤問,在道明來地與去處,還繳納了一些銀兩後,留下一些弟子守船,餘者便湧到了島上的街市中。

此處應是抵達大夏前的最後一次停泊,弟子們一掃往日的頹廢,重新變得的興高采烈起來。

一路之上林林總總的遭遇,讓長了見識的弟子們走在街上,也多了分從容。穿過街市,眾人在一處山坡前停下腳步。

這是一片莊園,大門前的旗幡橫斜,‘濟達客棧’四個字很是醒目。此時天近黃昏,到了住店打尖的時辰,於是眾人便選定了此處落腳。

入了客棧的院門,迎面是一棟兩層的酒樓,雕樑畫棟,顯得很氣派,裡面已是人頭攢動,門前的知客正殷勤地迎來送往。

酒樓的後面,是一大片宅院,天龍派一行皆分配了住處,便各自忙著洗漱,打理衣著。海上呆得久了,別說是身上都是一層汗跡與鹽漬,便是衣衫之上也有一股子鹹酸的味道。林一身上本是片塵不染,挨不過夥計伺候的周到,便也擦洗了一番。

天色已晚,為了免生意外,孟長老已吩咐下來,不讓弟子走出客棧,況且住店的客人自會有送上門的飯食,老老實實住上一晚後,也好明早順利啟程。不過前面酒樓的喧鬧聲,不時引得有人走出房門,尋香而去。

天龍派的幾個長老弟子住在一屋。俞子先坐在桌前,看著夥計送來的飯食中,只有白飯,一個葷菜,一個素菜。他埋怨道:“飯菜簡單些倒是沒什麼,吃飽便罷。可住了客棧而不能飲酒,著實無味!”

季湯笑著走了過來,他坐下後端起飯碗說道:“這菜式簡單些,卻好過船上百倍,師弟你就知足吧!”

羅融看著桌上的飯菜,臉上也掛著不情願。他回頭看看屋外,又傾耳聽了聽,笑道:“要不,我去前面酒樓再叫上兩個菜?”

“再加上一壺酒!”俞子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聲附和。

想起酒的滋味來,季湯肚裡的酒蟲也動了起來。他端著飯碗,遲疑了下,還是搖頭說道:“孟長老交代過,還是小心些為好!”

俞子先忙爭辯說道:“我師父說的是晚間不讓走出客棧。可沒說不讓叫來酒菜在屋裡吃啊!”

此時門口走過一人,聽到屋裡動靜,一下子跳了進來。

“幾位師兄,難得有此良機,還是去酒樓好啊!”

三人抬頭一看,是住在隔壁的姚子。

“姚師弟,你也想去打打牙祭?”俞子先喜道。

姚子沖三位師兄拱拱手,便沖著俞子先直點頭,說道:“你我在海上,一漂就是一兩個月,這嘴巴裡早淡出個鳥來了。這前面就是酒樓,到裡麵點幾個熱乎的、可口的,再喝上一壺,回頭美美的睡一覺,豈不快哉?”

姚子成心想拉著幾位師兄一起去,他又沖著季湯說道:“長老的吩咐,是足不出客棧,可這酒樓便在客棧裡面啊!這不合該你我師兄弟吃喝一番?”

嘩啦——!俞子先將眼前的飯碗一推,樂呵呵地站起身來,上前給了姚子肩頭一巴掌,笑道:“姚師弟說得在理,走,你我同去!”

二人勾肩搭背的便向外走,至門口時,俞子先回首叫道:“哎!二師兄,羅師兄,你二人不去?”

本來便是打心眼裡想喝酒,此時若不去,怕是傷了師兄弟的顏面。季湯與羅融相視苦笑,便各自放下手中的飯碗,一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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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無事生非

  姚子本來想獨自去喝酒,如今拉著幾位師兄一夥,他心裡高興,便興沖沖地走在前面。師兄弟們身上都有些銀兩,一路上也沒地方花銷,好不易遇到個酒樓,豈能不好好吃喝一番!

  酒樓也就幾步遠的路,轉眼間,四人便步入一樓大堂。

  有地方喝酒就成,樓上的雅間免了,幾人被夥計引至一張空桌前坐下。

  此時,正趕上酒樓上客的時候,大堂中十幾張桌子都快坐滿了。落座後,姚子拍著桌子,大聲地招呼夥計上酒上菜。

  大堂內亂糟糟的一片,卻顯得熱鬧,看著鄰桌吆五喝六的場面,四人的興頭也挑了起來,只待酒菜上來,好好地喝上一杯。

  “哈哈,酒樓的生意不錯,想必酒菜也不賴!”等著上菜的工夫,只能喝著夥計上的清茶漱口,俞子先瞅著別人吃喝的痛快,他口水都快下來了。

  “常言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已吩咐過夥計了,先來幾道酒樓的招牌菜嘗嘗,難得來一次酒樓,今兒師弟我便做回東道!”姚子滿臉的興奮。原先,因故意刁難林一,惹來師兄弟們的側目,讓他頗感鬱悶。今日正好借此機會,與幾位師兄好好親近一番。

  “姚子,姚師弟,你如此一說,莫不是怕幾位兄長掏不出銀子來,哈哈!”俞子先又沖著季湯笑道:“難得見姚師弟這樣大方啊,看來兄弟也是沾了二師兄的光了!”

  季湯與羅融也跟著笑了起來,師兄弟在一起吃酒,誰掏銀子都一樣,不過是借機說笑罷了。

  姚子與那些師弟相處的不好,卻與幾個師兄的關係一直不錯,這傢伙眼睛是朝天長的。師兄弟四人一邊說笑,一邊等著酒菜上來。不知覺中,桌上的一壺清茶都見底了,酒菜還未見動靜。

  姚子有些不耐煩,一拍桌子喊道:“夥計!我都已等了半響,這酒菜為何遲遲不來!”他的嗓門挺大,樣子又凶,驚動了一些大堂中的吃客,紛紛有人看了過來。

  一個夥計忙跑了過來,陪著笑臉說道:“這位客官勿要動怒,酒菜馬上就來,請稍待片刻!”

  “還要等到何時?速速將酒菜上來!”姚子的眼睛瞪了起來。

  那個夥計一個勁的陪笑臉,心裡埋怨,你點的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好幾桌的人都趕到了一塊了,也得有個先來後到不是。他嘴上卻說著好話:“我先給諸位上壺酒,再來倆佐酒的小菜,先喝著如何?”

  夥計一溜小跑地離去,不多時便送來壺酒。

  姚子迫不及待地拿過酒壺,先為三位師兄斟上一杯後,又將自己的酒杯滿上。四人肚裡酒蟲作祟,也顧不得下酒菜了,便喝了起來。

  姚子連喝了兩杯,意猶未盡地放下杯子,正好看到夥計捧著個託盤向桌前走來。應是自己叫的菜上來了,他忙招手喚道:“夥計,快快將菜肴端上來!”

  夥計就要走至桌前,卻聽另一個聲音響起——

  “夥計,將菜給爺爺送過來!”聞聲,夥計忙又陪著笑臉,轉身而去。

  見狀,姚子四人不由循聲望去,見隔著兩張桌子遠處,圍坐著一桌人,說話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衣著華貴,只是其細目、鷹鼻、薄唇,顯得神情極為傲慢。

  見有人望來,那人還挑釁般地昂起了下巴,斜視的目光中,露出鄙夷的神態。他顯然沒將這幾個外地人放在眼裡。

  姚子與三位師兄面面相覷,這不是欺負人嘛!

  “夥計,你給我站住!”姚子又是一拍桌子,嚇得那個夥計腳步一頓,一臉的無奈,前後兩難。

  “姚師弟,稍安勿躁!你我多等一會便是!”季湯怕事情鬧大,輕聲提醒。

  為何我要的酒菜遲遲不來,如今來了又要讓給他人?不都是一樣的花錢吃酒,大夥兒都坐在大堂中,還要分出了兩樣的人來?姚子心中火起,吼了一嗓子後,剛要起身質問那個夥計,聽到二師兄的話,他心中躊躇了下,正要忍住了這口氣——

  “你娘的耳朵聾了!沒聽到爺爺的話嗎?快將酒菜送來,爺爺看哪個畜生敢攔著你?”方才說話的那人,嗓門不高,卻透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囂張。夥計顯然是很怕此人,不敢再作遲疑,忙緊走了兩步,將菜肴送了過去。


  大夥兒都是年輕人,誰不愛個爭強好勝。有時候為了件小事便爭賭鬥氣,為了博個顏面甚至於拔刀相向,這種事情在江湖中是屢見不鮮的。可一路行來,深知此江湖亦非彼江湖,有些事你還必須要忍。

  畢竟身為二師兄,季湯為人豪爽,處事卻不失沉穩。他的面色雖不好看,可心有顧慮之下,還是用目光示意羅融與俞子先二人,不必為一時氣盛而爭這口舌之快。

  季湯的目光掃過兩位師弟,卻見姚子已霍地站起身來,他不由得一皺眉頭。這個姚師弟還是存不住火氣,須知此處不比九龍山啊!

  “你這人好生無禮!在罵誰呢?”手指說話那人,姚子怒氣衝衝地問道。

  那人嗤笑了一聲,臉上掛著譏誚的神色,不屑地看著姚子,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罵的是畜生,你也聽得懂?”

  一陣哄堂大笑中,那人得意地端起酒杯,頗感意氣風發。

  季湯見姚子已氣得面如醬紫,忙出聲制止道:“姚師弟,不可生事!”

  姚子聽到二師兄的話,雙目怨毒地瞪了那人一眼後,恨恨坐下,又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狗東西!若是以往,我早便出手教訓了他!”

  姚子說的也沒錯,此事擱在以往,他早跳起來打人了,可如今,也只能發一句牢騷罷了!

  俞子先也是個燥脾氣,同樣被氣得不輕。不過,二師兄已然發話,見羅融同樣是沉著臉不吭聲,他也只能搖搖頭忍了下來。

  兩桌相隔不遠,大堂中的噪雜聲還是沒能掩住姚子的罵聲。

  食客們都以為,這場爭執的一方忍氣吞聲,此事便也過去了,未料到姚子的嗓門不小,又罵了回去。那人自然也是聽到了,勃然大怒!

  看衣著,便知這幾個人來自異域,隨意調笑一番,不再尋他們的麻煩已是好的了,算是吃酒時湊個樂子。可那個畜生竟敢罵自己?真的不知死活!

  那人越想越火,“嘩啦”一聲,便將手中的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來,高聲大罵道:“何處來的小畜生,竟也敢在北濟島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當眾的斥駡,令季湯四人面色一變。此人顯然是沖著自己來的,明擺著不願甘休。

  那人見這四個外地人不敢吭聲,愈發的囂張起來,繼續罵道:“幾個蠻夷小輩,也不在這街市打聽打聽,誰不知我宿車的名頭!快給我滾過來,好生給爺賠個禮,興許宿爺我能開恩饒了你等!”

  那個叫做宿車的男子,罵罵咧咧,盛氣淩人。大堂中的食客卻是司空見慣,想必也是熟知此人的德性,一個個低頭吃喝,並無人敢出來多話。便是店裡的夥計,也嚇得跑了個沒影。

  “二師兄!”俞子先低吼了一聲,他被這番無端的辱駡氣得攥緊了拳頭,額頭上青筋直冒。可有季湯在,他還是不好自作主張。

  季湯麵無表情地坐著,一言不發。若是師兄弟們有個閃失,作為二師兄的他,難辭其咎。

  羅融的心中也有火氣,卻也知二師兄的顧慮。他搖搖頭苦笑道:“算了,這酒也別吃了,你我回去睡覺。”

  季湯默默點點頭,對那個宿車是看也不看,便站起身來。

  宿車一個人罵得威風,卻無人理睬,頗感無味。他見對方要走,心道,現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給我站住,我讓你等離開嗎?”宿車一摔衣袖,竟是背著雙手,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本想好好與幾個師兄吃頓酒,被辱駡了還不說,這酒還沒吃成,姚子的胸中是怒氣難平。見對方還敢前來阻攔,他上前一步,目光陰鷙地盯著那個宿車,從嘴裡蹦出了幾個字:“你待怎地?”

  大堂內的動靜,驚動了酒樓的掌櫃。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跑了過來,卻不敢及近,沖著宿車連連拱手,說道:“宿車,別在這鬧騰啊!你還讓不讓我做生意了!”他又沖季湯四人陪著笑臉說道:“這幾位客官也請多多擔待!”

  有人打圓場,還是酒樓的掌櫃。季湯幾人本不想多事,拱拱手便欲作罷。誰成想,那個宿車不願意了,他身後的幾個同伴,十足潑皮的模樣,也狐假虎威地湊了上來。

  宿車不耐煩地眼睛一閉,下巴一甩,沖那個掌櫃的擺擺手,說道:“你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了,毀壞了東西自有我哥哥陪你!”

  那個掌櫃的一聽宿車提到他哥哥,如同觸犯了什麼忌諱一般,無奈地歎息了一聲,竟搖搖頭走開了。

  眼角瞅著掌櫃的背影離去,宿車得意地哼了一聲,卻見擋在眼前的人橫眉立目,正是那個瞧著便不順眼的外地人。

  吆喝!仗著你身軀健壯,便敢在我宿車的地頭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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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舉步維艱

  在北濟島的碼頭、集市這片地方,橫行已久的宿車,欺負起外地人來是家常便飯。

  “給爺爺陪個不是,爺爺便放過你,若不然……”不待宿車的話說完,姚子逼近對方,冷哼了一聲:“不然怎樣?”

  天龍派弟子中,若是說性情暴戾的還是數姚子,他身上的那種煞氣,非一般江湖人能比,其氣勢,竟駭得宿車向後退了一步。

  看著眼前比自己粗壯得多的外地人,羞惱之下的宿車,暗自發狠,你不給我賠禮,我便打得你跪地求饒。他忍耐不住,沖著相隔不到二尺遠的姚子,抬手便是一巴掌——

  姚子哪裡會讓他打到,既然你先動手,別怪我不客氣了。他頭一偏,伸手抓住了宿車的手腕,將其往懷裡一帶,鐵肘便順勢砸了下去。

  宿車躲閃不及,被一肘砸在了面門上。“嗷”的一聲慘叫中,姚子手一松,一個窩心腳便蹬了出去。

  近身打鬥,宿車怎會是姚子的對手,即便對方腳下留情,他也被一腳踹出了一丈多遠。

  大堂中驚呼一片,食客來不及閃避,被宿車撞倒,連著飯桌碗碟,“嘩啦”聲中,被掀翻了一地。

  被同伴扶起的宿車,已是滿臉的鮮血,狼狽不堪。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叫道:“給我攔著那人,我要讓我哥哥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大堂裡已亂作了一團,季湯並未攔著姚子出手,見事鬧大了,他便招呼幾個師弟離去。

  剛剛走出酒樓,背後有風聲傳來。聽風辨位,知有人偷襲,武功不凡的師兄弟四人,忙向兩旁閃去,竟是幾條板凳砸了出來。隨之跑出來四五個人,手裡還拿著短刃,後面跟著叫囂不止的宿車。

  “打了我還想跑,給我攔住了往死裡打!”宿車捂著臉跳腳喊道。

  酒樓門前,師兄弟四人被那幾個拿刀的潑皮圍在了當間。動靜鬧了大了,圍觀的人也愈來愈多,已有天龍派的弟子聞聲跑了過來。

  師兄弟幾個一看壞了,這下子是免不了要被孟長老訓斥了,彼此交換了下眼神,一不作二不休,脫身要緊。

  酒樓門前,湊著燈籠的亮光,宿車看著滿手是血,感到胸口疼的也厲害。這下子吃大虧了,一定不能放過這幾個外地來的小子。他啐了口汙血,發狠叫道:“都楞著做什麼,給我打!”

  幾個潑皮見對方四人面無懼色,方才姚子出手又是那樣的利索,雖圍了上來,卻心有忌憚不敢動手。可礙于宿車的淫威,各自暗想道,人家有個厲害的哥哥,咱還怕啥啊!上唄!

  潑皮們揮舞著手中的短刃,虛張聲勢地撲了上來。

  師兄弟四人站在一起,看著圍上來的潑皮,以及那短刃上的寒光,沒有人驚慌失措,而是目含期待的望向其中一人。

  “動手後,往外走!”季湯的虎目一閃,低聲吩咐了一句。師弟們也一直看著他,聞聲後,心有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四道身影便迎著短刃而上,不待有人明白過來,一連串的‘哎呦’、‘噗通’聲響起,剛剛還盛氣淩人的潑皮倒下一地,哀嚎不止。
  出手便擊倒了對手,季湯四人沒有返回住處,直奔客棧之外而去,轉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他娘的,就這麼跑了!”

  宿車這才醒悟過來,這四個外地人乃是江湖中的高手啊!他彎著腰走至場中,氣急敗壞地喊道:“嚎喪呢!都給我起來,去碼頭上給我查一查,看看這些人是什麼來頭。”

  酒樓前圍觀的人不少,許是自感顏面盡失,宿車惱羞之下轉過身來,滿臉的汙血,神色猙獰。他色厲內荏地吼道:“都他娘的看什麼看,此事決不能甘休。哼!在北濟島上,敢打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圍觀者甚眾,無人敢應聲,紛紛往後退去,讓宿車的心裡舒服一些。他竭力將目光變得更加的兇惡,狠狠掃視了一圈,才悻悻的一揮手,叫道:“過來個人扶我一把,這便找我哥哥去!”

  隨著宿車的離去,酒樓前安靜了許多,圍觀者也各自散去,有的是回去繼續吃酒,有的往後面的客房的走去。而酒樓右側樹蔭下的黑暗中,卻站著幾個人並未離去,正是目睹這場鬥毆的林一與江長老等人。

  “師叔,這都是弟子之過!”聲音中帶著自責,這是孟山在說話。

  “此事起因,雖說錯不在門下這幾個小輩身上,可還是鬧出了事來。眼看著就要到大夏了,千萬不要再橫生枝節。北濟島的情形不明,還是派人去接應一下,讓他們直接回船上吧!”

  說話的人是江長老,他顯然心有顧慮。見孟山安排了幾個弟子出了客棧,他又開口說道:
  “林道友,此事你怎麼看?”

  沉默了一會,林一平靜地說道:“季湯倒是臨危不亂,關鍵的時候還能想著不要連累師門,可見他們並未忘記事前孟長老的交代。對方不過是幾個潑皮,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事兒已經出來了,只能往最壞處想了。北濟島以及那個潑皮的詳情,你我一概不知。我想,最好還是尋來酒樓的掌櫃問一問。”

  林一本來在房前踱步,見飯菜送來後,便回屋裡用飯。不過前面酒樓鬧出的動靜太大,還是驚動了後面客房中的眾人。匆匆用罷晚飯,林一見江長老等人也向前面走去,便也跟著去瞧了一回熱鬧。

  那個宿車鬧得凶,圍觀的人中即使有天龍派的弟子在,也因江長老與孟長老都作壁上觀,便也都沒敢露頭。幾個潑皮而已,還是攔不住季湯等人的,也不值得天龍派興師動眾。不過,初到這個北濟島,便生出這樣的事端,還是令幾個長輩心中忐忑。

  江長老對林一的話深以為然,便讓孟山邀酒樓的掌櫃前來。

  不一會兒,那個四五十歲的掌櫃被孟山帶到了跟前。朦朧的夜色中,江長老白髮銀須,高人模樣,讓掌櫃的不敢怠慢,有問必答。

  北濟島方圓千里,四面環海。高山林立處,山勢陡峭,罕有人及。島上的百姓大都在沿海的海灣附近,結群而居,便成了眼下的這片集市。此處,還有一個名字,叫作‘濟海鎮’。不過,這不等同于深山中便真的沒有人居住。

  島上有一靈山,高達千丈,直濟雲海,故名為‘濟海峰’。

  濟海峰上有一個不大的修仙門派,名曰‘濟海宗’,門內修士上百人,自有上天入地的仙人存在。仙門中,那些低階修士也少不了人間煙火,便派人掌控了北濟島的這片海域。這些修士專心修煉,也不願被俗事困擾,便招了不少凡人來幫閒。而那個宿車便是為這個仙門跑腿做事的人之一。只是,此人有個哥哥乃是仙門中的修士。

  故此,在碼頭這一帶,宿車是無人敢惹。

  南來北往的海船很多,都要停泊此處,濟海鎮也因此繁華起來。宿車整日裡帶著一幫子人,在濟海鎮橫行霸道,過得逍遙自在。鎮上的住戶和酒樓客棧,皆顧忌他背後的仙門,對其也是竭盡奉承。

  如此,更是讓宿車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今晚這場意外,也算是事出有因吧!

  從掌櫃處得知了這些後,江長老的憂慮更重了,自己連一個小家族都不敢得罪,更別說是一個仙門了。濟海宗在大夏的仙門中,雖說是個很小的仙門,而此時卻如同一座高山一般,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想不到一個潑皮都不好惹,這次可別又惹出什麼禍端來!

  謝過酒樓掌櫃的以後,江長老便拉著林一回房商議。

  “林道友,這下可麻煩了!”江長老住在林一的隔壁,他將對方拉到自己的房裡,來不及讓坐,便憂心忡忡地說道。

  林一也感到有些頭疼,隨便打了個潑皮,都能惹出仙門來。而自己苦苦尋找的,不正是這些曾虛無縹緲的仙門嗎?這下倒好,仙門就在眼前,卻讓你無所適從。

  苦笑了一下,林一說道:“此事可大可小!”

  “此話怎講?道友還是坐下說話!”江長老抬手示意。

  林一坐下後,說道:“此事往小處說,是這個宿車無事生非,打架吃了些虧,是他自找沒趣,也怪不得別人。可他的兄長若是修為高強,又有門派在背後撐腰,不願將此事善了,就如長老所言,這下真的麻煩了!”

  其實,林一還有話未說出口。人家要是故意刁難,大夥兒都走不了。這才叫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呢!都走到大夏的家門口了,就因弟子與幾個潑皮的一場爭執,而終止了此次的遠行。別說江長老不想看到這些,便是他本人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也不是沒有想到連夜乘船離開,只是此處的碼頭有人看守,又在濟海宗的眼皮子底下,海船絕對跑不掉。

  人過百歲,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江長老,為這些晚輩操碎了心。他手扶銀須,神色有些疲倦的看著林一問道:“林道友可有對策?”

  我能有什麼對策!修為不如人,連說話的份都沒有,人微言輕啊!不知為何,林一的眼前閃過了那白衣女子的身影來了。搖搖頭,他說道:“但願一夜無事,明日能早早離開此地。”

  江長老歎了口氣,沉吟了半響,無奈地說了一句——

  “也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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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馬車兄弟

  濟海鎮碼頭位於北濟島以東,沿著碼頭西去十餘裡的山坳之上,有一片宅院,此處便是濟海宗的別院。夜色中,院門前連個燈籠也沒有,四下黑漆漆的。

  別院住著一個築基期的管事,還有幾個練氣期的弟子。這幾人的職責,便是管轄濟海鎮以及附近的海域。此處不讓閒人靠近,沒有裡面的人允許,連只狗也進不來。

  此時,一輪新月初升,山坳下的小路上,出現兩個朦朧的人影,不一會便到了一處高大的院門前。兩人衣衫不整,喘著粗氣,看著緊閉的院門卻並不著急。

  走在前面的正是宿車,他掙脫同伴的攙扶,從懷裡掏出一塊權杖來。

  一路跑來,累得雙腿有些發軟,定定神,走至院門前,宿車用手中的權杖虛空一劃——

  光芒隱現中,院門無人自開。

  “在此處等著我!”宿車回首吩咐了一聲,便急急忙忙走了進去。後者直點頭,左右張望著不敢出聲。

  “大哥!大哥啊!小弟有事找你!”進了院門,宿車帶著哭音的嗓門便響了起來。

  院門的照壁後面,是個小院,兩旁的屋裡亮著燈。隨著宿車的喊聲,一間屋子的房門打開,走出一個健壯的中年人,四十歲左右的模樣,其眉目間與宿車有幾分相似。

  “出了何事?”那人應是宿車口中喚的大哥了。

  宿車走近了,臉上未幹的血跡讓那人嚇了一跳,忙問道:“莫非是天黑路滑摔的?”

  “大哥啊!你要為我做主啊!我這是被人打了!”宿車裝模作樣地哭了兩嗓子,便將自己如何委屈,又如何被打,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
  聽完宿車的話,那人立在房檐下,一聲不吭。可即便背著光影看不清面容,宿車也曉得大哥生氣了。

  宿車的大哥名叫宿馬,家裡本是尋常的山民,機緣巧合之下,此人幼年便被招進了濟海宗,苦修了幾十年,如今也有著練氣七層的修為。

  宿馬以為,有自己的關照,家人從此應能過上好日子,不料雙親早早去世,便留下了這個年幼的兄弟。凡人一生不過數十載的光陰,這個兄弟又是自己在凡俗中唯一的牽掛,為了不在心念中留下遺憾,讓宿車好吃好喝的過一輩子,便成了他這個做大哥的一個心願。

  如今,竟有人敢打自己的兄弟,這還了得!

  “打你的人來自何處?又跑到哪裡去了?”宿馬帶著怒意問道。

  就知道大哥疼我!宿車暗自得意了一下,忙道:“我已讓手下兄弟去追了,想必那幾人要去碼頭,他們跑不掉的。”

  “行了,這事由大哥為你做主!”宿馬一揮手,轉首喊道:“吉納,劉達,出來隨我去公幹!”

  “來啦!來啦!”隨著宿馬的喊聲,隔壁走出兩個男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叫吉納,一個三十多歲的叫劉達,二人皆是宿馬的同門師兄弟。
  “師兄,這麼晚了還要公幹?”問話的是劉達,其個子不高卻顯得敦實,圓臉上帶著笑容。

  另一個叫做吉納的年輕人,人長得有些乾瘦,也跟著笑道:“也是啊,都這麼晚了還要出去?我說師兄,這事兒要不要與舒管事通稟一聲?”

  宿馬的臉色難看起來,自己兄弟剛才的話,不相信你二人沒有聽到。怎麼?敢情被打的不是你兄弟。幾個凡人便敢在北濟島上撒野,這等小事還要說與舒管事聽?這不是誠心看我笑話嗎!

  “師兄的話便沒人聽了?”宿馬的臉色沉了下來。其實他們師兄弟一共五人,除了修為四層的吉納和五層的劉達,還有兩人住在後面,分別有著練氣七層和八層的修為。

  那兩個人鐵定的使喚不動,宿馬有自知之明。

  “哪能呢!小弟唯師兄馬首是瞻!”吉納忙連連擺手,只是心中暗道,你這個兄弟名聲可不太好,指不定又欺負誰了,沒占著便宜便來告狀,我等什麼身份啊!總不能與凡人糾纏在一起吧!

  劉達瞥了一眼帶著可憐模樣的宿車,他忍住心中的厭惡,也附和道:“也罷,便跟著師兄走一趟了!”

  宿車惡名在外,守著濟海鎮的幾位師兄也都心知肚明,只是礙著宿馬的顏面,睜隻眼閉隻眼,權作沒看見。凡人之間的事情,隨他鬧去吧!只是,你不能老拿這些破事來耽擱我的修行啊!

  至於宿馬為何要拉著劉達與吉納,他二人心裡明白著呢。這就叫一人為私,三人為公!師門早有規定,門中弟子不得枉殺凡人。畢竟弟子們也是來自凡俗,誰家的族人裡沒有凡人呢?

  宿馬的兄弟被人打了,宿馬本人便可去找人理論,凡人還有不怕仙人的?而既然喊上同門,聲稱此行乃是公幹,劉達與吉納便曉得這位師兄動了殺機,這是想拉人做個見證。有人在北濟島無故生事,還是外地人,即便是殺了,師門也不會說什麼的。

  可還有一個舒管事在呢!那是築基期的前輩,若是知曉此事暗藏蹊蹺,怕是師兄弟們要受責罰。不過,這前輩平日裡在後面的深宅裡修煉,基本上不理俗事。

  宿馬見兩個師弟聽話,心中受用,他一把抓過宿車的胳膊說道:“走,讓大哥給你報仇去!”

  無奈之下的劉達,見身後的吉納在默默點頭,這才放下心來,跟沒事人一般,隨著宿馬向前走去。

  ……

  再說季湯四人,打倒了幾個潑皮後,還真是向碼頭跑了過去。雖是晚間,路上還有人來往,怕惹起行人的注意,前行了不多遠,他幾人便放慢了腳步!

  快走至碼頭時,季湯卻是停下腳步。

  “二師兄,為何要停下來?”姚子最是心急,今晚的事都是他惹出來的,這幾個潑皮若是此地的地頭蛇,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二師兄可是擔心被人探知了去處?”羅融問道。

  “不錯,這些本地的潑皮是無縫不入,若是被其知曉了你我的去處,而不讓海船離去,豈不是要連累師門?”季湯畢竟年長,想的也多了一些。

  “可此處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往哪裡去?”俞子先也急了。

  “碼頭上定有他們的人在,你我前去定是躲不過的,不如隨便尋一處地方暫避。待夜深後,是去客棧還是去海船上,再做計較。”季湯想的不錯。只是這個法子在江湖中好用,而此處,比起江湖來,更加的兇險。

  “就依二師兄所言,那兒好像是片樹林——”四人不敢在原地多呆,忙向北邊走去。

  “前面可是幾位師兄!”季湯四人心頭一驚,喊聲卻是耳熟,隨即放慢腳步望去,見是四個同門師弟跑了過來。詢問之下,才知道這幾人是孟長老派來的,讓他們去海船上過夜。

  是先去暫避一時,還是聽從長老的吩咐呢!季湯四人心中躊躇起來。

  “他們在那裡!”

  再次傳來的喊聲,讓季湯幾人心底一沉。循聲望去,只見遠處人影綽綽,還有人手擎著火把,正向這邊跑來。

  “去樹林!”季湯低喝了一聲,帶頭便向前跑去。

  北邊的樹林也不過幾十丈遠,夜色中烏黑一片,該是個藏身的好去處。誰知季湯等人進了樹林之後,才走了不過十丈遠,便發覺樹林的背後,竟是一座如壁的石山,擋住了去路。

  “今兒可是走了黴運了!”俞子先氣得罵了一句,沖著季湯抱怨道:“二師兄,真的沒想到啊!你我今日被一些潑皮追得落荒而逃。”

  “誰又會怕這幾個潑皮呢!還不是怕惹出意外來!”羅融無奈地笑道。

  “真想將這些土雞瓦犬一般的東西都殺了,省得心煩!”惡聲惡語的是姚子的聲音。天龍派的弟子是怕那些仙人,可這些都是什麼人啊?一群江湖高手被潑皮追的沒地逃,在姚子看來,不是屈辱又是什麼!

  “不要埋怨了,雖事出有因,而你我今晚著實莽撞了些。更何況,孟長老有過吩咐,此島上有仙人存在,稍有不慎,便會遭致覆頂之災。眼下只是與這夥潑皮周旋一番,但願情形不會變得太糟!”季湯出言安慰了一下幾個師弟,他心中也不是沒有火氣。可今晚這檔子事,本來就是自作主張鬧出來的,再恣意下去,若真是捅了紕漏,算是辜負了師門的教誨了。

  “他們來了!”俞子先輕呼了一聲。火把的亮光到了樹林前,有十幾個人影晃動,卻沒人敢走進來,只是叫駡聲不絕,還有腳步聲自遠而來。

  “他們的人愈來愈多,你我沖出去容易,可此地陌生,也是無處可去啊!”羅融擔心起來。又要擺脫這些地痞,還想著不要連累師門,很難!

  “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看看他們究竟要如何!”季湯沉聲說了一句後,率先大步走了出去。一幫子地痞潑皮而已。我躲你,不是因為我怕你。

  其實,雖有高山擋路,季湯等人也不是沒有去路。向東可以去碼頭,向西可以跑到集市上去。可躲得了今夜一時,明兒還是要去碼頭乘船,終究還是躲不過去。

  還有一個原由讓季湯心有顧忌,逃得遠了,與師門失了音訊,那才是弄巧成拙了。

  八個人走出樹林時,一幫子手拿火把刀械的漢子忙往後退,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對方聚了二三十人。這些人應是宿車的手下,也難怪其本人在濟海鎮無人敢惹。

  “爾等持械相逼,所欲何為?”季湯的嗓門洪亮,加之身軀魁梧,火把的亮光中,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顯得頗有氣勢。

  潑皮的叫囂聲隨之一靜,有人喊道:“打了宿爺,還不乖乖束手就擒,等待何時!”

  “是啊!快快跪地求饒,待宿爺前來發落!”

  “跪地求饒!”

  這些漢子借著人多勢眾,紛紛喊叫起來,倒也聲勢不小。

  季湯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果然沒有見到那個宿車。莫非,那人真的去搬救兵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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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3:4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理迴圈

“二師兄,給他們囉嗦什麼!事已至此,還真當我兄弟怕了他們不成!”姚子隨季湯走出樹林便未止步,喊了一嗓子後,便已揚起拳頭,撲向了對面的人群中。

“不打不成了,二師兄!”俞子先也跟著沖了過去。

季湯一看攔不住了,打就打吧,與這些潑皮還真沒道理講。他不忘喊道:“不要弄出人命來!”

一群江湖高手被潑皮追的到處跑,傳出去還不羞死人!餘下的師弟們,胸中早已憋悶異常,見二師兄終於動手了,一個個不甘落後,猛虎撲食一般躍出。

這幫子潑皮盡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在一旁觀敵了陣還行,欺負個尋常百姓也能湊合,可真的與這些天龍派的弟子交起手來,無一合之敵。見勢不妙,這夥人便如夜鳥驚群,轟然四散,生怕跑慢了一步。可即便是如此,早窩了一肚子氣的姚子哪裡會願意,施展起輕功來,追上一個便放倒一個,出手雖不致命,倒下去的潑皮也是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季湯本不屑出手,擊倒一個潑皮,見對方一觸即潰後,便停了下來。卻見姚子帶著幾個師弟打得正歡,忙喊道:“不要追了。”

“二師兄,為何不追?”應聲的是俞子先,在揚眉吐氣地笑道:“這幫子地痞無賴,著實也該教訓教訓了!”

“稍示懲戒也就罷了,還是脫身要緊。”季湯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與這些地痞對敵,勝之不武。那個宿車尚未露面,總讓人心中不踏實。若是來得都是這些人,自然無須擔心。便是宿車邀來的都是江湖高手又有何妨呢!若不是江湖高手呢?

二三十個地痞被師兄弟幾個放倒了一大半,還有幾個正往濟海鎮的集市逃去,遠遠看見幾個奔逃的身影停了下來,季湯雙目一凝,愈發感到不安起來。他顧不得許多,高聲大喊:“都快回來!”

聽到二師兄語氣中的異樣,俞子先也是心中一懍,不解問道:“二師兄……”他剛要回頭,卻猛地驚駭地睜大了眼睛,只見遠處陡然亮起一道劍芒,在夜色中是那樣的耀眼,奔若流星,快似閃電,閃念之間便穿過了姚子的身軀,那劍芒卻並未停頓——

俞子先目瞪口呆之際,耳邊傳來一聲低喝:“快跟我走!”一雙鐵手已抓住了他的胳膊,隨即身子便向後飛去。

恍然醒悟過來的俞子先,已是已目眥欲裂,悲慟地喊道:“二師兄……”

季湯的一雙虎目貫赤,帶著俞子先全力向樹林奔去,難抑的悲憤令他的嗓音有些顫抖:“事已至此,惟有尋江長老與林一出手相救!”

二人一前一後,轉眼消失在樹林中,向西疾馳而去。

而那道突然出現的劍芒,猶如夜色中一道噬魂的毒蛇,眨眼之間,便收取了六個人的性命。姚子與羅融,還有孟長老派來接應的四名弟子,全被飛劍透體而過,撲倒在地,性命全無。

劍芒在夜空中遊弋,餘興未盡一般,轉了一個圈子,便向著樹林中飛去。

“宿師兄!不好濫殺凡人的!”

隨著一個聲音響起,那道劍芒在樹林邊停頓了一下,倏然飛回,落入一人手中不見。那人神色不明,正是宿馬。

逃跑的潑皮紛紛停下腳步,口中喚著宿爺,卻心懷畏懼不敢靠近。宿車上前招呼著自己的兄弟,帶著志得意滿的模樣。

有人稟報了宿車,那幾個外地人被兄弟們堵到了樹林中,他大喜之下,忙引著大哥與大哥的兩個師弟,匆匆趕過來,正好遇到姚子發威,追得那些潑皮四處亂跑。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宿車一眼便認出了姚子,忙對大哥說,就是那人打我。後面的也是。怎麼多了幾人?都是他們的同夥!

宿馬見狀,心道自家兄弟所言果然不虛,這些外地人太倡狂了,不僅打了自己的兄弟,還敢在島上肆無忌憚的行兇,饒不得!想到此處,他殺機更甚,伸手便祭出了飛劍。

這些潑皮竟引來了仙人!姚子與後面的師兄弟見了,心知不好,卻又哪裡能躲得掉,瞬間便倒在了飛劍之下。

“哼!劉師弟,你管得有些太寬了!”兩個逃去的身影根本瞞不過宿馬的眼睛,只是殺了幾人洩憤後,他還是收回了飛劍。

你殺了首惡也就罷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人都殺了,這便是屬於濫殺了。他身後的劉達與吉納二人,對宿馬的不滿言辭,很不以為然。

姚子與羅融,還有四名師弟,這六人也算是一次次的劫後餘生。一路上經歷了多少風險,才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眼看此行就要功行圓滿,誰又能料到,今晚竟會喪魂異域呢!

“大哥!殺得好!你些外地人敢在北濟島撒野,合該有此下場!”遍地的血腥沒有讓宿車畏懼,反而得意洋洋地上前走至姚子的屍身邊,狠狠地踢了兩腳。

宿馬面色陰沉,看到兄弟出了氣,便彈出了火球,轉眼便將死去的六人燒為灰燼。可惜了!活生生的六個天龍派弟子,為了酒樓中的一場爭執,魂飛天外,屍骨無存。

那些個被打傷了的地痞,攙扶著聚攏在一起,戰戰兢兢地拜謝宿馬的相救之恩,使得宿車倍感威風。有大哥給自己撐腰,還有誰不怕自己呢!

那些潑皮忙著奉承個不停,宿馬有些厭惡地轉過身去,他神識中卻在盯著那兩個遠去的人影,心中冷笑,我看你往哪裡逃!

……

季湯帶著俞子先穿過樹林,慌忙向客棧奔去之時,江長老正在房中如坐針氈,心緒不寧。耳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出事了!”

江長老忙抬起頭來,見是林一緊鎖著眉頭,自己推門走了進來。

“道友此話怎講?出了何事?”江長老又邀對方坐下,迫不及待地問道。林一離去回房歇息,不過片刻的工夫又返回來,使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面無表情地慢慢坐下,林一看了一眼江長老,欲言又止。後者急道:“莫非道友還將我視作外人不成,有話直說無妨!

林一搖搖頭,只好說道:“季湯回來了,還是由他來說吧!”

“什麼?”江長老站了起來,前後出去了八個弟子,怎麼是季湯回來了,餘下的人呢?

這時外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至門前停了一下,江長老不耐煩地說道:“不用稟報,快給我進來。”

房門又一次被打開,孟山已帶著季湯與俞子先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拜見師叔。”

“拜見師叔祖!”

來人尚未失去禮數。江長老目光掃視幾人一眼,好像猜到了什麼,他緩緩坐下來,沉聲道:“說吧!出了何事?”

“噗通!”兩聲,季湯與俞子先已雙目含淚跪了下來。江長老面容一肅,真的出大事了?

二人雖是沖著江長老跪下,而林一則是坐在桌子的外側。他對跪在腳邊之人猶若未見,心裡卻是暗歎了一聲。

季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絲毫的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而他說的這些,林一已然知曉,除了心生感慨外,他也無能為力。

踏上了北濟島後,林一的神識便不敢隨意探查。既然已知島上有修士,自身的修為也不高,還是謹慎些為好。季湯四人沖出客棧後,他還是擔憂幾人的安危,畢竟相識了這麼久,便用神識跟隨照看一下。

隨後發生的一切,林一也都看在了眼裡,並為季湯的為人而嘆服。在那種危機下,忙而不亂,還能想著師門,他自認未必能做到。

事情的後續,卻是令林一著實吃了一驚。一個潑皮便能帶來三個修士,季湯等人凶多吉少。

不敢用神識去探查人家的修為,稍有不慎便會惹禍上身。只是,宿馬出手便殺了姚子與羅融六人,還是讓林一為之錯愕不已。

姚子此人,一貫橫行暴戾,又是今晚的滋事者,便不多說了,可餘下的弟子罪不至死吧!尤其是羅融一身高超的武功,為人精明,在天龍派弟子中,也是難得的才俊,年紀輕輕便橫遭大禍,太令人惋惜了!

當初在大商江湖,這些天龍派弟子多威風啊!誰能想到,時運輪轉,昨日的一切,今日便降臨到了自己的頭上。當他們面對弱者冷酷而絕情時,可曾想過,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幾裡之外,林一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六人被殺。別說施展飛劍那人的修為不低,就是那三個修士加在一起都不是自己的對手,他也來不及施救。

修士要殺凡人,事先沒一點兒徵兆,在那個宿馬出手的剎那,林一便知道,姚子幾人死定了。

若是自己在當場,會不會救下那幾人呢?胸中一陣憋悶,林一不禁暗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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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死劫

眼前的二人能逃回來,雖是取決於季湯的當機立斷,林一也知道,這是對方故意為之。你輕功再好,快得過飛劍?宿馬身後那兩個修士的神情,也透著幾分蹊蹺。

不過,那不是因凡人生死而有的惻隱之情,而是對宿馬為人行事的一種不滿表露。

“都是弟子之過,弟子甘願受罰。只是我那六個師弟生死不明,還請師叔祖出手相救!”季湯那魁梧的身軀伏在地上,悲慟萬分。作為二師兄,師弟們有難之時,他卻逃離當場,這是一種屈辱,這也是一種無奈。面對仙人,他什麼都不是。此時的他,只想著師叔祖能出手救回餘下的師弟。

同行而來的師兄弟,不過三十多人,如今還剩下多少?多活一個算一個吧!

江長老猛地抬頭看向林一,卻見對方幽幽說道:“唉!他們都死了,屍首也沒了!”

地上的季湯與俞子先,帶著不願相信的神情直起身軀,只是,熱淚已湧了出來。他們明白,此時此刻,林一又怎會亂說話呢!

孟山的身子搖晃了一下,滿是短髯的臉上,雙目通紅,攥起的雙拳嘎巴直響。六個弟子啊!就這麼沒了,可他除了悲憤之外,還能如何?

“化為灰燼?塵歸塵,土歸土,誰說這不是一種歸宿!”江長老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語有些無力,更多的是一種無奈的疲憊。

“天災人禍,避猶不及,乃命中使然。你二人起來吧!”江長老說了一句,又不甘心地問林一:“那人的修為如何?”

“不是一人,而是三人。修為應不低於長老。”林一輕聲答道。他又轉過身子,神情凝重地對江長老說道:“我若是沒有看錯,鎮上的修士不少於六人,而這三人,已追過來了!”

江長老並未如林一想像中的驚慌,而是神色僵滯了一下,便恢復了常態。他手扶銀須,蒼眸中精光閃過,略作沉吟,挺直了身軀,銀眉聳動著大聲說道:“孟山,此事無論如何,權作弟子出遊必經的一劫。老夫當竭力保全我天龍派的這點血脈。若是……老夫出了意外,你帶著弟子們繼續前行!”

聞言,孟山與站起身來的季湯二人皆是一怔。江長老又起身對著林一深施一禮,說道:“還望林道友念及往日的情分上,對這些晚輩照拂一二,老夫江水清,拜謝了!”

林一聽完江長老的前一句,已知他要做什麼,哪裡又會受這個百歲老人一拜,早已閃身躲開,正色說道:“江長老不必如此,未至絕境又何必心生絕念呢?既是身陷絕境又能如何?誰敢說便沒有絕處逢生之機?”

“這……莫非道友不答應?”江長老神情莊重,言辭透出的悲壯令林一心底一沉,他輕籲了下,默默地點點頭。

見狀,江長老釋然一笑,蒼涼的笑容中帶著一分欣慰!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曆喝——

“屋裡的人給我滾出來!”

孟山大驚,剛要說話,被江長老伸手止住。他正正衣衫,神態從容,抬腳走了出去!

客棧的後面,客房前的空地上站著一群人。朦朧的月光下,獨自站在前面的正是宿馬。他背著雙手,氣勢洶洶地環視四周。

客棧裡沒人敢露頭,惟有天龍派一行的所有人,皆湧出了房門,手持兵器,在夜色中與來人對峙。

“哼!一群江湖人,也敢在北濟島興風作浪,便是你二人為他們撐腰嗎?”面對一群江湖人,宿馬氣勢淩人,語氣中透著不屑。

追至客棧後,才發覺幾分異樣。這一老一小兩個修士,竟是與這些江湖人是一夥的。為此,宿馬還有些詫異,隨即便不以為然。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將兩個師弟帶了出來,自己人多勢眾,打鬥起來也是穩操勝券,還怕對方翻了天不成。

見門下弟子都出來了,並無一人退縮,江長老暗暗點頭,上前一步,抱拳說道:“江某見過這位道友!不知道友怎麼稱呼,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宿馬背著雙手,傲然說道:“我乃濟海宗外事堂宿馬。你的人酗酒滋事,橫行不法,不僅打了我的兄弟,還將濟海鎮百姓多人打傷。宿某本想將行兇者的同夥一網成擒,卻未料到他們的背後乃是你這老頭在作祟。哼!念在修行同道的份上,將那兩個餘孽交出來,此事便休。不然,你等一個都逃脫不了責罰。”

江長老回首,見林一已到了他的身後,他心下稍安,便沖著宿馬揚聲說道:“這位道友,先不說我門下弟子有沒有過酗酒滋事,那些人仗著人多勢眾持械相欺也不必去提了,即便他們雙方動起手來,我門下弟子也無一人上前相幫。可見我等身處濟海鎮,與人相安,並無惡意。而道友已殺了我六名弟子,如今又逼上門來索人。敢問道友,貴方可有一人喪命?為何卻要我弟子六條性命來償還?”

“哼!老頭,我不與你饒舌。打我兄弟者,死!夥同者,死!那兩個小子別以為跑得快便沒事了,同樣難逃一死。我再對你說一句,老頭,這是我給你面子,再不將人交出來,我親自去取了他們的性命,你又能攔得住嗎?”宿馬氣焰囂張,危言恫嚇起來。

本想著追過來,看看敢毆打自己兄弟的還有多少同夥,都他娘的給殺了。可眼下的宿馬卻是改變了想法,還是因對方那個年輕人的修為已達七層,雖然不懼對方,卻恐自己占不了便宜,惹來同門的笑話。

此時,背後不僅有濟海宗,還有兩個師弟壓陣,而對方不過是外來的修士,逼迫之下,令對方交出人來,替兄弟出了這口氣。如此,自己的顏面也有了,自以為是的宿馬,如是想。

季湯與俞子先站在一起,彼此對視一眼,牙關一咬,便要上前,誰知江長老袍袖一甩,冷叱了一句:“混帳東西,休要多事!”幾丈外的二人連退了好幾步,才踉蹌著勉強站住身形。
“老頭,你要做什麼?別逼我動手!”宿馬的語氣愈發陰沉起來。

江長老神色不變,又拱拱手說道:“不知濟海鎮上,有沒有貴宗的長輩在,江某想當面賠罪!”

“荒謬!此處自有我師叔坐鎮,他豈會見你這個外來的修士,你還是老實的將人交出來,宿某的耐性有限!”宿馬冷笑了一聲。

“道友非取我弟子性命不可嗎?”江長老問道。

宿馬哼了一聲:“那是自然!”

江長老輕歎一聲,接著問道:“若是江某不允,又該如何?”

“除非,你能擋得住我的飛劍!”宿馬極為不屑地說道。

江長老突然大笑:“好!江某便來試一試!”

老頭想找死?

宿馬一愣,目光瞥向老頭後面,見那個年輕人一動也不敢動,他不由嗤笑道:“老頭,你真是不自量力!”

“哈哈!可人活一世,有時候免不了一戰!戰則戰矣,江長老當全力以赴,以求無憾!此時,江長老想多說一句,無論勝負如何,還請宿道友放過我門下的這些小輩!”江長老言辭懇切,卻又豪情悲懷,令人肅然。

宿馬注視著眼前的老頭,其銀須飄飄,在夜色中分外耀眼。他哼了一聲,說道:“你既然活得不耐煩了,我便成全了你又如何!”

“那就多謝這位道友了!”江長老依舊彬彬有禮,卻讓宿馬皺起了眉頭。他身後的兩個師弟也同時搖了搖頭。這老頭真的是四層的修為?不會是真想尋死吧?一個修士為了凡人弟子,至於如此嗎?

江長老卻又轉過身來,嗓音平和而不失冷然地說道:“我門下弟子聽著!”

“師叔!”

“師叔祖!”

一片急切的呼聲,皆被江長老伸手止住,他不容置疑地說道:“明日切記要啟程南去,諸事有林一道友做主,萬不可忘!”

“江長老——!”林一才出聲,又一次被江長老打斷。他拿出一片玉簡,稍稍停頓了下,便將之扔向林一,見其接住,又拋過去一個袋子,抱拳說道:“趨吉避禍,乃人之本能。我江水清活了百歲,修仙一世,也是修俗一生。可仙未成,俗也未免,生死當前,同樣有敬畏僥倖之心。今日方才醒悟過來,這世間,有些事情是避不過去的,惟有去面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實為命也!能為而不為之者,道將焉存?”

見林一神色焦慮,還要張口,江長老哈哈一笑:“此劫非道友可解!江莫所托,還請費心了衣袂飄動間,江長老銀須飛揚,蒼眸如星。他轉身之際,已祭出飛劍,揚聲道:“都給我退後,今日,老夫便為門下弟子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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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今夜無眠

  修士間的拼鬥非凡俗武人可比,為免殃及自身,圍觀者各自向後退去,閃開了一大片空地出來。

  林一看了一眼那個蒼老而又毅然決然的背影,默然無語,慢慢轉過身去,卻見無數道目光望向自己。

  孟山、木青兒、季湯與俞子先,那目光中不言而喻的神情,即便是在夜色中,林一也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刻,林一的腳步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你們是在埋怨我不出手?唉!他輕歎了一聲,雙眉緊鎖。

  “師叔?”元青與元風,還有石堅等人,也在注視著他。林一輕輕搖搖頭,並不作聲,只是示意他們後退。

  “老頭,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場中響起宿馬囂張的聲音。

  “道友不必出言相譏。戰則戰矣,死則死矣!”江長老沉聲答道,他手訣祭出,飛劍化作一道流光,便向宿馬飛去。後者冷笑一聲,手指一點,一道劍芒閃現。

  “當——!”的一聲鳴響,江長老的飛劍被磕飛了出去,而宿馬的飛劍得勢不饒人,嗡鳴著便刺了過去。

  江長老臨危不亂,揚手抓出一張鼎符拍在身上,全身頓時被一隻金色的大鼎包裹起來。他手指一招,飛劍光芒暴閃,緊追不捨,飛向宿馬。

  “轟——!”

  宿馬的飛劍擊中江長老,金色大鼎轟然而碎。巨大的衝撞之力,震得江長老連連後退,他百忙之中,又抓出了幾張鼎符拍在身上。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金鼎禁不住飛劍的鋒利,層層碎裂。

  危急關頭,江長老猛地噴出一口精血,手指一劃,一半注入了鼎符中,另一半隨著手訣引動,加持到了他的飛劍之中。

  江長老身上金色大盛,而飛向宿馬的劍芒也是愈發的耀目。雙手急速舞動,打出一串印訣,其大喝一聲:“疾——!”只見那半空中的飛劍猶如通靈一般,‘嗡’的一聲,帶著犀利無比的氣勢而去。

  見狀,宿馬心頭一驚,只是嘴邊的冷笑依舊。他手臂揚起,一隻赤紅色的骨盾霍然飛出。

  “奪——!”的一聲悶響,振聾發聵!圍觀者只覺得頭腦轟鳴,陣陣的眩暈襲來,使人腳下發軟。宿馬的骨盾正好迎上飛劍,那飛劍竭力向下刺去,卻始終難以奏功,只能徒勞的顫抖著。

  如同飛劍的無力一般,不遠處的江長老亦是心中黯然。自己全力一擊之下,還是難動對方分毫!無論是法器的對拼,還是修為的比拼,他都難占上風。

  宿馬抵住來襲的飛劍後,心下大定,雙目殺意閃現,手一指,他的飛劍擊碎對方的護身鼎符後,猛然跳起,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後,呼嘯而下。其仍未住手,手訣祭出之時,一道符紙已悄無聲息的沒入了夜色中,直奔江長老而去。

  江長老不敢怠慢,三四層鼎符隨即護住了全身。

  “轟——!”

  又是一聲震響,金色的鼎符難敵對方飛劍的鋒利,被轟成了碎片。江長老腳下難以站穩,一團火球驀然出現在眼前,他欲施展身形閃避,已然來不及了。

  一聲驚呼乍起,卻又戛然而止。只見火球瞬間吞沒了江長老,喘息的工夫,便將其燒為了灰燼。

  “哈哈——!”

  大笑了一聲,隨手抓過江長老的飛劍與乾坤袋,宿馬暗自得意。這老頭修為不高,卻不好對付,偷襲之下,還是將其殺了。

  借著得勝之威,宿馬的飛劍並未收起,而是懸在半空,殺氣淩人。

  除了林一之外,天龍派這邊的所有人,皆被江長老的身隕,震驚當場!

  雖知江長老此舉凶多吉少,而眼睜睜的看著門中的長輩,為了弟子的苟活,捨生取義,還是令人難以接受和不敢相信。一個被眾人視作神明一般的存在,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就這麼隨風而去,沒留下半點痕跡。

  “師叔!”

  “師叔祖!”

  “太上長老!”

  天龍派自孟山以下,雙膝叩地,伏地痛哭!便是元青兄弟與滄海幫的弟子,也都跪下,拜送這位令人尊敬的長者。

  惟有林一面沉似水,默然獨立。此時,有一分惶恐從他眼中閃過,又融為濃濃的哀意,於這淒迷的夜色中,久久不去!

  看著跪了一地的凡人,唏噓聲令人厭煩。宿馬瞪起了眼睛,厲聲大罵道:“爾等休要聒噪,老頭不自量力,著實該死。那兩個小子也別躲了,受死吧!”

  老頭修為不高,卻要靠偷襲才將其殺了,宿馬得意過後,興致索然。見身後兩個師弟也是一臉的琢磨不透,他不由得惱火起來,將答應了江長老的話忘的乾淨。

  天龍派眾人正自悲傷之際,卻見一道劍芒直奔季湯與俞子先而去。

  季湯二人躲不了,也不想躲。今日的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唯有一死方能贖過。莫名的悲哀,在瞬間籠罩在天龍派眾人的心頭。萬里迢迢,倘未同歸,便就此永訣!這是為什麼?命該如此嗎?

  天龍派眾人絕望之時,夜空中突然響起破風聲,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後發先至,截住了宿馬的劍芒。

  “叮——!”

  一聲尖銳的刺響過後,那道駭人的劍芒竟被磕飛了出去。

  “你是誰?真要與我宿馬為敵?”宿馬驚怒之下,收回了飛劍,看向對方那唯一站立之人。

  天龍派眾人這才發覺,那寂然獨立之人,正是林一。

  “江長老已遠去,都起來吧。便是死,也要站著才好!”林一的聲音清冷。看著陷於悲憤之中的眾人,已慢慢起身,拿起了兵器後,他才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至江長老身隕之處,林一停下了腳步,一團黑色的旋風在他身邊盤旋不停。

  “你有濟海宗為你撐腰,我一個外地的修士,又怎敢與你為敵呢?”林一的話語舒緩,神色中卻帶有一分冷然。

  “哈哈!你也怕了!什麼?”宿馬驕狂地大笑了一聲後,怒道:“你是說我仗勢欺人?”

  冷冷翹起了嘴角,林一斜睨著對方說道:“不是嗎?你兄弟仗勢欺人後,沒有占到便宜也就罷了,誰成想,他會假你這個兄長之手,接連殺了七人。而你殺了七人後還不願罷手,將人命視作草芥。若是你的背後沒有濟海宗的存在,你敢這麼肆無忌憚嗎?”

  林一的目光掠過夜色中的一個角落,忽而轉向他處,帶著嘲諷的口氣,接著說道:“我也是一個修士,我絕不相信濟海宗會如此的草菅人命,任你濫殺無辜!我是怕了,不過卻不是怕你,而是怕你身後的長輩。若是濟海宗上下皆如你一般的無理,定會為同道所不容,使天地共棄之!”

  宿馬神色不定,冷哼一聲道:“莫非你能贏我不成?”

  林一無聲笑了,笑的很冷。他不無挑釁地說道:“我是敬畏濟海宗的存在,既知贏你無益,又何必與你爭長論短!何況,修士相爭,輸贏不論只較生死。殺你,也不難!”

  宿馬面色一變,向後退了一步,飛劍隨之躍躍欲動。他獰笑道:“小子,你夠狂妄!”

  “夠了!”一聲如雷般的咋喝,突然在眾人的頭頂響起。

  林一眼瞳微縮,凝視著前方,只見一道人影不知何時來到場中。那是一個中年人,留著短須,相貌尋常。其雙目如電,在冷冷注視著自己。

  “見過舒師叔!”劉達與吉納暗暗交換了眼神,隨即上前一步,躬身施禮。

  宿馬有些不甘願地收回了飛劍,拱手拜道:“師叔!”

  那人冷哼了一聲,對三人不理不睬,只是盯著林一,冷聲斥道:“你一個外來的小輩,膽子不小!”

  宿馬面露喜色,忙湊上前去,說道:“師叔,這些人太放肆了……”

  “你給我閉嘴,身為修士參與凡俗爭鬥並恃強濫殺,視門規何在?視我何在?”那人揮手喝道。

  “在下林一,見過這位前輩。”林一暗暗咬了咬牙,沖對方拱手為禮。

  “哼!一個小輩也敢對我濟海宗妄加指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便代你師門教訓你一回”那人好像氣頭正盛,其話音未落,竟對林一遙擊一掌。

  見對方訓斥門下弟子,還以為這是一個可以講道理的人!心念急轉之際,一個碩大的掌印到了身前。無奈之下,林一只好祭出龜甲盾。

  “轟——!”的一聲震響後,那掌印將龜甲盾擊飛後,又震飛了那柄黝黑的飛劍,砸在了林一身上。

  一道洶湧的巨力難以抵擋,林一‘噔、噔、瞪’連退了幾丈遠,‘噗’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心頭震怒之下,林一目光泛寒,強自按捺住祭出狼牙劍的衝動,死死盯著對方。

  那人隔空一抓,便將龜甲盾與飛劍抓到了手中,竟是隨手強行抹去上面的神識與禁制,令林一心神陣疼,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稍示懲戒,以儆效尤!”那人始終陰沉個臉,甩下一句後,竟然轉身離去。

  “師叔?”宿馬正自暗喜,卻見師叔就這麼罷手了,他有些糊塗起來。

  “你還要殺幾人?門派的顏面都讓你給丟盡了!都給我滾回去。”那人頭也不回,揚長而去。宿馬卻是暗自腹誹不已,為何不一掌打死那個小子呢?

  “師兄,師叔有命,回去吧!”劉達與吉納二人,臉上帶著玩味不盡的笑容,令人生疑,卻一時不好計較。宿馬轉過身子,啐了一口,沖著林一咒駡道:“算你小子走運,哼!”

  林一捂著胸口,嘴角掛著血跡,冷冷看著那些離去的背影。

  “師叔!”

  “林一”

  “林公子!”

  林一揚起手臂,止住圍上來的眾人,說道:“我死不了的,都散了吧!”

  無人移動腳步,林一慢慢轉過身來。每一個人都是哀容滿面。天龍派出行以來,一下子失去六名內門弟子,這還是首次。而江長老的身隕,讓天龍派上下更添殤中之痛!

  今夜,將無人入眠!

  輕輕歎了口氣,林一不再說什麼。他低著頭,緩步向自己的客房走去。那種濃重的哀傷,使夜色愈加的深沉,也讓人不願停下腳步。

  回屋便關上了房門,林一坐在榻上,閉上了眼睛。

  庭院中,天龍派的人在孟山帶領下,點燃火燭,灑下清酒,祭拜亡魂。

  林一搖了搖頭,竭力將一切從思緒中拋開!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不想去看這些讓人肝腸寸斷的送別,也不願去想過去悲歡離合的種種。他要做的是吐納調息,運功療傷。

  這條路上,註定會有許多人離去,而活著的人,還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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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3:4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逝者

  第二日一早,孟山來找林一,詢問是否啟程。

  不再推辭,也沒了往日的客套,林一看著滿面憔悴的孟長老,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眾人已在院子裡等候多時,見到臉色有些蒼白的林一步出房門時,注目無聲。林一不想去琢磨那目光背後的含義,只是微微頷首,便向客棧外走去。

  元青與元風二人見狀,忙跟了上來。他二人的關切,溢於言表。林一的腳步沉穩,使得悲傷之餘的眾人,稍稍松了口氣。

  林一的傷勢看似不輕,卻並非很嚴重。這還要得益于隱于體內的玄天盾,在緊要關頭救了他。一夜的調息後,其傷勢已好了大半。

  昨夜那個宿馬的師叔來到時,已被林一察覺。只是此人並未現身,讓他深感不妙。

  在神識中,林一感知對方修為的強大,與先前所見的蘭琪兒相較,也不遑多讓。只是這麼一個築基期的高手,卻隱身於暗處,究竟是要做什麼?是要來主持公道,還是要對自己施展致命一擊?

  若是來主持公道,性命攸關之時,還隱匿形跡,顯然是對天龍派眾人的生死並不放在心上,不想為此多擔干係。這既然不是一個坦蕩之人,林一便斷定此人會袒護自己門派的弟子。

  而一個高手會對自己偷襲嗎?林一只是想了想便將此念頭拋在腦後。那麼,此人的意圖便不難捉摸了!

  濟海宗弟子作的孽,首尾之事還須由宿馬出面。若其所為鬧的天怒人怨而無法收場之時,那麼這個築基高手,免不了要現身,為此事作一個了斷。

  短短的時辰內,林一心思急轉過後,對這個宿馬的長輩有了一個粗略的猜測。

  故此,在宿馬要繼續濫殺時,林一雖毫不猶豫地出手攔阻,卻也同樣在暗中提防這個藏頭露尾的人。若是沒有此人存在,他忍耐不住之下,難說會不會將對方殺了。九層修為的修士都被自己擊殺過,他林一又怎會忌憚這個七層修為的宿馬嗎!

  這個築基期的高手藏身暗處,不能不讓林一投鼠忌器。若是他一怒之下殺了宿馬,江長老可算是白死了,而這個宿馬的師叔也定會出手,只怕自己也是難逃此劫。即便是祭出碧雲紗來,也逃不過飛劍的追殺。更為糟糕的是,對方還會遷怒天龍派的這些人,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

  林一不敢貿然與宿馬對敵,也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底細,無奈之下,便故意出言相激,將對方的門派與長輩擺在了話頭上,最終還是引出了這個隱身的人。

  本以為,對方這位長輩,即便是袒護門下弟子,也會為仙門的顏面著想,能出來說句公道話。卻不料此人的心胸是如此的狹隘,還出手擊了自己一掌,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

  那一掌擊來之時,林一自然不敢大意,這可是真正面對築基期的高手。當龜甲被擊飛時,他還有躲避之法,卻只是調動玄天盾護住心脈,強受了對方一擊。

  築基期高手的一擊,雖未盡全力,也不是他這個練氣期的修士可以輕鬆抵擋的。修為低下,技不如人,便只能挨打,受人擺佈。江長老赴死一拼的舉止,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江長老用性命去換取門下弟子的生機,林一拼著重傷,只想讓對方罷手。此舉讓人倍受屈辱,可也無奈!江長老性命都可以不要,他林一的這悲情模樣又算得了什麼。

  對方已殺了七人,若不想將天龍派的人全部殺光,也該到了收手的時候了。可那個濟海宗的長輩著實無恥,自詡為高人,出手教訓了林一後,還順手搶走了龜甲法器與飛劍。這一切,他只有忍下來。

  ……

  旭日從東方升起,感受不到一絲的暖意。碼頭上一如昨日的喧鬧,還是那麼的陌生。北濟島這個地方,與一路上經過的無數島嶼一樣,讓人難以忘懷,卻又不堪想起。

  海船揚起風帆,向著此行的終點駛去。

  回到船上,林一又一次閉門不出。眾人知他有傷須靜修,無人敢來打擾,惟有孟山每日來到門前道一聲平安。

  這既是一種知會,也可算是稟報,好讓林一知曉船行無礙。江長老在時,此乃孟山循例之事。只是如今,這個人換做了林一。

  “林公子,海船上下無恙,如無吩咐,孟山去了!”孟山躬身施禮,嗓音有些低沉。屋內還是沒有動靜,半個月以來,始終如此。

  又稍候了片刻,孟山直起身來,剛要挪動腳步之時,房門無風自開,裡面傳來林一的聲音:“孟長老請進!”

  腳步遲疑了下,孟山還是走了進去,卻見屋裡一地的玉屑,不由得一怔。而林一剛好從榻上下來,袍袖一卷,一小股旋風吹去,卷起玉屑拋出了窗外。

  “孟山見過林公子!”感到自己的失態,孟山退後一步施禮。

  林一的面上有些倦色,搖頭說道:“孟長老如此,你我倒顯得生分了!”說著,便邀對方坐下說話。

  孟山不過四十多歲,卻是鬍子拉碴,神態頹廢,看著跟五六十歲的模樣一般,可見這些日子裡不太好過。他見林一舉止並無造作,道了聲謝,大步走至桌前坐下,只是其雙目神采黯淡,只顧看著牆角沉默起來。

  林一看著孟山,想了想說道:“你我既然有同門之誼,以後還是喚我林一聽得舒服些。”他也不顧對方不應聲,接著說道:“往日裡你我身份不同,也無緣對面說話,以至於讓孟長老對我林一心生芥蒂。”

  聞言,孟山有些詫異的轉過身來,卻見林一擺手示意,並又說道:“我自幼父母雙亡,是師父救了我,授我武功,傳我為人之道。師恩情重,未曾厚償之時,他老人家于期頤之壽仙去。守孝三年後,我本想回到家鄉,守著親人過活。可我已得到了師門的傳承,這條修煉的路,我還是要走下去的。後來,我便到了天龍派。”

  往日裡,在天龍派中,林一與孟山身份懸殊,根本不能如今日這般說話。孟山對林一的身份,也是多次生疑,即便知曉林一的真實身份,也是因江長老的緣故,其心中的芥蒂卻是始終存在。

  內門弟子的一個個死去,令人心疼。江長老的離去,卻如同天塌了一般。孟山悲傷過後,又怎麼不心生沮喪,雖是距大夏愈來愈近,前途卻也愈發變得模糊起來。

  江長老臨終有命,讓門人以後聽從林一的吩咐。孟山不敢不從,卻也心生不安。林一今年也不過十八歲,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能擔當起天龍派的重托嗎?沒有想到的是,半月閉門不出的林一,與他說了這麼一席話。

  “我師父曾對真元子道長有授藝之恩,這便是他與我師兄弟相稱的由來。”林一的話讓孟山有些發窘。對方如此的開誠佈公,還是讓他有些慌亂。

  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孟山用手掌拍了下大腿,其面上的神態也豐富了許多。

  “我隨天龍派出行以來,數次出手並無它意,秉承為人要以道義為先,且事過即了,你我皆不必放在心上。天龍派收留了我,又讓我同船出行,往日裡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償還了天龍派上下的這份情義。”

  林一的神色平靜,語氣平緩,一個人獨自說著:“可江長老知曉我的身份後,並未有見怪之意,反而以禮相待,可謂厚愛有加!臨終之時,老人家還將天龍派大事相托,我想推辭,可心裡難安啊!”

  “這是江長老留下的玉簡,裡面有此行最終的去處,還有相關事宜的交代。這是靈石,有四百多塊,我分毫未動。”林一說著,拿出了玉簡與一個小袋子,將其放到了孟山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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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3:43: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章 已逝

  孟山有些錯愕,望著林一,他慢慢站起身來。

  “這些東西還請孟長老收回去,我答應了江長老的,絕不會食言!”林一說道。未料孟山亦是霍然變色,退後一步說道:“林一,你莫非信不過我孟山?”

  林一神色不變,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此言何解?”

  “你是一諾千金的男兒,我孟山又豈能做小女兒狀。這些東西還須由你掌管,我天龍派上下非不明事理之輩。你林一但有所命,孟山無不應從!先前有得罪失禮之處,任憑責罰!”孟山說著,鄭重一禮。

  林一上前虛托一把,正色說道:“既然孟長老能不計前嫌,我林一年紀雖幼,卻也不甘人後。請坐!”

  此時的孟山,心底沒來由的一陣輕鬆。

  其實,江長老留下的玉簡與靈石,對孟山等人沒有用處,卻是對天龍派此行至關重要。那些靈石雖是天龍派的歷年積累,尚未到讓林一見利忘義的地步。

  話到此處,林一不再作態,待孟山坐下後,又接著說道:“我想問孟長老一句,江長老臨危赴死之時,卻未讓我代他出手,你可知其中端倪?”

  那晚,江長老遭難之後,林一從天龍派眾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對他的埋怨。是啊!江長老的修為本不如你,為何你不挺身而出呢!那樣豈不是避免了江長老的無辜隕落?

  還好,那些目光中有埋怨、有不甘、有悲慟,卻沒有對他的怨恨。事後,林一未對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苦衷。修為的低下才是禍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神色稍緩,孟山看向林一的目光也變得生動了許多。他不無感慨的撫摸著腮邊的短髯,點頭說道:“且不說那些弟子,便是我孟山也對你頗多埋怨。過了這些日子,那晚的情形依舊是歷歷在目啊!可痛定思痛,一切都已了然。若是那晚由你出頭,或許今日,你我便不能坐在此處敘話了!”

  孟山的嗓音有些苦澀,歎了口氣,說道:“師叔為了師門,可謂鞠躬盡瘁,不惜一死換來我等一線生機,若是我等再執迷不悟,豈非辜負了他老人家一番良苦用心。幸虧還有你在,救下了季湯與我那徒弟,否則,後果尚難預料啊!此恩,不言謝了!”

  江長老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為了門下的晚輩,身死道消。這樣一個與自己相熟的老人,同時也身為修士,死的卻是如此悲壯,令人動容,也讓人惶恐。
  修士算得了什麼!依然如夜風之中的一盞燈火,風雨來時,隨時都會熄滅。

  林一從沉思中醒來,收起了玉簡與靈石,帶有幾分感慨地說道:“孟長老也是個明白人,我林一非為自辯,即便是被你等誤解了,也不足一提。只願江長老在天之靈有所慰藉吧!”說著,他又拿出了一把玉佩,放在了桌上。

  孟山露出不解的神色,林一說道:“這些天來,我煉製了一些防身玉佩,或許有些用處。你拿了去給弟子們分了,要他們隨身佩戴。”

  盯著桌上的玉佩,孟山恍然說道:“這些玉佩便是你多日來的閉門之功?隨身佩戴便有用處?”

  “長老不問問我這些精美的玉材來自何處?”話說開了,彼此芥蒂已無,林一的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孟山有些尷尬的搓搓手,語氣一轉,問道:“不知你傷勢如何?還有,不知孟山可否稱呼你一聲林兄弟?”

  林一淡淡笑道:“怎麼稱呼都隨長老吧!靜修了半旬,待傷勢痊癒了,我才想起煉製這些玉佩的。”

  孟山臉上的頹廢之意漸漸消失,雖人還顯得憔悴,比之進屋初始,顯得精神了許多。他抓起玉佩問道:“那我與林兄弟便不客氣了,這玉佩戴在身上便有用處?”

  突然想到了什麼,林一鄭重地說道:“你等別小看了這玉佩,此物雖小,卻可抵擋尋常修士的全力一擊,不能再死人了!”

  林一的話讓孟山不敢輕忽,他低頭看看手中的玉佩,十七片?十二個內門弟子,加上柳堂主、焦堂主、木青兒姐妹和他本人,可不正好十七人嗎!

  孟山的心頭一疼,眼眶泛紅。一路上,不連虎蛟堂與虎鯊堂的弟子,內門弟子便死去了大半。是啊,不能再死人了!不然,回去又怎麼面對掌門和這些弟子的雙親呢!

  “這些玉材,當初可是連同我林一,被天龍派上下棄之若履啊!我還有一些,空暇時再煉製幾塊吧,也算是我對大夥兒的一點心意。”林一轉開話題。

  逝者已逝,來日方長!

  孟山收起玉佩,欲起身拜謝,被林一攔住問道:“木姑娘怎樣了,靜修可有進展?”雖與之一壁之隔,他還是不好意思用神識探查,故爾有此一問。

  “若是修煉內功真氣,我還能說上一二,呵呵!你還是去問青兒這丫頭吧!”孟山的臉上終有了笑容。心結盡消,塊壘頓無,他渾身的力氣也好像都回來了。

  ……

  林一出現在船樓的回廊上,一雙漆黑的刀眉下,是人們熟悉的笑容,平淡而又顯得出塵不羈。那單薄的身軀,依舊挺拔,若琅玕臨風,引人注目。

  不知從何時起,海船上的人已習慣了這樣一個年輕人的存在。自離開北濟島以來,見不到他的身影,難免讓人心生惴惴。如今,林一安然無恙,使得許多人心底的石頭,落了地。

  “師叔!你老的傷好了嗎?”元青面帶喜色地迎了上來,後面還跟著同樣一臉笑容的元風。

  “我不老啊!”林一皺起了眉頭。

  撲哧笑出了聲的是元風,惹得元青回首佯怒道:“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嗎!師弟別打岔!”

  “行了,喊聲師叔也就罷了,稱呼畢竟是虛的。我的傷早好了!”林一也露出了笑容。海船之上與他最親近的,便是這兄弟倆,彼此也習慣了嘴上逗趣。

  “師叔,我可是心裡真惦記著你呢!”元風搶上一步說道。

  “有倆師侄也不錯,呵呵!去石堅的屋裡看看。”林一帶著元青二人走到了石堅的房門前,一個滄海幫的弟子忙躬身施禮,並高喊了一聲:“林公子到!”

  眼前的景象令人感到一分愕然,門吱呀一聲打開,石堅迎了出來,抱拳施禮。林一回首看看元青與元風,見他二人也是一臉的糊塗,便存著心思走進了房門。

  不待石堅招呼著坐下奉茶,林一開口問道:“大夥兒都還好吧?”

  石堅見林一的面色有些陰沉,忙躬身說道:“我等無恙,多謝公子了!”

  “不必謝我,我問你門前是怎麼回事兒?”石堅的臉上從未露出過笑容,好像他生來就不會笑,此時還是面無表情,只是目光中有些慌亂。他忙垂首答道:“這些都是堂口裡的一些規矩,我的那些手下也是盡分心意,無事時便立在門前做個侍衛,並無他意。”

  林一的目光淩厲起來,冷聲問道:“是不是江長老不在了,我也因傷重閉門不出,你才生出些別樣的心思?”

  石堅額頭見汗,頭垂的更低了,卻不敢答話。不料林一語氣一緩,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即便我也不在了,天龍派的人也不會為難你等,何必整這些虛套,徒惹人笑話!”

  “公子教誨,在下銘記!”石堅又施一禮,這才小心地直起了身子。

  林一猜測的不錯,滄海幫與天龍派本來便勢若水火,皆因他的存在,才暫且同船共濟。可天龍派的內門弟子已折去了這麼多,江長老也死了,其本人又傷重不明,這些滄海幫的弟子難免心生顧慮。

  “這是我煉製的防身玉佩,你與他們都分了吧!卞幫主既然不在了,我總不能不管你們。”

  擺擺手,止住石堅的拜謝,林一便走了出去。

  滄海幫的弟子義氣為先,令人敬佩。可這些人不喜言談,與這個石堅一般的陰冷。聽命行事很是乾脆俐落,上陣廝殺也不甘人後,為人卻是多了一分沉悶,而少了一分生趣。與這些人呆在一起的時候,對方總是擺出隨時候命的架勢,使得林一有些不自在,只是不好明說罷了。

  三人走上樓臺,海風襲面,極目遠眺,心境頓時開闊了許多。元青笑道:“師叔,彼岸在前,讓人心生期待,像是要回家了一般!”

  “師兄此言差矣!家在迢迢萬里之外呢!大夏可不是你我的家。師叔,你說是不是如此啊?”元風說道。

  林一擴了擴胸,舒展了下筋骨,說道:“一位故人說過,心安處是家鄉!元青說的也對,元風說的也沒錯。可我的家在大夏,在仙人頂,在小天坳,這,永遠都改變不了!”

  “原先做兄弟時,沒見師叔這麼有學問。看來身為長輩,這學問也跟著見長啊!嘿嘿!”大夏已然不遠,人的心情也自然不同,元青也是如此,與往常一般的說笑著。

  林一眼皮一翻,搖頭笑道:“我還是我,一個鄉下小子罷了,哪裡有什麼學問!”

  “師叔,那仙人頂風景如何?玄元觀有沒有什麼趣聞,給我兄弟倆也說一說啊!”元風說道。

  元青也附和道:“我兄弟二人也得到了玄元觀的傳承,仙人頂也算是我師門所在!”

  “什麼算是師門所在?玄元觀不就是你二人的師門嗎?”林一振振有詞。

  “師兄別打岔,師叔教訓的是,我兄弟以後就是玄元觀的弟子了。”真元子已經不在了,他二人顯然不宜再回白雲觀,元風更是不作他想。

  自己當初收了吳道子父子,一個門派單單靠這倆人,還是獨木難支。有了元青與元風二人的襄助,玄元觀終有一日會壯大起來。看著眼前的倆兄弟,林一的笑容也愈發的隨和起來。

  “仙人頂乃玄元觀所在,背倚千里山川,冬日雪飄,夏日花開,四季分明,是一處習武靜修的好所在啊!”林一的思緒也好像飄遠了,目光中盡是追憶的神色。

  “那可是個好去處啊!師叔接著說啊,你不是收了個弟子嗎?師門如今還有何人?”元風很興奮,記得林一說過師門沒落了,卻也留下傳承,卻不知還有多少門人,若是前去,不知自己的輩分是高還是低。

  林一笑了笑,說道:“弟子確實收了一個,到不曾與你們胡說。真正的門人嗎,加上我這弟子的父親,有四個人吧!”

  元青笑得有些古怪,問道:“師叔不是說笑?玄元觀就四個門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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