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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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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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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3:44: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雲濟滄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行者如斯(二卷終)

  “你想說什麼?”

  師門本來如此,沒什麼好在意的。林一卻是聽出對方話中的不懷好意,他反問了一句。

  元青嘿嘿一笑:“這是真的沒落了啊……”

  “不對啊師叔,你不是說有四人嗎?還有兩人是誰?這二人的輩分比你高嗎?”元風追問道。

  若不是礙著元青比自己年紀還大一些,林一真想拿出長輩的派頭,狠狠給他腦殼來上一記,倒是元風厚道些。

  “還有二人,便是你兄弟倆了。輩分嗎?我在玄元觀的輩分是最高的。”林一說道。

  元風眼珠子轉了一轉,見林一不似說笑,重重點了點頭,說道:“師叔,元風明白了。其實玄元觀只剩下你一人,若不是你收了個徒弟,你走後,大商有沒有玄元觀,還真兩說呢!”

  元風的話沒留一點情面,不過說的卻是事實,讓林一發不出火來。想了想,他瞥了二人一眼說道:“有我林一在,玄元觀便在!你二人莫非後悔了?”

  元青面色一正,說道:“不滿師叔說,我二人也都是沒了父母的人。師父去了以後,我兄弟二人便是無家之人,承師叔不棄,收留我二人,怎敢言悔?”

  “師叔,我師兄說的是,玄元觀不只有你,還有我兄弟二人呢!”元風的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

  林一翹起了嘴角,笑道:“我玄元觀終有興旺的那一日!”

  元青也露出常態,嘿嘿笑道:“我現在才知曉,身為師叔的人吶,說起話來也是高深莫測,令人難辨真假啊!”

  “師叔怎會說假話呢!”元風嘀咕了一句。

  “呵呵!元風說的沒錯,其實你二人能將玄元觀的傳承延續下去,便是應了我的初衷,雖是說笑,我卻無強留你二人之意。元青,你也學學元風為人的厚道,別肚子裡頭對長輩不敬啊!”林一雙手一背,一本正經地說道。

  元青又是嘿嘿笑道:“你是師叔,我兄弟自然是聽你的,可不敢冒犯長輩的。”

  有什麼樣的師父,便有什麼樣的弟子。這個元青倒是有真元子的幾分風骨,言辭詼諧,心胸開朗,為人灑脫不羈。而元風生性耿直,秉承了其師父的剛毅與堅韌,應是一個有擔當的人。

  三人在樓臺上說笑之餘,放眼望去,可見碧傾萬里的海面上,不時有船帆隱現,偶爾還會有海船迎面駛來,即便相隔有些遠,還是引得船上響起一片歡呼聲。不常見的海鳥,也漸漸多了起來。

  藍天與碧海,船帆與小島,還有白雲與鳥兒,讓這眼前的風景,從亙古不變的單調,一下子變得多彩多姿起來。

  “林……林師弟?”

  正飽覽海景的林一轉過身來,見是徐紫萱在說話,其一張潔淨姣好的面容有些清瘦,一雙秀眸依然澄淨如水,還帶有漣漪般的遲疑之色。

  “徐姑娘有事?”林一問道。

  見師弟的稱呼並未讓對方不快,徐紫萱放下心來,撩起鬢角的亂髮,輕聲說道:“師妹有事要向師弟請教,不知你方便嗎?”

  她拐彎抹角的找自己做什麼?林一回頭給元青二人打了個招呼,便隨著徐紫萱來到了木青兒的房中。

  木青兒盤腿坐在榻上,面色潮紅,見林一來了,她端坐未動,只是蛾眉微蹙,神情有些窘色。

  林一見此一愣,詢問的目光看向徐紫萱。後者搖頭苦笑道:“師妹的情形我也不懂,只好勞煩師弟你了。”

  走至榻前,林一上下打量著木青兒,問道:“木姑娘這是怎麼了?能與我說說嗎?”

  木青兒檀口未開,已是微微嬌*喘。少頃過後,她才有些吃力地說道;“許是我心急了些,靈氣未現,體內的真氣倒是亂竄,令人四肢倦怠,渾身無力。究竟如何,我也說不清楚。”

  “這……不會是行功出了偏差吧!”林一有些為難地說道。

  “師妹修煉仙道,也會走火入魔?”徐紫萱有些焦急的問道。

  林一說道:“無論仙凡,修煉要旨也還是大同小異的,行功太操切了,同樣會出現偏差。只是,此種情形我也未見過,只是猜測而已。”

  “師弟,你幫幫青兒啊!”徐紫萱懇求道。木青兒也是一臉的祈盼。

  不是我不幫啊!這畢竟是男女有別。可任木青兒如此下去,說不定會釀成大錯,再也無法挽回。林一撓撓頭,說道:“木姑娘,還請恕在下無禮了。”

  木青兒不知林一話中無禮所指含義,眸中有些慌亂,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本江湖兒女,行事不拘小節。且事急從權,遇事總不能因噎廢食吧!師弟不必因此而縛手縛腳。”見林一神色躊躇,徐紫萱出言寬慰。

  算了,還是我自己想的多了!林一擯棄雜念,展開神識。

  木青兒體內的真氣亂竄,經脈中紊亂的氣息,與翻江倒海也差不多了多少。那種難言的痛苦是林一親身感受過,真想不出眼前這個女子是怎麼忍受下來的。一邊要強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一邊還要運功壓制真氣逆行。若非如此,走火入魔都是輕的,生死亦是相差一線啊!

  林一收回神識,看向已盡顯柔弱無力的木青兒。

  此時的木青兒已面若赤霞,那種被神識浸入了四肢經脈的剎那,與脫光了衣裳也沒什麼不同。想到自己裡裡外外被林一看個通透,換做以往的木青兒,不拿著短劍與對方拼命才怪。可林一有言在先,她眼下惟有害羞了。

  先前還有顧忌,探查了對方身子後,得知了癥結所在,林一不再多想,說道:“行功切忌心浮氣躁,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木青兒羞燥難耐,垂下頭去。

  林一還想說幾句,見狀只好閉上嘴巴。他上前一步,坐在榻前,手指搭上木青兒的腕脈,一道精純的靈氣,緩緩送出。

  一炷香過後,林一鬆手起身。木青兒面上潮紅盡去,雙眸溢彩,嘴角掛著笑意。徐紫萱忙上前說道:“師妹,還好嗎?”

  木青兒輕盈的跳下榻來,面露喜色,說道:“師姐,我體內再無不適,放心吧!”她轉首又沖林一說道:“多謝了!”只是話音未落,面頰騰起一片紅雲。

  為木青兒調理了真氣運轉,算是舉手之勞。林一擺擺手示意不必言謝,想了想,還是說道:“木姑娘總是這般行功,難免還會出意外啊!”

  看著對方煞有其事的模樣,木青兒嬌羞漸去,也恢復了常態。她埋怨道:“本想借助你送我的丹藥,能略有小成的。可這些日子過去了,行功不懈,體內並無靈氣的生成。莫非我不能踏入此道?”

  “哎,我怎麼感到經脈中多了些異樣?”一句話才說完,木青兒忽而睜大眼睛,有些驚喜地看著林一。

  林一沉思不語。木青兒經脈中的異樣,乃是一絲若有如無的靈氣,是自己為對方疏導真氣時所留,並未完全的消散。

  如此說來,木青兒還是可以修煉仙道的。身具靈根,還有丹藥相輔,每日裡行功不輟,卻無任何進展,也難怪木青兒會心急。可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啊!

  江長老留下的行功之法,並非是哪一種功法,而是修士專用的吐納調息的法門。若是木青兒有一套功法,再依之循之,循序漸進的修煉,會不會有成效呢?

  自己所殺那些修士的身上,也沒見到什麼修煉之法。將自己的玄天心法交予木青兒修煉?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被林一給掐死了。師門傳承,豈能輕易授人,何況自己還未練至大成呢!

  木青兒驚喜過後,還等林一為其解惑,卻見對方眉頭忽而皺起,又忽而自顧的搖頭。姐妹倆面面相覷之時,卻見對方眼睛一亮,手掌攤開後,出現一枚玉簡,說道:“這是一部修仙的功法,你依照這個修煉試試。”

  林一拿出的是《碧雲訣》,得自亂魂穀中的那個山洞。除了這部功法外,從那個山洞中得到的狼牙劍與碧雲紗,都是他現在手頭上的寶貝,想來這《碧雲訣》也非同小可。

  修仙的功法?木青兒驚訝的看著林一。徐紫萱也陪著師妹一起開心,羨慕中帶有好奇的目光望向那一小片玉簡。

  “這上面什麼也沒有啊!”驚喜過後,木青兒問道。

  林一這才想起,木青兒沒有修成神識,還看不了玉簡,便讓二人備好紙筆,將功法的一層謄寫出來。想了想,他又將天龍派的《龍行九變》又謄錄了一份。

  “這本是天龍派的絕學,算是物歸原主吧!徐姑娘可與同門一道修習。”看著徐紫萱不解的神情,林一笑道:“這並不是你等所熟悉的《龍行九變》,以後回去見了木掌門便知曉了!”

  徐紫萱秀眸靈動,嫣然一笑,頷首稱謝!

  餘下的日子裡,林一的房門敞開,與眾人相處甚為融洽。

  大夥都是年輕人,林一也沒高人的矜持,對於武學的見解又獨闢蹊徑,讓人嘆服。對於前來請教的,他也不藏私。孟長老對於此事,樂見其成,偶爾也參與論證一番,頗有受益。

  日復一日,終於在四月底的一天清晨,在海上漂泊了近一年的人們,突然發現,大海真的到了盡頭,前方出現一片無際的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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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潛龍出淵 第二百八十二章 山間有雨


蘭陵郡乃大夏九郡之一。

其西臨大海,有蘭陵渡臨海而建,為大夏西疆重鎮,同時也是蘭陵郡出海的一個港口。
蘭陵渡以東二百里,崇山峻嶺之中,一條官道逶迤遠去。

這一日正是四月初四的未時,細雨霏霏,山林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煙雨之中。此段官道地處偏僻,行人稀少,馬蹄車輪的聲響穿過雨霧而來,一輛馬車緩緩出現在道中。

趕車的是個中年人,縮在蓑衣裡,低眉順眼的模樣,像是睡著了。拉車的老馬無人鞭策,腳步緩慢,時而抖動馬鬃,卻驅不走漫天的雨水。車廂的窗口,一隻小手撩起了布簾,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來。

「小姐,這雨是一刻也不停歇,看著讓人心煩呢!」

說話的女子,應是一個婢女,十來歲的年紀,她抱怨了一聲後,便撅著小嘴放下窗簾。車廂不大,這個婢女的對面還坐著一個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膚色白皙,明眸皓齒,相貌秀麗,儀態端莊,應是婢女口中的小姐了。

那小姐莞爾一笑,說道:「柳兒,這才行了多久,便沒了耐性。」

叫做柳兒的婢女,聞言小鼻子一蹙,說道:「人家說的是實話,莫非小姐便不嫌煩悶?」

許是小孩子的習性,柳兒的嘴巴一張開,便如車外的細雨一般不願停歇,自顧說道:「老爺也不知得罪了何人,竟被外放到了蘭陵渡做官,上任匆忙又不及攜帶家眷,倒是苦了小姐這柔弱的身子,郡城到海邊,可不近呢!」

小姐作出嬌嗔的樣子,說道:「我爹爹官職低微,也是身不由己啊!苦了我倒是無妨,卻是柳兒也跟著勞累了!」

「我不累,我不累的!只要跟在小姐身邊,天涯海角也去得。」柳兒梳著抓髻的小腦袋一陣搖晃,又信誓旦旦地說道:「小姐也不用擔憂,過個三兩年,老爺定當回轉郡城的。」
小姐也笑了:「那就承柳兒吉言了!」

消停了一會兒的柳兒,耐不住性子,又一次挑開窗簾,向外瞅了一眼後,驚喜道:「小姐,前面有個酒肆,下去避避雨也好啊!」

「可天色也不早了,再耽擱下去,天黑時尋不到客棧該如何是好!」小姐有些擔心,這四處皆是高山,兩個弱女子是萬萬走不得夜路的。

柳兒不在乎地說道:「那酒肆有人在避雨,若是順路正好結伴而行呀!」

小姐無奈地笑道:「且去看看吧!」

「大叔,去前面的酒肆避避雨啊!」柳兒拍打車廂,嬌聲喊道。不知那車伕聽到沒有,只是萎頓的身子挺直了許多,縮著的腦袋也從蓑衣中露了出來,還難得的甩了個響鞭,老馬卻是乖巧,不用招呼,便直奔酒肆而去。

官道邊的一處小山谷中,搭著一片草棚。草棚前的酒幡被雨水打濕,無風低垂,白底黑色的酒字,卻很醒目。

草棚很簡陋,四下透風,此時正值入夏時節,倒也通風涼爽。這個山間的酒肆中,坐著一些避雨的行人,掌櫃與夥計喜笑顏開,忙著熱茶熱飯的招呼不停。

馬車來到酒肆前停下,一個俊俏的小丫頭跳了出來,一邊滿目欣喜地打量著酒肆中的眾人,一邊撐起一把紙傘。隨後,車上又下來一個貌美的女子,主僕二人一同走進了草棚。

兩個靚麗女子的到來,宛若一陣涼爽的山風襲來,使得這山間的酒肆,多了幾分怡人的色彩,也讓這些悶坐良久的路人,紛紛抬起頭來。

「呵,這麼多人啊!」柳兒收起紙傘,毫不膽怯地迎向眾人的目光。小丫頭率真的性情,俊俏的外貌,引來一片善意的笑聲。

柳兒對這些笑聲渾不在意,隨夥計走至一張空桌前,說道:「夥計,熱湯飯上些,我家小姐有些餓了。」

隨即她又掏出一張粉帕,輕拭了下凳子,甜甜地笑道:「小姐請坐!」

大庭廣眾之下,小姐也是落落大方,落座後輕笑道:「你怎知我餓了?」

柳兒嘻嘻一笑,偎著小姐坐下後說道:「柳兒餓了呀,小姐豈能不餓?」

主僕對話有趣,加之二人相貌清麗可人,四周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

等著飯食的工夫,柳兒也不消停,一雙好看的眼睛四下亂瞅,忽地注目驚呼一聲。「噫!這兩位姐姐與我家小姐一般的好看呢!」

隔壁桌子邊坐著幾人,其中有兩個女子,一著白裙,一著綠衣。見小丫頭有趣,那個綠衣女子笑道:「我等可沒你家小姐的容貌呢!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見對方面善可親,柳兒來了興致,笑道:「我叫柳兒,我家小姐叫謝……」

「柳兒!不可無禮!」女兒家的閨名哪裡好隨便說的,那小姐深知柳兒年幼無知,只好輕叱一聲,款款起身,俯身道:「小丫頭年幼無知,讓兩位姐姐見笑了!」

柳兒嘴巴又撅起來,埋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姐為何老這麼說人家。」她又對那兩個女子說道:「還沒請教兩位姐姐芳名呢!我可都說了自己的名字呀!」

小丫頭年紀小,卻也不好糊弄,那兩個女子對視一笑,起身抱拳道:「徐紫萱,木青兒,見過兩位妹妹!」

兩個女子相貌不輸這主僕二人,看似秀麗纖弱的模樣,起身抱拳之際,英姿颯爽,頓顯豪氣。

「想不到二位姐姐竟是巾幗英豪,讓人欽佩!」女子抱拳施禮,應是江湖中人,謝姑娘倒也有些見識,不由出聲讚歎。
「在下元青,見過這位謝姑娘!」又一背負長劍,道士打扮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其俊朗的面容帶著笑意,英氣逼人。

「在下元……」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的道士,也要起身湊熱鬧,被另一個年紀更小一些的男子一把拉住,出聲制止:「行了,又不是打架,非得師兄弟一起上!」

謝姑娘有些眼花繚亂,定睛看了一眼道士,有些羞澀地俯身說道:「見過元青大哥!」

「柳兒見過元青大哥,也見過諸位哥哥姐姐!」柳兒不失時機的插上了一句後,目光中有狡黠閃過,她問道:「聽這位大哥的口音,想來不是本地人,還不知大哥要去什麼地方啊!」

避雨閒坐,說說閒話也是尋常。不過一個小丫頭卻跟個大人似的,與人拉起家常來,還故意不問木青兒與徐紫萱兩個女子,卻與元青說起話來,讓人不由得對著鬼靈精怪的小丫頭刮目相看。

「我等來自海外,此去郡城方向,不知柳兒陪著謝姑娘去往何處?」那個道士看了一眼謝姑娘後,如相熟已久的故人一般,與柳兒攀談起來。

這些避雨的路人,便是天龍派一行。

四月底,海船在蘭陵渡停泊,歷時一年又兩個月,天龍派一行終於抵達大夏。來不及歇息,顧不得欣喜,更無暇去感慨喟嘆此行的艱難。上岸後,還要接著趕路。

雖已踏上大夏的土地,而距最終要到的地方還有一段路程要走。林一與孟山商定,讓焦堂主與柳堂主帶著虎鯊堂弟子留下看護海船,此外,弘安的那些侍衛與滄海幫的弟子也全部留在蘭陵渡。若無意外,三月後,海船將返回大夏。

跟隨林一與孟山繼續上路的,除了剩下的十二名內門弟子以外,還有弘安主僕三人,加上元青兄弟、石堅、孟山與林一,共計二十人,將繼續陸地上的跋涉,直至此行最終的去處。

離開了蘭陵渡以後,眾人步行,走了三日後,適逢陰天下雨,便來到這處酒肆歇息,沒想到遇到了謝姑娘的馬車,便有了方才的情景。

「林兄弟,此去還有多遠?不知方便不方便說。」孟山坐在林一身側,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往日的氣勢。其眉目間,卻有不盡的感慨。只有行船久了的人,才知曉腳踏實地的感受是多麼的難得,何況腳下還是曾遙不可及的大夏呢!

元青與那個小丫頭談笑甚歡,謝姑娘的美眸流盼之間,對這個談吐風趣,相貌不俗的道士,露出一分讚賞之意。

聽到孟山問話,林一將目光從這幾人身上收回,輕聲說道:「孟長老儘管問便是,沒什麼不方便說的。據江長老遺言,此去還有三四千里。」

「這有兩個月的路程呢!可惜在蘭陵渡沒有買到馬。你我不能這樣走下去,太慢了!」孟山說道。

「若是騎馬趕路自然好了,如此要不了一月的工夫便能到地方。」林一點頭說道。

孟山手指輕敲桌面,說道:「此去要經過一些城鎮,首要之事便是購置馬匹,林兄弟,你以為如何?」

「長老所言極是,路上我自會留意的。」林一說著,抬頭向遠處望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至近,三匹健馬前後追逐著來到酒肆前。馬上之人一勒韁繩,馬兒嘶鳴一聲,揚起前蹄,高高站立。少頃過後,踢踏聲一陣碎響,馬兒打著響鼻,這才算止住了腳步。

三個身材健壯的漢子躍下馬來,將手中韁繩扔給了夥計後,大步走入了酒肆。為首一人年過三旬,膚如銅色,方臉虎頰,留著三撇短鬚。其眼角下垂,目光含煞。

此人進了酒肆,抖了抖衣衫上的水漬,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雙目一凝。顯然沒料到一個山間的酒肆中會有這麼多人。他拍了拍腰間的佩刀,神情倨傲地環視四周,便向謝姑娘那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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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潛龍出淵 第二百八十三章 雨中客來



來人的身後,跟著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虎視眈眈的樣子,也是目中無人地手按著刀柄,跟著走進了酒肆。

為首的男子,也不顧桌旁還有人,扯過凳子便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駭得謝姑娘與柳兒忙起身閃避。

「你這人好生無禮!沒見這桌子有人了嗎!」酒肆中,柳兒嬌脆的聲音叫得很響亮,語氣中透著不滿。這三人太無禮了,也不看看桌上有沒有人,便自顧坐下,視自己主僕二人何在?

那男子面色陰沉地斜睨柳兒,眼皮一翻,頗顯不耐。後面兩個年輕人上來,一人「啪!」地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哼道:「小丫頭休得聒噪!滾一邊去!」

對方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柳兒退後一步,依到小姐身邊,小臉上儘是不忿之色,卻撇撇嘴,不敢出聲。謝姑娘亦是娥眉微蹙,神色還算平靜。對面這三個粗大的漢子,舉止粗鄙,且言行無禮,著實讓人生厭,而自己主僕皆是弱女子,不能,也不屑與其爭執。

男人怎好無端欺辱女子?三人的惡行,惹怒了天龍派弟子,木青兒更是被氣得俏臉含霜,手抓著短劍,貝齒緊叩。只是孟長老與林一皆不作聲,無人敢貿然出頭。

元青本與柳兒說笑正歡,只是一會兒的工夫,二人便如同熟稔已久的故人,又儼然一對兄妹。

眼見柳兒受了委屈,好看的大眼睛也蒙了層水霧,那個謝姑娘也是可憐無依的楚楚動人模樣,元青再也忍不下去,起身斥道:「你這漢子,妄為男兒,怎做得出欺凌女子的事來!」

那三人想必也是驕橫已久的人物,將酒肆中的眾人根本沒放在眼裡,佔了桌子坐下後,高聲呼喚夥計上飯食,依舊是盛氣凌人的德行。

沒想到還有人為了些許小事抱不平,豈不是虎口捋鬚嗎!那為首男子嘴角露出冷笑,端坐不動。那兩個年輕人卻是猛然起身,攥緊了刀柄。一人上下打量元青,獰笑道:「小子,想學那救美行徑呢?別自找苦吃!」

謝姑娘見元青為了自己主僕挺身而出,目含感激,又略帶憂色。柳兒覺得這個大哥哥是個好人,最好將這三個壞人狠狠教訓一通才好呢!

「師兄?」元風在後面提醒了一聲,元青心中一凜,回首一瞥,見林一手端茶碗,低頭做著啜飲狀。他不再猶豫,仰首笑道:「路有不平,便有人踩。憑你二人的本事,也想行那橫行無忌之事,未免不自量力了!」

元青的話,讓那個為首的男子有些坐不住了。他轉過身來,冷哼道:「莫非你也是個練家子?」
「我算什麼練家子!」元青嗤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懂得兩手屠犬抓雞的鄉下把式而已,卻也不屑這恃強凌弱的勾當來,令人不齒!」

那男子目光中戾色一閃,陰沉地掃視了下左右,面上煞氣漸濃,緩緩站起身來,盯著元青冷笑道:「這些人都是你一夥的?」

元青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嘲諷的微笑,說道:「我就一人,其他人與我無幹!」

「少盟主,給這野小子囉嗦什麼,一刀剁了他!」那兩個年輕人手按刀柄,目露凶光,躍躍欲試。

那男子止住二人,目光閃爍著從孟長老、林一、元風等人身上掃過,沉默了片刻後,雙手抱拳,沖元青道:「蘭陵盟傅正南,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蘭陵盟?」元青心裡嘀咕著,此人還是少盟主,看來這個蘭陵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人神色倨傲,趾高氣揚的說道:「蘭陵郡四十八縣之唯一的江湖同盟,傅某不才,忝職為副盟主。」

語氣一頓,此人又冷笑道:「這位兄弟莫非來自異域,連我蘭陵盟也不知曉,便敢作那強出頭之事?」

元青撓了撓耳朵,怪笑了一聲:「呵呵!原來是傅…副盟主,好大的名頭,好大的威風。卻專來做這欺男霸女之事,可笑至極!」

這個傅正南也是老於江湖之人,見元青獨自一人,卻有恃無恐,不由得對酒肆中的眾人又多打量了一眼,暗中留了分小心。誰想他搬出蘭陵盟的名頭,反而招來對方的譏笑。

自己在江湖中地位顯赫,誰見了他這個少盟主不是禮讓三分,那兩個弱女子讓出桌子也是理所當然之舉,又幹你小子何事?不是看出酒肆中這些人是一夥的,老子又哪來這麼多廢話!臭小子,給你臉不要臉,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傅正南惱羞成怒,煞氣逼人,陰森森地說道:「你敢出言污我蘭陵盟,膽子不小,給我出去,讓我看看你手頭上的功夫如何!」說罷,他手按刀柄,走出了草棚。那兩個年輕人沖元青冷哼了一聲,也跟了出去。
元青不以為意笑道:「又會怕你不成。」

山間的官道兩旁,樹木茂盛,鬱鬱蔥蔥,山雨飄搖中,霧靄漫漫,倒也別有情致。只是突兀地多出幾個不合時宜的人來,大煞風景。

元青生怕林一攔阻,隨傅正南三人的腳後跟,走入了細雨中。

孟長老心有擔憂,卻見林一手端著茶碗,輕啜個不停,根本未有制止之意,他也只好緘默不語。畢竟元青兄弟是人家的師侄,林一這個師叔都不出聲,作為外人的孟山來說,更不好多管閒事。

天龍派的那些弟子很興奮。靠近路邊坐著的弟子,一個個摩拳擦掌,後面的弟子也紛紛起身,引頸張望。一路上見慣修士的耀武揚威,自慚形穢之下,讓人忘卻了自己的存在了。如今,終於有一場江湖上的較量了,久違了的、讓人血脈賁張的顫慄與激情,又回來了。

江湖,是屬於他們的天地!而他們,只屬於江湖。

謝姑娘與柳兒偎在一起,目含關切地注視著元青那灑脫的背影。如此相貌英俊,為人豪放卻敢於擔當的好男兒可不多見,此人是那三個惡人的對手嗎?

「元青大哥,替柳兒教訓他們一頓……」內心的激動讓柳兒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她揮舞了下小拳頭叫了一聲。

「柳兒啊,你小聲一些!」正自忐忑的謝姑娘,被柳兒的叫聲嚇了一跳,胸脯急遽起伏了下,輕聲責怪道。

「……替我家小姐出口惡氣!」柳兒終將一句話喊完,得意地衝小姐吐了下舌頭。
聽到身後柳兒的喊聲,元青回首望去,未見柳兒,卻正與那佳人四目交集。他心中突地一跳,忙又轉過身來,定了定心神,朗聲笑道:「柳兒…謝姑娘放心便是!」

「小子,廢話說完了沒有!」傅正南滿臉的不耐煩,山雨綿綿,可濕漉漉的黏在身上也不舒服。
兩個手下模樣的男子退後了陣,傅正南要親手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以震懾宵小,為蘭陵盟豎威!

走至對方身前兩丈遠處,元青面色平靜了下來,再無從前那種嬉笑的神態。他一震衣袂,氣宇軒昂地抱拳道:「在下元青,現為玄元觀弟子,向這位兄台討教一二!」

玄元觀?傅正南搖搖頭,從未聽說過這個門派,管他呢!手按繃簧,「鏗——」的一聲,單刀在手,他獰笑了一聲:「我先教訓你一頓,再讓你師門長輩給我磕頭賠禮去!」

話音未落,傅正南腳下用力一點,身形竄起,匹練般的刀光隨之潑向元青。

元青目光一凝,冷叱道:「敢辱我師門,你討打!」面對迅猛無匹的刀勢,他渾然不懼,腳下不退反進,「嘡啷——」一聲輕吟中,長劍出鞘帶出凌厲的罡風,迅即盪開雨霧,迎向對方的刀光。

「叮——」一聲清越的鳴響,刀劍一觸即分,一股大力循著手中鋼刀湧來,傅正南手臂一麻,心中暗凜,忙向後退。

元青一招得勢,手上劍花一抖,宛若點點杏花盛開,『嗡』的一聲,剎那間,花兒從枝頭吹落如雨,分外的耀眼,片片席捲而去。

傅正南驚駭莫名之時,來不及多想,拚命將手中鋼刀舞得風雨不透,卻還是擋不住這炫麗的落花。

「叮叮、噹噹」一陣刺耳的亂響中,傅正南手中鋼刀只剩下刀柄,刀身已化作碎屑,隨那劍花飛舞。他正茫然之時,卻見對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暗驚不好,卻已不及閃避,一隻青色袍袖如片飛云而至,一縷指風隨之而來。

一聲悶哼過後,又是『噗通』一聲,傅正南四肢著地,摔倒在官道的泥水之中。

元青擊碎對方手中鋼刀,借勢施展白雲點穴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傅正南。這一切只是短短的工夫,他的劍勢一收,灑脫的一抖劍花,將長劍挽於背後,昂首問道:「你二人要不要試試?」
「好——!」

「元青大哥哥威武——!」

酒肆中的眾人,算是首次見識元青的真正身手,無不被其精湛的武功而震驚,少頃的遲疑過後,酒肆中傳來一片轟然的叫好聲。心中鬱積了太久,需要一種釋放!

「林兄弟,這元青莫非已達武道先天之境?不然,那劍芒……?」看著道上那傲然挺立的元青,孟山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林一淡淡的點點頭,止住了要插話的元風,說道:「算是略有小成吧!」

孟山連連搖頭,讚道:「真元子道長的武功與為人,皆讓在下敬佩!想不到他的徒弟也是人中翹楚,令人歎服啊!」

對孟長老的感慨,林一不置可否,目光穿過酒肆,向官道遠處望去。

「呵呵,好俊的武功!想不到凡俗中的江湖人,也有如此的人物!」

就在此時,忽而有說笑聲從遠處傳來。眾人循聲望去,見官道中出現兩個身著青袍的年青人,皆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挽著道髻,腰間掛著個小袋子,儼然出家道人的打扮。二人邊說邊笑,腳下不停,轉眼便到了酒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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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潛龍出淵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夜宿半鋪

山道中出現的二人,一個子略高些的男子,好奇地打量著躺在地上的傅正南。那兩個手下正忙著上下拍打不停,卻不見地上之人醒來。

「這是點穴?」高些的男子一臉好奇,自問了一句後,扭頭看向元青。

元青凝視對方一眼,手中長劍歸鞘,抱拳正色道:「回這位前輩的話,正是點穴!乃粗鄙之術,不值一提!」

那高個的男子,面容清朗,一臉的和氣。聽對方如此稱呼,他稍有愕然,便與同伴對視而笑。
個子稍矮些的男子,二十多歲的模樣,語氣溫和地笑道:「你這人倒有眼光,心思靈敏,嘴巴也巧,有趣!」

二人像是順路瞧熱鬧一般,矮個子的男子又看了一眼傅正南,略有所悟地點點頭,問元青道:「這穴位你還能解開嗎?」

元青不敢怠慢,對二人執禮甚恭,抱拳回道:「在下與此人不過是萍水相逢,並無恩怨。這便替他解開穴道。」說罷,他上前一拂衣袖,一股暗力擊去。一旁扶持的二人見狀,驚怒之下不及應變,卻見傅正南哼了一聲,已緩緩醒轉過來。

「哈哈!師兄,這法子倒也稀奇,只是你我習之無用!」個子高些的男子笑道。

另一人想必便是師兄了,瞧了一場熱鬧,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沖元青頷首示意後,又沖著酒肆中遙遙抱拳,揚聲說道:「在下急著趕路呢,這位道友,就此別過了!」

那個師弟也是沖酒肆中笑了笑,甩開大袖,隨著師兄一起往前走去。

「二位道友,一路走好!」回話的是林一,他起身拱拱手。

常言道,禮多人不怪。這二人修為比林一還要高一些,卻是性情溫和,使人頗有好感。

在大夏中,首次見到修士,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在路上。

林一與來人的對話,讓眾人心生出了一些異樣的心思。修士的存在,始終是這些江湖人心頭的一塊大石,會壓得人透不過氣。待那兩個年輕人遠去,大夥兒的神色,重又變得活泛起來。

「適才,那可是劍芒?」傅正南醒轉過來後,被人攙扶著站起身來,目含忌憚地盯著元青問道。
元青揚起下巴,笑道:「你見識倒是不差!卻為何要與女子爭強呢?」

羞憤難當之下,傅正南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冷笑了一聲,說道:「勝者為雄!怎麼說都由你!想不到蘭陵郡還有這等高手存在。可你也不必猖狂,須知一山還有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山不轉水轉,你我走著瞧!」

「吃一塹者,未必長一智。你這般氣焰熾盛,卻是少見!」元青輕笑一聲,根本不為對方言辭恫嚇所動。
傅正南掙脫攙扶,怨毒的神色從目光中閃過。面色鐵青的他,帶著兩個手下尋來座騎,也顧不得熱湯飯了,揚鞭而去。

「元青大哥,你好威風哦!」柳兒不待元青走進酒肆,便拍著小巴掌叫起來。謝姑娘也是目含欽羨之色,頷首致意!

「呵呵!舉手之勞,不勞柳兒如此誇讚的!二位還請就坐歇息!」元青春風滿面地說道。

元青的身手,折服了天龍派的這些弟子,便是季湯也是自嘆不如。想不到,這兩個整日裡跟在林一後面的道士,竟然深藏一身驚豔絕倫的武功,卻不顯山不露水的,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這兄弟二人與眾人熟稔已久,又替大夥兒出了口惡氣。許是心裡頭敞亮些,說笑聲便也隨意了許多。

元青應付完了眾人,又偷偷打量一眼那個謝姑娘,這才回到桌前,臉那得意的神情,轉眼消散的乾乾淨淨。訕笑著落座後,他有些不安的看著林一。

「師叔……?」

林一神色不明地說道:「人都被你打跑了,還喚我作什麼?」

元青的玲瓏心思瞞不過林一,他還是怕自己惹出禍端來無法收拾,才趁機抬出了玄元觀來。如此這般,無事了,林一臉上有光;出事了,也由他林一來收場。

林一也不想責怪元青,依著自己的性子,那個傅正南的言行著實令人厭惡,與其冠冕堂皇的名字比起來,二者可謂雲泥之別。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大夏也如北濟島一般,一個潑皮都能扯出一個仙門來,還不是令人寸步難行。

好在元青行事張揚,下手卻有分寸,並未傷及對手。即便事出意外,還不至於無法收拾。這畢竟是江湖中的一場武功的較量,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

見到自己的師叔沒有怪責自己,元青偷偷舒了口氣。林一年紀雖小,也常常與他兄弟二人言談無忌。可隨著相處日久,兄弟倆對這個師叔沒有絲毫的輕慢之心,反而愈發的敬重起來。

且不說林一的身上,在無意間散發的一種氣勢,讓人心懍之外不敢稍有睥睨。便是林一於大事臨頭有靜氣,危難之時敢擔當,便讓這兄弟二人心生敬意,而忽視了對方的年紀。

如今的元青師兄弟二人,不知覺間將林一視為真元子一般的存在。這當然不是僅限於修為上的,而是對於長輩才應有的一種敬畏。

「你是如何看出那兩人的身份?」林一問道。

元青的心裡輕鬆起來,即便背對而坐,他都能感受背後那兩雙熾熱的目光來。

聽到林一如此相問,元青嘿嘿一樂,笑道:「這還不簡單,雨天裡,我兄弟二人在師叔的背後可見了不是一回兩回的了!」

林一聞言,恍然一笑,搖頭不語。看來當初駕車時,倆兄弟在車後應沒少留意過自己。作為修士,只要不刻意隱斂,周身一層靈氣護體,使得雨水根本沾不了身。那兩個修士冒雨趕路,也未手執雨具,身上卻是片塵不染的模樣,只要是心思敏捷之輩,一眼便可看出端倪來。

武功修至化境之輩,也可真氣外放阻住雨水,元青本人便已能做到這一步,可他不會如此的招搖,而引人注目。何況,真氣來之不易!

山雨漸弱,天龍派一行繼續趕路。柳兒得知大夥兒順路,兼之元青的武功與人品頗得小姐的讚賞,便求結伴而行。

柳兒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惹人疼愛,眾人不待林一與孟長老首肯,便各自心下應允了。

小雨漸歇,一行人循著山道向前走去。天龍派眾人,皆是身強力健之人,走起路來也是腳下生風。如此以來,弘安主僕與元青則是走在了後面。

弘安是走不快,白潛川與弘寶也只好在一旁相陪。而元青是為了陪馬車上的柳兒說話,這才隨著馬車落在了後頭。

山中日短,又是陰雨天,前行了一個時辰後,天色已黑了下來。一行人呆在山中也無處落腳,又摸黑前行了半個時辰,出了山口之後,遇到了一個小鎮,眾人忙尋了處客棧安頓下來。

小鎮名叫半鋪,背依大山,沿著山坡上,稀落著居住幾十戶人家。而眾人入住的這家不知名的客棧,便挨著山口的官道而建。

用罷了晚飯後,屋外的雨勢又大了起來。行走了一天的眾人也都倦了,明日還要趕路,各自回房安歇。
林一也回到自己的房中,回身掩上了房門。

這是一間土坯房,室具簡陋,還算乾淨。屋角的石榻上,床褥摸手有些潮濕。尺餘見方的窗下,一方木幾上燃著一盞油燈。闇弱的燈光下,林一和衣盤腿坐在石榻上,閉目靜坐。

窗外淅瀝的雨聲漸大,讓人難以入靜。調息了一番後,毫無倦意的林一,索性拿出了那枚江長老留下的玉簡來,陷入了沉思。

蘭陵郡境內多山,未到大夏之時,林一便知曉了這些。蘭陵郡以東數千里之外,山高林密,人跡罕至。在那深山密林之中,便有林一帶著眾人要去的地方。

真的讓人想不到,天龍派還有這麼一番令人匪夷所思的來歷!若非江長老留下的玉簡中,所述甚詳,這屬於天龍派的秘辛,怕是無人知曉了。
此事還要追溯到幾百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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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雨


在四五百年以前。木家,也就是木青兒的先祖,當年也如林一這般,歷盡千辛萬苦之後,來到了大夏,並於機緣巧合之下踏入了仙道。

木家的先祖來到大夏之後,如願以償地加入到了一個仙門之中。其所在的仙門後來生出了變故,這位木家的先祖便離開仙門而自立門戶。此人卻非是自立門派,而是娶妻成家,在當地開枝散葉,慢慢成了一個修仙的家族。

這位木家的先祖,因修為所限,在壽元耗盡之時,不免心念故土,雖不能葉落歸根,卻生出了福萌族人的念頭。故此,他便讓自己的後人返回大商,尋找木家的族人。如此一來,在大商的木家族人,受到了來自大夏的這些仙人至親的庇護,便有了後來獨尊於大商江湖的天龍派。而天龍派也在每隔十年一次,送出族人子弟遠赴大夏。

天龍派每次派人來到大夏,也算是探親來了。只是,大商的木家,雖有天龍派的威名顯赫,族內卻是人丁凋零。這些年間,他們只能派出門內的核心弟子前來,充作木家子弟。若有弟子可以踏入仙道,也算是大商木家的一份榮耀,這也是天龍派的那幾個太上長老的由來。

只是,此次出行,與大夏木家有一分血脈維繫的,惟有木青兒一人。這也怪不得江長老為此而興奮了。唯一來的木家人,還是可以踏入仙道之人,這對大商和大夏的兩個木家來說,意義非比尋常啊!

大商的木家族人中,若是再出不了修士,以後天龍派與大夏的這份牽連,也會變成一種牽強,兩家因承蒙先祖的這份恩萌,最終也會漸漸疏遠,慢慢消亡。

天龍派有大夏的木家在,誰也動搖不了他在大商江湖獨尊的榮耀啊!當初自己還對木青兒師姐妹出遊一事不以為然呢!誰成想天龍派此舉,並非無的放矢,而是步步皆有深意!

江長老留下的玉簡中,除了講明大夏木家所在之外,還有一些對木家由來的略述。若無變故,木家現今的族長,應是一個叫做木上卿的人,其修為不低於築基中期,或許到了築基後期也未可知。除卻族長以外,族中還有四名長老,也是築基期的修為。這些讓林一咋舌,一個家族便有如此多的仙道高手,可想而知那些仙門又該如何的強大了。

對木家的這些前輩高手,心生仰慕之時,林一也暗自慶幸,此行不虛!

細心的江長老,在玉簡中,還說了一些登門的規矩。一個修仙的家族,不是可隨便認親的,有了這一番交代,林一也不用擔心被人掃地出門了。

林一手拿著玉簡,來來回回看了多遍,對木家有了個大概的認知。無論以後如何,自己都必須去這個木家走一趟,這是答應過江長老的事情。言必行,諾必踐,乃是為人之本。誰說這又不是他初窺大夏修仙界的一個機會呢!窗外的雨聲愈來愈響,淅瀝聲如注如湍,擾人思緒。林一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昏暗的燈光,許是被屋外的雨聲襲擾,微微顫抖起來,屋內本已闇弱的光亮也變得愈加暗淡。

不對!林一眉頭一皺,收起玉簡,下了石榻。稍稍遲疑了下,他面色突變,抬手一掌將房門擊得粉碎,身子一晃便衝了出去。

而此時的客棧中,除了林一外,也有那睡不著的,不是嫌這雨聲惹人煩躁,而輾轉反側,便是與同室的伴兒說著閒話,想著心事。同樣簡陋的一間客房中,柳兒與小姐擠在一張石榻上相偎著,許是山裡雨夜濕冷,或是女兒家天生怕黑,榻上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後,是柳兒的聲音:「小姐,這雨聲好駭人,讓人心悸睡不著呢!」

謝小姐輕輕拍了拍柳兒的肩頭,安慰道:「你不去總想著它,便不覺得它的存在了,自會睡得著的!」

柳兒自小便跟著謝小姐,雖名為婢女,她與小姐卻情同姐妹。小姐生性溫良,為人賢淑,總是寵讓著她,在柳兒心中,小姐便是這世上最親的人。而謝小姐深知柳兒被買來時便是孤兒,對其也從不頤指氣使,而是將其視作了親妹妹來待。

「我想什麼?這雨聲也知我的心思嗎?噫!小姐莫不是在想著誰呢?我猜猜,那個元青大哥人長的好看,待人也溫和,又是一身的本事,與小姐倒也般配呢!」柳兒說道。

夜色中,謝小姐覺得面頰發熱,她輕嗔道:「胡說些什麼呢!羞也不羞?」柳兒輕笑了聲:「柳兒可不是胡說的,你沒見元青大哥老是偷偷的看你嗎?小姐若是不信,我明日裡去問問元青大哥,他一定心裡也是願意的。」

「啪!」

「哎呦!小姐你打我屁股做什麼?」


「你個鬼靈精怪的小妮子,口無遮攔,讓人聽去了,豈不羞死人。什麼願意不願意的,你一個孩子家的,又懂得甚麼!」謝小姐身子一轉,佯作不理柳兒,心裡卻如鼓響,好似有心事被人窺破了一般。

柳兒在黑夜中眨巴的眼睛,有些委屈的說道:「相好的人,在一起守著,整日裡有說有笑的多好啊!就如我與小姐這般形影不離的,元青大哥難道不願意嗎?這些柳兒都懂得,小姐就是將人視作小孩子,哼!」

這主僕二人在背後念叨著的那人,在榻上翻了個身,沒來由的一陣心神跳蕩,耳背發熱。「師兄,你跟個烙餅似的,還要翻了幾回啊!還讓人睡不睡了!」夜色中,看著一直不願消停的元青,元風被迫發出了一聲埋怨。

元青手臂枕在腦後,說道:「師弟,我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呢!」

元風嗤笑了聲:「師兄不就是想那個謝姑娘了嗎!師弟我啊,了然於胸!」

「師弟,不是……你不覺得這雨聲太大了嗎?」元青急道。

元風不屑地說道:「顧左右而言他,欲蓋彌彰啊!」

元青也笑了,丟下心中隱約的一絲警覺後,他的眼前不禁浮現那曼妙的身影來!

「那謝姑娘著實不錯!」回味無窮之時,元青自言自語了一句。
「師兄今日出手,不僅震懾群雄,威風八面,還虜得佳人芳心,可謂一舉兩得啊!若是師父還在就好了,他老人家不知會有多高興呢!」元風不無感慨地說道。

提到師父,元青心中一沉,輕聲道:「你就別奉承你師兄我了,師父他老人家在世時,有先機之明啊!若是沒有小師叔,你我二人哪裡有今日這番大機緣!」元風也感到自己失言,沉默了起來。

二人皆不說話,過了許久之後,元青說道:「師弟,我等與師叔注定要分開的,而他將玄元觀交給你我兄弟,我等總不能讓他失望才是。」
「放心吧師兄!白雲觀既然不能回去了,玄元觀以後便是你我的家。」元風肯定地說道。

元青沉吟了半響後,眼前又浮現那個佳人的一顰一笑來。還有那個傅正南,武功如此不濟,卻也能身為江湖盟主。思緒雜亂,紛至沓來,內心也不禁陣陣激越起來。他語氣變得有些遲疑,問道:「我見這大夏江湖也是一般,若是能在此處立腳,說不定能有所建樹呢!」

元風從元青的話中聽出一些不對來,他忽地坐起,語氣中透著不解問道:「師兄不想回去了!?」

元青依舊躺著,輕吁了一口長氣,緩緩說道:「若是師弟不能獨自支撐起大商的玄元觀,我便隨你回去。」

元青霍然起身,興奮地說道:「如此甚好!若是我在大夏能站穩了腳跟,打下一片天地來,我便在大夏也建一個玄元觀!」

「師兄,我的武功不比你差的,師叔收的那個弟子,還有師叔的妹子,這二人雖年幼,可假以時日便皆是真正的先天高手啊!即便是你不回去,單憑三個先天高手坐鎮的玄元觀,足以傲視江湖了!」元青不服氣地說道。

雨聲愈來愈急,隱有隆隆之聲,便是屋子也隨之有些晃動。元風定定神,屁股下的石榻上傳來微微的顫抖,讓他知道這不是錯覺,失聲道:「師兄,這是怎麼了?」「屋子裡的人聽著,都快出來!」

此時,屋外突然傳來林一的喊聲。元青一驚,預感中的不安,頃刻間變作莫名的危機,使得師兄弟二人不敢怠慢,拿起行囊便衝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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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驚魂


且說林一沖出屋子後,便躍到了房頂上,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擔憂所在。

  半鋪鎮所處的這片山谷有四五里大小,四周群山環繞,貫通東西的官道兩旁,皆是低窪的谷地。山中的谷地,因暴雨如注,已是積水成湖,便是官道亦被淹沒。而高山之上,雨水彙集成一條條瀑布傾瀉而下,不時沖刷著岩石峭壁。

  許是雨季以來連日的浸蝕,許多崖壁已是千瘡百孔,不堪重負。便是半鋪鎮背後所倚的高山,也被雨水沖去了泥基,而變得搖搖欲墜,情形岌岌可危!雨卻是愈來愈大,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如此下去,若是四周高山坍塌,這個半鋪鎮將會在頃刻間被掩埋。

  想到此處,令人不寒而慄!這天災難不住林一,可還有這麼多血肉之軀,就要眼睜睜被山石傾軋成泥,他又怎會坐視不理。眼下之計,惟有離開這片險地,才能避免覆頂之災。

  「都給我出來!山就要塌了!」雨夜下,沒人聽從自己的召喚,林一急得運起了靈力,又是一聲大吼,宛若一道驚雷炸開,在幾里方圓的山谷中,餘音不絕。

  林一喊聲未止,兩道人影竄到了院中,見到屋頂上的林一,一人大喊道:「師叔,出了何事?」

  「山要塌了,速速將屋子裡的人喚出來離開此地,晚了就來不及了!」林一厲聲喊道。他話音未落,兄弟二人已是驚得跳了起來,應了一聲後便去砸門。

  元青一腳踢開一間房門大喊:「都快滾起來,晚了就沒命了!」他剛要去踢另一間的房門,突然想起了什麼,掉頭便跑……

  這一番折騰,乃是惻隱之餘的無奈之舉,無非是想要鎮上的百姓起床逃生。若是單單要救下自己一行人,林一又何必如此的大呼小叫。可即便是這般,雨夜下的小鎮上,除了客棧中雞飛狗叫的一片忙亂之外,其他各處並無異常。即便有兩三個人打開門窗悄悄向外張望一眼,又縮回頭去,繼續睡覺。

  林一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雨夜中的瘋子罷了!

  天龍派眾人歷經磨難,遇事應變極快,不一會便都起床湧到了院子裡,帶著詫異與驚愕,面面相覷。林一卻是氣得暗暗跺腳,鎮上的百姓不理自己也就罷了,這客棧裡的其他客人也縮在屋裡不願露頭,連掌櫃夥計也不見一個。他抬頭遠望一眼,鎮後的那座高山,已緩緩搖晃起來,不能再作耽擱,否則天龍派眾人也要陷在此處。唉!生死各安天命吧!

  「林兄弟,何去何從,大夥兒都聽你的!」孟山抬起手臂遮住雨水,見夜色中尚在屋頂靜默的林一,他不禁焦急地喊道。

  林一不再遲疑,從屋頂跳下來,伸手掏出一顆夜明珠,將院子裡登時照得一片通明。他將珠子交到了孟山的手中,不容置疑地大聲說道:「出客棧,奔官道,我來斷後!快!」

  孟山重重點頭,高呼一聲:「眾人隨我來!」便高舉著夜明珠,帶頭出了客棧。

  「喀喇,喀喇!」幾聲沉悶的巨響突然傳來,一陣地動山搖,半鋪鎮後的一座山頭上,一塊幾十丈大小的巨石搖晃了下,緩緩倒了下來。

  見勢不妙,林一將身邊兩個尚在遲疑中的弟子一把抓起,直接給丟出了客棧,喊道:「不想死的快走!」

  「小姐,你在哪裡啊!」

  一片混亂之中,柳兒與謝小姐被元青喊出了房門,雨水矇住了眼睛,柳兒啥也看不見,空張著雙手哭喊著。謝小姐也是如此,渾身已被雨水澆透,裙裾纏在腿上,裹足難行,聽到身邊柳兒的哭聲,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元青不忍離去,卻急得團團亂轉,可轉眼間大夥都跑了出去,自己總不能丟下兩個弱女子啊!

  院子裡,已有幾個感到不對的房客跑了出來,卻茫然無狀,聽到有女兒家的哭聲,還有在一旁瞧熱鬧的。

  「想活命的還不快滾!」林一沖著那些房客怒喝了一聲後,大步走了過去,又沖著元青罵道:「生死當前,猶豫不得!」他一手一個,抓起兩個無措的女子,叱喝道:「跟我走!」便直接躍出客棧的院牆。
  元青受了一頓斥罵不惱反喜,忙縱起身形跟了上去。

  「轟——!」

  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傳來,震得人的臟腑都要跳出體外。元青跟在林一的身後,被那一聲巨響震駭地禁不住回頭望去。可雨若傾盆,哪裡又能看到什麼!

  林一卻是震驚非常,山谷中的一切又豈能瞞得過他的神識。那幾十丈高的崖石落下,迅如奔雷、勢不可擋,向著下面的谷地衝來,輾壓過處,人畜房屋均蕩然無存,只是喘息之間,身後的客棧便被泥淖山石一抹而過。

  客棧不遠處便是官道,被雨水澆得通透的眾人,聚在一起。隆隆的轟鳴聲中,腳下大地在跳動,身處於難以辨明的危機中,夜明珠的螢光之下,儘是滿臉驚恐失措的神情。

  雨夜下目力難以及遠,故此,這些人全然不知剛剛躲過了一場覆頂之災,只待斷後的林一歸來,再議去處。

  幾道人影從空而降,正是林一帶著兩個女子落下,後面還跟著元青。

  「喀喇喇——!」

  林一立足未穩,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悶響連續傳來,回首望去,只見四周山石斷裂,聲勢駭人,幾丈、幾十丈大小不等的山石驟然坍塌下來,狠狠向著山谷砸來,轉眼匯成一道道、一片片泥石流,自高至低,傾瀉而下。

  「轟——!」

  一聲悶響在眾人身後響起,竟是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砸在官道上,駭得有人驚叫了起來。

  林一將手中兩個女子輕輕鬆開,命道:「元青,你看護好二人!」他又沖眾人說道:「此處山谷低窪,正是泥石流動之處,前面官道亦被掩埋無法行走,眼下之際,我等只有往回走!」

  眾人並無不從之意,此時也不是囉嗦的時候,林一大聲喊道:「孟長老頭前帶路,大夥快走!」

  頭頂的碎石撲簌直落,無人再敢腳下遲疑,隨著孟長老循著官道往回走去。

  好在有孟長老手中的明珠照亮,眾人才不至於亂走亂撞,前行不多遠,不時有山石滾落。

  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響傳來,孟長老在前面大喊道:「止步!」話音未落,一塊丈許的大石『轟』的一聲砸在前面不遠處的路當間,擋住了眾人的去路。

  「這有一條溪谷!下面或許能容人躲避!」一個摔落在路邊的弟子大叫起來。

  孟山聞聲忙走了過去,見路右側是一處山澗,一人多寬,雨水瞬時而下,如同小溪一般。上面有山石阻擋,或許是個可以容身的去處。

  「哎呦!」又一塊飛石落下,砸到了一名弟子的身上。聽到驚叫聲,嚇得眾人皆是雙手護頭,生怕遭遇不虞之災!

  孟山手向下一指,喊道:「先去暫避一時!」眾人忙向山澗下湧去。

  「這有一山洞!」前面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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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潛龍出淵 第二百八十七章 涉水之險


「林兄弟,前面道路被阻,我讓弟子們先去躲避了.」見林一走來,孟山大聲說道。

看著元青護著謝小姐主僕二人也跟著進了山澗,林一沖著孟山說道:「到處飛石四濺,防不勝防,也只有如此了。下面有一個山洞,雖可暫避,尚須多加小心!」

「我自省得!」孟山應了一聲,二人一前一後步入山澗。

向前走十餘丈遠,地勢陡降,拐了個彎,又行十餘丈,溪水勢大,匯成湍急的奔流,使人腳下有些打滑。循著溪水走了不多遠,進了一個幾丈高的山洞。而那溪水去竟是瀉入了山洞,向著未知的遠處流去。

雨聲漸漸遠去,嘩嘩的水流聲愈來愈響。林一與孟長老走進了山洞,仿若走入了地下。只見山上雨水沖積而下,皆湧了進來,水花翻滾,入眼處皆是水流奔湧。幾塊凸起的石頭上,站滿了人。

「此處倒也不錯,省得被石頭砸了!」孟長老晃動著手上的夜明珠,四下打量了一番說道。

一塊石頭上,踮著腳的正是木青兒與徐紫萱二人。見到孟長老,木青兒喊道:「孟叔叔,這水流愈來愈急,怕是腳下這片立足之處也要被淹沒了!」

孟長老淌著齊膝的水走了過去,揚起手中的夜明珠,見一二十人皆守在幾塊石頭上,若是溪水上漲,怕是這些人要泡在水中了。

「孟長老,你身前十丈遠,有一石台地勢頗高,可容眾人落腳!」林一在後面說道。

孟山聞言一喜,忙淌著水又往前走了幾丈遠,見不遠處果然有一巨大的石台,高出水面丈許,足可容下幾十人。

「就依林兄弟所言,孟某先去探路!」此時的水流已到了孟山的腰間,他高舉著夜明珠,身先士卒的向石台處慢慢走去。還好!水流湍急,卻不太深,足可徒步涉水而過。

孟山走至石台邊,幾大步便竄了上去,回轉身來大聲道:「沿著我方才走的道兒,腳下須留神,別被水流沖走了,慢慢過來便可!」

林一還站在洞口,小心地探查外邊的動靜。若是從山上滾下大石堵住洞口就麻煩了!

石台上有孟山引著光亮,眾人便一個兩個的走下水去。一個弟子身子趔趄,差點被水流沖走,急得孟山大喊:「腳下的功夫哪裡去了?都給我留些神!」

此時的流水漲了些,已漫過了涉水者的腰部。見狀,餘下的弟子紛紛下水。

林一見洞外沒什麼異常,便轉過身來,見謝小姐主僕二人一臉的焦急,他不由地皺起眉頭。

這兩個女子要想趟過水去可是千難萬難的事情,可最焦急的還不是這主僕二人,而是一旁的元青,正急得抓耳撓腮。對怎麼護送兩個女子涉水,他沒做過,也不知該如何去做,正是無計可施的時候。

「元青、元風,你二人還磨蹭什麼,一人抓著一個,快些過去!」林一的口氣,從未如今晚這般生硬過。危急關頭,男女有別和授受不親的俗禮,還是扔到一邊吧,救人要緊!

「哎!知道了師叔!元風快來助我!」元青如蒙大赦般跳了起來,英俊的面龐漲得通紅,沖謝小姐抱拳道:「在下失禮了!」後者卻無忸怩之意,輕聲道:「有勞元青大哥了!」

元青不敢正視對方,壯著膽子一把抓住謝小姐的臂彎,便向激流中走去。

「哎!還有我呢!」柳兒不干了,在後面大叫。

「柳兒妹妹,我送你過去如何!」元風從另一塊石頭上跳了過來,抓起柳兒便橫躍了出去。

柳兒十來歲的身子本來就輕,元風只當對方是個小孩子,抓在手中視若無物,一躍便是四丈多遠,根本不顧女孩家的哇哇大叫。他身子尚在空中,隨手拋出一塊石片,腳尖借力一點,下落之勢一滯,復又躍起。
如此反覆擲出兩塊石片後,元風帶著柳兒,輕若柳絮一般落到了石台之上。

元風的輕功高絕,絲毫不見拖泥帶水,惹得山洞中一片的叫好聲起。

「你……你欺負我!」柳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哭出了聲!

又是一片哄笑聲,讓柳兒好勝之心頓起,止住了抽噎,卻見元風背著雙手正看著她笑,氣得小丫頭嘴巴一撅,眼淚又掉了下來。


此時,元青帶著謝小姐剛入水走了兩步,這女子面色平靜,心中卻是忐忑難安。

聽到喝彩聲時,循聲望去,見柳兒已到了石台之上,心驚之下,謝小姐腳下一個趔趄,被元青牢牢抓住。她才想到了什麼,回首望向身邊之人。

「嘿嘿!其實我也能如師弟那般的,我是怕嚇著謝姑娘!」元青一陣心慌意亂,忙出聲辯解。謝小姐眸光幽幽,唇邊露出一絲羞怯的微笑。

危急關頭,還是元風心底坦蕩,拿得起,也放得開!元青是怎麼了?不會真的衷情於這個謝姑娘吧!林一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搖頭笑了笑。只是他的目光才從二人身上移開時,面上的笑容不見了!

弘安始終有白潛川與弘寶二人守護在一旁,涉水之時也是如此。原先呆著人的那幾塊石頭,已慢慢被水淹沒,上面的人也都向著石台涉水而去。他三人入水時,已是落在了後面,便是前面的木青兒與徐紫萱已走出了幾丈遠。

三人入水不久,弘安便腳下打滑而閃了個趔趄,弘寶見狀便伸手去抓。

此時水已漫胸,人行水中,腳下輕浮難以受力。弘寶一把抓住了弘安,卻也是腳下難以站穩,跟著水流便向前衝去。白潛川就在二人身邊,沒有伸手攔阻,而是向前一躍,作勢要抓住他二人,結果可想而知,三人頓時被激流捲起而去。

眾人大都已到了石台之上,眼見著突變橫生,大呼小叫起來,卻素手無策。而此時尚在水中的人,惟有元青與謝小姐,木青兒與徐紫萱。

元青距弘安三人稍遠些,見狀也是有心無力。他可不敢撒手,謝小姐被水沖走了怎麼辦?

木青兒與徐紫萱聽到驚呼聲,回身去看時,弘安三人是水中撲騰著,正好距她二人附近不遠處。

「救我——!」弘安大喊。

「師妹站穩了」徐紫萱提醒了師妹一句,便揚臂抓去!眼看便要抓住弘安的手臂,誰成想對方雙手亂撲騰,竟是未曾抓住。

情急之下,徐紫萱腳步移動便向前探身,可水流愈來愈急,一下子便將她橫捲起來。

「師姐——!」木青兒大驚,顧不得許多便撲了過去,要抓住徐紫萱的雙腳,隨即她也被水流捲起向前衝去。

只是眨眼的工夫,好端端的一場涉水而過,變作了五人隨波逐流。水流愈是往下,愈是湍急,便是扔下塊石頭去,也能被沖走,何況是幾個人呢!

五人前後被水流席捲而去,頃刻間便要消失在那黑黝黝的盡頭,駭得石台之上眾人大驚失色。誰都可以不在意,可木青兒萬萬不能有失啊!孟山雙目圓睜,丟下手中的夜明珠,便要往下跳。

「不要妄動!我來!」

遠在洞口的林一,見到弘安跌入水流時,便心生不安,未成想只是瞬間,情形便到了如此驚心動魄的地步。時不我待,他不敢多想,大喊了一聲,身形驟然而動,迅疾掠過十餘丈的水面,便追逐到了五人的身後。

餘力未盡之時,林一俯下身去,藉著前衝之勢,隔空一抓,便將落在最後的木青兒從水中拎起。只是他的身子已挨到了水面,其左手往下一拍,止住下墜之勢,右手用力一甩,口中低喝一聲:「去——!」便將手中之人拋向了石台。

拋出手中的木青兒,林一左手拍到了水面上,他身子微微抬起,只是喘息之間。前面四人又被衝出了老遠,即將沒入那黑黝黝的盡頭,那是一處不知深淺的洞口。

林一雙眉豎起,腳下凝力一點,激越的水流為之一蕩。其身形借勢便若離弦之箭奔射了過去,隱約可見隨波起伏的一個人影。

奮力虛空一抓,可對方去勢難留。手下落空之時,林一身形不見一絲的停滯,直衝了過去,探下身子一把抓住那人的腳踝,不待將人從水中拉起,一股強勁的衝擊之力,便將他與對方拉入了那個黑黝黝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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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心有暗流


本欲救人,反而被對方扯入了黑黝黝的洞口,那種奔流的衝擊之力,著實非人力可敵。便是身為修士的林一,猝不及防之下,也是難以應變。

落身入水之時,林一的護體靈氣隨即裹住了全身,只是手上抓住的人卻不肯鬆手。

「砰!」林一的身子磕到了石壁上,雖是無礙,卻是讓他嚇了一跳,這水流究竟去向何處?不會流向地下深處吧!

四處漆黑一片,水流迅猛,人在水中身不由己。林一忙驅動玄天盾,手上用力,將所救之人拉到身邊,用玄天盾將對方一起裹住。他這才感到身邊之人肌膚膩滑,暗香襲人。

「是徐姑娘!你還好嗎?」

對方嬌+喘了一聲,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驚喜道:「是林師弟救我?我無妨的,水下呆個盞茶的工夫還行,閉氣得久了怕是不成的。」

得知對方無恙,林一放下心來,安慰道:「呆在我身邊,不用閉氣!」

「嗯!」徐紫萱百感莫名之下,顧不得羞澀,下意識的便抓住對方的臂彎,閉上了眼睛,又是一陣上下的顛簸,二人貼在一起,隨水流激盪而去。

過了半柱香的工夫,徐紫萱有些頭暈腦脹之時,只覺得身邊水流一緩,不由得睜開了眼睛,卻見自己的臉頰正貼在林一的胸膛之上,她心中不禁一陣慌亂,忙悄悄移開一些。

「這是什麼地方!」林一自言自語道。


原來對方並未留意自己的舉動,徐紫萱暗鬆了口氣後,又生出些許的失落來。

「徐姑娘,你我先上去吧!」

才聽到對方如此說,徐紫萱便覺得身子已飄了起來,如墜雲霧一般的她,雙腳輕輕落地後,茫然四顧。只見置身之處,乃是一個極大的、白色岩石堆積而成的山洞,山洞四周還有幾個小些的洞口,而洞口一側,是一條寬愈幾丈的河流,在緩緩向前流淌。

這是何處?徐紫萱也是心生困惑。地下怎可視物?身邊站立之人,刀眉下一雙星眸閃亮,正衝著她笑。
「看到了嗎?那石壁上應是螢石,發光的那些——」林一沖她示意道。徐紫萱這才恍然而悟,那些瑩白色的石壁上,散落著幾點光亮,應是對方所說的螢石了,發出微弱的光芒,卻足可讓人看清四周。

「天工造物,果然神奇!」

徐紫萱滿目好奇地四下打量一番後,發出由衷的讚歎。眼前一切自成天地,那大洞套著小洞,洞中有洞,河水則是循著一個更為幽遠的山洞而去;那岸邊的奇石千姿百態,如筍、如柱、如幔,令人歎為觀止!

目光流連了一番後,徐紫萱想到了眼下還是身陷困境,卻見林一神色坦然,看不出有任何的焦慮。她稍稍遲疑了下,問道:「林師弟,可見弘安等人蹤跡?你我又如何離開此地呢?」

林一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前後被捲入激流中,他三人卻不知被衝到了何處!至於能不能出去,又怎麼才能出去,我還沒有任何頭緒呢!徐姑娘可有良策?」

徐紫萱有些詫異的注視著林一,見其言辭不似作偽,不由的莞爾一笑:「見林師弟鎮定自若的樣子,還當你成竹在胸呢!我又哪裡有什麼良策呢!一切須師弟主張。」

「事已至此,著急也是無用,不如慢慢想辦法。呵呵!也沒見徐姑娘有慌亂啊!」回首笑言了一句,林一又接著東張西望起來。

有你這個高人在,我又何必慌亂!徐紫萱見林一神色輕鬆,卻是雙目靈動間似在沉思著什麼,識趣的不再多言。

林一的心中也是無奈,想不到救個人,也會生出這些變故來!

在地下,有石壁阻隔,人的神識不能及遠。即便是林一的神識強大,也只是相較於練氣期的修士。用神識穿過這些厚不知幾許的岩石,對他來說頗為勉強。

此時身處地下是幾十丈?還是幾百丈?林一本人也摸不著頭腦。性命無憂便好,總會有出去的法子。不行就用飛劍挖出一條道來,還愁不能從地下脫身嗎!

若是獨自一人還好,來去自由,少了許多的牽扯與麻煩。可眼下,身邊還帶著一個女子,弘安三人又生死不知,不能不令其有所顧忌。

看著眼前洞穴的石壁邊,那幾個大小不一的山洞,林一暗忖,既然身陷於此,只好逐個山洞探查一遍了!
回首見徐紫萱渾身濕漉漉的,似有寒意侵體,一張俏臉煞白,林一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遞了過去,說道:「徐姑娘,酒可驅寒,你且歇息一下,我去四處看看!」言罷,他沖對方點頭一笑,便向一處山洞走去。

「多謝林師弟!」

聽到身後的道謝聲,林一已步入一個人高的山洞中。這是幾個山洞中的一個,沒有任何斧鑿的痕跡,應為天然而成。山洞曲折,行走間感到腳下輕鬆,地勢逐降而去,洞壁上偶爾看見一兩顆螢石,映照的山洞內朦朦朧朧。

有趣!這地下還有這些東西存在。林一順手摳下了兩顆,拿在手中把玩。

七拐八彎之下,估摸著走了不下百十丈遠,山洞漸漸變得狹小起來,又走了不多遠,林一撓撓頭,停下了腳步。山洞的盡頭到了,此路不通!

有些不甘心,林一手指一點,狼牙劍銀光一閃便刺向了山洞的盡頭。

「哧——!」的一聲,鋒利的飛劍直接沒入了石壁中,深達丈許。林一手訣掐動,驅動飛劍一陣旋轉,堅硬的岩石如朽木一般,隨即便剜出了大洞來。

收回了飛劍,林一搖搖頭轉身便走。這山洞前面是無盡的山石,再挖下去也是枉然。他腳下走得慢,邊走邊用神識探查左右洞壁,尋找可能存在的出路。待回到來處時,已過了三炷香的工夫。

徐紫萱盤腿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被擰乾了雨水,許是吃喝了些東西,潔白如玉的面頰上生出些許的紅暈。見到林一走來,她忙起身問道:「林師弟可有所獲?」

林一並不與其多言,而是擺擺手說道:「還有幾處山洞,待我一一查看了!」說完身子一轉,又鑽入了另一洞口中。

徐紫萱撩起耳邊的亂發,注視著已人影杳無的洞口,靜靜摩挲著手中的酒葫蘆,緩緩坐下。

林一這次不再耽擱,只是一炷香過後,便將餘下的山洞跑了一遍,依舊徒勞。

「林師弟,還請歇息片刻再作計較!」徐紫萱勸慰道。

悻悻地回望了那幾個洞口,林一接過對方遞來的酒葫蘆,笑道:「左右也是閒著,便去瞅個稀奇罷了!」
徐紫萱抿唇一笑:「這地下有河流,便已是稀奇了,莫非師弟在山洞中還有所得?」

林一盤腿坐下,仰首喝了一口酒,掏出兩顆螢石說道:「這個算不算是稀奇之物?送與徐姑娘賞玩吧!」
看著對方喝酒的模樣,徐紫萱想到了什麼,一抹嫣紅自臉頰上飛過。她強自鎮定後,目露欣喜,接過螢石說道:「多謝師弟!」話語一頓,她坐在林一身側,有些不安地說道:「這螢石有兩顆呢!都是送與我的?」

林一有些不明白,問道:「徐姑娘若是嫌少,我再為你取兩顆?」

徐紫萱將螢石緊緊握在手心,秀眸溢彩,揚起秀美無瑕的臉頰,注視著林一說道:「林師弟所贈,一顆便已足矣!紫萱豈能貪多!」

聞言一怔,林一將目光移開,默默喝了口酒,輕吁了口酒氣,呵呵一笑,語氣隨意地說道:「徐姑娘喜歡就好!」

徐紫萱注視著林一良久之後,幽幽嘆息,將目光投向那緩緩流淌的河水。

「林師弟,你以後會與我……我等分開嗎?」徐紫萱的語氣平靜了許多。

拿起了塊肉脯塞入口中,狠狠咀嚼了幾下,林一說道:「或許會吧!」

徐紫萱將兩顆螢石捧在了眼前,螢石與玉頰爭輝,宛若夜花綻放,又好似晨星絢麗而寂然!她雙目星閃,輕輕說道:「我聽青兒說,仙道中人,不僅可容貌常春,壽元也可達數百歲,果真如此嗎?」

紫金葫蘆空了,酒沒了。林一倒懸著紫金葫蘆,一臉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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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運道多舛


「我想好了,我會隨海船回去。雖捨不得青兒,可百年後,我已成了抨黃土時,豈不是讓她更為傷心!」

此時的徐紫萱,少了往日的文靜與內斂,多了一分孩子般的嬌痴與神往。那語氣中的無奈與不甘,期待與落寞,在林一的面前盡顯無遺!

  「記得當年,我在路邊乞討時,遇到了木掌門帶著青兒路過。青兒見我可憐,便央求木掌門帶我走。那一年,我才七歲!」徐紫萱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清婉,她的眸光與那螢石的光芒交織在一起,不知是對著石頭說話,還是對著身邊的人在傾訴。

  「從那時起,我成了青兒幼時的玩伴,也成了她的師姐!轉眼十幾年過去了,如今的青兒,不再要我陪伴了!我也該回去了!」

  林一將紫金葫蘆灌滿了酒,拿在手中輕呷了一口,脫口問道:「你……你家中還有何人?還是要回九龍山嗎?」

  徐紫萱聞聲後,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下,輕聲道:「我沒有家了,或許九龍山便是我的家吧!」她眸光轉向林一,輕聲道:「不回九龍山,我又能去向何處?」

  舉起了葫蘆,林一默然無語!徐紫萱雖為女兒家,且不說其相貌過人,便是為人也是心思縝密,心胸豁達且善解人意,遇事時沉穩不亂而應對有度,實為天龍派女弟子中的第一人。這種人若能踏入仙道,定會有一番成就!可人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更別說難若登天的仙道,奈何!

  酒入口中,多了些苦澀之意!

  每個人腳下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時候,難免會欽羨別人的坦途,而感慨自己一生的蹉跎!

  苦也好,甜也罷,還須一步步走下去;仙也有逍遙,凡也有自在,個中的酸甜苦辣,惟有自嘗!

  對於徐紫萱的心思,林一並非懵懂無知。可他又能如何呢?紅塵路邊,那一具具潦倒的形骸中,說不定下一個便是自己;面對悲歡離合,生離死別,他徬徨過,也迷失過,可又總是一個人咬著牙強撐著,向前走去。

  此行的路上,林一沒覺得與徐紫萱有何不同之處!只是他想走得更遠,也注定要失去更多。

  人一生,不是被肆虐的塵囂追逐著奔逃,便是被目眩神迷的紅塵輾壓而遺屍路邊!真正所謂的仙道,還很遙遠!現在的林一,還看不到。

  「這個玉珮很好用!若不是它,怕是我早被撞得頭破血流了!」徐紫萱按按胸口,語氣一轉,沖林一笑道。

  林一收起酒葫蘆,定了定心神,想了想,拿出兩片玉珮說道:「這幾日我又煉製了一些,送你以作不時之需吧!」

  「多謝了!」徐紫萱深深注視了一眼對方,小心接過玉珮,貼身收藏起來。

  林一轉過身去又說道:「你我也歇息的差不多了,還是去尋找一下出路!」

  徐紫萱回望了下清冷的洞穴,小聲問道:「能帶我一起去嗎!」。

  「留下你一人在此,我也不放心。這次便跟著我去吧!徐姑娘,你看……」林一雙目清明,常態盡復。他指著河水說道:「這河水不知流向何處,沿著河流去處,類似你我置身的洞穴,應有不少。你我可循水流而去。」

  「師弟所言極是,如此一來,既可探知弘安幾人的下落,又能尋找脫身之機!此舉大善!」徐紫萱隨林一手勢望去,輕輕頷首。她一身白衣,亭亭玉立,不施粉黛,自有清冷孤傲之意。得知對方不放心她一人留下,心中喜悅之下,眉目顧盼之際,有風情婉約!

  林一拋出一團青雲,踏了上去,回首說道:「隨我來!」

  徐紫萱輕嗯了一聲,手提裙裾,蓮步輕移,秀眸止不住的好奇,向足下打量。

  一朵青雲在河流上飄起,載著二人向前移動。稍感不適之後,徐紫萱恢復了從容的神態,隨著林一向岸邊觀望。果不其然,河流兩邊皆是各式大小不一的洞穴,千奇百怪,頗為奇異。

  每一個洞穴都粗略的探查一番,腳下的青雲自然也快不了。河流愈往前去,河面也愈發的寬闊起來,二人前行了幾百丈遠,河面乍然一闊,前方儼然是一處地下的湖泊,那數十丈高的崖壁穹頂之下,寬闊的湖面竟有十餘里大小。

青雲緩緩來到湖面上。「噗通!」一聲輕微的浪花濺開,徐紫萱驚奇道:「這湖水中有魚呢!」

  而青雲之上的林一,卻顧不得觀賞這地下奇觀,他雙目四下梭巡中,目光突然一凝,低聲道:「站穩了——!」

  徐紫萱剛要應聲,腳下的青雲,便如狂風驟起,裹起二人,向前迅疾飛去——!
  ……
  弘安王爺,一直以為自己時運不濟。也就是說,他感到自己很可憐。

  弘安生在帝王家,卻沒有個享福的命!還沒作幾年的平安王爺,便遭受了兄弟倪牆的境遇!兄弟們一個個莫名的死去,讓他整日裡惶惶不安!皇位爭奪的慘烈與血腥,不啻於群狼奪食般的冷酷與無情!

  好在一母同胞的大哥笑到了最後,還不待弘安有所慶幸之時,已登上了皇位的哥哥,又對他心生猜疑。

  無奈之下,弘安捨去王爺之尊,與一群江湖草莽之輩廝混在一起,遭此顛沛流離之苦!苦也有個盡頭吧!或許終有一日能苦盡甘來,可他卻如跋涉在慢慢長夜中,永遠見不到曙光來臨的時候。

  弘安委曲求全之下,與這些江湖人,折節下交。若得這些江湖人襄助,回到大商之後,自己的皇兄或許有所顧忌之下,能對他這個兄弟網開一面。誰成想這位心機深沉的皇兄,又故意拿對方一個車伕來小題大做。結果如何!這些江湖人對朝廷敬而遠之後,不僅折了自己這個王爺的顏面,也讓自己與這些江湖人之間,生出了間隙。

  罷了!自己命苦也是前世注定。經歷千辛萬苦之後,總算活著來到了大夏,只想跟著這些人到了地方後,求些丹藥便帶回去交差。念在兄弟惟皇命是從的苦勞之上,以後做個閒散的王爺罷了!再不濟便拜入江湖門派中,求個庇護也成啊!

  可命苦之人,喝涼水都塞牙。跟著別人後面淌水都能被水沖跑了!衝跑了還能爬起來,狗刨也會幾下啊!可沒等明白過來,竟稀里糊塗的被衝到了地下。

  喝了一肚子水的弘安,被一隻手扯到了岸邊,才曉得,狗刨只是狗刨,還算不得會鳧水。倒是身邊那人的水性還不錯,一直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才使得弘安沒被衝到水底去。

  頭暈腦脹的弘安,早已辨不清東南西北了,爬到了岸上後,便翻身癱倒在地,『哇哇』地吐了一氣,遊魂才幽幽的回轉過來。稍稍定定了心神,他這才想起兩個僕從來,茫然四顧。

  一張血臉出現在面前,駭得弘安的遊魂差點又飛走,看著熟悉的衣著與相貌,他驚道:「弘寶,你這是怎麼了?」

  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正是弘寶。他一身的傷痕纍纍,衣衫早已破碎不堪,腦門上的血口子還在滲著殷虹的血。

  見弘安無礙,弘寶鬆了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殿下無事便好!在下只是受一些皮肉之傷,不勞殿下掛懷!」說著,嘴巴抽搐了下。這又豈是一些皮肉之傷,激流中,為了護住弘安,他不知承受了多少次的岩石碰撞,便是周身的骨頭怕也是折了幾根,難耐的痛楚讓這個忠心耿耿的漢子,差點承受不住。

  弘安哪裡能看得出這些,聽弘寶所言,連連點頭說道:「如此便好,只是出去後,還須尋個郎中來為你看看吧!」

  弘寶從嘴邊擠出一句:「多謝殿下了!恕在下無禮!我需裹紮一下。」他又是悶哼了一聲。

  「啊呀!你自便就是!」弘安這才感到對方傷勢不輕,有些無措地叫道。

  弘寶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個瓷瓶來,咬去瓶塞,便向嘴中倒去。吞服了傷藥後,他稍稍緩了口氣,隨手扔了小瓶,有些為難地打量著自身。

  咬咬牙,便扯去衣襟,撕成了布條。手上勁用的有些大了,扯動了痛處,疼得弘寶冷汗淋漓。

  「嘩啦——」

  隨著一聲水響,弘安與弘寶皆抬頭望去,十餘丈外,一人從水中爬起,正是白潛川。

  白潛川身子本來就清瘦,如今一身的濕衣裳裹著,如同一截木棍杵在水中,頗顯狼狽。他見到二人後,神色稍怔了下,目光掃過遍體鱗傷的弘寶時,眼中竟露出一絲喜色來。

  「殿下無恙否?奴婢可擔心死了!」白潛川摔了下衣袖的水漬,很利索地跳到了岸邊,便一臉的驚喜跑了過來。此人運氣不錯,胳膊腿完好,看樣子沒傷著。

  弘安也是欣喜萬分,忙道:「我無妨的,快些替弘寶看看傷勢!」

  「真是吉人天相啊!萬幸!殿下無事便好,奴婢這便為弘侍衛瞧瞧!」白潛川一邊跑著,一邊嘴裡不停地謝天謝地,十足一個忠心的奴婢模樣。

  弘寶的眸中陰霾一閃,神色透出些慌亂來。見白潛川已到了身邊,他不再好出言拒絕,只得暗自小心。

  「哎呦!弘侍衛傷勢如此之重,待咱家好生為你看看!嘖嘖,這肩骨莫非折了?」白潛川驚訝地俯下身來,作勢要看弘寶肩頭的傷勢。

  弘寶傷重,坐在地上挪動不便。耳中聽得對方語氣如此關切,心中生惕,他便欲轉身,背後突然傳來銳器破空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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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主僕反目


弘寶怒目圓睜,凝起全身力氣向前閃避,口中罵道:「你個奸佞小人……」罵聲未止,他慘哼了一聲,背後飈起一條血線,竟是白潛川手持短刃,將其一刀穿胸後,又是上前一腳踢出。

  弘寶驚怒之下,又是再添重創,哪裡躲得開,被一腳踢飛了一丈多遠,撲倒在水邊。

  「白……白潛川,你……你要做什麼!」陡然驚變,令弘安瞠目結舌。

  白潛川獰笑了一聲,不屑地瞥了一眼弘安,身如鵲起,躍至弘寶身邊,又是一刀刺下,正中其後心處。

  弘寶的身軀抽搐了下,便再也不動。

  抽出短刃在弘寶的身上蕩了蕩,抹去了血跡後,白潛川搖晃著手中的利刃,衝著弘安奸笑道:「殿下,奴婢嚇到你了吧!」看著對方早已面無血色,他得意的桀桀大笑。

  「你……你這個狗才,我早知你不安好心!」弘安想爬起來,卻是腿腳發軟,難以自持。驚恐之下,他怒急交加,指著對方罵道。

  白潛川根本不理睬對方的責罵,他好整以暇地尋了塊乾淨地方坐了下來,將手中短刃擲在身前,仰首四下張望,嘆道:「你早知道我不懷好意,又能如何呢?這裡它娘的是什麼所在,莫不是到了地心不成!」

  見對方志得意滿的模樣,弘安急道:「是不是大哥不願放過我?你我無冤無仇的,你又何必殺我呢!若是你能放過我,你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

  白潛川摸了摸無須的下巴,看著苦苦祈饒的弘安,他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搖頭晃腦地說道:「你自身難保,又能給我什麼?嘖嘖!你看你,身為皇子,又高居王位,何苦在我這麼一個奴婢面前跪地討饒呢?真是丟了皇家的顏面啊!」

  聞言,弘安羞惱之下,才見自己已雙膝跪地。他恨恨而又無力癱倒在地,雙目流淚,喃喃道:「皇兄,你我一母同胞,何至於如此相逼啊!」

  「是啊!你心裡明白就成,這是你大哥要你死,可怪不得我白潛川。」白潛川的威風耍夠了,生性薄涼的本性又冒了出來。

          他陰測測地笑道:「只有你死了,你大哥、也就是我的皇上,才難睡得安穩。我也不想多殺人啊!上次在瀛島便可以奏功凱旋的,可這個弘寶老是礙手礙腳。若不是他,我何苦跟著你跑了這麼遠的路呢!」

  「那次離開瀛島之後,我曉得殿下明裡裝糊塗,可暗裡還是相信弘寶的。可你也知道啊,我是皇上派來的,即便對你不利,你也只好忍著。哈哈,你也真夠迂腐的,你以為佯裝不知我的來意,我便真的會放過你不成?」

  白潛川的目光中,露出鄙夷的神色。他對這個多疑善變而又生性懦弱的皇子,十分的瞧不起。你大哥要殺你,你還故作仁厚的痴心妄想,這不是婦人之仁又是什麼?最是無情帝王家,你既身為皇子,便當殺伐果斷,生就狼心狗肺才行,不然,就只有等死一途。

  弘安悲傷地哽咽道:「我知你不懷好意,即便是弘寶多次提醒,我也不忍與你為難。你不過是皇兄手下的鷹犬,是他殺人的利器罷了。只是可惜了弘寶啊!他跟隨我多年,始終忠心耿耿,卻為我丟掉了性命!」

  悲慼戚地抹了下淚水,弘安又滿面誠懇地說道:「你殺了我以後,又如何離開此地?即便你從此處逃出去,天龍派的人豈不會因此而生疑,他們又會放過你嗎?」

  白潛川有些詫異地看著弘安,又是一陣嘖嘖稱奇後,他破感好笑地說道:「我說殿下啊,你還真是個好人兒,要死了,還擔心我這麼個要你性命的奴婢。不勞殿下費心了,實話告訴你吧,今兒是殺你的最好時機,我自然不會放過。

  至於出去嗎,不勞你費心。我記得被水流捲入地下的可不只是你我三人呢!天龍派的人自會設法尋來。你與弘寶罹難,而我僥倖活下來,誰又會為難我呢?除非天龍派要一心與朝廷為敵,不過,量他們也沒這個膽子!」

  「是啊!還有人被激流衝下來?」弘安絕望地念叨了一句,心灰意冷的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好似溺水時手中抓著了什麼。

  弘安雙手無措亂抓著,扶到地上便急急忙忙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沿著水邊向前跑去,嘴裡還不停重複著:「還有人衝下來!還有人……」

  看著弘安瘋瘋癲癲的模樣,白潛川怪笑了聲,叫道:「我還沒動手呢,這就嚇傻了!哈哈!」

  從地上跳起來,白潛川俯身拾起短刃,慢慢跟了過去,出言戲謔道:「殿下,我在你身後呢,你慢慢的跑啊!別摔倒了,正好磕到我的刀上,哈哈!」

  弘安哪裡顧得上身後的白潛川,他一邊吃力地向前跑去,一邊悲呼著:「還有人呢!還有人……」

  那淒厲的聲音嘶啞,如泣如號,聽得人頭皮一緊。白淺川面上笑容不見了,目光中閃過厲色。他明白了,弘安不是瘋了,而是在尋求活命的機會。若是一同被激流衝入地下的人,於此時顯身,可就麻煩了!

  天龍派的這些人,無論男女,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絕不好對付。想到此處,白潛川腳下加快,幾步便追上了弘安,一腳將其踢翻,冷笑了一聲,便揚起手中的利刃。

  「大膽奴婢!你敢殺我?」撲倒在地的弘安一骨碌翻過身來,雙臂支地,大吼了一聲。他俊美的面容因憤怒和恐懼,已變得扭曲而猙獰。白潛川被其臨死怒吼的氣勢一震,拿著短刃的手禁不住顫抖了下。

  白潛川殺了無數人,可要殺真正的皇子,真正的王爺、真正的衣食父母、卑躬屈膝侍奉的主人之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卑微與低賤,已成了一種與生俱來的烙印,使得他慌亂起來,並不敢正視對方的目光。

  弘安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嗓子後,難言的恐懼又迅即將其淹沒。他驚慌的以手拄地,手腳並用,向後挪去。

  「我受皇上之命殺你!殿下,奴婢得罪了!」深深呼出一口長氣,白潛川目光陰冷,低吟了一聲後,抬腳向前邁去。

  「給我住手!」

  一聲歷喝突然從遠處傳來,白潛川震驚之餘不作多想,目露凶光,揮臂便向下刺去。

  「救我——!」弘安絕望地大叫了一聲。

  「尓敢——!」隨著一聲斷喝,一道銀芒隨聲而至,倏然穿過白潛川那揚起的手臂。

  血光一閃,白潛川慘嚎了一聲,其右臂齊肘而斷。他目中凶光大盛,不退反進,向前探出左臂,一把掐住弘安的脖頸。

  不顧弘安掙扎,將其從地上拉到懷中死死扣住後,白潛川陰鷙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斷臂與短刃,這才猛地回首望去。他瞪大的雙目中,儘是痴狂與震驚,驚恐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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