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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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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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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7 14:51: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一章 以順為正

李家的老屋內有些沉悶,而院子裡則是吵鬧了許多。許是怕驚擾了那孩子,一中年婦人直起了身子,衝著屋外擺了擺手,又『噓』了一聲。

待門口的擁擠稍稍消停,這婦人滿意地露出笑臉,轉而衝著那孩子欠了欠身,討好地說道:「李伢子……啊!罪過!」話未說完,她自知失言,忙驚呼一聲,又佯作自扇了下耳光,這才帶著歉意,陪著小心又道:「打你小的時候,便這麼叫喚來著,一時改不了口,莫怪!莫怪……」

「罷了!」隨著一個蒼老的嗓音響起,孩子睜開了眼睛。頓時間,屋內所有人皆屏住了喘息。而那一個個帶著深深敬畏的神色中,有莫名的興奮在躁動著……

孩子一臉的稚氣,與之不符的是那眸子裡閃動著的傲慢神色。其頤指氣使地說道:「爾等無須日日敬拜,於節令更替、年末歲尾時表一番孝心即可!老夫……這個、我臨世不久,尚須靜修……」

屋子的角落,那對中年夫婦彼此挨得更緊了,臉上的憂色愈發濃了……

「謹遵仙諭!」有人帶頭奉承了一句,接著便是一片虔誠的附和聲響起!

孩子輕輕點點頭,有得意的笑容從瘦弱的面頰上一閃而過。當他目光掠過身前卑微的人群時,眼前不由一亮,一個貌美的粉衣女子正含笑看來。不待其看清佳人的模樣,對方已是笑而轉身離去,還有意無意地丟下了一句話——

「嘻嘻!裝模作樣……」

孩子一怔,神色中有些不安。見那女子一去不回頭,他暗暗鬆了口氣……

……

花塵子擠出人群出了院子,直奔院門前的池塘邊。有人在那兒背著雙手昂首遠眺,神態悠閒!

正是彩霞漫天之時,放眼處儘是錦繡斑斕!

「這落葉滿地,滿塘的死水,有甚好看的,還沒那孩子有趣呢!」人未至,花塵子先抱怨了一聲,隨即又笑道:「嘿嘿!我以為你要趁機溜掉呢……」

林一耐不住院內的吵鬧,獨自來至池塘邊。而不過是轉眼間的工夫,便被人惦記上了。他轉身瞥了一眼那『體己』的女子,舉步往不遠處的小鎮走去。

「只要你不入魔冢那樣的地方,我便有法子尋到你……」花塵子跟了上去。見對方無動於衷只顧著走路,她好奇問道:「你不想知曉原由嗎?」

林一的腳下不停,根本不理會幾尺外那並排而行的女子,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問了,你會說嗎?」

「當然不會!」花塵子果斷地搖搖頭,隨即又頗為大度地說道:「若是問起那孩子的古怪來,我倒是可以為你解惑……」

「不用!」林一亦是很乾脆的搖搖頭!

「嘻嘻!原來你已看出蹊蹺了!不知可有應對之法呀……?」花塵子神色欣然,還是忍不住出言挑逗。

「暫且沒有!」林一說道。

花塵子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有即為有,沒有便是沒有!言不由衷,有損道心呦……」

「……」

「我二人要去何處呢?」看著愈來愈近的小鎮,花塵子問道。

林一隨口答道:「住店!」

「正合我意!」花塵子明眸一閃,連連點頭。

林一嘴角一撇,說道:「是我要住店……」

「是啊!我亦要住店……」花塵子笑靨如霞,明媚動人……

……

小鎮上,只有一家客棧!彩霞客棧!

山路閉塞,來往的客旅不多,簡陋的客棧倒還清靜。

林一摸出一小錠銀子扔給掌櫃的,便隨著夥計來至客棧小樓二層的上房,將花塵子扔在了身後。那女子拿不出凡俗所用的銀錢住店,亦不著急,竟是轉身往街上溜躂去了。

只不過,當林一關閉房門,又拿出四象旗便欲封住四周時,房內光芒一閃,現出花塵子的身影來。見其要布下陣法,她狡黠一笑,亦是拿出幾面小旗來,示威一般的晃動著。

這間客房不大,靠著山牆擺放一榻,臨窗有一桌兩凳,挨著門口的是高幾、櫥櫃與盆架等物。這麼一個地方,住著一人還算寬敞。可如今多了一個挑釁的女子,四下里頓時顯得逼仄起來。

「須知男女有別,你怎可如此無禮……」林一正色凜然,擺明了要逐客。不過,他手上的陣旗卻是沒拋出去。若是兩套陣法相悖相左,只怕會惹來一場大動靜。

面對這毫不留情的訓斥,花塵子渾然不覺。她興致盎然地四下打量著,又走至臨街的花窗前往外瞅了瞅,這才衝著林一蹙鼻嬌哼了一聲,說道:「真是少見多怪!我沒錢住店,不與你同住一處,又能去往何處呀?既然是攜手走天涯,便休提凡俗間的繁文縟節,枉你還是修道之人……」

不請自來的花塵子,可謂是振振有詞。她理所當然地坐於桌前,再次晃動手中的小旗,說道:「若不想毀了客棧,你儘管布下陣法啊!」

見林一不吭聲,花塵子嘻嘻笑著收起了陣旗,又道:「你我皆不想受制於他人,這陣法還是免了吧!彼此和和氣氣的,多好呀……」她又作出體貼人的模樣,衝著林一示意道:「不必拘禮!請坐!嘿嘿……」

此時夜色降臨,房內甚為黑暗。花塵子的玉指凌空一點,火光跳動之中,桌上的油燈燃起,四下里頓時明亮起來。柔柔的燈光下,她俏面增輝,愈發的嫵媚動人!

那反客為主的人兒,倒是比自己更為的坦然。林一輕吁了下,默默點了點頭。他收了四象旗,隨手於四周布下一道隔音的禁制,這才施施然走向桌前,伸手解下了腰間的紫金葫蘆。

「你好歹亦是金丹修士,凡人眼中的神仙,卻甘願混跡於這簡陋的客棧之中……」見林一喝起了悶酒,花塵子明眸一轉,問道:「……你是想增添凡俗的閱歷,還是為了那李家的孩子呢……?」

小呷了口酒,林一反問道:「你以為呢……?」

花塵子肯定地說道:「我以為你是想幫著李家擺脫麻煩……」

「你豈不就是最大的麻煩……」出言反詰了一句,林一不理會對方的反響,又輕聲說道:「那孩子已不是李家的了……」

「哼!我便知曉你早已看穿那孩子的伎倆……不!其宿魂強大,原本的命魂弱不可察,孩子的小命難保啊!而若非懂得鬼修之道,你便是想出手相救亦是無計可施……」

「不過呢……」花塵子話語一頓,睨了一眼神色沉靜的林一,出言試探道:「你之修為……說不定亦深諳鬼修的法門哦……」

林一搖搖頭,示意自己對鬼修一竅不通。

「嘻嘻!我對那鬼修亦是所知甚少……」用一聲自嘲掩去心頭的疑惑,花塵子轉而又神秘兮兮地說道:「而你若有心救那農戶一家,我倒是有個法子……」說著,她不慌不忙地看著林一,神情中透著自得。

林一瞥了一眼花塵子,呷了口酒之後,神有所思。這倒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他還真的想幫那家農戶一回!

李家孩子身上的古怪,可以騙得了那些凡人,又怎能瞞得過修士。林一尚未臨近李家的小院時,便已看清屋內的情形。正如花塵子方才所說,那孩子命魂移位,只怕是朝不保夕,沒什麼活頭了。而強佔孩子身子的宿魂甚為霸道,應來自一有著修為的老者。不過,那老者的修為極弱,根本察覺不了敬拜者中藏著兩位真正的高人!

有關鬼修之道,林一並非一無所知。其身上便有一套相關的功法,並曾粗略看過一遍。故而,見那孩子異樣時,他便看出了端倪,並為此有了計較。

想要真正的擺脫花塵子,尚須動一番心思!與其周旋之際,倒不如順手幫那可憐的李家一回。可究竟該如何挽回那孩子的性命,他還真的未想出來好法子!一個幼小而羸弱的身軀,又怎經受得住太多折磨呢!

或許,從那鬼修的功法中能有所收穫!為此,林一便就近尋了客棧住下。而那驅之不去的花塵子竟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更有了方才的一說……

而林一卻是對花塵子的好意視而不見,說道:「你想救便救,幹我何事?」

「咦?你既無心,我又何須多事呢……」花塵子自討沒趣的搖搖頭,又說道:「只可惜呀,那孩子因你而死……」

「謬論!那孩子怎會因我而死呢?分明是你見死不救……」林一哼了一聲。

「那你說救是不救……」花塵子逼問道。

「當救……」林一話才出口,花塵子輕拍了下桌子,搶著說道:「但有所求,無不從命!嘿嘿!這可是個好大的人情哦……」

林一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一臉狡黠的花塵子一字一頓說道:「當救便救,無須問我!休要牽扯人情……」

花塵子身子一斜,雙手托著秀腮,明眸忽閃著,笑道:「我聽你的便是,你說如何便如何,可好呀?」

林一語結,禁不住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苦笑來。

何人狡詐如狐?眼前的這位便是!

而這個花塵子視人命如草芥,這一番善心來的蹊蹺,應不無用意。不過,若由其出手,當保那李家的孩子無虞!

但不知這位天道門魔女的手段,倒是要藉機見識一番!

見林一的神色緩轉,花塵子抿唇一笑,說道:「魔修的法門之中,便有魂修之術,而要救那孩子,倒用不著我出手……」

話至此處,花塵子故作高深的抬起了下巴,炫耀一般地拿出一玉瓶來,衝著林一虛晃了下。隨即,她將其上面的禁制除去,玉指又是輕輕一點。

林一不解,凝目細瞧。

只見隨著花塵子的手指一點,桌上的燈火忽而跳動了下,繼而有陰寒之氣瀰漫開來。於此剎那,三寸長短的玉瓶中倏然飄出一縷黑霧,迅即於房內的空地上盤旋,竟是緩緩凝成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來。

林一錯愕,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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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8 15:17: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二章 無實不詳

客房的空地上,一個人影飄忽不定著,頗為的詭異!而其相貌五官俱在,並帶著卑微而討好的笑容,衝著花塵子躬身一禮,拜道:「見過小姐……」

看到這熟悉的人影,林一失聲道:「祝皂……?」對方竟是抬頭怒視,神情中儘是憤恨!

林一的愕然,使得花塵子極為得意!她嘻嘻笑著,沖那人影吩咐道:「去三里外的李家,將你那同道的小輩,與我拘來……」

「遵命!」人影不敢忤逆,轉而化作一縷淡淡的黑霧散去。

花塵子瞥了一眼林一,又道:「勿要傷那孩子性命……」隨其話音才落,黑霧去而復來,再次稱是之後,這才沒入夜色中不見了。

「嘿嘿!何以如此的驚訝?」花塵子竟是伸出玉指輕叩桌面,做作的神情下有難以掩飾的笑意!

林一搖搖頭,拿起葫蘆呷了口酒。方才的魅影,正是那個為自己所殺的祝皂!

真的想不到,祝皂的人死了,魂魄卻是未散,並被花塵子收了起來!看其謙卑恭順的言行舉止,與奴僕沒什麼兩樣!

「嘻嘻!當年我返回未央海尋你時,無意中見到已成魂魄之體的祝皂。於其苦求之下,我大發善心啊!這便收了個奴婢……」花塵子如此分說。

不難想像,花塵子所說的一番苦求又是個怎樣的情形!心有感觸,林一說道:「如此一個不墮輪迴,還真是生不如死……」

「你也知曉鬼修的不墮輪迴之說啊?無妨,五百年後,我便打散了祝皂的魂魄,幫他入輪迴便是……」花塵子神情隨意地說著,還很是乾脆的揮動了下小拳頭。

林一暗暗撇嘴,心忖,祝皂遇上這麼一個女子,活該倒霉!被折磨五百年之後,還是難免魂散道消的下場。他心思一動,看著桌邊之人問道:「你放任他離去,便不怕他逃掉嗎?與其這般,何不放其一條生路呢?」

八十多年前的那樁往事可是歷歷在目,祝皂乃是花塵子為非作歹的同夥,並聯手坑害了不少人命。而眼下的這一出,是手足相殘,還是一場黑吃黑?

「哼!他的魂魄中被我種下神識印記,已無處可逃……」話語一頓,花塵子又與林一狡黠一笑,接著說道:「你若是忍心有人被奪舍,我便承你這個人情放過他。不過是多幾個李家、王家的孩子遭殃罷了……」

這女子不是真的大發善心吧?林一眉梢一挑,淡淡笑了下。他略作忖思,說道:「李家事了,我便將魔冢內可說之事相告!此後,你我各走東西,如何?」

「可說之事……」花塵子將林一的話回味了片刻,眼角輕抬,眸光似水。隨即她又連連點頭,很是爽快地笑道:「誠意所致,我所願也……」

……

喧鬧過後,夜色降臨,李家的小院重又回歸往日的寧靜之中。

小院內的柴房中,一堆乾草上擠著李家夫婦。夜色漸沉,這二人卻是難以入眠,止不住地唉聲嘆息。孩子不僅性情大變,還將他爹娘趕出了正屋,說是要靜修,凡人不得相擾。

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而已,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不認爹娘的孩子,便是神仙又能如何!街坊鄰里的奉承話都聽膩歪了,而這事兒不攤自個兒頭上,誰又曉得這其間的滋味呢!這可是家裡的獨苗兒,真的有個意外,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正屋的大門緊閉,木榻上的孩子卻是正在忙活著。其面前擺滿了吃食,皆為敬拜者的供奉。他將一隻蒸雞啃了半拉兒,便將其用力擲在了地上,低聲罵道:「這山野小兒的身子太弱,一隻雞都吃不下,老夫真是命苦啊……」

孩子抓起一枚乾果塞入口中咀嚼了下,又氣哼哼地吐了出來,接著抱怨道:「送的儘是些小兒吃的東西,老夫要飲酒亦不得,這窮家破院……」其身軀瘦弱,稚嫩的小臉蠟黃,卻於此時面目猙獰,嗓音蒼老,牢騷滿腹。

此時,屋內的燈火輕輕搖晃了下,一縷陰風穿牆而至,有人冷聲道:「哼!有這窮家破院可以容身,總好過與人為婢為奴……」

聞得動靜,那孩子嚇了一跳,瘦弱的小臉露出驚悸的神色來。他正自忙亂之際,一個人影倏然出現在屋內,再次出聲說道:「擇凡俗幼童奪舍,還為人所發現,真是個不開眼的東西……」

孩子已是大驚失色,便欲躲避,無奈身子羸弱,腿腳一軟,便從榻上摔在了地上。未及抬頭,便見身前幾尺遠處懸著的人影,他忙叩首求饒,說道:「晚輩於閉關之中耗盡了壽元,本想尋個修士來奪舍求生。而捨棄肉身之後,修為竟然由築基初期跌至練氣,又怎敢莽撞行事,只得來此凡俗間走一遭!好不易尋了這有靈根的李家小兒,卻因其家境貧困,且身子骨太弱,晚輩這才想著將養一段日子之後再另尋他處修煉……還請前輩看在你我同修的情分上,饒命啊!」

「哼!不是我與你過不去,而是別人不願放過你……」感同身受之下,人影禁不住嘆了一聲。那孩子又要磕頭,他不耐煩地斥道:「不要讓我動手,滾出來……」

孩子嚇得一哆嗦,神情中儘是絕望。而其卻是不敢忤逆,乖乖地點了點頭。

隨即,屋內光影稍顯黯淡,一個老者模樣的魂影出現,李家的小兒卻是兩眼翻白,頓時癱倒下去。緊接著便是一陣風起,屋門「哐啷」大開,兩道人影倏忽飛去……

「孩子他爹,堂屋好大的動靜……」

「哎呀……莫不是娃兒出事了……」

「我的娃兒,娘來了……」

「孩子他娘,等我……」

……

客棧的那間客房內,花塵子正炫耀著天道門那威名赫赫的一切,以及往日遊歷時的趣聞。她時而淺笑盈盈,時而手足舞蹈,儼然便是個了無心機的女兒家!

任花塵子說笑不停,林一卻是默不作聲。他拿著紫金葫蘆,悠然飲著酒,只是臉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

一陣陰風襲來,客房中多出兩個黑影。

現身的一剎,祝皂不敢怠慢,老老實實上前覆命。而當看清那端坐著的一男一女時,老者模樣的人影已是嚇得瑟瑟發抖。

「嗯!行事尚可,算作小功一件,為你減去十年……」花塵子已收起了說笑,一張俏臉兒竟是不怒自威。

祝皂心喜,躬身拜謝!

花塵子拿出玉瓶示意了下,又道:「以後跟著我,有功必獎、有過必懲……」祝皂一怔,她哼道:「行事之際,廢話太多,加二十年……」

祝皂臉色發苦,深深躬下身子稱是,繼而化作一縷煙霧飛入了玉瓶之中。

見狀,那老者的身影差點渙散。鬼修的前輩已是金丹的修為,卻是與人為奴為僕,自己的下場豈不是要更糟?顧不得許多,他撲倒在地,求饒道:「晚輩於閉關之中耗盡了壽元,本想尋個修士來奪舍求生。而捨棄肉身之後……」

「閉嘴!」花塵子神情不耐,輕斥一聲後,手上又多出一個玉瓶來。她轉而與林一說道:「將其收了送你……」

老者忙又沖著林一跪拜道:「晚輩甘為奴婢!只求活命……」

看著眼前的這一出情形,林一輕輕搖頭,說道:「重入輪迴,轉世為人,或許能脫去你一身的奴性……」話音未落,他抬手屈指一彈,「喀喇」一道電光倏然而去。

老者「嗚嗚」悲鳴著,轉眼便散去了身影。頓時間,房內的陰氣一掃而光。

花塵子愕然,隨即又頷首說道:「你殺了他,卻亦是救了他……」她眸子一閃,自顧又「嘿嘿」輕笑起來,接著說道:「我可不殺人,我要留著祝皂於身邊消遣!而你……」

話語一轉,花塵子撩起了耳邊的發梢,又笑道:「可否說一說魔冢中的情形……?」燈光之下,那一張姣好的面容愈發顯得俊俏而迷人,期待的神色之中,明眸如月……

林一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紫金葫蘆,作出無奈的樣子,說道:「亦罷!我說了便是……」

花塵子連連『嗯」了幾聲,忙用玉腕托起了下巴,盡其乖巧與溫順,靜待著林一的下文。

燈火靜而無聲,房間的牆壁上映出兩個剪影。一個是玲瓏有致,曼妙動人;一個是寂寞的旅者,悠然獨酌……

「……魔冢之內,乃是一片虛幻的所在,並未發現令祖師的下落……」將魔冢中的情形粗略說了一遍,林一不緊不慢地又舉起了紫金葫蘆。不過,有關天魔谷與魔劫谷的遭遇,以及後來的魔印,他避而不提。

花塵子還是一動不動坐著,卻是神色狐疑,問道:「初見之時,你並非我魔修之人。而八十年過去,你卻有了魔修的金丹後期修為,莫說與魔冢無關哦……」

「呵呵!我便知瞞不過你……」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下,林一說道:「我一身魔修的修為,皆來自於魔冢……」

鼻尖一蹙,花塵子佯怒道:「哼!小滑頭!還不從實招來……」話雖如此,她卻是難掩心頭的振奮,禁不住往前湊了湊,好像不如此便聽不清對方的說話。

花塵子可是與林一交手數回,對方無意中之中顯露出來的魔修修為很是奇異,卻又比天道門的正統道法來的精純。此外,這小子的法門雖是單一,卻又威力巨大而使人難以抗衡。若說這與魔冢的機緣與奇遇無關,誰會相信呢?

林一嘴角上揚,輕睨了對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與魯牙周旋了八十年之後,誤闖一大殿。其中供奉三尊神像,還有一閃動五色光芒的石塔……」

「呀……」花塵子忽而驚呼一聲,明眸閃亮,嗓音有些顫抖,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這回沒騙我!那天道魔塔……三尊神像?那莫不是三皇神殿……天道門典籍有載,聖賢出,遠古立三皇,以教化萬民……」

林一心頭一跳,三皇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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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9 14:43: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三章 酒醇夢醺

當林一不解三皇之說時,身邊有人雀躍而起!

花塵子已抑制不住心頭的興奮,兀自神魂顛倒的樣子,不住擊掌歡呼著:「總以為仙道飄渺而無從尋覓,一場執念不過鏡中月、水中花……誰想典籍所載之玄奧,盡為真實的存在……既有三皇,便有仙人……嘻嘻!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呵……苦修百年、千年,不是逐夢,亦非妄念,而是求仙、成仙……」

闇弱的燈光下,花塵子身姿翩翩,宛若一隻守夜的蝶,舒展那寂寞的雙翅,只為等候遙遠晨曦的到來!

須臾過後,花影搖曳,花塵子又撲至桌前坐下,急切問道:「大殿之中,還有何物?你之修為可是來至此處……?」

林一把玩著手中的紫金葫蘆,默默打量著這形同痴癲的女子。對方那一雙明眸之中,波光盈動;白皙如玉的雙頰上,欣喜的淚痕尚未隱去。

想不到,這麼一個性情多變且潑皮般的女子,獲悉仙道有望,竟喜極而泣!便如獨行的旅者,終見夜色盡頭的一盞燈火……

林一神色不變,輕聲說道:「大殿中並無他物,只有當年供奉所留下的酒!我帶回一壇……」說著,他手掌一翻,「奪」的一聲,木桌上多出一個兩尺高的酒罈子。

搖晃的燈光下,簡陋而古樸酒罈好似橫越無數的歲月而來,有難以盡述的遠古氣勢緩緩散出,頗顯不凡。而上面的泥封陳舊,卻是完好如初。

「我一身的魔修來得蹊蹺,卻是飲過此酒……」林一接著說道。

花塵子驚奇盯著酒罈子,自語道:「這酒來自神殿無疑……」她不由得伸出手去,卻聽對方輕斥道:「你要作甚……?」

「我要嘗嘗這酒……」花塵子眸含熱望,已迫不及待抓住了酒罈子。

林一搖搖頭,好意提醒道:「酒勁迅猛,非常人可以承受,你飲不得……」

玉臂輕挽,花塵子已將酒罈子攬至懷中,衝著林一哼道:「你之修為可飲得,我為何飲不得……」

林一聳聳肩頭,說道:「勿謂言之不預也……」

眸子裡閃過一絲狐疑,花塵子又將酒罈子上下看了。那泥封難以作假,其他未見異常。她不屑地抬起了下巴,衝著林一狠狠瞪了一眼,抬手從牆角的櫥櫃上招來兩隻茶碗置於桌上,說道:「你獨自對影小酌,著實無趣呀!彼此不妨同飲幾杯,如何……」

飲酒可以平添一身的修為?花塵子不信!可這酒來自魔冢,又豈是凡品!何況那小子不情不願不捨得的樣子,我更要嘗一嘗才好!心有計較,她拍開泥封便滿上了兩碗酒,出聲相邀:「請……」

林一苦笑著連連搖頭,嘖嘖嘆惜道:「天下之大,此酒僅一壇,絕世罕有啊!你我只可小呷淺嚐,豈可牛飲?」話是這般說,他卻是忙著放下了紫金葫蘆,雙手小心端起了酒碗,匆匆一飲而盡。

花塵子卻是未急著飲酒,而是細細留意著林一的舉動。對方長出一口酒氣,眉目間洋溢著笑意,又好似飢渴難耐一般,伸手便要搶酒罈子。

這臭小子才是真正的牛飲!任其下去,一罈子酒轉眼便到了他一人的肚子裡。

「住手!」花塵子一把將酒罈子移至一旁,說道:「你怎可這般小氣……」

林一隻得作罷,不捨的眼神還盯著酒罈子,說道:「你一個女子,又怎飲得烈酒、識得酒中美味呢?莫要暴殄天物……」

「哼!休得囉嗦!我這便飲與你看……」花塵子白了對方一眼,伸手端起了酒碗,同樣是一飲而盡。不過,迅猛的酒勁之下,其奈不住嗆了下,小臉頓時升起一抹淡淡的酡紅。

「呵呵!酒味如何呀?」林一惡笑了一聲,又不屑地搖搖頭,繼而長身而起,伸手抓出一罈子凡俗間的烈酒來。他不顧花塵子的羞怒,猛地昂起頭,舉著酒罈子便「咕嘟、咕嘟」猛灌了下去。

轉眼間,一罈子見了底。林一尚未盡興,轉而又拿出一罈子酒,再次一飲而盡。當手上出現第三罈子酒時,他竟是朗聲笑道:「莫說仙道無知己,清風冷月一罈酒!」言罷,其看也不看一旁發呆的花塵子,又是狂飲不止,其狀豪邁,其境出塵……

林一飲起酒來,可謂是酣暢淋漓,尤其那揮灑豪爽的氣度,使人血脈賁張。好勝之下,花塵子禁不住起身站立,雙手抱起了酒罈子。清風作伴,冷月相隨,酒為知己!嘻嘻……

一罈子來自洪荒的野粟酒,塵封了無數萬年,終得以流淌而下!

此刻,飲下的已不是酒水,而是破碎的寂寞,盡化作光陰的激流,一傾入懷,使人難以自持!

「咚——」的一聲,酒罈落地,花塵子搖晃了下身軀,面色酡紅,眼神迷離!她強自支撐著尋至桌前,踉蹌著坐下,又搖搖頭,詫異道:「這酒……好大的勁頭啊!你……你之前所言不虛,所幸我修為尚可,並無大礙……嘻嘻!」

林一亦丟下了空酒罈,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已酒醉的花塵子,其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這萬年的野粟酒,便是元嬰後期的魯牙都消受不起啊!從魔冢脫身之時,他只得到三罈酒,若非想擺脫這魔女,還真捨不得這遠古的佳釀。

不過,這一番『勸酒』,可真是費盡了心思!

恍惚之中,花塵子還是察覺到了林一的異樣,便想坐直了身子,卻感到極為的疲憊。無力之下,她只好伏在桌上,秀眸斜睨著,好奇問道:「你是那小子嗎?」其醉態可掬,神情中卻透著一陣陣的迷亂。

林一默不作聲,臉色漸漸沉靜下來。

花塵子掙紮了下,又癱倒在了桌上。她喃喃自語:「我這是醉了嗎?這世間還有醉人的酒……」其無奈地搖搖頭,卻又忽而泣道:「嗚嗚!塵子怎會這般的不堪……」

林一神色一怔,輕輕皺了眉頭。花塵子淚眼滂沱,兀自抽泣不止,仿若徬徨無依的孩子,不知悲的是心傷,還是苦的徬徨,他人無從知曉!

「嗚嗚!醉了便醉了!醉了……便可入夢……夢裡有家,還有爹娘……」不時啜泣著,花塵子於醉眼朦朧之中,衝著林一那已模糊的人影說道:「想家嗎?想爹娘嗎……」

許是觸動了心事,花塵子止住泣聲,卻又痛苦地呻吟了下。她斷斷續續說著話,好像不如此,不足以宣洩心頭多年來的鬱積——

「……我爹娘不在了,只留下我一人……我爹娘乃是一家族的修士,與天道門並無瓜葛……而我花家的先祖曾與天道門祖師有舊,便是松云散人……後來,因得罪了仙門中人,花家被滅,我爹娘慘死,只活下我一人……事後為松云散人獲悉,便隨其回至天道門……那一年,我只有十六歲……祖師體恤我身世可憐,便讓他弟子收我為徒……可我那師父人面獸心……嗚嗚……」

花塵子伏在桌子上,肩頭聳動著,一時悲咽無聲。那酡紅的面容盡為淚水浸泡,淒苦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竟是咬牙切齒又道:「我那師父元嬰後期化神無望,卻采我元陰煉藥……我不從,他惱怒之下要殺我……還……還道出了滅我花家滿門的實情……於臨死之際,祖師趕來……本以為他老人家可以秉持公道,卻不想他還是放過那個畜生,只是將其逐出山門……我要報仇,我要修煉……當我閉關三百年出來時,卻聞仇人已耗盡壽元……死了……」

輕輕捶了下桌子,花塵子絕望地說道:「……我恨祖師當年的偏袒,我恨天道門功法的齷蹉,我恨人性的世故與卑鄙,我恨自己修為提升太慢,我恨天道門……可我心頭的恨,卻無人可以訴說……從此以後,仙門上下皆讓著我……我為了報仇才拚命修煉,而仇人卻不在了,我又該如何……即便是修至化神,又能如何……祖師最終亦免不了身隕道消,我修煉又有何用……」

話至此處,花塵子漸漸止住了抽泣。她輕嘆了一聲,眸子裡閃動著一絲神往,繼續說道:「……無意中,我於藏經閣的典籍中有所發現,由此猜測魔冢的天道魔塔來自仙域……我要修煉下去,成為超越化神的存在……我要毀了天道門的功法傳承……最終,我要去尋仙域的所在,那兒一定沒有爾虞我詐,一定沒有人面獸心的畜生……」

沉重的醉意夾雜著不盡的倦意湧來,花塵子又掙紮了下,卻是伏在桌上難以起身。她眼神愈發飄忽起來,兀自說道:「好不易尋到進入魔冢的法子,卻便林一那小子毀了!我恨他……他身上中了我的陀羅香,百年不散……千里之內,我便能尋到他……林一……壞小子,我要抓住你……」

話語聲漸低漸隱,花塵子慢慢闔上了雙眸。而其嘴巴還蠕動了下,口水流了一桌子,嬌痴的憨態透著純真無邪!她睡著了,去追尋屬於她的夢……

夜風透過花窗襲來,掠起了林一肩後的長發。有暗香隱隱,燈火裊裊而滅!

每一片風景的背後,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便是孤獨前行,卻又總是於不經意間感受著四季的不同,使人凡心染霜,使人步履沉重……

默然佇立良久,林一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於客房四周布下幾道禁制之後,他再次看了一眼那熟睡中的女子,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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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飛虹西去

碧海無垠,長空如洗,一葉飛舟凌風,飛虹西去!

飛舟之上,林一盤膝坐著,手裡拿著一枚玉簡,闔目凝思。

兩個時辰之後,林一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手中的玉簡,他輕輕點了點頭。

林一對鬼修的功法並不在意,卻因昨夜的見聞改變了初衷。每一種功法之中,皆有命魂修煉的法門。而從昨晚的所見所聞可以得知,當年的祝皂所失去的不過是一具肉身,其本人並未真正的消亡。由此可見,鬼修之道,主修命魂,當有不俗之處。

強大的命魂,不以肉身的失去而潰散,藉此得以逃脫天地禁制的束縛而免入輪迴。修士可借助魂魄之體繼續存活下去,並有奪舍重生的機會!

故而,一個修士懂得鬼修之道,便若多了一條性命!不過,只有築基修為才可奪舍,且有傷天和,並自損修為,實乃情非得已的下策。那個祝皂若是奪舍,修為將跌至築基,再次奪舍後只能有練氣的修為,還要面臨重新修煉的艱辛,下場可想而知。

兼聽則明,修煉同樣如此,至少可以取他家之所長為我所用!林一則是對這鬼修中的命魂鍛鍊之法生出了興致。須知,他的『分身術』,亦就是那『寄魂術』的主旨便是神魂的修煉。而前後兩者的異同,可互為印證與借鑑!

林一將玉簡內的功法牢牢記下,並細心揣摩了兩遍,似有所得。而功法的領悟急不來,尚須慢慢體會!他想稍事歇息的時候,許久未說話的老龍出聲了——

「這鬼修之法不就是遠古魂修嗎?卻粗陋不堪,不倫不類……」

林一內視龍丹,見那氣勢威嚴的金袍老者不屑地搖著頭,不可一世的神態中,隱約有感慨與無奈。

「從那魔冢脫身之後,你便沒了動靜,我亦不好相擾……」林一說道。

「龍丹之力可用,我當然要好好將養一番!我且問你……」隨意敷衍一句,老龍話語一轉,問道:「你費了那麼多周折便是想殺了那女娃,為何罷手?」

「一個不殺人的人,總有不死的原由吧……擺佈她一回,算作懲戒便是了……」沉吟著,林一如此說道,反問:「老龍懂得魂修……」

「魂修?我已是這個樣子,又何須要懂!」老龍回了一句,忽又哈哈笑道:「那女娃聰慧異常,卻涉世不深,心思太重,這才遭了算計!如若不然,可算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你放她一條生路,其本人又何嘗不是在自救……」

對於老龍的話,林一頷首默認。予人活路,誰說不是予己活路呢?若非花塵子善心未泯,又有了後來的一番酒後真言,或許後來會是另一番情形!

「只是糟蹋了那野粟酒啊!老龍我已多年不嘗其味……」老龍抱怨道。

林一心思一動,笑道:「餘下還有兩壇,與你留著可好?」

「……你以為,我還有飲酒的那一日?」老龍話語躊躇了下。

林一肯定說道:「無論怎樣,這兩壇野粟酒都是你的……」
「哈哈!林小子,難得你有這番心意!只要這般一路走下去,終有你我對飲之日!」老龍的笑聲豪爽,霸氣橫生!

林一則是淡淡笑了起來!老龍所謂的睡覺,不過是藉口修煉罷了!他能恢復往日一成的本事,對自己來說都將會受益無窮!若其可以飲酒,豈不是要重塑肉身。屆時,又是個什麼樣的情形呢……

忽又想起了什麼,林一問道:「老龍,你可知那大殿中三尊神像的來歷?」

老龍笑聲漸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正如那女娃所言,遠古有三皇,乃……同掌仙域……」

林一察覺老龍話語遲疑,忙問道:「仙皇何解……」

默然片刻,老龍吭哧了一聲,說道:「那三尊神像,應為玄霄仙皇、蛟季仙皇與……帝奎仙皇……俱往矣!無須多說……」

許是觸動了心頭的禁忌,老龍已不願多提,而林一卻還是急急追問道:「仙域何在?仙人又是什麼修為、什麼模樣……」

「仙域?你問我,我問誰去……」老龍似是沒了說話的興致,反問道:「至於仙人……你以為呢?」

「我以為……」林一怔了下,老龍又懶懶說道:「你以為是什麼,就是什麼!」

聞得這般說法,林一搖頭苦笑。在凡俗的眼中,修士便是神仙。而於修士看來,仙人依然是神秘莫測。不過,老龍雖是有意迴避,卻並未否認仙域與仙人的存在。正如花塵子欣喜的由來,苦修百年、千年,不是逐夢,亦非妄念!求仙、成仙的路,終有了去處……」

輕舟飛渡,難得有此安閒的時候,林一趁機拿出了來自嵐城鬼市的那三樣東西,乃是龍骨、龍血與一個石牌。

「上回事起匆忙,不及討教……」說著,林一舉起石牌問道:「老龍可識得此物……?」

稍作思索,老龍說道:「此物為後人煉製,應為令牌,許是與龍族有關,真正的用處卻不得而知……」

龍族的令牌?看著手中其貌不揚的石牌,林一暗暗驚訝!

「不過,那龍骨與龍血對你有大用!」老龍接著說道。

林一拿起龍骨與那個裝有龍血的小瓶,問道:「這龍骨或可煉製成寶物,而這龍血又作何用?」

「你不是修煉了分身術嗎?以《升龍訣》之龍靈與龍骨相融,可使分身的修為與本尊相仿……」老龍說道。

聞言,林一心喜。寄魂術大成之時,所修分身的修為只有原來的三成。而多了龍骨與龍靈的融合,竟有了這般的不同。只是這所謂的分身術修煉緩慢,眼下論及為時尚早。他忽而想起隨身所攜之物,說道:「我乾坤戒內不是有一龍骸嗎?若是……」

不待林一將話說完,老龍打斷道:「那完好的龍骸得之不易,怎可亂動?還是留著吧,說不定以後另有他用……」

看著那塊面目全非的龍骨,林一點了點頭,聽老龍又說:「與你修煉最有用處的,還是龍血……」

一小塊龍骨足以驚動天下,一具完好的龍骸已是出乎人們的想像!滄海桑田,桑田又滄海,難免有遠古的遺失被後人獲得。而龍血並非死物,又怎會流落至今呢?

可老龍不會亂說話,這龍血究竟有何用處呢?

林一拿著小瓶兀自不解,老龍接著說道:「他日,服下這一滴龍血,足以使得你修為暴增……」

呵呵!這下林一瞪大了眼睛,禁不住樂出了聲。原來這龍血可以提升修為,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東西嗎!他舉著小瓶細細端詳,好奇問道:「老龍為何要說他日?我若是服下龍血,修為將暴增至何種境界?」

「哼!你此刻服下龍血,只會爆體而亡……」老龍的口氣嚴厲起來。

心頭一懍,林一詫異問道:「為何?」

「這一滴龍血所含元力,雖不足原有的半分,亦不是你眼下的修為可消受的。」告誡之後,老龍又分說道:「待你修至元神之後,龍血可助你提升至少兩階以上的修為!不過……」

林一的心頭已是一陣翻騰不休,並隨著老龍的話語起伏而激盪不已。

一滴龍血可以提升兩階修為,聽清楚了,可不是兩層修為啊!金丹暴增至化神?依著老龍所說,那是暴死的下場。而化神之後,尚有練虛、合體、梵天四境等等……

「不過,你等修士的練氣法門,講究個天人合一,便是所謂的境界感悟。故爾,修為提升太快,境界難免不穩,將不利於你以後的修煉……」

此時,林一感到老龍的話語中少了往日的蠻橫與霸道,而多了幾分的語重心長。他輕輕說道:「多謝老龍的這一番指教!小子當謹記!」

小心的收起了那三樣東西,林一聽老龍嗤笑道:「哈哈!我老龍亦有好為人師的時候!可你總是被人追著屁股滿天飛,著實令人不堪忍受啊!」

林一苦笑著撇撇嘴,說道:「我亦想一拳打天下,鐵棒掃九州,而修為低劣尚自保不暇,奈何?」

「哼!真是好大的口氣!瞧你這點兒出息……」老龍不屑地嘲諷一句,又帶著豪氣說道:「修道者,當有凌云之志,方有叱咤星域之時!」不待有人答話,他又不無蠱惑地說道:「你年少老成,太過於隱忍,著實無趣了些!老龍期待你張揚的那一日……」

將老龍的話回味了一番,林一笑著搖搖頭!誰人年少不張狂?而自己十三歲便踏上了這條獨行道,可謂是步步荊棘,步步驚心!自以為看慣了冷風月,識得真境地,而每每事與願違,不得不去鬥心、鬥智、鬥力,這才踉踉蹌蹌走至今日。苦中作樂,不過如此吧!

而無論如何,這條道還將繼續走下去!

不求叱咤星域,但願天地任逍遙!

林一起身站立,臨風的快意從心頭蕩起。極目遠舒,其雙眸星光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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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1 15:03: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五章 思之悟之

這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處孤島,上面一片荒瘠,除了嶙峋的礁石之外,有的只是潮起潮落,日出日暮。

一個深藏海中的荒島而已,即便有驚濤駭浪與風來雨去,卻無從改變這寂寥的時光!年復一年的荒蕪,只是這漸老的歲月!

而這一成不變的荒寂之中,卻於某一日多了異樣的動靜!

「轟-——」

一聲巨大的轟鳴響過,一塊巨大的礁石成了碎屑,轉眼間消失於波濤中不見了。其後,小島上卻是多了一個灰色的身影,神色中稍顯疲憊,獨自搖頭苦笑。

此人正是林一,於御舟飛行的途中尋至此處,一呆便是五年!

方才那魔印之威,使人振奮,而體內的情形,卻是令人無奈!

真的想不到,離開魔冢之後,全力施展魔印竟是如此的消耗體力!

單獨祭出「人魔印」還好,而若是「天、地、人」三印齊施,威力自然是驚天動地,可林一體內的魔力卻是耗了個一乾二淨。換作他人,怕是要閉關靜修來將養體力了。而其金丹與龍丹的修為尚在,並無大礙!

只不過,因修為所限,這厲害的殺招只可施展一次!

於此荒島修煉,林一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他要趕在天震子的百年相約之前,將修為提升至元嬰。可五年過去了,體內三丹盡皆圓滿,卻還是沒有絲毫的成嬰跡象!

無奈之餘,林一從地下冒了出來,狠狠的發洩了一通,以此來緩解心頭的鬱悶!能不著急嗎?憑藉著自己眼下的修為,莫說去不了后土仙境,便是想於四下里遊歷一番都難以自如。

九州可是一個高手如林的地方,若是沒有元嬰的修為,腳下想走的逍遙自在一點,無異於痴人說夢罷了!

故而,提升修為在所難免!

可水到渠未成,結嬰的境界始終難以體會,即便有「化嬰丹」亦是無用,還是不能嘗試閉關結嬰!如若不然,枉費丹藥不說,還落得個徒勞無功的下場……

潮來潮往,浪花輕濺。小島之上,林一孑然佇立,陷入了冥思。其識海深處,有一個個靈動的字符紛至沓來,漸漸形成了一篇完整的《洞真經》。將經文反覆研讀之後,他對當年晏起等人結嬰的困惑略有所悟。

想當年,林一隻是從《洞真經》中節選了只言片句相贈,便使得晏起最終結嬰成功。如今,當其本人的修為到了這個關口之時,再將原來那有關感悟的經文尋來揣摩,這才發覺一切並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自己又如何追根溯源呢?

一時無解,林一背著雙手圍著小島踱步。看著那潮來潮往,聽那浪花輕濺,他時而蹙眉深思,時而搖頭輕嘆,心神卻隨著那玄奧的經文,愈走愈遠……

林一不再修煉,而是守著荒島發呆,從白晝至黑夜,從月落至日出……他循著幾里方圓的小島岸邊走著,走過了狂風,走過了冷雨,走至風平浪靜……

於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了一年。

這一日天色大好,海天高遠,使人目曠神怡!

海邊的礁石之上,林一靜靜看著海水下面的動靜。

一個石窟之中,有為數眾多的小小海魚破卵而出,往外面游去。而幾條大魚守在一旁,張著大嘴,將到口的美味盡數吞下。可這些小魚無畏風險,不避生死,還是往外湧出,拚命游向那近在咫尺,而又永遠到達不了的遼闊大海。

此刻,遠處又有大魚游了過來,興奮地撲向這些可憐而幼小的生靈。一條接著一條的小魚被吞噬,可那湧出石窟的勢頭瘋狂依舊,執著依然。飛蛾撲火,莫過於此吧!一者為了無拘無束的遨遊,一者為了夜色中的光明,無一例外地用性命獻上最後的祭奠,而無怨無悔!痴嗎?傻嗎?

林一輕輕搖了搖頭,轉而望向了遠處,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容來。有幾條小魚兒幸運地躲過了獵殺,越過了這必死之地,正游向茫茫的大海深處……

「嘩——」

水花四濺之中,一條大魚躍出了海面,兀自於半空中跳動不休。

「大魚吃小魚,小魚長大了之後,還要去吞噬其他的小魚……我呢?便是這吃魚的人!呵呵!」林一輕笑一聲,伸手點去。只見那大魚頓時被開膛破肚去鱗,轉眼間便成了兩片魚肉,緩緩飛至島上。

林一跳下礁石,於小島上盤膝而坐,又是伸手彈去一縷火光,隨即便有烤魚的香味瀰漫開來。他甚是愜意地解下腰間的酒葫蘆……

不消一刻,魚肉下了肚,林一意猶未盡地飲著酒,舉目遠眺,神有所思……

這汪洋大海之中,弱肉強食,又何嘗不是天道循環呢!可若是這般,我又將落入誰的腹中?

不知為何,林一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一片。他不禁仰頭看了下那藍藍的天,有敬畏與不忿的神色交錯閃現!

修煉至今已有二百多年,林一總是將自己視作一個路人!一個行走江湖紅塵的路人,一個追逐仙道的路人!

可事與願違!林一想成為一個路人,卻又每每糾纏於諸多的是是非非之中。於這莫名之間,他忽而對那虛無的天道生出了幾分的畏懼。

俗語有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豈不是說,任人如何的掙扎與拚搏,最終還是逃脫不了天道的束縛?

仙道中皆知,修煉乃逆天行事!而所謂的逆天取命,不過是於這天道循環之中,竊取幾分天地造化罷了!

真正的逆天而行,成功者幾許?而無論是逆與不逆,天就在那裡,依然是看得見卻摸不著,並不以萬物的改變而有所改變。於是乎,無奈之下的人們,有了上體天心下體自然的說法。不過是將自己的一切,交付那至高無上卻又飄渺的天道罷了!

如此說來,守本心而隨自然,行順天逆取之道,才是自己眼下要走的路!至於有沒有真正逆天的那一日,且說了……

一陣思緒雜亂過後,林一的心頭豁然清明起來。他緩緩躺了下去,雙臂交錯,翹起了腳,神態悠閒。看著浮云,沐浴著海風,揣摩了一年的經文又於識海中閃現——

《洞真經》有云,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將通之?

林一嘴角上揚,心頭一陣明悟!

鬼神何在?非鬼神之力也,精誠之極也!而道法自然,水到渠成,不過是思之思之,又重思之……

道法自然,因人不同,感悟各異!

當年的晏起有了自己的心境感悟,這才結成了元嬰!而換作他人,當有自己的一番悟法才是!

三日之後,林一從島上一躍而起,足踏清風凌空而立。他張口吐出金龍劍,霎時化作二十四道劍光。隨其手指點去,劍光炸開,萬千金芒驟然襲向海面——

「轟——」的一聲巨響之後,海面上狂飆頓起,猛地掀起百丈高的巨浪,聲勢駭人!

隨著金丹修為的圓滿,林一的玄天劍陣可布下二十四把飛劍,卻因顧忌金龍劍的來歷,而少有施展的機會!他心生去意,免不了於這無人的大海深處試上一試,果然威力不俗!

離開夏州已是八十六年,其間可沒閒著。執意修煉下去,於修為無助。而距天震子之約尚有十餘年,倒不妨藉機四下里走一走,看一看。至於后土仙境能否成行,又何須強求!

心有計較,林一不再耽擱。不待那滔天的海浪落下,他已是揚聲長笑,御舟西去。

……

這是陽州的一個凡俗小城,鮮有修士出沒。

這一日的正午時分,街邊的茶樓之中卻是冒出了一個年輕的道人。他獨自佔據了一張桌子,端著一碗粗茶。其灰舊道袍雖是一塵不染,而混跡與一群粗布衣著的茶客中,卻並不顯眼。這人凌亂長發之上的龍首簪瑩白如玉,頗為不凡。不過,那淡淡的笑容寧靜而平和,好似極為享受這喧囂的一切。

一碗茶喝了沒幾口,道人對這茶水沒了興致。放下茶碗之後,他解下腰間懸著的小葫蘆,昂頭灌了一口,這才自得一笑。茶水怎及酒水來的痛快,待會兒要尋一家酒鋪子買上幾壇帶上……

若有相熟者,一眼便可認出道人的一身行頭。而九州之大,於這荒僻的山野小城中,他林一不以為會被人識破身份。

一路西來的林一,行至風景極佳的所在,不免流連一番,遇見出好酒的地方,又要盤桓幾日。他亦不急著趕路,這般悠哉樂哉的來至此處,又是一年過去。

茶樓的生意不錯,四下里已沒了空閒的桌子,有一老一少兩人來至林一的面前,還有夥計在一旁點頭哈腰地說道:「還望這位小道長多多擔待……」

林一會意,說道:「但坐無妨!」與那致謝的一老一少點頭打了個招呼,他轉而看著那小夥計,不由得抬手摸了下面頰,露出了苦笑。

一老一小是對父子,皆是老實巴交的樣子,還帶著行囊,像是要出遠門。

「爹,都是孩兒無能……」說話的年輕人有二十出頭的年紀,惶惶不安的神情中還帶著幾分愧疚!

當爹的是個半百老頭,滿臉的苦澀與無奈,卻還是出言安慰道:「暫且出門躲幾日吧!天大的難事,總有好轉的時候!若是逼債的那夥人不依,爹便將祖屋賣了便是……」

「爹!這……」年輕人愈發愧色難當,支吾了一會兒,說道:「要不……孩兒搭船出海再走一遭……」

「你……」老者瞪了年輕人一眼,鬍鬚顫抖,嘴巴哆嗦著,末了還是長嘆了一聲,不無苦心地說道:「你本錢已無,海上風險甚大,若有意外,讓我與你娘怎樣過活……」

年輕人忙不安地說道:「爹爹勿憂!孩兒且去躲避……」

夥計上來茶水,父子倆端著茶碗不再出聲,卻兀自滿臉的愁云。

這是爹爹送兒子出門躲債呢,想必是家中遭了變故!

凡俗之間,諸如此類的種種,不過渾閒事!

林一默默飲著酒,眼光從這對父子的身上移開,轉而向街道上望去,不禁神色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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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 14:47: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葉障目

此時,茶樓的門前又來兩人一個是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書生,面色溫潤,氣息內斂,儀表不凡另一人乃是一韶華正茂的女子,眉如新月,眸似秋水,神態恬靜而淡然!不過,這女子的一襲月白長裙,隱有光華閃動,飄逸間頗顯神異!

見此情形,林一微愕這荒野小城之中,怎會冒出來兩個修士呢?不僅如此,這還是兩個元嬰中期的高手尤其是那年輕的女子,比起同伴的修為來還要略高一籌

而便在此時,那兩人直奔茶樓走來!

林一暗暗搖頭,不得已放下了手中的紫金葫蘆,轉而端起了茶碗遮面他雖是有心迴避,卻知為時已晚,只得靜觀其變再者說了,那兩個陌生的修士未必是衝著自己來……

「……小店已無空閒的桌子,兩位尊客可否搭伙擠一擠……」夥計見那女子貌若天仙,驚得不敢抬頭,吭哧著將要說的話說完,已是面紅耳赤,心頭砰砰直跳而茶樓中的諸多茶客紛紛抬頭打量,一個個投來驚羨的目光

中年男子輕輕皺了下眉頭,與那女子說道:「師姐!此地嘈雜且擁擠,你我不妨另尋他處……」

女子不以為然地笑道:「師父說過,我少的便是這塵俗的見識,又何須多作計較……」

夥計忙道:「兩位尊客這邊請……」

女子的眼光掠過茶樓,輕聲說道:「不必了!想不到此間還有同道中人,我二人自行過去……」

中年男子搖頭說道:「師姐,那不過是個凡俗間的道人……」

女子的眼光已落在一人的身上,好奇道:「而那髮簪與葫蘆並非凡品……」

……

林一所在的四方木桌,圍坐了五人他與那對父子的之外,又多了一對神態不俗的男女

老者尚自憂心忡忡,對多了兩位茶客並不在意年輕人卻是瞥見了女子靚麗的容姿,頓時臉色赧然,顯得侷促不安起來而林一則是衝著來者頷首示意,便端著茶碗看著窗外,悠然怡情於街景之上

置身於這喧鬧的茶樓之中,那女子明眸閃動著欣奇,四下里打量不停待夥計送來茶水之後,男子對其無動於衷,而女子卻是端起粗陋的茶碗淺嚐輒止,娥眉輕蹙

「這位……」放下茶碗,女子想尋身邊的林一說話對方只顧盯著街上的風景頭也不回,她不以為意地隨和一笑,轉而看著那對父子問道:「爾等三人同行,為何只有你二人神色焦慮,莫非遇到了什麼麻煩不成?」

那中年男子似是熟知女子的脾性,於一旁作陪並不多言只不過,他時不時留意著對面年輕的道人,又自嘲地輕輕搖頭如此一個年輕人,即便是有所隱藏,亦不會有驚人的修為!

「敢叫這位姑娘知曉,我父子二人與這位道長並不相識……」見女子貌若天人,卻言語隨和,老者不由頓生好感,說道:「……老漢憂心所在,皆為犬子之故!」

「不妨說來聽聽……」女子話語委婉而柔和動聽,使人不忍相拒年輕人已是窘態盡顯,只將腦袋垂向了桌面老者嘆了口氣,說道:「有勞姑娘動問,老漢說了便是!」

女子含笑點頭,老者喝了口茶水,接著說道:「我兒得知沉香利厚,便籌資入海探尋,積有年載,所獲頗豐,持來歸家至市賣之以其貴故而不得售,心生漆而苦惱!見人賣炭易售,此子便將沉香燒為炭盡售之,獲利甚微,大折本錢,這才有逼債上門一事!不得已,只得出門躲債……」

聽得老者這一番分說,女子尚未說話,那中年男子已失聲笑道:「呵呵!俗語有云,一兩沉香一兩金啊你卻將之燒炭賤賣,還真是禍岡造,之所謂有財不與命窮人……」

女子亦是輕輕一笑,衝著那年輕人好心地說道:「是啊物貴難售,只須耐心等待買主即可,當賺得一場富貴!而你只見到木炭買賣簡易,便將金貴的沉香燒成了木炭,真是暴殄天物啊如此以來,豈不是捨本逐末……」

年輕人即將要縮至桌子下面了,只覺得面皮燥熱難奈換作他人的嘲諷尚可置若罔聞,而遭受這般貌美女子的說教,著實令人難為情他一陣心慌意亂,竟是長身而起,嚷嚷道:「哎呀!多謝兩位的教誨!趕路要緊,在下失陪……」話音未落,這人拽過行囊逕自離座而去

「犬子失禮!莫怪……」老者大驚,賠禮不迭,忙告辭追出了茶樓,留下那一男一女相視無語

少頃,女子還是心軟,說道:「明見,你去幫他可好……」

叫作明見的男子苦笑了下,卻還是出了茶樓,不多時便追上那對父子不待對方詫異,他丟下一錠金子後轉身返回

林一還是獨向窗外,卦端著茶碗默默出神街道上那一出情形落在眼裡,他暗暗搖頭修士之中,還有如此心善之人,倒也難得!

不過,那年輕人急功好利卻不知悔悟,棄爹娘不顧而無情無義,莽撞無知且剛愎自用,雖獲他人相助而解一時之困,終究免不了還要跌跟頭!這等樣人,救,還不如不救!

因父輩的福蔭獲得一時福報,

轉眼的工夫,叫作明見的中年男子返回桌前,女子頷首稱謝:「有勞……」對方搖頭笑道:「師姐有命,師弟我怎敢不從!」

女子明眸閃動,笑靨輕展,說道:「幼子無良,卻無妨成全為父者的舔犢之念!」

聞言,明見這才體會了師姐的用意所在他呵呵笑道:「師弟我一葉障目,倒是錯怪了師姐……」

「不嫌我多事便好,何來錯怪之說……這位道友留步!」女子話說一半,忽又轉向了那要離去之人

趁著同桌的兩人說話之際,林一起身便欲離開,卻不想有人出言挽留他遲疑了下,只得再次坐了下來心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葉障目以己度人!方才只見到那年輕人的無德無良,卻不及這女子的眼光深遠兒有百過不可爽長輩福蔭應無咎!顧全他人一分舔犢之情,亦是讓自己心頭的一分善念不失吧!

不過,這女子出言挽留,莫非的看出了什麼?

「相遇便是有緣!這位道友不妨逗留片刻……」見林一坐定,女子輕聲細語忽而,她又端詳著眼前的年輕道人,若有所思道:「我好似見過你……」

林一心頭一跳,卻神色不變不慌不忙地打量著身邊的一男一女,其淡淡一笑,拱手說道:「在下與兩位素昧平生,姑娘莫不是認錯了人?」他只將對方視作凡人,話語中不卑不亢!

兩人的這一番說話,使得那位叫作明見的男子心有不解師姐常年閉門不出,怎會認得這山野中人?是了,這年輕小道士的涅與他人相仿……

見林一神色坦然,應答自如,女子散去思緒,嫣然一笑,說道:「事過多年,許是記不清了……」話語一轉,她又好奇問道:「你是來自凡俗,還是來自靈山?」

「我來自凡俗的道觀,正欲四處尋訪靈山不知這位姑娘可有教我?」林一反問道

女子與明見換了個眼神,對方會意一笑,說道:「此地喧雜,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妨移步他處……」

……

城外的一處山坡之上,一男一女走在前面這二人身形飄逸,足不沾塵,自有高人氣象而落在後頭的林一步履凌亂,好似走得累了,竟是退下來,喘著粗氣抱怨道:「二位有話不妨直說,如若不然,在下只有告辭……」

「呵呵!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小子年紀輕輕,卻並不莽撞!」明見笑著轉過了身子,沖那女子說道:「師姐!你既好奇那靈器,不妨取來一觀,又何須與其囉嗦……」

「不可!行走凡俗且肆意妄為,豈不是有違歷練的初衷……」女子正色說了一句之後,亭亭一頓,緩緩轉向林一問道:「我看不出你有修為在身,若非有意隱瞞……」

「又如何?」林一有些不耐煩了女子不以違忤,依舊是神色安寧,溫和地問道:「你既非修士,為何有蛟齒煉製的發簪與紫金葫蘆呢?你可知那兩件寶物的來歷與用處……」

果不其然,還是身上的這兩樣東西惹來了麻煩!任何一個修士,皆不難察覺紫金葫蘆與髮簪的不凡,卻沒幾人能一眼辨出髮簪的質地來這女子不僅修為高強,對煉器一道應頗有造詣她究竟是何人?

「此乃家師遺傳之物,以髮飾與裝酒之用……」林一答道髮簪與葫蘆的用處,可不是如此嗎!

女子青絲如雲,面如皎月,一襲曳地長裙飄然若動,一如出水芙蓉,自有超凡脫俗的神韻尤其那一雙明眸,清澈而寧和!

只不過,林一話聲將落,仿若驚擾了三月春水,四周的景色頓時明豔起來那女子忍俊不止,輕笑道:「那髮簪分明來自築基女修之手,而紫金葫蘆的煉製者另有其人尚不知,你有幾個師父呀?」

「這……」林一隻覺得臉皮發熱,一時語結,不禁提起了小心於這荒野小城之中見到修士已是不易,大不了敷衍幾句應付了事,卻不料遇上了一位煉器的高人!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道友勿慮!無論你是隱瞞了修為,還是真的來自凡俗,我二人皆無心過問,亦無歹意!冒昧之下,只想借你紫金葫蘆一觀而已!若有不便……」許是見林一神態不安,女子及時道出了用意其盈盈淺笑中,還帶著幾分徵詢的神色

「呵呵!不管你小子是不是道中人,眼下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場機緣所在!須知,我師姐可是……」中年男子話未說完,便於女子的示意下收住了話頭他只得手扶青髯,搖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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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16:36: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七章     方外之人

林一遲疑了下,將紫金葫蘆從腰間解下來。不待他有所動作,女子已輕聲道了謝。隨即,小葫蘆悠悠飛起,轉而易手。

「這紫金葫蘆的煉製者,當有元嬰後期的修為,且侵淫此道多年,手法嫻熟!不過……」女子饒有興趣地拿著葫蘆仔細端詳,稍作忖思又道:「……煉器之道,淬煉之法,無外乎去蕪存菁,破而重立,致用為要!而此物內嵌陣法,凝勢有餘,卻失於大巧!此法用於煉丹,當為絕世高手!用於煉器嗎……尚須斟酌!」

這一番話娓娓道來,聽得林一暗暗驚嘆不已!紫金葫蘆可不是由百草先生煉製過嗎?這女子不僅猜測出了老人的修為,還能從葫蘆的煉製手法看出他所擅長的丹道。窺一斑而知全豹,不外如此!

這女子著實厲害啊!煉器之玄妙,由其借物論法,寥寥數言,便使人耳目一新,受益匪淺!

「……令師若是健在,煩請轉告一聲,便說百安門織娘,有心與其結交一番……」女子輕輕抬手,紫金葫蘆飄飄悠悠飛向了幾丈外的林一。她含笑說道:「承蒙借紫金葫蘆一觀,當略表謝意!你那髮簪粗陋,我可幫你將其煉製成法寶……」

林一雙眉一豎,神色一冷,腳下往後退了一步。他淡淡看著那女子,不容置疑地拒絕道:「不必了!」

「咦?這小子莫不是傻了……」親眼目睹這匪夷所思的一出,明見連連搖頭。多少人想求師姐出手鍊器而不得,竟然還有人將這難遇的一樁好事兒拒之門外。這小子不是傻了,又是什麼……

織娘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既然無從知曉你的身份,倒不好自作主張致謝,以免貽笑大方!告辭了……」

兩道微弱的光芒一閃,轉瞬之間,那一男一女不見了蹤影!林一獨自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據《九州仙志》中略述,百安門,乃九州盟九大門派之一,陽州第一仙門。其門主百里川,為化神初期的高人!

除此之外,林一對百安門所知甚少。故而,雖獲悉那一男一女的名諱,他還是弄不清對方的來由!

從織娘與明見的話中不難得知,這二人雖看不透隱匿修為的幻靈術,卻還是猜測出了自己的修士身份。不過,這對師兄妹並未就此作難,反而於言行舉止中透著善意。

亦罷!改日見到百草先生時轉告一聲。一個煉丹的宗師,一個煉器的高手,湊至一起,應有許多話說,呵呵!

這麼多年過去了,尚不知那對師徒的求藥煉丹如何了,但願諸事順遂吧!

林一回頭看了看那小城,抄著雙手循著山徑往前走去,漸漸於山林中失去了身影。

……

兩道人影凌空而行,未至一時半刻,其中一人身形一頓,驚訝道:「我想起那人是誰了……」

另一人好奇問道:「師姐想起了什麼……」

「八、九十年前,我曾於玉簡中見過一人的相貌,正是方才那年輕人!事過太久,未作留意,一時之間竟是未能想起……」

「師姐是說……」

「天震門林一,乃金丹修士,好似與道齊門有所糾葛……」

「呵呵!那小子隱瞞修為的本事不小……」

「他並非有意隱瞞,只是不湊巧遇上你我二人……」

「一個金丹修士,混跡凡俗……倒也有趣!」

「你我不亦是如此嗎?……」

「是否回頭去尋那小子……」

「林一與我百安門並無干係,又何須節外生枝呢!此次外出遊歷多年,不無所獲,是返回山門的時候了……」

「呵呵!師父命我前來尋師姐,正是此意……」

……

又是半年過去,正值春花爛漫時節!

大道兩旁青草吐翠,綠樹鬱鬱,生機盎然!一陣和風送爽,使得路人忘卻了勞頓,腳下亦隨之輕快了許多!而有人卻是駐足路口,去意躊躇,好似為這春色所牽而流連忘返!

此處是何所在?應是來至陽州以北的某個地方吧!是就近尋一傳送陣去戎州走一走,還是即刻返回夏州?

林一抄著雙手,緩步離開路口,往著一處集鎮走去。置身於凡俗間,少去了諸多的麻煩,享受這許久未有過的悠然,使他的心境有了些許的不同,便是那金丹、龍丹與魔丹,亦多了幾分異樣的靈動。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種渾然而成的東西,且不管它是仙,是魔,還是妖,仿若先天地生,早已存在於混沌之中。它無聲無息,又無形無狀,運行不殆,不以修士的執著與懈怠而有所改變。而這來自虛無,又衍生萬物的,莫不是天道嗎……

神遊物外的林一,昂著腦袋半閉著眼睛,循著路邊慢騰騰往前走去。於這懵懂之中,有絲絲縷縷的金光在他眼前晃動著,好似有一扇門觸手可及,卻又朦朦朧朧難辨究竟。

腳下一頓,林一猛地瞪圓了雙眸。金光頓時傾瀉而下,而他卻猛地垂頭迴避。心忖,這春季的日頭可真是晃眼!

自嘲地搖搖頭,林一還是不忿地暗啐了一口,再次慢慢抬頭直視那刺目的日頭。未幾,他聳聳肩頭,繼續往前走去,兀自胡思亂想不已。

月有虧盈,日有升落,路有坦途與溝塹,凡事同理也!

《洞真經》有云,月盈日盛為陰陽之強之大,漸逝漸遠,謂之反!最終還須從頭開始……而金丹圓滿之時,當有元嬰之始……

不知不覺之中,林一心頭一陣明悟!

此時,路邊有人喚道:「春日正好,這位道友何必急著趕路,不妨小憩片刻呀……」

這是一個簡陋的草棚子,一方石桌前,有一男兩女三位練氣修士於此歇息。出聲相邀者便是那三十出頭的男子,有著練氣九層的修為,膚白瘦弱,留著短鬚,滿臉的笑容。而同桌的是兩個模樣俊秀的年輕女子,有著練氣四、五層的修為,分別一身紅裙與綠裙,如兩朵花兒一般好看,皆好奇打量著道上的年輕人。

老遠便見著這麼一個年輕人抄著雙手走來,這茶棚中的三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這人是誰呀?身著道袍卻看不出修為,路上還不時的搖頭晃腦,嘴上不住的神神叨叨,如同是犯了癔症一般。左近家族中未見過此人,莫非是尋仙訪道的一凡人?

於這三人猜測之中,來人臨近。眼看著這位走路看天的奇怪道人即將路過遠去,那男子與兩個女子使了個眼色,忙出聲相喚。

林一停下腳步,淡淡翹起了嘴角。

那三人見來者神色並無異狀,不免稍有失望。這道人沒病……

含笑與三人點頭打了個招呼,林一抬腳走進了草棚子,尋了個石凳坐下。

「這位道友看著面生,可是第一回來我方家鎮?」男子拈著短鬚,神情矜持,話語中已無方才的熱乎勁頭。

一旁的綠裙女子年紀稍小,十六、七的樣子,好奇插話道:「你是修士嗎?我為何看不透你的修為呢?」另一紅裙女子年紀稍長些,頗有見識地說道:「英妹有所不知,師伯曾說過,看不透修為的只有兩種人……」

林一莞爾一笑,不緊不慢的解下紫金葫蘆灌了口酒,自得地長舒一口酒氣,這才說道:「你有三人說話,容我一一作答……」他轉向那男子說道:「原來前方的所在便是方家鎮,多謝相告……」其又沖著那綠裙女子說道:「這世間看不透的東西多著呢,豈止修為……」

話語一頓,林一看著那紅裙女子笑問:「令師伯如何說?」他神態輕鬆而隨意,言談舉止中自有迥異於常人的氣度,使得對方不得不斟酌了下,說道:「我師伯說過,看不透修為的只有兩種人,一為凡人,一為高人……」

「呵呵!那你說我是何等樣人?」那綠裙女子神情謹慎起來,林一輕笑了一聲。見其如此說話,那男子神色微變,忙起身拱手道:「你……您莫非是築基前輩?在下方家鎮方天,與師妹藥兒、小蘭有禮了……」

見狀,兩個女子亦慌亂站起來,一時不知所措。

林一很是果斷地搖搖頭,又詫異道:「幾位這是……」他話音才落,對方三人面面相覷了會兒,皆是神色一緩,各自放下心來。

虛驚一場,叫作方天的男子自感無趣,重重落座之後,禁不住衝著林一哼了一聲。

綠裙的藥兒作出恍然的樣子,說道:「你這人分明是修士的裝扮,卻不料竟是個凡人,沒來由地嚇人一跳呢……」

紅裙的小蘭,則為方才的失態而面生赧然。她伸手挽著師妹雙雙坐下後,白了一眼林一,低聲道:「你這人並非修士……故弄玄虛!」

看著眼前三人的神色各異,林一啞然失笑,又呷了口酒,搖頭說道:「我不是高人,卻是個正兒八經的修士,爾等不可妄言……」

方家鎮的那個修士方天,本想將這犯了癔症的陌生人喚來取笑一番。消遣之餘,還能博取兩個師妹一笑,又何樂而不為呢!誰想事與願違,反倒是自亂方才,著實讓人顏面無光!見對方不僅沒有凡人的覺悟,還大言不慚,他不屑地嘲笑道:「你算哪門子修士?你有修為在身嗎?莫以為拿著個酒葫蘆便是方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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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4 14:52: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八章    把握

春日正盛,草棚的涼蔭下卻是風兒送爽,間有四下傳來『嘩啦啦』的樹葉輕響與幾聲鳥兒的脆鳴,使人頗為愜意。

林一沖著那方天呵呵笑道:「誰說我沒有修為在身?游心寰宇之外,我當得方外之人!」說著,他又搖晃著紫金葫蘆,炫耀道:「我身上豈止只有這一件寶物,這位道友眼拙了……」

「嗯!你那髮簪不俗呢!是靈器嗎?」見林一言語輕鬆詼諧,卻又不知深淺地賣弄,藥兒來了興致,禁不住綻開了笑靨。小蘭亦是衝著那瑩白的發簪打量著,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哼!來自沒落家族或是小門小派的人多了,別以為有一兩件靈器便了不起了。你如此招搖,遇上歹人便是惹禍上身!還大言不慚說什麼游心寰宇之外,陽州之外的事情怕你都聞所未聞……」方天嘲笑道。
「我說三位,莫要小瞧人!我可是聽說梁州的天道門與舒州的道齊門生出了過節,至於後來怎麼地……這個……應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林一正色說道。

「哈——!」方天嗤笑道:「道聽途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還好意思四下里搬弄……」

「呀!那可是九州仙門的大事,家族與仙坊間早有傳聞,卻難聞其詳。師兄見多識廣,不妨說來聽聽啊!」藥兒小嘴半圓,驚呼一聲,頓時將方才的興致拋在一旁,轉而與小蘭一道拾掇著師兄就此分說一二。

「哈哈!師妹稍安勿躁!我可是從師父口中得知……」方天的神色從容了許多,不慌不忙用手抹了下短鬚,不再理會林一,接著說道:「據傳……不!此事已得諸多仙門長輩證實……」話語一頓,他不由瞥了眼林一。對方正飲著酒,笑容熙和!

輕咳一聲,方天接著說道:「道齊門的魯牙,搗毀天道門魔冢並搶走天道魔塔,惹得天道門大怒!祖師松云散人,率門下元嬰高手三十六人,上門罰罪!

道齊門的祖師聞白子護犢心切,又被人欺上門來,怎肯認過?而松云散人的火爆脾氣更是名聞遐邇,吃了那麼大的虧,是決不罷休!最終,兩家便於齊云山下展開了一場大戰……

道齊門守著家門口,有聞白子祖師坐鎮,自然是底氣十足。而魔冢被毀,天道門被人刨了祖墳,松云散人一干高手可是挾怒而來,更是殺意滔天啊!

末了,這一場大戰便持續了年餘,彼此死傷慘重!天道門一時佔不了便宜,便遠遠圍住齊云山,只要見到道齊門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盡皆斬殺!

嘖嘖!真是個慘烈啊!這一下子,聞白子不得不再次與松云散人惡鬥了一場,二人還是難分勝負!最終,他只得交出天道魔塔。而對方久戰生疲,亦只好暫且罷兵,並聲稱來日決一死戰……」

方天說得繪聲繪色,兩個女子聽得如痴如醉。而這三人對面獨坐的林一,卻是呷了口酒,嘴角牽出淡淡的苦笑來。

且不說這傳聞是真是假,單單是兩個化神後期高手的廝殺,便足以令人驚心動魄!元嬰後期的修士還想著化神呢,大都不會捨命去拚死拚活。誰亦不想有個閃失,而錯過了踰越那道門檻的機緣!

而聞白子與松云散人竟然如此毫不惜命,除卻仇恨的緣故,另一個想必是因提升修為無望了,這才放手一搏吧?

聞白子,我與你素不相識!魯牙,我與你無冤無仇!而你師徒二人這般費盡心機害我,可想過害人害己的下場!呵呵!這天道雖是看不見亦摸不著,卻循環不殆……

「何笑之有?」小蘭見林一獨自發笑,禁不住出言斥道:「多少人因此一戰而身隕道消,我等身為同道中人,當心有慼慼焉!」

「師姐所言極是!許是他還不曉得仙途多舛吧……」藥兒看著林一,很是無奈的搖搖頭。

方天則是不以為然地呵呵一笑,說道:「兩位師妹所言差矣!他又豈是我同道中人……那是……?」他話未說完,忙伸手往天上指去,驚訝道:「傳音符?誰在傳喚我等……」

草棚內幾人均是抬頭望去,一道流光從空而至,轉瞬便到了跟前。方天才想起身去接,流光一閃即沒。他與兩個師妹皆是一怔,那年輕道人的手上正攥著一枚傳音符!

「好生無禮!你這人……」方天不願意了!傳音符只作傳喚修士之用,你一個凡俗道人跟著湊什麼熱鬧?他正待發作,心頭忽而一寒,不由得僵在原地,竟是動亦不敢動一下。對方那隨意一瞥,竟是帶有無上的威勢,使人無從抗拒……

林一兀自靜靜坐著,眼光淡淡掠過那三人,轉而看向手中。只是瞬間,耗盡靈力的傳音玉簡「砰」的一聲化作碎屑!他眉梢聳動,嘴角上揚,竟是一振衣袂,緩緩站起身來,笑道:「承蒙相邀,罈酒相贈以為謝意!春日正好,爾等莫要錯過這良辰美景,呵呵!」

不理會那三人的驚愕,林一翻手拿出一罈酒放在了桌上,轉身走出草棚。繼而,其身形凌然騰空,倏忽化作一陣清風遠去……

「天吶!他……他還說不是築基高人!」藥兒驚呼了一聲,忙又以手掩唇,俊俏的小模樣儘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小蘭餘悸未定地看著兩位同伴,紅著臉小聲說道:「那前輩是故意作弄人呢!他之修為豈是築基可比……」

方天則是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盯著那酒罈子,怔怔失神……

……

在陽州的鄉野間閒逛的時候,林一收到了天震子的萬里傳音符。在離開了夏州八十八年之後,他回來了。

天震子在傳音符中只有寥寥的幾句話,夏州的修士要提前趕往神州門,若是林一已修至元嬰,須在半年內去鰲山回合,過時不候!言外之意,他林一若是修為沒有長進,或是生出了變故,兩人的百年之約作廢!

林一弄不清這背後的原由,卻不再耽擱,借助傳送陣幾番輾轉,於兩個月後趕至神州門所在的鰲山腳下!

據林一所知,神州門的山門便在鰲山之上。貿然前來,人家又怎肯讓其上山,打聽之後知曉山腳下的小鎮才是諸多修士的集聚地。於是乎,他便回頭去了那稱作天昊的小鎮去尋天震子。

天昊鎮之所以稱之為鎮,皆因沒有城郭存在的緣故,所佔的地方不亞於一個大城!其所在距鰲山尚有數百里遠,不待林一尋至近前,天震子已從半空中冒了出來。彼此未及寒暄,對方又帶著他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匆匆落下身形。

這是一座孤立的山峰,遠處景色蒼茫,近處煙云繚繞,四下里人跡罕至,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果然,兩人腳跟站穩,天震子揪著鬍鬚上下打量著林一,略顯無奈地抱怨道:「怎麼還未結嬰啊?這麼些年都過去了,你不會跑到什麼地方睡覺去了吧……」

鬚髮灰白的天震子,還是那神色乖戾、生人勿近的架勢。不過,他的修為卻是邁進了元嬰中期的門檻,顯然是沒睡覺而勤於修煉的緣故。

「收到你老人家的傳音符,我可是一口氣跑了千萬里啊!至於后土仙境之行為何提前,還有天震門上下的情形等等,您總要分說一二才好……」林一拱拱手笑道,心底卻儘是疑惑。

天震子手臂一揮,撩起衣袍坐了下來,大聲道:「你修不成元嬰,多說無益!」

林一跟著坐了下來,輕輕皺眉,說道:「若是后土仙境啟程在即,我告辭他去就是……」

「哼!后土仙境之行並未提前,可又能如何?本以為你小子是個惹禍的人精,修為上亦有獨到之處,老夫還指望你……可你……不結嬰有個屁用……」天震子的臉色陰沉下來,話語中有失望,還有怨氣,使得林一越聽越糊塗。指望我什麼?大不了放棄這次后土仙境之行……?

眉梢一挑,林一問道:「你說后土仙境之行並未提前……」

「那又如何?你再閉關修煉還來得及嗎?哼!」天震子哼道。

林一揚聲反問道:「誰說來不及?」

「三年之內你能結嬰?小子,莫說大話……」天震子的話依舊難聽。

忖思了下,林一說道:「當有三成的把握……」

「什麼?若是給你十年的工夫呢?」天震子已瞪起了眼睛,神色中多了幾分期待。這小子行事總是出人意料,說不定真能結嬰成功。若是如此,可真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見天震子如此迫切,林一心頭愈發好奇,說道:「十年嗎?我也不知道。不過,有個五年的工夫,我當有七八成的把握結嬰!」

此時若是擱在三年前,林一根本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可這三年間,其修為圓滿,心境更是大大超出了修為,成嬰的跡象早已是蠢蠢欲動。之所以還在鄉野間流連,他只是將心境的感悟視作了有源之水,想讓其更加的壯大。萬事已俱備,水到則渠成,修為的提升已非難事!

天震子聽到林一如此一說,神色緩轉,繼而大手一拍,振奮道:「七八成的把握足矣!老夫便信你一回……」

為人者皆知這麼個道理,便是行事忌過,說話忌滿!更何況這世上本來便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結嬰時有個三成把握已是難得,有個七八成的把握?這小子真敢說……

直至此時,天震子的臉上算是有了笑意,卻使得那兇殘的相貌愈發猙獰。他這才點點頭,說道:「老夫便將這前前後後的一切與你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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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5 14:46: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九章 鬧騰

歷來的后土仙境之行,為統一號令,夏州的修士會提前趕赴神州門,以便宜行事。而這一回有了不同,神州門竟是傳令下來,命大小仙門的修士提前十年集結,不無用意。

神州門的此番舉動,有以下幾個原由——

九大仙門輪流執掌九州盟一百年,眼下正好到了神州門當家的時候。

后土仙境開啟在即,怎樣為自家撈取最大的好處,又如何與其他仙門和睦共處,對於身為九州盟盟主的神州門來說,當預先有一番謀劃才好。而道齊門與天道門的一場大戰突如其來,震驚了天下!

且不說這場大戰來的如何蹊蹺,來的何等慘烈,關鍵它來的不是時候!而最讓天下同道所擔憂的是,兩家仙門雖暫且罷手,卻已結下了死仇!依著松云散人那睚眥必報的火爆性情,還有聞白子那精明而老辣的手段,下一場大戰不可避免,且隨時都會來臨。試想,誰家沒兩個相好的呢?諸多仙門於觀望之餘,不免拉幫結派,一時之間,九州盟可謂是陰霾密佈,詭譎莫測。

由此可見,此次后土仙境之行,絕對是凶險萬分!

危機當前,神州門這個盟主莫說難以行使權柄,便是想從這混亂中脫身亦不能夠!雖說如此,神州門又如何能置身事,不得已之下,只得未雨綢繆!

故此,神州門便讓夏州的修士提前十年湊到一塊兒,當有一番交代。之後,還將於鰲山來一場論道大會!

世俗江湖人的比武,較量的是拳腳功夫;文人騷客的切磋,不僅要論嘴皮子上的本事,還要比拚個腹中的才學;而修道者論道,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還真不好分出個上下來。又如何?挽袖子上場唄!說好聽了是鬥法,說不好聽了還是動手打架!

當然,動手之前,會有高人來一段道法的宣講,以為開宗明義!

神州門為此次大會立下了規矩,每一家仙門須獲勝三場才算作過關。反之,若是連敗三場,而勝績不盡如人意,這家仙門將與此次的后土仙境之行無緣!為示公允,動手的雙方當有相同的修為。

可想而知,你一個元嬰中期去欺負一個元嬰初期,那是勝之不武,亦是不作數的。當然,若是元嬰初期敢去欺負元嬰中期,輸了是活該,徒添笑料而已!嬴了?少有人見過這麼逆天的事兒,還有天理嗎?

如此一來,天震子可就犯了難!他才修至元嬰中期,小成之境未至。比起那些元嬰中期小成、大成乃至圓滿的修士來,其多有不如。彼此動起手來,最終下場可想而知。

尤其是讓天震子無奈的是,天震門只有他一個元嬰修士。論道大會開始之後,一個光棍難免成為眾矢之的!他不怕打架,可奈不住佔便宜的人多啊!稍有不慎,真是輸了三場,可就與后土仙境擦肩而過了!

鐵七尚在閉關之中,此次並未隨行,天震子便是想尋個人商議都不成。自感獨木難支的他,便愈發想念起林一來了。那小子若是結嬰了,憑藉其蠻橫的鐵棒子,打起架來,絕對不吃虧啊!

而天震子之所以如此著急,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苦衷!玉山島上的虛鼎門愈發強勢,他怎肯低頭呢……

「鰲山的靈氣濃郁,是閉關的好地方!小子……林長老!這回可就看你的了!哈哈……」將前前後後的一切大致說了一遍,天震子又不容置疑地揮動大手,躊躇滿志的樣子!

一番話聽完了,林一陷入沉思。

「忘了與你說了,天震門的斷玉*峰已人去山空,我帶著人去尋了處海島容身,哼!當年的那個假面人以我門下弟子要挾,我又怎會讓他得逞……」天震子那狡獪的神色之中,不無得意!

「是我拖累了天震門……」林一緩緩點了點,拱手以示歉意。這個從不願吃虧的天震子,並非無情無義之人!他想了想又道:「可讓門下弟子返回山門了……」

「為何……?」天震子不解問道:「你還未說說你這些年去了何處,又是如何擺脫那假面人……」

「假面人乃道齊門的魯牙……」話語一頓,林一意味深長地呵呵一笑,接著說道:「有些事情,還是不說為好……」

天震子一怔,隨即有所猜測,不由得神色大驚,卻又難以置信地搖頭,繼而又緊盯著林一。對方神色坦然,淡淡的笑意不減。片刻之後,他手扶長鬚長吁了下,轉而哈哈低聲笑了起來,感嘆道:「收你這個長老,老夫賺了大便宜,卻又總是提心吊膽……」

拂袖一揮,天震子眼珠子一轉,作出了然的樣子又道:「假面人就是假面人,天曉得他是誰!而你所言不差,我門下的弟子可以返回斷玉*峰了……」

林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忽又問道:「論道大會所立下的規矩有何深意?」

「哼!淺而易見……」天震子恢復常態之後,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對這個規矩很是不滿,趁機抱怨道:「什麼狗屁的論道,這是為了后土仙境之行***呢……」

林一眉梢一挑,聽對方又肯定說道:「以眼下的情形,后土仙境之內,必有一場亂戰!那本來便是個危機四伏的所在,到時候將人人自危,欲全身而退著實不易啊!那些不善拚殺之人,去了仙境之後不過落個枉死的下場。我夏州的修士若想不吃虧,只得盡攬悍勇之士、能爭慣戰之輩……」

天震子說的簡俗易懂,卻不無道理!仙境之中,有大風險,亦有大機緣!那不過是一個血腥的獵場罷了!一如遠古的蠻荒叢林,有原始獸性的釋放,亦有生死的抉擇與得失之際的徬徨!

林一不由得想起了天魔谷的那個夜晚!低回而悲愴的唱吟聲,猶在耳畔;耀眼的篝火,夜空中的七星伴月,交相輝映。烈酒洗去血腥,霧靄浣去塵埃,一切回歸安謐,有童謠響起……

於這一刻的恍惚之中,林一好似看到了很遠的地方!那是不是此行的盡頭……

「你……?」忽見林一目光遠眺,神色淡遠,周身隱隱散發著寧和而莫測的氣勢,天震子微愕!這小子想什麼呢?他心頭惦記這后土仙境之行,不由問道:「你修為沒大長進,雷法可有荒廢?」

林一「哦」了聲,回過神來。少頃,他咧嘴一笑,說道:「未曾!」

「哈哈!如此便好!來一記雷法瞧瞧,讓老夫與你指點一二……」天震子起身大笑,不知覺間擺出高手的架勢,手指前方示意道:「此處正是施展神通的好所在……」

林一慢慢起身,左右看了下,搖頭說道:「此處距鰲山與天昊鎮皆不遠,惹出動靜來未免……」

「無妨!」天震子不以為意地手臂一揮,說道:「不過是演練雷法而已,有何大不了的!憑藉你的手段,還真的以為能嚇著神州門的高人不成?」

見林一還在遲疑,天震子惡笑一聲,竟是凌空而起數十丈,反手一擊雷光便砸了下來,吼道:「且看老夫的雷法……」

林一錯愕!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一道水桶粗細的青色閃電便到了頭頂。不及多想,他袖袍猛地急捲,一道雷光怒襲而去——

「喀喇——」一聲炸響,地動山搖!那道青色的閃電轟然而碎,而逆襲的雷火去勢兇猛,逕自劈向了半空中的那個始作俑者。

天震子神色微變,不敢怠慢,忙雙手疾揮,再次祭出一團雷云猛地擲出。可那雷火勢不可擋,兀自不依不饒襲來。忽而發覺來襲的雷火有異,他心頭突地一跳,竟是轉身便躲。

「喀喇喇——」震耳欲聾的雷鳴聲,於四下迴響,好一會兒才徐徐散去。而天震子冒出了身影,氣急敗壞地衝著那山峰上神態悠閒的林一喝道:「這還是我傳你的雷法嗎?」

林一聳肩攤手,說道:「我只懂得《五行天雷訣》……」

天震子緩緩落至山峰之上,尚帶著一臉的狐疑。他已沒了高人的作派,而是上下打量著林一,好奇問道:「你是如何修煉的雷法?」

「如你一般無二……」林一說了句實話。於天雷之下行采靈之法,還真是來自天震子。

天震子回想方才那雷火之威,猶自難以置信地說道:「《五行天雷訣》中有云,雷霆之力,乃無形化有形,由強至弱,為黑、為銀白、為紫、為紅、為金、為藍、為青。而你所施展的雷法,竟是紫中帶銀,這是何等的境界啊?老夫修煉多年,只能修出青色的雷光,而你竟然……這八十多年來,你不會整日裡挨雷劈吧?」

雷光不同,威力不同,天震子自然看出林一雷法的驚人之處!天雷不常有,欲修采雷靈之法,須見天行事。可同樣的雷法,卻有人修出如此不一樣的境界,這是為何呢?

魔冢之內,何止是整日裡挨雷劈,那是時時刻刻受煎熬呢!可又如何說出口呢?林一雙手一攤,無可奉告的搖搖頭,說道:「於雷法一道,在下當為後進,諸多懵懂之處無從明曉,還請你這位前輩多多指教才是!」

天震子神情一窒,揪鬍子瞪眼了好一會兒,無奈說道:「你或有難言苦衷,不說亦罷!以後多陪著老夫練練手,如何?」見對方點頭應允,他又哈哈一笑,伸手拿出一樣東西,道:「此乃鐵七送你之物!他可是常常念叨著他的林師兄呢,你二人還真是性情相投……」

我與鐵七性情相投?林一苦笑著搖搖頭,伸手接過那轉送之物。

七把小巧的飛劍,皆長不盈寸,卻透著凌厲的寒意。這是一套不俗的法寶,看著眼熟。

林一隨即恍然,這不是當年那個虛鼎門柳兮湖的法寶嗎?鐵七倒是會賣人情,竟用搶來的東西送與自己。他本想拒絕,想了想還是將其收了起來。

天震子甚為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我返回天昊鎮,只待日後一同前往神州門……」

聞言,林一稱是,扔出把飛劍便欲騰空,卻見天震子愣在原地。他方想出聲相問,忽又神色一動,轉首看去。

恰在此時,一個女子的話語聲響起——

「天震子!原來是你在此處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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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6 17:04: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章 如墜雲霧

兩女一男,三人御空而來。

為首者乃是一身著紫色長裙的中年女子,有著元嬰中期的修為。其容貌腰身與年輕人彷彿,頗具幾分姿色,卻不苟言笑,神態矜持。

這中年女子的身後,跟著一位年輕的女子,竟已是元嬰初期的修為。其美若翠羽,膚若凝脂,神態清揚婉兮!那一襲淡青長裙隨風逸動,更顯纖秀的身姿婀娜動人!其身旁不遠處跟著一中年男子,同為元嬰初期的修士。此人留著三縷青髯,相貌英俊,只是神色有些陰沉。

不用多想,這三人應途經此地為雷聲所驚動,這才奔了過來。而那中年女子不假辭色的一番訓斥,頗有興師問罪的架勢,其本人應與天震子相熟才是。

山峰之上,林一看著那三人愈來愈近,便轉過身來,不由錯愕!天震子一反常態,竟是神情侷促,那一臉難看的笑容盡顯窘色。

咦!這位強人怎會是如此模樣?

心頭藏著好奇,林一回望。三人中的那年輕女子正含笑看來,他與其頷首示意,卻對那神色陰沉的中年男子視若未見。

這年輕女子與中年男子不是陌生人,正是當年曾與林一打過交道的柳兮湖與炎鑫。記得這兩人乃是虛鼎門的修士,那中年女子又是何人?

十餘丈外,三人止住了來勢。那中年女子居高臨下盯著天震子,盛氣凌人地說道:「哼!多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老眼昏花,辨不清此地是何所在,何敢如此放肆?」

又是一通訓斥劈頭蓋臉的砸來,天震子吭哧了會兒,竟是不以違忤,反倒是哈哈一笑,說道:「這個……有勞紫玉掛念!我死不了!我二人不過是於此處切磋道法,並無他意……」

這還是那個乖戾霸道的天震子嗎?林一心頭疑惑不已,索性往旁邊閃開一步,好整以暇地抄起了雙手,左右打量著對話的雙方。紫玉?想必這女子便是虛鼎門的掌門、柳兮湖與炎鑫的師父了!

「狡辯!」紫玉冷冷說道:「你當年去我虛鼎門的南屏山生事,我還未尋你算賬,你便溜了個沒影,今日又是滿口謊言,莫不是以為我一個女子好欺嗎?」

天震子面紅耳赤,忙爭辯道:「方才所說句句事實,我又怎會欺負一個女子呢?想當年,你那可惡的徒弟炎鑫殺我弟子十數人,我天震子身為門主,又怎能嚥下這口氣……」

於一旁壁上觀,林一還是想起了當年的那件往事!記得炎鑫與其師妹殺了天震門的弟子之後,天震子曾去尋虛鼎門的麻煩,後來卻不了了之,無人知曉其中究竟發生過什麼。不成想,兩家竟然於此對質,原來如此……

紫玉娥眉微蹙,面帶寒霜,輕聲道:「炎鑫,為師早有交代,不可與天震門交惡,而你卻殺人弟子……」

炎鑫忙上前拱手說道:「師父!我當年與師妹前去拜山,卻被天震門一干人困住,這才不得不殺出重圍。情急之中,動手之下難免死傷,可怪不得弟子啊!那不是修士,那是一夥山賊……」

「放屁!你家才是山賊!」天震子對紫玉頗為忌憚,卻未將那炎鑫放在眼裡。誰想他罵聲才落,已有人冷哼道:「哼!你說誰家是山賊?」

天震子神色一窒,急道:「我是說……」他話至一半,不由口吃起來。這對師徒本來就是一家人,罵道徒弟,還能跑了師父嗎?

手臂猛地一揮,天震子臉色醬紫,發狠道:「無論怎樣,那小子若是落在我手裡,哼哼……」

「你待怎樣?你已淪落至與一個金丹小輩切磋的境地,還敢妄想殺我弟子不成?」紫玉不再質問炎鑫,反而是咄咄逼問起了天震子。可後者又急又氣又無奈,只顧揪著鬍鬚不撒手,卻又顧忌著什麼,一時不好出言頂撞。

林一見天震子如此窘迫,不由得輕咳一聲。對方忙抬頭看來,竟是露出求助的神色。他暗暗搖頭,轉身衝著天上之人揚聲說道:「大道至簡,何來高低貴賤之說?同道之間切磋道法,亦未嘗不可吧?」其言下之意,金丹小輩怎麼了?我又沒招你惹你,何苦如此出言嘲諷呢!

「放肆!你是何人?」紫玉話語一沉,俏目含威!她早便留意到了這個袖手旁觀的小子,只是見其修為不高,便未正眼待之。可長輩當前,這小輩不分長幼尊卑,反倒是口吐狂言。哼!跟著天震子一塊兒廝混的,還有好人嗎?

林一將要出言反詰,卻不忘留意身邊的情形。一旁的天震子竟是別臉他顧,十足一個置身事外的德性。見此,他眉梢一挑,將難聽的話嚥了下去。

一個乖戾而霸道的人,突然間性情大變,若林鳥見獵鷹,又似狡狐遇豺豹,於那驚秫之中,還帶有幾分討好的乖巧。天震子啊!你與這紫玉之間,必有不為人知的蹊蹺!我還是不要惹禍上身了,以免兩頭不討好!

稍作斟酌,林一將要出聲,那個柳兮湖已搶先說道:「師父!此人便是救我柳家的那個林一!」

聞得弟子如此一說,紫玉微愕,不由得凝目打量起這個林一來。

這個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一頭黑髮隨風輕揚,稍顯凌亂的發髻上插了一根瑩白的靈器髮簪,很是醒目;那灰舊道袍不見寒酸,反倒是凸顯頎長的身軀健壯有力;一雙刀眉微微上揚,略含煞氣,眸光卻是湛然而寧和,於舉手抬足間,自有一番沉穩而從容的氣度。

不過,其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稍顯怪異,而那翹起的嘴角所掛著的不羈笑容,透著漫不經心的隨意。

便是這麼個年輕人,竟然於此時呵呵笑起來,還頻頻點頭,示意弟子柳兮湖所言不虛。

紫玉見林一如此輕狂,些許的好感頓時蕩然無存,冷聲斥道:「你既秉持道義救人在先,表明你良知未泯,為何轉而又與天震子沆瀣一氣?須知浪子回頭……」

又是莫名其妙的一通訓斥,我何苦來哉!林一瞥了一眼縮頭縮尾的天震子,揚聲打斷紫玉的話,說道:「呵呵!敢問,何為善惡?」

紫玉神色慍怒,斥道:「順理而為當為善,悖理而行以為惡!善惡之別,人所共知也!你一個小輩安敢如此無禮!」一個小輩,竟敢出言頂撞長輩,身為一門之主的她著實動了火氣!

林一神色如故,淡淡笑道:「天道循環,陰陽往復不息,所謂的天理又何曾有過一成不變的悖順之分?善惡亦不過一念之間……」不待對方發作,他手指炎鑫,話語轉冷,又道:「我當年救下柳家,當為善行,於天震門救下眾人的性命,豈非不是善舉?而炎鑫入侵斷玉*峰,倚仗修為濫殺無辜,若非他所說的『山賊』同仇敵愾,只怕是諸多弟子早已被他屠戮殆盡。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才會為天震門招來這滅門之禍啊……」

話到此處,林一搖頭嘆道:「於那些死去的弟子看來,這個炎鑫當為大惡之人!想不到啊!虛鼎門竟然如此善惡不分……」他聳聳肩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這一番話雖為辯駁之詞,卻頗有蠱惑的意味,適時挑起了某人的舊恨!

天震子冷哼一聲,衝著那炎鑫瞪眼了雙眼!

紫玉神色變幻,胸口起伏,顯然是被那小輩的強詞奪理氣得不輕。想尋其麻煩,恐對方說的屬實;欲就此質詢弟子,又怕自損顏面。可被一個小輩如此熱潮冷風,真是豈有此理……

柳兮湖見師父動怒,不敢出聲。當年那樁恩怨皆因柳家而起,卻是牽扯到林一這個恩人與自家的師兄,她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已是愁眉緊鎖,神色憂慮!

炎鑫則是惱羞成怒,搶出一步喝道:「臭小子!你找死……」誰想他話音未落,天震子不願意了,凌空而起,吼道:「上一回若不是有人護短,老夫早便廢了你,安敢猖狂……」

見此情形,林一足下清風旋起,身形一縱便到半空中。不待天震子與對方三人明白過來,他伸手扯出了玄金鐵棒便「嗚」的掄了一圈,氣勢十足地說道:「懲惡揚善,道義為先!我輩當不避水火……」

見那一老一小擺明了要動手廝殺了,紫玉愕然,隨即一張粉面漲得血紅。她不及理會林一,卻是狠狠瞪了天震子一眼,神情之中有著訴不盡的幽怨與憤恨,竟是一摔裙袖轉身離去,還遠遠留下一句話——

「敢與我動手,你真的長本事了……」

炎鑫見師父走了,不敢多呆,亦不敢廢話,扭頭便走。而那柳兮湖則是衝著天震子與林一欠身一禮,卻欲言又止,神色躊躇。

「呵呵!」林一則是收起了鐵棒,轉手拿出一物拋了過去,笑道:「柳姑娘,物歸原主!」

柳兮湖一眼認出了自己的法寶,驚喜接過,這才輕聲說道:「我師兄當年的莽撞之舉,皆因柳某的緣故,改日定當登門賠罪……」

天震子呆立半空中,兀自遙望著那已遠去的背影。林一擺擺手說道:「凡事自有因果,柳姑娘又何須介懷……」

柳兮湖自是聽出了林一話中的敷衍之意,不由得輕嘆了下。她又凝眸投來一瞥,拱手作別。

林一已轉過身來,看著那猶自愣怔的天震子好奇問道:「我說……前輩!門主!這是怎麼了……?」

那三人所去的是神州門的方向,這會兒已是不見了人影。聽到林一問話,天震子恍然醒神,長嘆一聲,轉而又瞪起了眼珠子,問道:「你方才真的要動手?」

林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天震子則是鬆口氣,搖頭說道:「臨近神州門的地方,誰敢私自爭鬥呢!我知你用意所在……唉!」他又是嘆息一聲,抱怨道:「你可是害苦我了……」

正如天震子所說,那個紫玉雖是蠻橫,卻不是個糊塗人!此處乃神州門的地界,沒人敢放肆。故此,林一方才只是想幫著天震子將人逼走了事,他可沒傻到不知深淺地與三個元嬰修士動手的地步。未成想,還落下了埋怨。

林一無辜地搖搖頭,問道:「此話怎講……?」

天震子遲疑了片刻,支吾道:「紫玉乃是我師姐!我怎可與她動手……」

聞言,林一錯愕不已!師姐師弟?是了!怪不得兩人相見的時候,天震子總是底氣不足的樣子!可身為師弟,還不至於對一個師姐如此畏懼吧?不對呀,他不是出身散修嗎,怎會冒出個師姐呢?其師門又何在?

林一如墜雲霧的時候,天震子又道:「過去的往事提他作甚!你我去鰲山……」

「你之前不是說要去天昊鎮嗎……」林一愈發的糊塗。

天震子兀自萎靡不振,哼道:「人家都去了鰲山,我等怎好落後!」說著,他大袖一甩,逕自御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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