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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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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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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6 15:02: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一章 自求多福

在這深秋初冬的季節裡,夏州西北的這片群山依舊籠罩在鬱鬱蔥蔥之中,一派盛夏的景象。而清幽谷正南七八百里外的一處斷崖峭壁之前,卻是寒意瀰漫……

晏起面色潮紅,雙目怔怔;東方朔臉色蒼白,半張著嘴巴愣愣傻坐著。兩人對面的數十丈之外,魔煞門的那伙修士同樣是呆立原地,一個個不知所措……

敵我雙方勝負已分,正陽鼎跌落的一瞬,一道劍光突然破空而來,毫無防備的魔煞門老者被攔腰斬斷!隨之剎那,一個手持金劍的灰色人影霍然閃現。其凌亂的黑髮輕輕飛揚,怒眉斜挑,雙眸含煞,周身散發著滔天的威勢……

「師父……可是……可是您老人家顯靈了……」東方朔驚喜交加,難以自持。

晏起心頭一緩,腳下沒來由一軟,慢慢癱坐在了地上,猶自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年輕人。他……竟然真的是他……

「撲通——」一聲,兩截屍身墜落在地,污血橫溢。這不大的動靜,霎時驚醒了魔煞門餘下的六個人。四個金丹弟子戰戰兢兢,那兩個元嬰修士強自鎮定,叱道:「大膽!竟敢殺我家堂主,罪不可赦!還不報上名來……」

年輕人根本不理會那兩個元嬰修士,而是逕自轉向晏起與東方朔,身形一動便飄了過去。到了兩人的近前,其抬手拿出幾個丹瓶,緩聲說道:「晏宗主,東方,這一路辛苦了……」

念叨了數百遍,要等的人突如其來,東方朔反倒是茫然無措。看著那熟悉的面容及親切的眼神,其禁不住咧嘴笑了笑,說道:「師父……師父……您……」他一個幾百歲的人,一個歷經紅塵的修士,竟於此時心潮激盪,難以成聲。

晏起竭力坐直了身子,微微頷首。未幾,其又疲憊地嘆道:「想不到……來的真是林一……林道友……」見他兩人如此情形,對方長舒一口氣,默默搖了搖頭,暗呼僥倖!

來的正是林一,在危急關頭趕到此處,實屬僥倖!他在海外的夕島上見到傳音符時,便為之驚愕不已。那傳音符含有自家神識印記,並在自毀的瞬間,傳來簡短的一句話:師父,救命,清幽谷……

那竟然是東方朔的呼救聲!那個兩百年不見的弟子,已然來到了九州?他在清幽谷遭遇不測,又是為何?

救人如救火!那一刻,林一不敢稍有耽擱,急急忙忙從一個傳送陣衝到了又一個傳送陣,再施展破空遁一路狂奔。即便如此,他還是用了一個半時辰,這才從兩百萬里之外的海島趕至清幽谷,並在千鈞一髮之際殺人救人……

東方朔與晏起還要說話,林一伸手制止。他示意對方服下丹藥,先行料理傷勢要緊。而其本人的臉色卻再次轉冷,眸中冷芒閃動。眼前的兩人,一個滿身浴血,一個耗盡了修為,雖無性命之憂,卻傷勢不輕,可見此前的戰況慘烈!是誰要對兩個外來的修士痛下殺手?僻靜安寧的清幽谷,何時成為了一處險地?

見林一臉色有異,晏起與東方朔顧不得多想,忙各自服下丹藥暗中調息。劫難未去,叫人不敢大意……

便於此時,林一忽而直起身來,叱呵道:「與我站住!」

聞聲,晏起一怔。魔煞門的兩個元嬰修士才要離去,被一聲喝止停了下來。林道友這是作甚?方才殺人多為偷襲之功,既然威懾敵手,不妨見好就收!得以脫困便是幸事一樁,又何須與一個仙門為敵呢!

東方朔雖看出林一發怒了,卻不明究竟。兩百年未見了,師父還是老樣子,卻愈發的神采非凡……

數十丈之外,兩個魔煞門的元嬰修士又羞又怒。堂主被殺,他二人著實嚇得不輕。本想質問一番再作計較,誰想人家根本不予理會。

不過,當隱約聽見一個人名的時候,魔煞門的兩個元嬰修士暗覺不妙!這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不僅修為深不可測,便是相貌與衣著亦與傳說中的那個林一相仿。真若如此,還是及時稟報山門才好,眼下只得暫避一時,卻不料對方得寸進尺,還不讓走了……

按按不住之下,兩個元嬰修士中稍稍年長的那位叱道:「休得放肆!不管你是誰,殺了我魔煞門的堂主,便是惹了大麻煩……」

林一轉過身去,很是詫異地看著那說話之人。

魔煞門!竟然是魔煞門!怪不得清幽谷不見了林江仙的蹤影,怪不得晏起與東方朔差點丟了性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雙眸血光一閃,林一突然失去了身形。隨之剎那,一道金光破空而出,方才說話的那人根本不及躲避,便連同元嬰被一劍劈成了兩半,血肉橫飛。

見此情形,另一人嚇得才要逃遁,卻猛地一頓。其小腹洞穿,竟被人一把捏碎了元嬰。驚愕之中,他只覺得腦門上多了一隻鐵手,瞬息間黑暗襲來……

片刻之後,林一鬆開手掌,那已死去的修士『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而其兀自懸空而立,氣勢凌人。搜魂之下,一切瞭然!

之所謂,天作有雨,人作有禍!魔煞門,離嬰,且自求多福吧!

來時的三個前輩死了一對半,那四個金丹弟子嚇得不知所措。林一緩緩落在地上,面無表情地說道:「一個時辰之內,膽敢在清幽谷滯留不去者,死!」對方如蒙大赦,扭頭便跑。他走向晏起與東方朔,隨手拾起了地上的乾坤袋與法寶。

「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林一沖著神色激動的兩人示意了下,抬手將乾坤袋與法寶扔了過去,又道:「晏宗主,此物權作壓驚之用!」他是將這些東西盡數送給了晏起,分明有答謝之意!若沒這個高手的一番拚死相護,弟子東方朔豈有命在!

看著熟悉且陌生的林一,晏起的心頭一陣起伏不定。這個年輕人在揮手之間,便輕而易舉地斬殺了三個元嬰修士,叫人歎為觀止!其相貌衣著雖未改變,卻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正陽宗小輩,而是一位深不莫測的高手……

三位元嬰修士的隨身之物,豈非小可!晏起自恃心高氣傲,卻一時無從拒絕。林一根本未將這些寶物放在眼裡,而是在一旁布下兩座聚靈陣法,隨後又敷設厚厚一層的靈石,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晏宗主,東方,你二人借此吐納療傷!」

事已至此,所有的虛言都是矯情。晏起收起了乾坤袋與法寶之後,便走至陣法中盤膝靜坐。

東方朔尚未動身,已被林一直接挪至陣法之中。他心頭一暖,隨即老老實實吐納調息。自己腿傷不便,師父倒是心細!

林一逕自走至一旁坐下,手上多出了兩塊上品靈石。接連施展破空遁法,頗耗體力,還須歇息一番。而方才的一切並未了結……

半日之後,晏起與東方朔在陣法中睜開了雙眼。借助濃郁的靈氣以及上好的丹藥,兩人的傷勢略有好轉。此時已是夜色降臨時分,天上突然落下五條飛舟,隨之奔出三十多道人影……

晏起與東方朔皆是一驚!魔煞門的人尋來了?兩人忙看向林一,卻見對方安然獨坐,對天上的情形無動於衷。


轉眼之間,三十多個氣勢洶洶的修士落下了身形。其中的兩個元嬰修士直接搶至林一的跟前,各自俯身行禮;餘下的金丹修士對滿地的血腥熟視無睹,卻衝著晏起與東方朔凶相畢露。

「林師兄!林長老!我兄弟二人可沒敢耽擱,這是……那兩位是……」

一路上緊趕慢趕,天震門的一夥人終於趕到了這片谷地。地上死屍尚在,林一臉色不善,鐵七與胡老大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

「囉嗦!」林一不假辭色地止住了討好的兩人,轉而命道:「魔煞門弟子強佔清幽谷,告誡之下仍不肯離去,鬍子帶人將其奪回來,無須手下留情!鐵七帶人去嵐城尋嵐道玄與嵐若風,他父子二人或許知曉我兄長林江仙的下落!」

「遵命!」胡老大帶頭應了聲,轉身便嗷嗷叫道:「兄弟們,隨老子殺人去,莫要放過一個魔煞門弟子……」三十多道人影拔地而起,氣勢洶洶地衝向了清幽谷。鐵七沒這麼大的動靜,拱手稱是之後便獨自上路,並許諾三日後回轉覆命。

一夥人來去匆匆,四下里安靜了許多。齊雅與黃全留了下來,忙著清理地上的血腥。兄弟倆本想趁機巴結林長老,對方卻不予理會。無奈之下,兩人便湊至晏起與東方朔的身旁攀談起來。

「齊雅,黃全,與我滾開!」

獲悉東方朔的來歷之後,齊雅與黃全大喜過望。彼此修為相當,年紀相仿,正好可以結交一番!而尚不待得逞,一聲叱呵傳來,兩人只得悻悻躲至一旁!林長老真是個好師父,這是怕耽誤了徒弟療傷啊!

東方朔感懷一笑,繼續吐納調息。

晏起暗吁了下,微微闔上了雙目,一時心緒莫名。當初的玉北鎮之行,算是對那個內訌不斷的天震門略有所知。耳聞不如眼見,一門之中竟然盡為凶悍的強人。而如此野性難馴之輩,唯獨對林一竭盡恭敬之能,著實叫人匪夷所思。要知道,鐵七亦好,胡老大亦罷,修為與機智皆強過他晏起一籌……

此外,林一與這伙修士皆遠在未央海。只因收到了傳音符,他才憑藉著高強的修為及時趕來。

鐵血之中,不乏一念良善。這個林一,或許還是當年的那個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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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7 14:51: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二章 直掛長空

魔煞門的四個金丹修士離開之後,並未即刻撤離清幽谷,而是一邊派人稟報山門,一邊布下陣法據守。

所謂的魔煞門清幽堂,雖然死了三位元嬰前輩,還餘下幾位金丹、十餘位築基以及百來個練氣的弟子。林一對此早有察覺,暗中動怒。他本不想與一些個小輩計較,卻見不得鳩佔鵲巢之輩如此的猖狂!

在胡老大帶人的連夜掃蕩之下,魔煞門的弟子被殺了大半,餘者皆逃竄一空。林一讓他在清幽谷中歇息待命,自己則留在原地陪著晏起與東方朔療傷……

清晨的山谷中,萬物靈動,生機勃發。東方朔尚在聚靈陣法中吐納調息,晏起則是吐出一口濁氣,慢慢站起身。

十餘丈外,林一從靜坐中醒來,輕聲說道:「不過短短兩日,晏宗主已然傷癒五成,修為回來了八成,著實叫人欣慰!」

晏起緩了緩,舉步走了過來,擺擺手說道:「全賴林道友的丹藥、聚靈陣法與守護之功……」他來至林一的身旁示意了下,便盤膝而坐,接著釋然一笑,說道:「我已不是宗主,你不妨喚我一聲……」說著,其神色尷尬起來,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看不出你修為的深淺,可否賜教……」

仙道中人,以修為論尊卑!晏起在東方朔的面前,始終以師伯自居。而見到林一之後,他的心頭不再那麼踏實。

「我的修為不足道哉!至於如何稱呼……」林一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自從在地下罡風洞穴出來之後,怕是那些化神的高人亦看不出他的真實修為。其接著說道:「帶著東方朔安然來到九州,並竭力護其周全,你這師伯,倒也名至實歸!」不待對方說話,他轉而問道:「我已離開大夏兩百多年,不知……」

「林師弟……?」晏起微微一怔。見對方含笑首肯,他不由得暗鬆口氣了。莫說修為,便是胸襟與氣度,這個年輕人比起自己來亦要強上一籌!只是沒有想到,稱呼一個曾經的小輩為師弟,竟叫人如此寬慰!隨後,其手扶青髯,慨然嘆道:「想當初,我還是小瞧了林師弟!為兄慚愧啊!罷了,且聽我道來……」

當年,樂成子與林一分別之後便離開了九州。他回到大夏之後,曾在仙門中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

眾所周知,黑山宗的公冶干與玄天門的樂成子,皆與林一同去了異域。誰想百年之後,其中的兩人下落不明,而樂成子卻獨自返回了,不能不叫人對另一片天地充滿了好奇與嚮往。為此,晏起便忙不迭地登門拜訪。

樂成子無意藏私,便將異域的所見所聞,以及林一的情形盡數相告,更是讓晏起對九州唸唸不忘……

之後的數十年,冷翠閉關結嬰不成,落得個身隕道消。再無牽掛,晏起決計遠行。他本想與樂成子商議一番,不料對方耗盡了壽元早已死去多時。

無奈之下,晏起將正陽宗託付給了木天遠與玉珞依兩口子。他帶著東方朔,按照樂成子留下的輿圖,穿越無定海,直至九州……

此外,那個叛出了正陽宗的衛從,趁著公冶干遠走異域便趁機篡取了黑山宗。據說在他在臨終的時候,將宗主之位傳給了一個叫作秋采盈的女子……

兩百多年,不過彈指揮間,在晏起看來著實沒什麼好說的。一個時辰過去,他停下來看著默然無語的林一,輕聲道:「若有惦記,不妨回去看一看……」

林一眉梢一動,抬頭看向天空,漫不經心地問道:「可有人……可有來自海外的故人,去正陽宗尋我的下落?」

晏起沉吟了下,又搖了搖頭,說道:「這兩百多年間,我自始至終在丹陽峰陪著翠兒,對正陽宗的一切瞭如指掌,並未見到有人尋來。不知你說的那人又是誰……」

林一輕輕一嘆,答非所問,悠悠說道:「莫道前途無知己,清風冷月一罈酒……」晏起不明其意,抬眼看去。天色陰霾,無風亦無月!對方又是帶著幾分苦澀,淡然笑道:「山中無日月,一夢已千年!只可惜,夢醒常見,夢圓難尋!」

此時的林一,眸光深邃而淡遠。他便如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回首之際不見感慨,只有流年似水的寂寥!其端坐不動,儼如一尊山石、一株樹木,這麼自然而然,卻又讓人不辨深淺而無從觸及……

晏起看著林一,神色微愕。這要何等的修為與境界,才會有這般莫測的威勢!當初的那個不起眼的練氣小輩,已然如巍巍高山令人仰止……

林一身上的氣勢忽而一變,『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衝著遠處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邀天之倖!林兄無恙……」

有來時的耳聞目睹,加上方才的一番交談,晏起對夏州的仙門算是略有所知,忙跟著起身問道:「你說的那位林兄何在?」來的是清幽谷的谷主,又是林一的至交好友,他不能失了禮數,還須趁機結交一二才好。

林一回身歉然說道:「他幾人距此尚遠,你我還須等上兩個時辰!」

晏起拈鬚輕咳一聲,神色尷尬。他的神識可達千里之外,卻什麼都沒看見。兩個時辰的路程,豈不是有萬里之遙……

「齊雅、黃全!讓鬍子帶人離開清幽谷趕至此處候命!」林一不緊不慢地吩咐了一句。一塊大石頭的背後頓時竄出兩個人影,匆忙應了一聲之後便竄向了半空中。

……

兩個時辰之後,東方朔從聚靈陣法中走了出來。其雖然神色不佳,行走已無大礙。而鬍子則與三十多人守在一塊山坡上,陪著林一與晏起抬頭觀望。

不過一會兒,一條飛舟從空而降,從中走出來六人。為首的除了鐵七之外,還有一位身著青衫的儒雅書生,及一位貌美脫俗的女子。這三人的身後,還跟著一位清秀的紫衣女子與兩位男子,分別有著金丹後期與中期的修為。

林一帶著晏起、東方朔與鬍子迎了上去。彼此尚未湊至一塊兒,那書生已然搖頭苦笑道:「兄弟啊!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其身旁的女子微微欠身,欣慰說道:「嵐若云見過林道友!」

與此同時,那紫衣女子神色激動,躬身拜道:「青玉見過師叔!」其身旁的兩人很是識趣,跟著口稱林師叔。

鐵七大步走了過來,一身輕鬆地喊道:「林師兄!兄弟我交差啦!」說著,他伸手示意道:「林江仙道友被人奪了清幽谷,便躲在嵐城與佳人廝守去了。我道明來由,他二話不說便帶著道侶與三位弟子趕來……」

「讓鐵道友見笑了!我聽從兄弟的勸告而收了十來個弟子,經歷那場變故之後,只剩下了青玉與她帶來了兩個族人!清幽谷這是……」書生模樣的正是林江仙,已是元嬰中期圓滿的修為。他見到林一極為欣喜,而笑容的背後隱隱透著幾分無奈。

林一始終沒說話,而是靜靜打量著林江仙。見對方有所察覺,他這才拱手說道:「林兄無恙便好!」其接著為晏起、東方朔與鬍子等人引見,又沖著那紫玉女子說道:「阮青玉,你來到了清幽谷!甚好!」

當年救下青石峽的阮家,並收服胡老大一夥散修,林一便為阮青玉指點了一條出路。沒想到這個女子真的拜入林江仙門下,倒是一樁好事!至少,清幽谷後繼有人了!

阮青玉與林一相識多年,並承蒙對方數次相救。今日意外重逢,讓她倍感親切,忙恭恭敬敬地說道:「林師叔!聽從您的吩咐,我不僅拜入清幽谷,還帶來了兩位師弟!其他的門人遭難……」

雙方寒暄已畢,林江仙走過來笑道:「若非青玉處事謹慎,我那日斷難走脫!所幸事後有嵐城容身,來來,你我兄弟詳談……」

林一不為所動,說道:「有話改日再說不遲!」

林江仙收起了笑容,嘆道:「你既然知曉了往日的變故,又何須為此動怒呢!過去的,便過去了……」

林一默然半晌,轉身衝著遠處示意道:「陰霾蕩盡,還請林兄接掌青幽谷!」他突然話語轉冷,緩緩說道:「一切並未過去……」

林江仙忙道:「兄弟,你待怎樣……」

林一雙眉一挑,我待怎樣?只因當初自己殺了一個為非作歹的商尹,魔煞門便借此遷怒於林江仙,並屢次三番刁難,不僅害死了百草老人,還殺上門來強佔了清幽谷。記得曾在神州門的鰲湖告誡過離嬰,卻不想他賊心不死。既然如此,便莫怪我翻臉無情!

忍耐了兩日,林一的火氣爆發了!他眸中殺機閃動,逼人的威勢沛然而出,驚得林江仙等人連連後退。其不容置疑地森然說道:「我要滅了魔煞門!」

「滅了魔煞門?」林江仙驚呼了一聲,連連擺手說道:「兄弟不可啊!那可是有四、五位元嬰後期長老坐鎮的大仙門,豈可莽撞……」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林一打斷了林江仙,冷然說道:「此患不除,清幽谷難有安寧之日!」他不理對方反響,毫不遲疑地吩咐道:「晏師兄與東方留下,鐵七與鬍子隨我前往魔煞門……」其話音未落,四下里轟然應諾,並嗷嗷叫道:「滅了魔煞門!隨林長老殺人去啦……」

林江仙呆立原地,與嵐若云面面相覷,皆不知所措!阮青玉與兩個師弟則是驚愕不已,卻難掩心頭的振奮!有林師叔在,清幽谷不再受人欺負了!

見林一狂傲十足,抬手舉足間氣勢奪人,晏起不由得微微閉上雙眼,暗暗搖頭!本以為要看清了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卻又總是朦朦朧朧,叫人無所適從!憑著這伙天不怕地不怕的天震門弟子,他……他真的要去滅了一個大仙門?

東方朔則是兩眼放光,不失時機地喊道:「師父,帶上弟子去見識一番!」

聞聲,晏起忙睜開眼,帶著期待說道:「師弟,為兄這個……亦想……」一貫以自傲矜持示人的他,沒來由神情一窘。自己與東方朔皆拖著傷體,去了不是添亂嗎!只不過,來到九州之後,還真的沒有見識過這般大場面……

林一的眼光掠過晏起與東方朔,輕輕點了點頭,轉瞬化作一道流光,直掛長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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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8 14:31: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三章 死個明白

崇山峻嶺之中,千丈高的魔云崮並不顯眼,卻為魔煞門的老巢所在。其數百里方圓皆為大陣遮掩,遠遠看去霧氣濛濛,難辨端倪。

一個乾瘦的中年人由遠處飛來,直奔一片濃霧深處而去。未至近前,他抬手拋出一塊玉牌。少頃,山門顯現,其由此橫穿而入。

中年人進了封山大陣之後,對上前見禮的弟子視若未見,逕自到了魔云崮的山腳下。此人有著元嬰初期的修為,神情陰沉。他環顧左右,兩眼中冷芒閃爍。少頃,其緩緩飛往山頂。

千丈峰頂,一處僻靜的洞府之前,中年人悄悄落下身形。無聲無息之間,他兩手一陣隨意揮動。稍後,其走至洞府門前,很是恭敬地說道:「紀長老,門主有請!」

洞府毫無動靜,中年人不慌不忙地說道:「清幽谷弟子被殺,事關重大……」這一回他的話音未落,封閉的石門便「砰」的一聲洞開,接著便有人不耐煩地說道:「休得囉嗦!門主不是說要閉關嗎?怎會此時邀我登門……」

中年人微微冷笑,身形一閃便竄入洞府之中!片刻之後,他從中慢慢走了出來,手上的一道金芒隨之不見。

不消一個時辰,中年人已走過了十餘座洞府。當他來到又一洞府前,尚未暗中佈下禁法,突然有一老者從空而降,詫異道:「甲斐?你不是被門主派往清幽谷查探詳情,緣何還在此間逗留……」

中年人詭異一笑,說道:「我正要尋你,不妨移步說話……」對方退後兩步,驚愕說道:「話音不對,你是誰……」

「此前的十餘人皆未有察覺,偏偏就你多事……」中年人兩眼一翻,很是無奈。毫無徵兆之下,他突然抬手劈出一道劍芒。猝然遭襲,對方大驚,急忙躲避。

「轟——」

一聲悶響過後,那老者護身法寶盡碎,口吐鮮血,飛墜而去,卻不忘大叫道:「強敵來襲!強敵來襲……」隨其慘呼響起,魔云崮上下頓時竄出無數道人影……

中年人並未繼續發難,而是悻悻一笑,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魔云崮四周接連響起陣陣的轟鳴,隨即震耳的「喀喇」聲中,封山大陣撕裂,現出灰濛蒙的天空。

強敵來襲,封山大陣被毀,魔煞門上下一片混亂,數千修士亂成了一團糟。便於此時,峰巔上飛出一位老者。其面容枯瘦,眼光如錐,神情陰鷙,威勢不凡,怒不可遏地喝道:「老夫好不容易才有了三分心得,恰逢化神體悟的急要關頭,是那個不開眼的東西要來尋死……」

見到老者現身,十餘位元嬰修士忙迎上前去,七嘴八舌——

「門主!封山大陣的陣腳盡遭毀壞……」

「摩諸等四位元嬰後期長老的洞府被掃蕩一空,只怕凶多吉少……」

「門中七位元嬰中期的長老下落不明……」

一人帶著渾身血跡,搖搖晃晃飛到半空,餘悸未消地說道:「有人……有人化作甲斐的模樣混進了山門,用禁法相阻並困住洞府,將各位長老一一誘殺……被我撞見識破,這才僥倖逃脫……」

聞言,老者心頭一沉。四位元嬰後期,七位元嬰中期,十一位長老啊!就這麼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了,這是誰幹的……化神高人?不!是那個突然返回九州的林一?只因閉關當緊,這才派人前去查探真偽,莫非真是他尋上門來……

「呵呵!離嬰老兒!你一個將死之人,何來的化神……」一聲冷笑突然在眾人的頭頂響起,魔煞門上下忙循聲看去。一個乾瘦的中年修士,眨眼便從魔云崮的一隅飛到了半空中之中。隨身上一層光芒閃過,其眨眼變作一個年輕人,踏云靴、著灰袍、持金劍,殺氣騰騰,睥睨四方。

老者便是魔煞門的門主離嬰,看清那年輕人的一剎,猶如雷擊一般震愕當場。此次的仙門大戰,魔煞門只派出了幾個金丹修士敷衍了事。而那幾個弟子尚未回轉,未央海上曾發生過的一切尚無從得知。當清幽谷來人求救,說是被林一殺了堂主,他還認為對方謊報實情,卻不想……

「林一!是你……」離嬰猶自難以置信。

那喬裝易容者,正是林一!他不屑地冷笑道:「老兒!滅門在即,還不趁機燒幾張紙錢為自己祭奠一番……」

離嬰的面皮抽搐了下,怒道:「狂妄!今日叫你來得去不得……」他大袖子一揮,天上地下無數道人影直撲了過去。

林一嘴角一撇,轉身飛向敞開的山門。離嬰動身急追,惡狠狠地嘶吼道:「與老夫站住!辱我山門,你我當死戰!死戰……」

那無辜慘死的十餘位元嬰長老,可是棟樑基石一般的所在啊!沒了他們的支撐,魔煞門便等同於大屋子倒塌了半邊,從此便淪落為二三流的小門小派了。而眾目睽睽之下,便被這麼毀了大陣,橫踏山門,簡直便是奇恥大辱!

不過,魔煞門原本便有元嬰二、三十、金丹兩百多、築基上千、練氣過萬,即便被林一暗中害了十來個高手,依然不容小覷。如今山門被毀,更是同仇敵愾……

林一身形極快,搶先一步便到了數十里外的山谷之中。其不作遲疑,抬手拋出四桿陣旗瞬間落在一處山坡之上。隨陣盤祭出,乾坤四象陣霍然而成……

與此同時,五條飛舟由遠至近,上面分別站著鐵七、胡老大等人。林一施展遁法先行離去,這夥人緊趕慢趕,還是用去了小半日的工夫才趕到了地方。晏起與東方朔只是想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倒也罷了。而事由清幽谷引起,林江仙怎可置身事外,只得帶著嵐若云及三個弟子跟了過來。可不是要滅門嗎,怎會是這般情形……

只見林一被人追到了山谷之中,十餘位元嬰高手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這些高手的身後,還跟著兩百多位金丹修士。再之後,更有上千的築基弟子摩拳擦掌。魔煞門已是傾巢而出,聲勢浩大!

飛舟尚未落下,上面的人已是目瞪口呆。面對如此陣仗,鐵七與胡老大等弟子亦是心生怯意。林長老這是捅了蜂窩啊!又該如何是好?眾人進退兩難之際,一聲厲喝傳來——

「入陣!」

林一的眼光掠過飛舟,折身返回。見機,晏起忙道:「師弟不想有人掣肘,快快入他設下的陣法據守……」眾人恍悟,不敢怠慢,魚貫衝向下方的山坡。

不過轉眼之間,魔煞門等人便到了數百丈之外。林一隻身迎了上去,手上的金龍劍光芒閃爍。

見狀,離嬰抬起手臂示意了下。其左右的元嬰修士及身後的金丹修士皆止住去勢,那些築基弟子亦各自收住腳步。遠遠看去,魔煞門上千之眾,烏壓壓一片……

看著那個有恃無恐的年輕人,還有躲在陣法之中的烏合之眾,離嬰重重喘了口粗氣,沉聲說道:「林一,你毀我封山大陣,殺我十餘位長老,逃命都來不及,竟然還敢在此處擺開陣仗……」話至此處,他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老夫問你,你究竟要幹什麼?誰給你麼大的膽子……」

「呵呵!老兒歲數大了,記性不好,我且與你念叨一回……」林一距地十餘丈凌空而立,昂首冷笑道:「百年之前的鰲湖之上,我曾有言在先。在殺了公冶干與那兩個元嬰長老之後,你若再敢無故挑釁,我便以一己之力滅了你的魔煞門!而現如今清幽谷被佔,我兄長門下死傷慘重,你老兒死前可有話說……」

數里外的山坡之上,眾人隔著陣法抬頭觀望。前方的對話聽得清醒,晏起不由為之暗暗動容。公冶干死了……亦算是死得其所吧!而林一此前的舉止看似莽撞,卻忙而不亂。其有意先走了一步,竟然殺了魔煞門的十餘位元嬰高手……明知對方勢大,還是讓天震門與清幽谷等人跟來,只因有陣法憑藉……而他真的可以滅了如此一個大仙門……

東方朔將前方的情形看在眼裡,為之振奮不已。隻身面對上千之眾,猶自氣勢凜然,師父神武過人啊!

林江仙回身看了眼嵐若云,對方神色忐忑。他輕聲寬慰道:「我兄弟就這脾氣,說一不二,有諾必踐……」其禁不住挺起了胸膛,而心頭卻是懸了起來……

「他娘的,老子這數百年算是白活了!瞧一瞧……」胡老大手指前方,與左右示意道:「夠囂張、夠氣勢,夠霸道,高人風範啊!那才是我天震門門主該有的派頭,不服不行……」說著,他還衝著鐵七瞪了一眼。對方沖其哼了一聲,卻又重重點了點頭……

「呵呵!老夫便是記得當年之事又能如何?偶爾偷襲得手,便要滅了我魔煞門,真是大言不慚……」離嬰怒極生笑,接著說道:「莫說你難以撼動我魔煞門萬年的根基,便是你有這個本事,神州門及夏州仙道又豈能容你為禍四方!小子,廢話說完了,今日不死不休……」

山坡上的陣法之中,晏起轉向林江仙問道:「神州門既然為夏州之主,林兄為何不登門以求公道……」對方搖頭苦笑,反問道:「晏兄曾為一宗之主,可為小門小派主持過公道……」一旁的東方朔經歷一世紅塵,自有體會,跟著附和道:「自古以來,公道只為強權者所有!譬如凡俗間的律法,為誰公道,為誰枷鎖……」

晏起還是擔憂起來,說道:「林師弟若是為此得罪了神州門,只怕不妙……」聞得此言,眾人深以為然,忙各自凝神看去。真能滅了魔煞門,固然痛快!而此舉定會得罪與其相關的各大仙門。到那時候,不管是天震門還是清幽谷,在夏州斷難立足……

魔煞門乃龐然大物,離嬰可謂洶洶逼人,而林一不為所動。他嘴角上揚,眼中冷芒一閃,帶著森然殺機說道:「老兒!我今日不僅要殺人滅門,還要你死個明白……」其突然揚手拋出一物,厲聲大喝,聲震山谷——

「離嬰禍亂仙門,罪不可赦!魔煞門難辭其咎,當有滅門之禍!我代神州門匡扶仙道,主持正義!敢有不從者,死!」

一道金光飛起,隨法力加持,霍然化作丈許大小的一塊金質九州令,高高懸於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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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9 16:35: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四章 意味不明

九州令常有,金色的九州令卻極為罕見!

林一的話很嚇人,他怎會代神州門行事?惴惴不安中,魔煞門的眾人盯著那塊令牌細細打量。離嬰似有所察,一時狐疑不定。

山坡上的陣法之中,一干人同樣是滿臉的懵懂。

晏起心有不解,轉向身旁的林江仙問道:「那是何物,又有何用?」對方遲疑了下,詫異說道:「九州令皆為玉質!林兄弟所持之物,莫非真的來自神州門?真若如此,夏州誰敢惹他!至於其有何用處,尚有待揭曉……」

林一眼光冷睨,踏空而上,與九州令並排而立。他傲然說道:「此乃神州門太上長老的令牌,夏州僅此一面!我之言行,便是神州門的意志所在,天下莫敢有違……」其先前的那番話威勢十足,卻叫人不明就裡。待明白了九州令的來歷之後,魔煞門上下頓時一片騷動不安。難道真是門主離嬰得罪了神州門,這才殃及魔云崮……

離嬰盯著那半空中的一牌一人,不由得眯起了雙眼。尋常的修士或許見識短淺,而他卻是知道這塊令牌的存在。不過,那小子何德何能成為夏州至尊,又將化神高人置於何地?難道是神州門真的要對付魔煞門,這才假他人之手……

禁不住一陣心緒起伏,離嬰的臉皮抽搐了下,叱道:「小子!修得妖言惑眾!你怎會有神州門的太上長老令牌……」他話語一沉,衝著門人吩咐道:「小心他的大斧神通,與我圍而殲之……」其雙手一揮,十餘個元嬰修士各自祭出了法寶。

「呵呵!這話你本來該去問文玄子,眼下卻是來不及了……」收了令牌,林一雙眉一挑冷笑道:「殺你,還用不著天魔印……」他話音未落,半空中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四十八道金色的飛劍,自當空煌煌罩下。

離嬰眼中厲色一閃,抬手便迎空點去。飛劍未至,數十道黑色光芒疾飛而起。而那四十八道飛劍突然化作萬千劍芒,狂如驟雨一般傾瀉而下。他才要躲避,卻發現已置身於一座劍陣之中,已然沒了退路。不過剎那,寒意襲人,殺機四起……

猝不及防之下,一個元嬰修士竟然被劍芒絞成了血肉碎屑。餘下諸人大驚,忙四散而去。只見一團數十丈的金色劍芒盤旋在半空之中,凌厲的氣勢叫人膽寒。而魔煞門的門主離嬰,竟然被困在那劍陣之中難以脫身。

十來個元嬰修士正自茫然,半空中一道黑光乍現,緊接著便是「砰——」的一聲悶響,隨之一團血肉墜向山谷。與此同時,林一拎著『天煞』鐵棒冒了出來,帶著滿臉的殺氣看著不知所措的眾人,漠然說道:「離嬰在劫難逃!爾等若要陪著他墮入輪迴,不妨前來送死,我必將一一成全!」

魔煞門的高手不是被殺便是被困,餘下的這些元嬰初期修士未免底氣不足。要知道對方不僅是九州的成名人物,還持有金色的九州令。夏州之大,誰敢與神州門為敵?其中一黃臉的中年人倒是硬氣,衝著身後的弟子揮手示意了下,轉而看著林一怒喝道:「速速放了我家門主,如若不然,玉石俱焚……」

「砰——」那人話才出口,便隨著一根橫空而出的鐵棒栽了下去。少頃,林一緩緩現身,帶著莫測的殺機沉聲說道:「敢與神州門為敵者,便是此般下場!爾等小輩,修行不易,莫要受人蠱惑而白白送了性命!」其話語平緩,卻自有不容置疑的威嚴。那些蠢蠢欲動的金丹、築基弟子,霎時安穩了許多,卻又一個個瞪大雙眼,震駭不已……

林一轉向那那些遠遠躲開的元嬰修士,森然說道:「是生是死,好自為之!」他凌空踏步,慢慢往回走去。數十丈外,一個一模一樣的林一,正自傲然而立,睥睨四方。

轉眼之間,兩個林一合二為一,根本不理會四周的情形,竟是一頭衝入到了那團駭人的劍陣之中……

見此情形,魔煞門的元嬰修士面面相覷。傳聞中,只有前輩高人才可練就元神分身,卻未必有本尊的強悍。而方才那兩個林一,不僅難分彼此,便是修為與氣勢亦難辨高下。如此豈不是說,此時眾人要面對是兩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山坡上的陣法之中,天震門與清幽谷諸人同樣是驚奇難耐。隻身對陣魔煞門的上千之眾,林一依舊是氣勢奪人。他一招困住了元嬰後期圓滿的大高手,輕描淡寫地殺了兩個元嬰修士,更有鬼神難測的分身法門,一切的一切,直叫人眼花繚亂而又不得不為之深深動容。

「剪羽翼,制敵首,殺人立威,可謂靜若處子,動若雷霆!而不管事後如何,自有神州門來收拾收尾……」晏起手扶青髯,暗噓了一下。心忖,難怪這位林師弟當年便在九州闖下了偌大的名頭!不過,他與那個神州門究竟有何干係?與其說是有恃無恐,卻好似另有用意……

林江仙回過神來,禁不住呵呵一笑,帶著與有榮焉的神情與嵐若云說道:「據傳,我這兄弟曾與化神前輩聞白子交過手,一時難分勝負,叫人難以置信……」他又沖著身後點點頭,笑道:「青玉啊!若能讓你林師叔接掌清幽谷,你這丫頭結嬰用的丹藥便包在為師的身上了,如何……」

阮青玉為人謹慎,處事沉穩,頗受林江仙的倚重!見師父如此動問,她稍稍欠身,看著遠處說道:「只怕林師叔志不在清幽谷……」

林江仙哦了一聲,隨口問道:「他志在何方……」

「呵呵!家師志在星辰大海!」一旁的東方朔趁機接了一句,又親熱地說道:「我說師伯,您身為長輩可不能厚此薄彼呀!晚輩的結嬰大事便託付給您老人家了……」

看著林一這個詼諧且不失機敏的弟子,林江仙心生喜愛,卻別有用意地笑道:「你若肯在清幽谷安家落戶,我便將你當作親傳弟子看待!」

東方朔忙拱了拱手,很是懇切地說道:「晚輩正有此意,不過,還須稟明家師才好……」

林江仙輕鬆地笑道:「林兄弟斷無不從之理!我雖不明他的志向,卻是知道清幽谷有他的一半!」說著,他轉向陣法之外,不禁輕輕念叨著,星辰大海……

前後不過片刻的工夫,那團旋轉不止的金色劍芒寂然消失,之前被困的離嬰不見蹤影,只有林一獨自一人傲然凌空。見此情形,魔煞門上下皆是神色一黯。無須置疑啊!門主已然屍骸無存……

「離嬰伏法,罪有應得!」林一背著雙手,神色冷然,揚聲說道:「一炷香之後,魔煞門將不復存在!爾等是轉投別家,還是另尋他往,還須早作決斷,以免自誤!」他反手一招,幾道流光飛入大袖中不見,天震門與清幽谷眾人一一現身。

鐵七與胡老大突然心有靈犀,忙竄至半空之中吼道:「我天震門精英薈萃,財源廣進,有意同享仙道榮華富貴者,速速投奔本長老門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練氣的小輩滾開,沒築基以上的修為,你不是丟人現眼嗎!」

想不到,有著數千上萬年傳承的魔煞門,竟然自此而終!那十餘位元嬰修士心有慼慼,且神色惶然。形勢比人強,徒呼奈何!其各自衝著墨云崮遙遙一拜,隨即便各奔東西。之後,一些金丹、築基的弟子御劍離開。而偌大的一個仙門,沒有去處的人為數不少,天震門的招攬又是如此誘人……

鐵七等人壯大山門的手段雖不地道,倒也無可指責。成王敗寇,仙道中亦然!看著天震門的一夥在廣招門徒,而林一卻對此熟視無睹,阮青玉暗暗心動,便與師父林江仙小聲耳語了幾句。對方遲疑了片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心中會意,帶著兩個師弟走了過去……

「一炷香的時辰已到!」林一在半空中佇立良久,淡淡看向前方。魔云崮上下人影亂竄,情形混亂不堪。他暗暗長吁了下,冷聲說道:「鐵七、鬍子,與我蕩平魔云崮!不從者,盡數驅逐,少造殺孽!」

為了讓門下多添幾個弟子,鐵七與胡老大正忙的不亦樂乎。聽到了吩咐之後,兩人應了一聲,便帶頭吼叫道:「林長老有令,蕩平魔云崮!新入門的兄弟們,都他娘的頭前帶路,莫忘了要和氣生財……」

數百道人影一往無前,氣勢洶洶……

林一轉而返回到之前的那片山坡上,落下身形之後,盤膝而坐。其不理會四周的情形,抬手拿起了紫金葫蘆,昂首便灌了一口。待酒氣長舒,他神色既然,心事不明。

天震門一夥如此威風,東方朔便想跟著去湊湊熱鬧。林一揮袖輕拂,猶自飲酒不輟。

有師父應允,東方朔便與晏起一道飛向了魔煞門所在的魔云崮。而阮青玉帶著兩個師弟及一群築基修士亦跟了過去,只留下林江仙與蘭若云陪著林一。

「你當初聲稱要滅了魔煞門,更似一句戲言!卻不想應驗在了百年之後……」林江仙與嵐若云並肩走至林一的近前,依然是感慨萬千。他正想接著說下去,卻話語一轉,關切問道:「兄弟!因何事而心生不快?」

林一聞聲回首,淡淡一笑。林江仙已是元嬰中期圓滿的修為,神采更勝從前。其儒雅而悠閒的舉止氣度,倒是與身旁的嵐若云很是般配。那女子有著元嬰初期大成的修為,依舊是容貌秀美,卻是比當年來要內斂沉穩許多。

林江仙與嵐若云示意了下,兩人便在山坡上坐了下來。他摸出一玉壺遞了過去,笑問道:「可還記得『冰嵐露』的滋味否?」

林一輕輕點頭,伸手接過了玉壺。

嵐若云嫣然笑道:「我從爹爹手中習得『冰嵐露』的煉製之法,便成為了林兄專有的釀酒之人!林道友不妨品嚐一二……」

林江仙神情自得,卻轉向林一苦笑道:「她為我一人釀酒,我卻要為嵐城派煉製了數十年的丹藥,這買賣倒也划算!」嵐若云沖其嬌嗔一眼,說道:「你心甘情願之事,又怪誰來……」

這兩人舉止親暱,和睦無間。林一無意多言,打開了玉壺之後輕輕嗅了下,不由得又將眼光投向了遠處。見其心不在焉,林江仙收起了笑容,略作沉吟,又問道:「兄弟,你真是神州門的長老不成?那可是太上長老啊,尚凌駕於門主之上……」

林一舉起玉壺小呷一口,默默回味一番。少頃,他看著林江仙,嘴角上揚,反問道:「依兄長之見,實情又當如何?」

林江仙微微一怔,忙道:「兄弟啊!若非如此,卻將神州門有意扯進滅門之爭,便不怕人家尋你麻煩?到那時候,便是清幽谷加上天震門,亦難敵雷霆之怒啊……」

林一雙眉一挑,一口飲盡了壺中美酒。片刻之後,他眼光閃動,意味不明地說道:「滅門之禍是何等的慘烈啊!我且等著有人早日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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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30 20:34: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五章 一筆舊賬

不過三五日,一樁奇人奇事在夏州傳的沸沸揚揚。

據傳,百年前去了仙域的林一,回來了!得知魔煞門強佔其兄長的清幽谷,其勃然大怒,獨自一人上門尋仇,力斬門主離嬰及十數位元嬰高手,一舉踏平了魔云崮。而更叫人為之震驚的是,他滅門之行徑竟然來自神州門的授意,並有太上長老的令牌為證。當時在場的上千人有目共睹,並無半分的虛假。

獲悉此事,與魔煞門交好的幾家仙門本想追究一番,最後卻不得不偃旗息鼓。只因神州門毫無動靜,用意卻不難猜測!看來離嬰真的得罪了某位高人,這才落下滅門之禍。而不管詳情如何,林一的大名,在各個仙門、坊間與家族之中盛傳一時……

林一無心不理會外界的傳聞,早早回到了清幽谷。前往魔煞門的魔云崮,他一行不過三、四十人,而回轉之時,足有一兩千之眾。

此番滅門之舉,天震門不僅招攬了上百位金丹修士,還帶回數百個築基修士;除此之外,鐵七與胡老大更是將魔云崮所有的家當橫捲一空。而阮青玉則對魔煞門弟子的品行稍加甄選,收了二十多位金丹、百十位築基以及千多位練氣的門人;如此一來,人影凋零的清幽谷頓時變了模樣。

林一要耽擱幾日,鐵七與胡老大先行返回。他二人帶著數百個弟子,可謂意氣風發,一路上浩浩蕩蕩……

清幽谷,一處山坡之上,林一、晏起與林江仙圍著一方石桌敘話。三人的不遠處,阮青玉為東方朔分說著山谷中的情形。

「幽冥澗,為我當年棲息之所!晏師兄與東方可在此處安身,不知……」林一沖著山坡盡頭的洞府示意了下,轉而帶著徵詢的神色看向眼前的兩人。

晏起四下打量,欣慰說道:「此間靈氣濃郁且遠離塵囂,實乃靜修的好所在!從今往後,還要請林兄多多關照!」他從大夏一路奔波至此,此時才算是安下心來。

從魔云崮返回的途中,晏起與林一商議之後,便決計加入清幽谷。林江仙不僅是有名的煉丹宗師,且為人厚道,加之此間重開山門等等,著實大有可為!

林江仙擺手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還怕你去了天震門呢!所幸我家兄弟惦記著清幽谷,這才讓我多了位有膽識、善謀斷的長老,呵呵!」

這是林一對晏某人的評斷?晏起不由得神色微窘,說道:「為了清幽谷,晏某當竭盡所能……」

這位晏宗主若是加入天震門,根本應付不了蠻橫的鐵七與胡老大兩人。而他與東方朔來到清幽谷,不僅可以助林江仙一臂之力,自己亦沒了後顧之憂!林一微微一笑,抬手拿出了十餘隻乾坤袋放在了石桌上。

見狀,林江仙與晏起神色不解。瞅著好奇,東方朔與阮青玉亦湊了過來。

「其中不過一些靈石、法寶、功法及靈藥等等,我沒工夫加以細看,一併交予林兄吧!」林一很是隨意地說道:「清幽谷要煉製一套封山大陣,加上弟子的修煉所用,頗耗靈石!若是不夠,我身上還有……」

林江仙撓撓頭,有些尷尬地說道:「為兄不善經營,入不敷出,倒是讓兄弟見笑了!」他伸手不客氣地抓向乾坤袋,又道:「你我兄弟向來不分彼此……」少頃,其驚訝失聲道:「足有三、四百萬的靈石,還有……」

莫說林江仙沒見過這麼多的靈石,便是曾為一宗之主的晏起亦是如此。三、四百萬的靈石,足以支撐一個小仙門運轉數百年!而林一在后土仙境中殺人所得,加上魔煞門的離嬰以及十餘位元嬰長老的全部家當,遠遠超出此數!

東方朔對自家師父的過人手段並不意外,在一旁呵呵直樂。清幽谷家底殷實,以後的日子便好過了許多。阮青玉錯愕過後,驚喜道:「師父!弟子正愁上千門人無法安置,林師叔的靈石可是解了燃眉之急!」

清幽谷弟子多了,林江仙卻未放在心上。他這麼多年逍遙慣了,山門中瑣碎之事皆由阮青玉打理。聽到弟子如此一說,其不解問道:「千里清幽谷,怎會安置不下上千弟子?」

阮青玉忙分說道:「入門弟子有洞府安身之外,還須修煉所用的靈石、功法等等……」

林江仙又撓撓頭,無奈地說道:「弟子十餘人足矣!人多了倒是麻煩……」他心念一轉,衝著林一懇求道:「兄弟,清幽谷離不開你啊!為兄還是一門心思研修丹道,你看如何……」

林一看了一眼晏起,轉而吩咐道:「青玉守靈石,東方管功法,晏師兄執掌山門內外,重大事宜由林兄決斷!」

晏起、阮青玉與東方朔皆點頭應允,林江仙急道:「那兄弟你呢?為何要置我清幽谷不顧……」

林一緩緩站起身來,背著雙手踱了幾步,說道:「我於此間盤桓幾日後,尚須回天震門看一看,並順道祭拜天震子與紫玉……」

東方朔趁機說道:「師父,不妨帶上弟子啊!」

林一想了想,點頭應道:「你且閉關幾日,待傷勢痊癒大半,便隨我上路……」

林江仙不依不饒起來,追問道:「再之後呢?」

林一看著遠處沉吟了下,說道:「遠行之前,不免要走一趟神州門……」

「林師弟又要遠行,去往何方,莫不是九州風傳已久的仙域?」晏起跟著問了一句。其他幾人振奮起來,東方朔更是欣喜說道:「師父,若是前往仙域,說什麼亦不能丟下弟子啊!」

林一轉過身來,如實說道:「那條路是否通往仙域,無從知曉!我被其困了百年,僥倖之下才得以脫身!而依我看來,沒有化神的修為,深陷其中,將九死一生!你等……」話未說盡,他含笑搖頭。若是那條地下罡風洞穴可以輕易穿越,登仙谷的羅秋娘等散修又何必空等至今。那幾人皆是元嬰後期圓滿的修為尚不敢造次,更別提眼前的這幾位了。不然,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聞言,晏起與東方朔有自知之明,隨即打消了心思。林江仙卻是從方才的話裡聽出了不同,問道:「罷了!你且遠行便是,卻又為何要走一趟神州門呢?」

林一嘴角上揚,意味深長地笑道:「有人不理我,我只能尋上門去……」

……

多了上千弟子,還有大筆的靈石可用,在林一與晏起等人的相助之下,清幽谷生機煥然,漸漸有了仙門的樣子。林江仙雖不喜山門瑣碎,無奈事關己身,每日裡忙得團團轉,倒也樂在其中。

十日之後,林一與晏起暗中打了個招呼,便帶著東方朔悄然離開了清幽谷。兩人並不著急著趕路,而是借助飛舟御空,悠悠飛往玉山島。途中,一對師徒說話不停。

有關大夏的情形,還是來自晏起的敘述,如今從東方朔的口中說出來,又多了幾分不同……

在木天遠成為金丹修士之後,曾派人去尋找過一個叫作大商的地方,卻數十年一無所獲。也許,他只是為了木家那門遠親的下落……

還有那個秋采盈,據說曾為玄天門弟子,並專門來正陽宗找過東方朔。那是一個身著月白長裙的貌美女子,見面第一句話便是;你師父還會回來嗎?後者搖頭不知,其長嘆了一聲便黯然離去,還念叨著,紅顏隨風去,離人不復返……

當聽到這些往事的時候,林一默默飲了一罈酒,神色落寞!之後,得知晏起曾在無定海數回救下了東方朔的性命,他對那位宗主的最後一絲芥蒂,隨之蕩然無存……

難得師徒相伴,林一拿出一個乾坤袋交與東方朔,裡面除了十數萬靈石之外,還有幾件上佳的法寶與丹藥等物。不僅如此,他又將三分的《升龍決》及七分的妖修煉體術合二為一,加上極為好用的風遁術,一併傳給了弟子。

師父既然對他人如此大方,又怎會虧待自己這個獨門弟子呢!一番喜悅之後,東方朔得意地奉上兩個乾坤袋,裡面裝著來自大夏的數千罈美酒,林一心懷大暢……

如此過去了半個月,這對師徒繞道玉山鎮並逗留一日,使得柳家兄妹受益匪淺。此後,林一帶著東方朔直奔天震門……

如今的天震門可不得了,師徒倆才接近玉北鎮便有巡山的弟子迎了上來。對方一行三人,才想叫囂幾句,忽而有所察覺,竟然嚇得大驚失色掉頭便跑。其中一金丹弟子來自魔煞門,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便是為他帶來滅門之禍的那個人!

林一踏空而行,東方朔御劍隨後。距斷玉*峰尚有十餘里,便見山門前站滿了人,足有上千之眾,黑壓壓的一片,頗有聲勢。待師徒倆漸漸臨近,鐵七與胡老大已率先迎上來,神氣活現地喊了一嗓子——

「恭迎門主回山——」隨之剎那,恭迎門主回山的吼聲如雷,響徹山谷!

林一緩緩止住了去勢,面沉似水。鐵七與胡老大搶至近前,一個炫耀道:「我天震門終有今日,真他娘的威風啊!」一個哈哈笑道:「鬍子恭迎門主歸來……」

「放屁!」林一雙眉一挑,氣勢凌人,揚聲叱道:「老門主尚未拜祭,便有人敢在天震門妄自尊大,想尋死不成!」其突然翻臉,嚇得鐵七與胡老大一哆嗦。兩人便如兜頭澆下一瓢涼水,一時不知所措。這位是怎麼了?是惱怒此前的山門內訌,還是瞧誰不順眼……

林一陡然拔空而起,不容置疑地命道:「門主之位我自有定奪,爾等與我散了!」言罷,他根本不理會身後的鐵七與胡老大兩人,逕自飛往斷玉*峰!

鐵七與胡老大面面相覷,隨即又各自露出了笑臉,轉而衝著東方朔說道:「東方道友,彼此乃是一家人,千萬莫要見外,還請洞府中說話……」

東方朔尚在東張西望,眼光落在下方一個矮小齷齪的人影上。見對方神色驚慌,他禁不住嘿嘿一樂,扭頭拱拱手說道:「兩位長老自便,我且去討要一筆舊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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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 14:45: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六章 兩不偏袒

斷玉乳峰的峰巔,一處洞穴之中,林一負手而立,臨崖遠眺。置身三千丈,海天盡收眼底,淡淡霧靄飄來,情景一如往昔……

鐵七與胡老大守在一旁,兩人不敢吭聲。東方朔則是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面帶笑意。

林一轉過身來,看著那兩間洞府默然無語。兩百多年之前,天震子曾與他在此修煉雷法……

只因當年撞上了那位惡人並來到天震門,這才有了後來的仙境之行及種種機緣!俗語有云,與君子圖利,與小人圖名,與天地圖機緣。而無論名利與否,機緣卻隨處皆在,且看本心如何自處……

暗吁了下,林一的眼光落在了東方朔的身上,輕輕皺了皺眉頭,說道:「甲子道根基不穩而難以結丹,且壽元不多。你討回靈石亦就罷了,又何須仗勢欺人呢!」

東方朔神色一怔,忙躬身稱是。方才尋那甲子道討回了靈石,還趁機教訓了一番,著實揚眉吐氣,卻不想一切難逃師父的法眼!想那日自己與晏師伯被一個築基小輩欺負,叫人羞於啟齒!而此一時彼一時,豈不都是在仗勢欺人嗎……

心有所悟,東方朔神色窘然。他才要出聲認過,林一擺了擺手,走至洞穴內一方石凳前坐下,轉向鐵七與胡老大問道:「魔煞門之行的收穫如何?」

這句話戳到了癢處,胡老大頓時興奮起來。他不客氣地尋了個石凳坐下來說道:「魔煞門不愧為大仙門啊!靈石、藥草及各種家當是應有盡有,全數被我席捲一空!哈哈!之所謂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抄家滅門著實要的,真他娘的痛快……」

「再敢污言穢語,信不信我將你扔出去!」胡老大話未說完,林一的臉色沉了下來。對方一縮脖子,忙起身訕訕一笑。他看著鐵七說道:「你且道來!」

鐵七深知林一的脾性,很少在當面放肆。他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胡老大,轉而一本正經地說道:「魔煞門之行,我獲利靈石兩、三百萬,更有法器、靈器、法寶及草藥等等無算,這筆買賣賺大了……」他神色一怔,這才察覺自己的口氣與胡老大如出一轍,忙賠了個笑臉,接著說道:「好叫林師兄得知,我天震門已有金丹弟子四百,築基弟子近千,等閒的門派已難以比肩,可謂真正的玉山至尊!呵呵……」話到此處,其不由得挺起了胸膛,兇殘的面目上竟也神采飛揚。

林一臉色轉緩,微微點頭。天震門有了今日,亦算是了卻天震子當年的一樁夙願!他抬手拿出了幾個乾坤袋扔給了鐵七,說道:「我這還有兩百萬靈石及一些雜物……」

鐵七與胡老大換了個眼神,彼此皆詫然不已。林師兄、林長老真是富裕,一人的身家堪比整個天震門了!兩人很是善解人意地呵呵一笑,忙異口同聲地說道——

「山門今非昔比,豈能讓林師兄自掏腰包……」

「哎呀!林長老積攢家當不易,還請收回靈石……」

林一殺人越貨積攢了不下七、八百萬的靈石,其中小半來自離嬰及幾位魔煞門的長老。他本想將靈石二一添作五,盡數分給天震門與清幽谷,因鐵七等人所獲頗豐,這才想著為自己留下一些備用,卻不想聽到了兩人的這番話……

「閉嘴!」林一揚眉輕叱,那兩人霎時噤聲。他吐出一口悶氣,說道:「我拿出靈石只為貼補山門之用,並非送與你二人!」

鐵七忙收起了乾坤袋,與胡老大連連點頭稱是。見其如此德行,林一兩眼一翻,沒了說話的興致。他索性拂袖而起,不耐煩地吩咐道:「隨我前往虛鼎門!」

……

玉山島之南,有一座南屏山。其鐘靈雋秀,靈氣充裕,為虛鼎門的道場所在。

南屏山的北麓,一處僻靜的山崗之上,幾人站在一座墳冢之前。除了林一、鐵七、胡老大及東方朔之外,還有身著白衣的炎鑫與一襲淡青長裙的柳兮湖。

炎鑫與柳兮湖早已獲悉有關林一的傳聞,見其一行乍然現身,兩人忙迎出了山門。簡短寒暄之後,六人來到了天震子與紫玉的墳冢之前。

這是一座兩人合葬的墳冢,前面豎著的石碑上刻著天震子與紫玉的名諱。林一拿著紫金葫蘆灑下清酒,欠身為禮。東方朔跟著師父拜了拜,便識趣躲至一旁。鐵七與胡老大還想來個撮土為香以示鄭重,柳兮湖已拿出現成的香燭擺在了墳前。

林一看了眼那女子,默然不語。柳兮湖貌美如昔,舉止端莊,與紫玉當年的神采有些彷彿。她與師兄早已結成道侶,並雙雙有了元嬰中期的修為。而其師兄炎鑫,氣度沉穩而內斂,頗有一門之主的風範。

隨幾人參拜之後,炎鑫看了眼鐵七與胡老大,稍作遲疑,走至林一面前深施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林道友之大恩,不敢有忘!還請盤桓幾日,以便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

林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天震門以後不會為難虛鼎門,你二人安心便是,請回吧!」他神色冷淡,擺明是不想與對方有所糾葛。

柳兮湖還想出聲相邀,見此情形後,不由輕輕一嘆了。當初彼此本來有著生死患難的交情,卻白白捨棄了!而如此一個名動九州的人物,寧願與鐵七之流為伍,卻不屑與虛鼎門來往,叫人情何以堪!她抿著嘴唇,頷首示意了下,一聲不吭轉身離去。

炎鑫稍作躊躇,還是說道:「有林道友在,天震門與虛鼎門當以兄弟論處,自不會再起紛爭。恰逢百年後再次聚首,在下還想就……就仙域一事討教一二,還望……」

林一不說話,嘴角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

晏起神色尷尬起來,自知交淺言深,轉而歉然說道:「不妨改日再向林道友請教,失陪!」

「我在此間尚有事未了,不送!」林一回了一句,便不理再會炎鑫。對方已然沒了之前的沉穩,帶著幾分尷尬的神情拱手告辭。

鐵七與胡老大垂手站立,一時不明所以。既然拜祭完了,還有何事未了?林一走至墳冢的石碑旁邊,沉思不語。東方朔則事不關己,只顧著飽覽四周風景。蒼翠掩映之中,所在的山崗偏僻而幽靜……

片刻之後,林一似有計較。他抬眼看向鐵七與胡老大,說道:「天震子兄長便在此處躺著呢!你二人誰有意繼任門主,不妨站出來說一聲,亦算是對他身後有個交代!」其接著擺擺手,又說道:「不要指望我接掌天震門,這門主之位便從你二人之間決出!」

這是要在老門主的墳前決出繼任者……原來如此!鐵七還在遲疑,胡老大已當仁不讓地上前一步,說道:「這百年間,為了招攬弟子壯大山門,鬍子可謂披肝瀝膽,不敢稍有懈怠!天震門能有今日,在下不敢妄稱功勞,可功勞著實不少啊!至於由誰來執掌門主之位,還須由你這位太上長老定奪,我兄弟絕無二話,呵呵!」

林一不動聲色,眼光轉向鐵七。

被胡老大搶了風頭,鐵七心有不忿。他哼了聲,衝著林一說道:「我雖厚著面皮以師兄相稱呼,卻是將你視作長輩一般的存在!彼此可是有著兩百多年的交情,豈是他人可以相提並論!而在下身為掌門弟子,是否繼任門主,有請您老人家一言決之!」

看著這相爭不下的兩個強人,林一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鐵七為我相識兩百年的老兄弟,鬍子因我的緣故才投奔的天震門,無論你二人由誰來繼任門主,我均無異議,兩不偏袒!不過,我可是有言在先……」他頓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道:「繼任門主者,須坐鎮斷玉*峰百年而不得離開山門半步!如有違反,莫怪我到時候翻臉不認人!」

林一話語隨意,卻有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又以示公允地說道:「我可將天震門的雷法傳授與鬍子,天雷淬體百年,或有一番收穫!」

鐵七尚在權衡取捨之間,鬍子瞪著雙眼不干了,詫異道:「整日裡守著斷玉*峰,與禁足有甚兩樣?還要百年之久?我可受不了那天雷滾滾,豈非是要將人憋瘋了……」

林一微微搖頭,說道:「這是我的規矩,不容更改!」

胡老大見鐵七尚在遲疑不決,他眼珠子急轉幾圈,無奈地說道:「我還想逍遙快活幾日呢……」

林一不以為然地點點頭,說道:「鬍子既然無意門主之位,不便勉強!鐵七……」他話語突然一轉,沉聲說道:「在令師的墳前,與我跪下!」

鐵七驚了一下,卻不明就裡。而林一神色冷然,根本不容拒絕。他忙走至墳前跪下了去,心頭猶自惴惴不安。

林一拿出天震子遺下的乾坤袋與一塊玉質九州令,說道:「此乃令師遺物及門主信物!自今日起,你便是天震門的門主……」

門主繼任的儀式,簡單而不失莊重!鐵七老老實實跪拜領命,胡老大在一旁患得患失,林一則是神情輕鬆……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東方朔拈鬚微笑。師父啊師父!您老人家真的兩不偏袒?

「鐵門主,兄弟有禮了!還請您老人家多多關照……」

「呵呵!你我兄弟不必見外……」

「鐵門主,日後由您坐鎮斷玉*峰,出門跑腿的一應瑣碎便由鬍子我代勞了……」

「哈哈!倒是叫兄弟受累了!你我不妨回山再作商量……」

一對冤家,突然成了親兄弟。兩人一番親熱之後,便要守著規矩拜見林一這位太上長老,卻又雙雙看向遠處。鐵七好奇地說道:「那女子為何回轉?後面還有一人……」胡老大理所當然地奉承道:「可不是恭賀鐵門主來了……」

天震門的門主有了落處,使得林一少了樁心事。他才想吩咐幾句,已然留意到了遠處的動靜。那帶路的女子正是方才離去的柳兮湖,後面跟著一位行色匆匆且神色焦急的陌生男子。

相距尚遠,那有著金丹修為的男子便迫不及待地高呼一聲——

「前方可是林前輩?晚輩命不久矣!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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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2 14:39: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七章 言行不一

突然有陌生人跑過來高呼救命,莫說東方朔、鐵七與胡老大皆是神色懵懂,便是林一亦有些糊塗!那風塵僕僕的中年男子,有著金丹中期的修為,周身上下並無異常,又怎會命不久矣?

山崗之上,柳兮湖靜立一旁。此前返回山門的時候,恰逢有人前來尋找林一。見對方風塵僕僕且話語怪異,不由得叫人為之好奇起來。她遲疑再三之後,還是帶著這個男子來到了此處。

「林前輩,您老人家可真是叫人尋得辛苦啊!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在下從舒州至夏州、清幽谷、天震門、再至虛鼎門……」接連的滔滔不絕之後,這男子又驚又喜,還帶著滿臉的慶幸,雙手奉上一枚玉簡,懇求道:「在下天道門葛元,有請林前輩施法救命!」

聽了這個葛元的一番話,在場的幾人明白了過來。此人,乃天道門弟子。他與師妹拌了幾句嘴,恰好被長輩撞見,並為此受到了懲戒!

不過,這懲戒叫人匪夷所思!葛元被門中的前輩下了神魂禁制,若是一月之內不得解除,將死路一條。而那位前輩說了,這天下只有一人可以救他性命,便是夏州的林一。只須持信簡尋到那人,便可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平白無故遭致如此重懲,葛元很是冤屈,卻又只能自認倒霉!在天道門中,那位前輩是有了名的喜怒無常,沒人不怕她的!

無奈之下,葛元帶著那位前輩的信簡與幾句吩咐,便匆匆忙忙趕往了夏州。一路之上,他是一個傳送陣接著一個傳送陣,不敢稍有耽擱。沒法子啊!一個月之內尋不見要找之人,神魂禁制發作,其小命便沒了!

奉上了玉簡之後,葛元還是來不及緩口氣,忙道:「前輩!信簡若是無誤,還請出手相救!花前輩還有幾句話讓在下轉告呢……」

林一手裡拿著玉簡,雙眸閃動,沉吟不語!

鐵七與東方朔還在盯著那個葛元,各自神色錯愕!神魂禁制?這禁錮人的手段可夠歹毒的……

胡老大則是感同身受,一時心頭惴惴……

柳兮湖略有所悟,已然想到了一個貌美的女子!葛元口中的花前輩,不是那人又是誰?以性命要挾,一月內橫越九州千萬里,只為傳信而來……

「前輩……」葛元再次出聲相求。林一沖其打量一下,突然抬起左手抓去,轉而屈指一彈,緊接著便是一聲微弱的爆響,一縷淡淡黑煙裊裊散去,煞是詭異……

葛元終得以放下心來,躬身謝道:「花前輩所言不差,林前輩絕非見死不救之人!」

林一看著手中之物,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在未央海上,並未見到花塵子的身影。自己現身至今已過去了兩個多月,那女子卻在一月之前便讓人送來這枚玉簡。而其中只有一句話:行至水窮云未起,空谷百年雁無跡;天涯路盡天門開,一步絕塵登仙去!

花塵子雖性情多變且狡詐多智,卻並非行事莽撞之人!她如此匆忙傳信,卻只有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林一拿著手中的玉簡示意了下,問道:「葛元!你方才曾說,除此之外還有話轉告,不妨與我道來!」

一旁的胡老大按捺不住,跟著接話說道:「林長老!鬍子雖說無恙……這個……!」親眼所見葛元遭受神魂禁制的情形,他還是擔憂起了自家的安危。

林一瞥了眼胡老大,說道:「百年之期已過,你自然無恙!而言行不一者,才會自食其果!」胡老大暗鬆一口氣,低頭哈腰笑道:「嘿嘿!我不過隨口一問……」

葛元突然現出為難的神色,欲言又止。見林一看來,他遲疑了下,還是後退了兩步,小心說道:「花前輩的原話如下……未竟之途,有人代勞,那個言行不一的小子有此下場,實屬報應!哼哼!活該!倒霉……」他說著,還佯作出花塵子刁蠻的神態來,竟也惟妙惟肖。而見此情形,在場的幾人並非感到有趣,反倒是面面相覷。稍後,胡老大垂下腦袋,嘴角一陣抽搐。

一番吞吞吐吐之後,葛元被自己個兒嚇了一跳。而林一神色沉靜,並未動怒,他這才壯壯膽子接著又道:「花前輩還說了,念與那小子有著過命的交情,這才千萬里傳書,自此以後兩不相欠!」言罷,其再不敢出聲,只怕惹出禍來殃及自身。

林一雙手背後,掌心還扣著那枚玉簡,往前踱了兩步,抬頭遠望。四周蒼翠環繞,安謐寂寥;秀峰之上,云天高遠……

獨自默然片刻,林一轉過身來,隨手摸出一件法寶扔向葛元,說道:「一路辛勞!這把飛劍聊作補償吧!」對方忙拱手稱謝,便帶著意外之喜返身踏上了來路。少頃,他又轉向鐵七與胡老大說道:「你兄弟二人先行一步……好生經營天震門!日後前往清幽谷求取丹藥,休得白佔便宜,不然……」其很是隨意地轉向東方朔吩咐道:「你與我記住了,天震門不掏靈石,一粒丹藥都沒有!」

清幽谷窮得燒不起丹爐,與天震門不無干係!鐵七與胡老大每回上門求丹藥,都是理所當然地拿了就走,使得林江仙苦不堪言,卻又念及林一的情面而不便拒絕,以至於幾年後他兩手一攤,沒靈石、沒藥草,丹藥何來?如此這般,兩家窮親戚才漸漸沒了走動!

現如今天震門成了富裕人家,幾塊靈石自然不在話下,鐵七與胡老大忙應承不迭,又對林一手上的玉簡好奇起來,說道:「那花道友莫非是個女子?最難消受美人恩吶!咱家兄弟瞭然!既然林長老無暇返回山門,且如此這般便是……嘿嘿!呵呵!哈哈!」放肆的笑聲響起,兩個心虛的傢伙已趁機竄到了半空之中,相逐而去。

無心與那兩個渾人計較,林一轉而走至柳兮湖的身前。那女子想起此前的冷遇,不由得輕聲說道:「若有相擾,這便告辭了……」

林一搖了搖頭,淡淡笑道:「有些話我本不想說……」他頓了下,接著又道:「天震門的弟子大多來自散修,清幽谷毀了可以再來,而你虛鼎門又經得起多大的風浪?不妨偏安一隅,靜心修道!此間風景甚好……」

柳兮湖微微一怔,山崗的墳冢前只餘下她獨自一人。其緩緩前行兩步,抬首遠望。人蹤杳杳,白雲意懶……

……

清幽谷,幽冥澗,晏起的洞府之中,林一與其相對盤膝而坐。

林一帶著東方朔前往玉山島,走了一個月。而返回夏州的時候,兩人只用了一天的工夫。他未作停歇,只想與晏起好好暢談一番。

曾幾何時,這兩人一位是前輩高手,一位是後進小輩。彼此間有過欣賞、有過提防、有過暗算、亦有過撕破臉皮的時候,卻從未這般好好的說過話。時至今日,光陰荏苒三百多年……

修為與境界的感悟,煉器、煉丹以及陣法的心得,直至拚殺取勝之道,林一是無所不談!

為此,晏起大為振奮!他知道面前的不再是那個來自大夏的晚輩,而是一個名動九州的高手!得以與這樣一個奇人坐而論道,著實不易!

兩人暢談一日,晏起大有收穫!林一的許多見解與感悟,對他來說有撥云見日之功。在其意猶未盡之時,對方笑著離去,說是要尋林江仙飲酒……

清幽谷以北的青霞山,為門主的洞府所在。此處與幽冥澗為山門中兩處禁地,非親傳弟子與長老不得入內。尚未臨近便有丹香飄來……

火紅的丹爐旁,有嵐若云作陪,林一與林江仙飲酒不輟!從嵐城初識,鬼市奇遇,再到後來的種種,他兩人有說不完的話……

林一返回清幽谷的第三日,帶著東方朔來到幽冥澗旁的山峰之上……

半個時辰之後,東方朔跪了下來,無奈地說道:「在師父收到信簡的那一刻起,弟子便知道分別在即……」

兩日來未作歇息,林一不見疲態。他走至山峰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擺擺手說道:「你我雖為師徒,年歲卻相差無幾,不必拘禮!」

東方朔的臉上露出笑容,卻執拗說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還是磕幾個頭才能心安!師父便成全了弟子吧!」說著,他不管不顧地伏地叩首!

林一本想勸阻,卻心頭一動。待東方朔站起身來,他略作遲疑,便抬手布下幾道禁法,又拿出三枚玉簡,鄭重示意道:「正如你方才所言,若非傾囊相授,只怕為師難以心安啊!只不過,這『寄魂分身術』與『破空遁』乃保命神通,即便無法修煉,亦絕不可外傳!而後一篇碑文,更不得走漏半點風聲。如若不然,小小的清幽谷毀滅只在旦夕之間!切記!」

東方朔忙又跪下,伸出雙手鄭重接下三枚玉簡。幾個時辰之後,他當著師父的面將其毀去。

隨後,林一又吩咐道,只有在修為有成之後,晏起與林江仙化神之時,方可將碑文相傳。東方朔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師父,忙用心記下。還有,莫要忘了天震門與玉山柳家的那份淵源;虛鼎門有難時,不妨暗中予以關照……

林一走的時候,沒有驚動晏起與林江仙。他只是讓東方朔代為轉告一聲,要出趟遠門!至於何時歸來,弟子沒問,師父亦未提及……

旭日初昇時分,東方朔衝著那遠去的背影躬身一拜!他轉而俯瞰清幽谷,雙目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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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3 14:32: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一十八章 又能如何

神州門數百里外的鰲山腳下,乃天昊鎮所在。此處依山而居,為修士彙集之地!

午後才過,烏云遮住了日頭。不消一刻,風雨驟來,天地一片茫茫。

已是歲末臘月,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冬雨愈來愈大!街道上除了偶爾一閃即過的修士之外,早已沒了凡人的身影。

便在此時,林一出現在風雨的街道上。他背著雙手,信步遊走,眉宇間若有所思。少頃,其四下打量一番,身形凌空而起,直奔鰲山的方向而去。

片刻之後,神州門的山門在望,林一去勢漸緩。而尚不待他繼續前行,突然衝過來兩道人影,並出聲喝道:「來人止步!」

那是兩個金丹後期的修士,皆面無表情。

林一抬眼看去,那座曾熟悉的神鰲峰藏於**深處,情形不明。他輕輕皺眉,叱道:「緣何阻我去路?」

兩個神州門弟子似是有備而來,其中模樣年長些的一人拱手說道:「非本門弟子且不受召見者,面阻勿怪!還請林前輩就此回轉,不然……」

「哦?」林一眉梢一挑,反問道:「你已然知曉我的來歷?」那人遲疑了下,索性不再吭聲。傾盆而下的雨水之中,雙方相距十餘丈懸空而立,皆無退讓之意。

少頃,林一抬手拿出一物,正是那面金質的九州令。稍稍把玩,他將其舉起來,說道:「想來,即便我亮出太上長老的金牌,想必還是個拒之門外的下場……」

見到金質九州令,兩個金丹弟子悄悄換了個眼神。其為首者斟酌一二,拱手說道:「我家祖師已有所吩咐,太上長老令牌因故丟失多時。林前輩既然持有此令,還請原物奉還!」

許是沒聽清楚,或是錯愕所致,抑或是所擔憂的一切成為了事實,林一的嘴角冷冷翹起,周身的殺氣沛然而出,頓時將臨近的雨水擊成粉碎,再化作霧氣橫捲而去。那兩個金丹弟子臉色微變,卻是不敢退後,還硬著頭皮說道:「山門之前,休得無禮……」

「小輩,莫要得寸進尺!」林一雙眸一寒,轉而揚聲喝道:「出云子何在?文玄子何在?出來見我……」他暗運玄功,聲震四方。這一刻,鰲山上下除了那不盡的雨水,還有迴響不絕的喝聲……

來人不僅殺意滔天,還直呼祖師名諱,這是要單挑山門的架勢!兩個金丹弟子嚇了一跳,忙暴退而去。而不過剎那,二十餘位元嬰後期的修士恰似平地而出,眨眼間便將林一圍困了起來。

異變突起,林一不以為懼,環顧四周,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出云子與文玄子並未現身,卻有寧遠與文心帶著一二十位高手擺開了陣仗,並衝著他微微頷首示意。

林一雙眉淺鎖,沉聲問道:「寧遠!文心!令師及令師伯可在山門之內,為何要如此對待林某?」

文心眼光躲閃,避而不答。寧遠歉然一笑,說道:「林道友,且息怒!聽我道來……」他眼光掠四周,一個個同門嚴陣以待。其暗吁了下,接著不慌不忙地說道:「你假借神州門之名而一舉滅了魔煞門,在夏州惹起的動靜可是不小!家師為此很是不快,雖念及舊情而不予追究,卻不想與你再有糾葛!還請奉還九州令,以免彼此傷了和氣!」

林一身上的氣勢不減,下巴一挑,說道:「寧遠,不管你是奉命行事,還是要成心對付林某,皆無妨。不過,我再問你最後一回,令師及令師伯是否還在山門之內……」

寧遠沉吟了下,從容說道:「事關兩位長輩的行蹤,請恕寧某無可奉告!」

林一眉梢一挑,嘴巴一撇,冷笑了聲說道:「寧遠,本以為你是個可信之人,卻不想……」他拂袖一揮,又道:「亦罷!你不說,便由我來說……」對方神色微窘,卻與四周的同門留意起來。一個外人,怎會知曉兩位前輩的動向?

林一背起雙手,揚聲說道:「兩百多年之前,出云子潛回了神州門,便在暗中謀劃九州一統的大業!后土仙境之行,文玄子藉機挑起仙門紛爭,並為日後的未央海大戰留下註腳。那對師兄弟真是好算計啊!只須出其不意之下,重挫各大仙門,神州門便可成為天下至尊……」他清冷的話語聲直透雨霧,悠悠傳向百里、千里,乃至萬里之外……

不管林一所言真偽如何,皆事關非小!寧遠神色一亂,忙道:「林道友!空口無憑,還請慎言……」

「誰說我空口無憑?這九州令莫非有假不成?」林一抬手示意了下,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周身散發著狂傲的氣勢,冷然說道:「出云子以太上長老金牌相贈,並讓林某在暗中相助。現如今,他心願達成,卻來了個過河拆橋!呵呵……」他搖了搖頭,接著又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九州的化神修士已盡數被他帶往一條不歸路……」

林一的猜測或許有誤,卻**不離十。而若是任其這般說下去並風傳天下,神州門將顏面掃地。寧遠有心阻止,卻躊躇不定。眼前這人既然敢來,便必定有所依恃!稍有不慎,只怕會事與願違!

寧遠正自兩難之際,卻又放下心來。只見一道人影穿過雨霧而來,悠然出聲——

「言不可盡善,善不可盡言!」

看清來人,林一微微一怔。他周身氣勢一斂,卻兀自狐疑不定。神州門的兩位高人並未出山遠行?

數十丈外,文玄子飄然而至。其神態從容,好似要融入風雨之中,卻又讓人無從睥睨!他淡淡看著林一,帶著難以捉摸的神情說道:「凡事有度,過猶不及也!」

林一哼了一聲,反詰道:「若非如此,你文玄子前輩會現身嗎?」他抬手指向左右,又質問道:「早已料到林某要登門,卻擺下好大的陣仗,又是何道理?」

文玄子不動聲色,拈鬚說道:「誰讓你滅了魔煞門而置我於不義呢?此情此景,不過你咎由自取罷了!」見其氣定神閒的模樣,林一輕輕搖頭,說道:「本以為前輩現身會給我一個說法,未料到您虛言以對,著實叫人心寒!」

話語一頓,林一又朗聲說道:「當初的未央海之上,有出云子前輩的暗中傳音,你才臨時起意派天震門參戰,不過是要逼我現身並牽扯在內……」

文玄子眼光一閃,慢慢鬆開了拈鬚的手。

林一接著說道:「此後,出云子假借仙域的下落來了個恩威並重,助你一統九州仙門,卻將我拋至一旁,忘了彼此的約定,這與過河拆橋有甚兩樣?」他話語陡然拔高,叱道:「有你等假我之名矇騙天下在前,又怎怪得了我效仿在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外乎如此!」其斂藏的氣勢緩緩散出,凌厲的殺機迅即籠罩四方,驚得神州門的那些高手暗暗動容。

文玄子神色一動,適時出聲吩咐道:「寧遠帶人退下!老夫與林道友有話說……」

寧遠的心頭一緩,與師妹相視無語。轉身之際,他兩人不忘衝著林一拱手示意!

眾人散去,文玄子雙袖一揮,數十丈內頓時風雨無聲。見林一不為所動,他輕輕一笑,說道:「你所為何來?」其言行舉止,竟然與之前判若兩人……

林一默默打量著文玄子,少頃,竟是將金質九州令抬手拋了過去,說道:「一為奉還令牌,二是要尋問出云子前輩的動向!」

文玄子又是呵呵笑道:「果不其然!我師兄走的時候便留下話來,一切皆瞞不過你小子……」不待對方將話說完,林一猛地仰起頭來,胸口一陣急劇起伏。數十丈內皆為元神之力所禁錮,風雨不來,只怕人亦難以走脫!

「方才的一番作難,並無惡意!不經磨礪,難當重任啊!你之修為秉性,皆為上佳之選……」文玄子收起了金質九州令,轉而又拿出一面白玉令牌。他才要接著說話,林一突然回首看來,焦急問道:「出云子前輩已走了多時?他怎會忘了我的有言在先……?」

「有言在先……」文玄子念叨了一句,恍然笑道:「又能如何?那個地方你去了十死無生,我師兄才有意相瞞,實乃用心良苦啊!除此之外,他在一月之前便斷定你必將尋上門來……」他示意了下手上的令牌,溫和又道:「……並讓我收下你這個弟子!」

林一怔然!連日來的擔憂,還是落到了實處。早知道出云子為人不老實,這才有言在先,要與其同往登仙谷。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怕石門被毀而斷絕了通往仙域的門徑!誰想他已走了一個多月!若非花塵子傳信,這一切還蒙在鼓裡!曾親眼目睹那個胖子騙了天下人,而現如今自己亦未能有所倖免!

這還真是世事弄人!不過,正如文玄子所說,事已如此,又能如何?

一口悶氣無處宣洩,林一在原地轉了圈子,帶著古怪的神情衝著文玄子拱手說道:「有愧前輩的厚愛了!若是念及林某的三分薄面,還望以後莫要為難天震門與清幽谷!告辭……」話音未落,他手上突然多出一把金劍,返身便劈向了前方——

「喀喇——」作響,元神禁錮碎裂,風雨急襲而來。間不容緩之際,林一趁勢破空而去,隨之一聲長嘯震徹神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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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登仙無門

       十日之後,林一出現在通州以北的冰山雪地之間。面對萬里一色的壯觀景緻,他猶自鬱結難消,禁不住衝向了一座雪峰,奮力一拳打去——「轟——」

隨著一聲巨響,碎銀四濺,雪花飛迸,十餘丈的一截冰峰轟然炸開。不過少頃,一陣「喀喇喇——」奔雷作響,百里山谷頓時顫抖,繼而颶風驟起,銀蟒奔湧,白霧瀰漫……

不知過去多久,四周那山呼海嘯一般的動靜終於消停下來。

萬丈高空,林一寂然獨立,神色漠然!直至心頭塊壘隨雪崩漸去,他這才微微翹起嘴角,兩眼中嘲諷意濃!

不是你吃虧,就是我上當!與出云子的來往,便早已注定了下場。而自己為何還這般大動肝火呢?是為了一分善念被人無情碾碎的不甘不忿,還是眼睜睜遭受戲弄的無能為力所帶來的惱羞成怒……

或許兩者兼而有之!之所以從一開始便老老實實接受出云子的擺佈,還是被對方的『破空術』與金質九州令矇蔽了雙眼!神異的破空遁法,可謂是誘之以利;長老令牌,便是示之以誠。於是乎,自己便想當然的以為先佔了便宜,只須以後小心些便不會吃虧。而最終又如何?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那個看似了無心機的出云子,並未太費周折,便用這最為簡單的手段得償所願!

一體三嬰、橫行九州,名動天下,等等,又能如何?無論是機智還是修為,自己與那個貌似猥瑣且俗不可耐的胖子相較,皆相去甚遠!

看來,自己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俗人!正如花塵子所說,有此報應,活該……

想至此處,林一拿出了那枚沒有署名沒有後綴的信簡。行至水窮云未起,空谷百年雁無跡;天涯路盡天門開,一步絕塵登仙去!見到其中這四句話的那一瞬間,便知道它來自花塵子無疑……

這四句話中,有抱怨、有得意,亦有暗示。而那個女子置身事外,又怎會知曉登仙谷天門的玄機?若是出云子將此有意洩露出去,九州的化神高人們豈肯坐視。到那時候,眾人蜂擁而去,登仙谷不堪其亂,導致石門被毀,一切將悔之晚矣!

為此,林一安頓好了天震門與清幽谷之後,便匆忙上路。不過,遠行之前,他還是帶著一分僥倖走了趟神州門……

如今已過去了一個半月,不知羅秋娘是否出關,登仙谷又是怎樣一番情形?

……

三個時辰之後,林一出現在一片山谷之中。眼前所見,讓他心頭一沉。羅家所在的山坳之上,已不復從前的模樣。其房舍多半被毀,白雪黑泥,滿目狼藉。見有陌生人現身,那些家族弟子稍顯慌亂……

兩個金丹修士御劍騰空而起,轉瞬間又雙雙身形一頓,隨即便折身返回。林一則是默默點了點頭,從半空中飛越羅家所在的山坳,直奔遠處的登仙谷而去。

前去兩千多里,登仙谷邊緣的一處雪峰之巔,林一緩緩落下了身形。此處高不過千丈,卻是冰雕玉徹的一方天地,在碧藍天空的映襯之下,滿目的晶瑩剔透,別有一番景緻。峰頂一塊巨冰之上,佇立著一個身著彩裙的女子,於此時出聲說道:「林道友!可為應約而來?」

林一雙腳凌空,靜靜打量著說話的之人。來時,出聲相邀的便是這個羅秋娘!而其神情倦怠,眼光中帶有一抹淡淡的悵然。

「在后土仙境之中,我便暗中讓你前來尋我!誰料你百年沒有動靜,而兩次的現身皆不是時候……」羅秋娘話語舒緩,儼如一個風燭殘年中的老婦人,講述的只是已然過去、且又無從更改的宿命。

林一落在巨冰之上,輕輕拱起了雙手。他想要開口,而諸多疑惑又不知該如何提起,心頭隱隱生出幾分愧疚!此前的情形不言而喻,羅家分明遭遇了不測。而羅秋娘神色不佳,顯然是強行出關所致。這一切,只怕還是與自己有關。不過,為何此次來的不是時候?

斟酌了下用辭,林一說道:「我在后土仙境中被困百年,脫身之時意外來到登仙谷,方才明白羅道友所言不虛!本欲就此討教一番,恰逢道友閉關,便回轉夏州耽擱了幾日,卻不想羅家有變,可否如實相告……」

羅秋娘淡淡一笑,說道:「已然如此,還有什麼不可說的!」她示意了,便在原地盤膝坐下。一陣寒風吹來,其髮梢飛起幾根銀絲。

林一看了眼羅秋娘,默默點點頭,撩起衣擺坐了下去。他有意收起護體靈氣,只覺得寒風料峭,叫人心神一緊。

「在后土仙境的鮫島之上,我曾暗中告知登仙谷的秘辛,只想有日與林道友攜手……」隨著羅秋娘的娓娓道來,林一心頭的諸多疑惑一一解開……

無數萬年之前,羅家的先祖與一夥族人從外域而來。為了守住這條來往的通道,他建立羅家並有了後來的登仙谷。

當羅家的先祖耗盡壽元身隕道消之時,他為後人留下三道石門,名曰『登仙門』,並叮囑說,元神未成者不得進入其中,不然必死無疑!

此後,羅家的後人悉心守護著登仙谷,期待有一日可以穿越石門抵達外域。只是修煉艱難,修至化神更是難乎其難,雖無人登仙而去,而相關秘辛卻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羅秋娘好不易有了元嬰後期的修為,距化神可謂一步之遙,卻再難寸進。她不想如先輩們那般抱憾終生,更不願白白錯過近在眼前的機緣,於悉心查閱典籍之後獲知,之所以元神不成而不得進入登仙門,只因罡風迅猛的緣故。而唯一破解之法,只有鮫綃可以一試!

何處可尋鮫綃的下落?無計可施的羅秋娘,便就此事請教幾位交好的散修。適逢居平子從后土仙境中返回,讓這女子大為振奮,這才有了後來的四人同行……

凡事有意外,因林一的緣故,通州的四散修不僅未能得償所願,還折去了個匡夫子。仙境關閉之後,她與居平子及步陽子返回,用僅有的鮫綃嘗試煉製綃衣。不出所料,最終只勉強煉製出來兩件防身的寶物,而要試圖登仙的卻有三人……

居平子與步陽子的壽元皆所剩無幾,他兩人說什麼亦不肯錯過此生最後的機緣。此事由羅秋娘引起,她又怎會置身事外呢!而即便有綃衣護體,前去亦並非坦途……

無奈之下,羅秋娘、居平子與步陽子便欲藉著最後的辰光閉關化神。若有不成,再一無反顧踏上那條不歸路,生死無悔矣!

如此這般,三人相邀閉了死關。而直至有一日,羅家被毀,族人呼救,整座登仙谷都好似要翻轉過來,受到了驚動的羅秋娘不得不被迫出關,這才明白禍事降臨!

九州的八位化神高人齊至登仙谷,接下來的情形可想而知。在尋至一道石門卻不得入內之後,一夥高人變得謹慎起來,自然要尋羅家的當家人問個明白,最終卻一無所獲。

惱怒之下,八位化神高人便將羅家掀了底朝天,更有甚者揚言要殺人滅族,終於逼出了羅秋娘……

「那為首的前輩是個肥胖之人,據說曾是神州門的前任門主,甚為……甚為可惡!」話至此處,羅秋娘無力地嘆了聲,接著說道:「三道登仙門,被林道友與那位前輩毀去其二。為了保住羅家,我只得打開最後那道石門,在八位前輩相繼離去之時,卻不想突變又起……」

林一默然而坐,雙眉淺鎖。得知登仙谷的來歷,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地方,那就是七星島的水下城,不知這兩者間有無關聯?當初來到九州的仙人並非只有羅家的先祖,餘下的去了何方?

出云子是個不擇手段之人,如此對付羅秋娘亦在意料之中!不過,羅家被毀,族人不見死傷,這正是那個胖子的奸猾與可惡之處!明明知道他的用意不良,卻叫人防不勝防且無可奈何!而所擔憂的一切,還是不可避免……

察覺羅秋娘的話中有異,林一抬眼看去。對方說道:「……一女子現身登仙谷,並強闖登仙門。天道門的松云前輩不允並告誡前途凶險,而那女子卻執迷不悟……」

「是花塵子……」林一恍然失聲。

羅秋娘眼光一閃,輕輕點頭說道:「原來林道友早知此事……」

林一搖了搖頭,卻無從分說。淺而易見,花塵子事先知曉前輩們的舉動,這才傳信相告,並尾隨而來。而那女子刁蠻任性,又怎會聽從他人勸告!那石門背後,絕非善地……

稍稍緩了一緩,羅秋娘又道:「為免有人相阻,花塵子進入登仙門之後,竟然出手將其毀去……」她禁不住長嘆了一聲,又道:「想不到,我羅家守護數萬年的登天門徑,就此而歿……」

聞得此言,林一神色一怔。不假思索,他忙散開神識看去。少頃,其破空一閃便在原地沒了身影。片刻之後,其倏然現身,雙眸中赤芒猶自閃爍不定。餘下的那兩道石門,皆無跡可尋!花塵子,你一步絕塵登仙去,為何要斷了他人的去路?而自己匆忙趕至此處,還真是錯過了時候……

對林一的舉動早有預料,羅秋娘神態孤寂而淡然。白玉般的冰峰之上,她一身彩裙甚為嬌豔,還有髮梢的幾根銀絲輕輕飛揚,乍一見便如花兒最後的綻放,只待隨風逝去的那一霎……

林一漸漸回過神來,再次端詳起眼前的羅秋娘。這女子強行出關,生機受損,只怕會累及修為與壽元!而其如此從容淡然,好似對石門遭毀並不在意……

「羅道友!你可知出云子等人來到登仙谷的緣由?」心念轉動,林一如此問道,並在羅秋娘的近旁坐下。卻不料對方隨口答道:「那位前輩說了,一切皆因你林道友的緣故!」

聞聲,林一不由得面皮一熱。出云子騙了人之後,還不忘再踩上一腳,真是仁至義盡!他暗吁了下,帶著幾分尷尬拱手說道:「皆為林某之過……」

羅秋娘拱手還了一禮,不以為意地說道:「無端為他人代過,豈不是為虎作倀!登仙谷之禍,不怪林道友!此乃羅家命數使然,徒呼奈何……」

當年倒是小瞧了這個女子!林一恢復了常態,歉然說道:「只可惜大禍釀成,以至於登仙無門!」

「登仙無門……」將林一無意說出的四個字念叨了一遍,羅秋娘忽而釋然一笑,說道:「林道友所言,大善!」

林一神色一動,一直起伏不定的心緒再次悠悠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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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道不可名

登仙無門的四個字有何所指,羅秋娘並未道明,而是尋問起了林一的境遇。獲悉對方被困百年並從后土境直接到了登仙谷,她一笑了之而不再深究。至於彼此間曾有過的恩怨,則無人提及……

隨著兩人交談漸久,林一獲悉羅秋娘所學龐雜,一身的修為與見識並不亞於大仙門的弟子,不由得為羅家的傳承暗暗折服!

不僅如此,林一還從羅秋娘的口中得知,這女子與居平子、步陽子皆在這冰峰的深處閉關修煉。她在此處並非等候外人的到來,而是另有用意……

當暮色降臨的時候,羅秋娘站起身來,說道:「實不相瞞,於此守候月餘,只為居平子道友出關!而天色已晚,我須回家交代一番!道友若是有心,不妨在此等上兩日。失陪了!」

林一獨自呆在冰峰之上,看著那道彩色人影漸漸淡去並消失在了遠處。羅秋娘是要等著居平子出關,再一同遠行?先前的登仙谷有三道登仙門,卻有門而不得入。如今石門沒了,而從那女子的言行舉止看來,仙緣尚有轉機?

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林一都要在此等候下去!不便追問緣由,不知明日如何,只能坐看夜色漸沉,寒風愈烈!他心緒飄遠,僅存的一絲迷惑隨之煙消云散……

出云子偶遇林一併同往未央海,重創聞白子而震懾天下,再用仙域來要挾七位化神道友,可謂恩威並重。

如此這般,出云子自然要拋下知情者,以免洩露玄機。而留下林一這個高手怎會讓人安心,不妨在未央海大戰中將其捆綁在神州門之下。而吃虧者有苦難言之下不免有忤逆之心,乃至於最終尋上門去討要說法等等,這才有了神州門的嚴陣以待,以及文玄子的收徒之舉……

林一在離開未央海的時候已有所察覺,卻難以揣度出云子的真實用意,便趁勢滅了魔煞門來試探神州門的反響。在別人看來他的舉止不可謂不瘋狂,卻不料早已在某人的預料之中,並早有應對之法。而最終只能叫人無奈地嘆一聲,事已如此,又能如何……

八位化神高人加上花塵子盡皆遠去,九州只留下文玄子一個高人。此後的很多年間,神州門傲視天下,乃名符其實的仙門至尊!

儘管不齒甚至憎恨出云子的行徑,卻不得不佩服那人的機智與堅韌。其曾遭重創九死一生卻並未就此沉淪,而是嬉戲紅塵,只待蟄伏了千年之後,再臨峰巔而獨領風騷……

風緊夜寒,林一獨自在冰峰之上默然獨坐。鬱鬱難消之時,他順手拿起腰間的紫金葫蘆便灌了一口。甘冽勁猛的酒水恰似一股冰泉直透心底,隨之又化作一團火燒升騰而起。這冰火起伏跌宕的暢意不過一瞬間,便有淡淡的悵惘夾雜著莫名的寂寥奔湧而來,叫人只想著把酒舒懷……

夜色褪盡,曙光乍現。云霞繽紛,冰峰輝映。只見火紅、金黃、碎銀等點點光芒五彩斑斕,千里登仙谷如夢似幻!直待晚霞西去,一方冰雕玉砌的天地重歸寂然……

日昇日落三個輪迴之後,第四日的清晨時分,那身著彩裙的羅秋娘回來了。

冰峰之上,林一兀自一動不動坐著,儼如凍結了一般,周身上下乃至眉梢面頰,皆披了層寒冰,唯有雙眸中精光閃爍。兩千里之外的羅家山坳中,諸多族人跪拜不起,遙望北方!那臨近的女子頭也不回,神色決然……

「家中瑣碎總要安頓一番,這才耽擱了三日。讓林道友久候了!」人尚未落下,羅秋娘出聲致歉。

一聲輕微的爆響中,林一起身站立。其身上的寒冰霎時不見,只有淡淡白霧氤氳散去。他頷首示意了下,說道:「飽覽絕峰勝景,恰如其時也!」

羅秋娘淡淡笑了下,接著分說道:「居平子道友本該昨日出關,只因有所顧忌,這才等到此時!」她轉而衝著下方的冰谷,分明是與某人傳音。

林一會意,往下俯瞰。這女子曾說過,她與另外兩位道友在冰峰下閉關。正是由於自己的緣故,那兩人才心生顧忌而不願現身,乃情理中事。誰讓彼此曾是冤家對手呢!

片刻之後,一道人影從地下飛出直上冰峰。其一身青色道袍,三綹灰白長鬚,神色落落寡歡,見到林一還是擠出些許笑容來,拱手說道:「林道友,幸會!」

來人便是曾三入后土仙境的居平子!當年的一番鬥智鬥法雖然不了了之,卻不想到百年後彼此又聚到了一起。不過,這人閉關出關之後,原有的修為不見突破,反倒是有所減弱。而其言行舉止中少了陰沉,多了坦然。看來,方才的羅秋娘已道明了一切。

「居平子道友!幸會!」林一跟著拱手寒暄了一句,又好奇問道:「據羅道友所說,還有一位步陽子道友在此閉關,為何不見現身,可是未到出關的時候……」

居平子笑容漸去,輕輕一嘆。他看了羅秋娘一眼,轉向林一說道:「三年之前,步陽子便已耗盡了壽元而身隕了!」

林一微愕,默默點了點頭。

羅秋娘輕吁了下,說道:「動身在即,不妨前去與步陽子道個別!」居平子嗯了聲,附和道:「亦罷!不枉相識數百年……」

見兩人看過來,林一說道:「迎來送終,乃應有之義!同去……」

三人躍下冰峰,催動遁法,相繼沒入白雪覆蓋的山谷。直至地下千丈深處,羅秋娘與居平子轉而往前。林一隨後而行,暗忖,閉關的地方竟然如此的隱秘,亦難怪當初連尋數日而一無所獲。

不消片刻,三人來到一處玄冰包裹著的地穴之中,各自止住了身形。不過兩三丈的一方狹小天地間,端坐著的步陽子已成了一團寒冰。其一身黑袍與銀發銀鬚清晰可見,唯獨雙目緊閉,生機不再……

一陣唏噓聲起,居平子與羅秋娘躬身行禮。相識相熟的道友就這麼沒了,兩人感同身受,皆神色黯然。

見此情形,林一禁不住輕嘆了聲。這世間有多少修士,就這麼在閉關入定中一去不返!無論步陽子生前如何癲狂,死的時候與他人沒甚兩樣!

居平子直起身來,拈鬚喟嘆,說道:「步陽子此番善終,總好過棄屍荒野……」

羅秋娘神色哀傷,輕聲說道:「此去前途叵測,或許便是個屍骸無存的下場……」

兩人感慨話別之時,林一拿著紫金葫蘆灑下幾點清酒。酒水尚在半空,便盡數結成冰花簌簌落下,為此間憑添了幾分的悲意。他欠了欠身,算是全了禮數。壽終正寢,便為善終,誰說不是呢!而身為修士,道業未成,長生不得,如此這般寂然而終,誰又會甘心呢……

許是見林一神色莊重,且無敷衍之意,居平子拱手說道:「林道友不計前嫌並以禮相送,我代步陽子謝過了!」

林一咧咧嘴,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

居平子手拈長鬚,神色感慨,又道:「不管是仇家,還是恩人;不管是高手,還是練氣的小輩,向道之心並無二致啊!所不同的,只是行進間的手段罷了!至於所謂的人性與是非恩怨,待百年之後回首看來,皆為過眼云煙!故而……」他話語一頓,帶著幾分謙遜的神情看向林一,接著說道:「故而,我輩中人,可有一時的紛爭,卻無一世的仇怨。所謂的生殺情仇,不過是途中的溝壑險灘,只待衝過去,自有天長道遠!林道友,你以為然否?」

這個居平子的話裡雖另有用意,卻不無道理!天道之下,從來就沒什麼善惡之別與好壞之分,只有形形色色的同路人!所不同的,或許便是人性不失,本我常在……

林一沉吟片刻,輕聲說道:「然也!」

神色期待的居平子心頭一緩,釋懷說道:「此番與林道友攜手遠行,幸甚!」他轉向羅秋娘,對方會意道:「不擾步陽子道友清靜,兩位隨我來……」

……

「我先祖留下三道登仙門,皆為禁制幻象所在,可出而不可擅入!與其說是留予後人的登天路,不如說是外域來往九州的一道門戶!而先祖的族人離去之後,再無回轉……」

一處偏僻的山谷之中,羅秋娘與左右兩人分說道:「通往外域,或是仙域的門徑,實則為三門合一……」

看著眼前從未留意過的山谷,林一暗暗稱奇,帶著幾分不解問道:「你此前如何開啟的石門,出云子等人又去了何處,三門盡毀,又怎能合一……」

「三道石門上,分別有一句話,為聞道者,入……」羅秋娘耐心說道:「道不可聞,聞而非也;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故而,道不可名!貿然闖入者,將無門可入!而開門之法,不過一句口訣與一式手訣而已!出云子等人所去,只是通往勾陳仙境的一條途徑,距外域尚遠……」

勾陳仙境?林一心頭一怔!早便知曉這個地方,卻無從找尋,沒想到自己卻在通往其中的地下洞穴中困了百年……

羅秋娘接著說道:「羅家先祖唯恐意外,便為後人留下一條捷徑……」

聞言,一旁的居平子暗暗動容。他雖與羅秋娘相識數百年,卻對羅家的秘辛所知不多。按捺不住之下,其出聲問道:「令先祖所留下的捷徑,可否直達仙域……」

「不過勾陳,難尋仙域!」羅秋娘輕輕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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