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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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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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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2 14:27: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一章 家傳之物

草亭之中,一白衣女子獨自靜坐著。

    四周霧靄緩緩淡去,有翠竹搖曳,還有雨聲淅瀝……

    數百年之後,這聽雨小築四周的風景還是一如往昔,卻少了從前的靜謐與溫馨,多了幾分莫名的喧囂之意!

    這兒,還是自己的家嗎?

    女子回首看向那兩間草屋,神色追憶!少頃,其揮袖一招,頭頂的畫軸緩緩落下。她將之拿在手上端詳片刻,不由微微一嘆!畫中的人兒,清麗貌美而栩栩如生。那超然脫俗的神態風韻,引人注目遐思!一隻白狐,煞是可愛……

    還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便對這畫軸有著莫名的親近!日後漸漸長大,才發覺自己的容貌與畫中的女子愈來愈像。曾就此好奇過,卻無人來釋疑解惑。不過,畫軸乃僅有的家傳之物。雨子之名,因這片雨竹而來……

    這女子便是羅家家主的義女,雨子!因其貌美如仙,修為通玄,被同道尊稱為雨仙子!

    雨子看著手中的畫軸,若有所思。不消片刻,她秀眉微蹙……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空中落下,尚未挨近籬笆矮牆,便被一道無形的禁法所阻擋,再難以近前半步。他遙遙看著草亭中的人兒,帶著幾分窘態拱手說道:「雨仙子!在下等候了數十年,只為與您一面,暢敘別情……」

    雨子神色恬靜,輕聲說道:「雷道友何出此言?彼此不過泛泛之交,且此前已見過一面……」她手中的畫軸無風而起,慢慢舒展開來,再次懸於草亭之中。既為傳家之物,且陪著聽雨小築吧!

    來的正是雷家的雷天!此前聽說雨仙子降臨羅家莊,這位雷家的少主急忙興沖沖地前去相見。對方隨意寒暄之後,逕自返回聽雨小築。其不甘作罷,一路追隨至此,卻恰好撞見了左近山峰洞府內的那一出旖旎風景。仙子羞怒之下,尋來了管事長老。當千里方圓內的弟子被驅逐一空,他為了避嫌也只得暫且離去,卻在忍耐了兩日後又溜了回來。

    「呵呵!如此這般,實乃情非得已啊!」雷天故作灑脫一笑,又不無誠懇地說道:「數百年前,曾與仙子有一面之緣。那時您不過一築基修士,已讓在下驚為天人!時至今日,雷某還是唸唸不忘……」

    雨子不喜受人吹捧,尤其不喜看著一個男子在門前賣弄口舌。她抬手打出一個法訣,說道:「休得胡言亂語!只此一回,下不為例!半個時辰之後,還望自行離去……」

    仙子倒是個好說話的人!雷天有些意外,不敢怠慢,忙道:「遵命……」

    於此瞬間,數百丈方圓的山坳上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四周的禁法盡皆無蹤,只有聽雨小築籠罩在煙雨迷濛之中。

    雷天心頭一振,抬腳穿過籬笆小門。而他才走兩步,禁不住微微失神。前方不遠處的風雨草亭之中,白衣仙子宛若一尊玉雕般靜坐不動。那精緻的容顏與淡然的神韻中,有著空谷幽蘭的靜美,出水碧蓮般的聖潔……

    一個曾經的小輩,竟然於數百年後成為了名動界外的仙子!若非親眼所見,絕難叫人相信!不過,既為九牧聖女的弟子,又怎能以常理度之!

    ……

    一個僻靜的山谷之中,林一背著雙手衝著一處絕壁發呆。他身後的不遠處,肖權子在小心地分說著什麼。

    羅家的長老傳下令來,在雨仙子離去之前,聽雨小築的千里之內,不容弟子隨意出沒。敢有違令不從者,嚴懲不貸!而肖權子所值守的地方,隨之有了變動。他要在千里方圓內四下巡弋奔波,以免有人違令不遵!

    林一所在意的並非這些,而是想知道雨仙子何時離去。

    對此,肖權子一無所知。不過,他從羅家子弟們的口中聽到一些風聲。據說,兩月之後的玉山云崖,有羅家的前輩開壇論法,仙子本人或許會現身……

    林一陰沉著臉,半晌不出聲。便在肖權子惴惴不安之際,他突然拔地而起,越過高崖絕壁飛向遠處。

    肖權子留在原地,一人腹誹不已。將暮云姑娘弄到手,算你有本事!不僅如此,還跑到仙子的面前行那苟且之事。嘖嘖!這膽色、這氣魄,不服不成啊……

    ……

    草亭的一丈之外,雷天席地而坐。面對沉靜如水的雨仙子,這位睿智過人且能言善辯的雷少主,一時有些無措。唯恐錯失大好機緣,他索性硬著頭皮說道:「在下仰慕仙子已久,卻不敢有非分之想!而於此守候的數十年間,唯有仙子的畫像可解煎熬之苦,不知可否將之賜下……」

    「畫中之人,並非是我!」雨仙子輕輕搖頭。

    雷天與草亭隔著一段石階,身下也矮了一截,正好可以仰望那懸著的畫軸。他神色微愕,伸手示意了下,問道:「不是仙子的畫像,又是誰人……」

    雨仙子沒有說話,再次搖了搖頭。

    雷天自以為是地呵呵一笑,說道:「畫中之人貌美出塵,不是仙子的姐妹,便是仙子的長輩……」

    「你若是多作打聽,不難知曉我的來歷!」雨仙子輕柔的話語聲中,透著些許的無奈與冷淡。義父向師父求情,說是思女心切。而此次回來,並非所想像的那樣……

    雷天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他暗暗自責了下,佯作從容地說道:「仙子的芳名早已傳遍界外,有關仙子的來歷更是一樁奇聞,為人所津津樂道!而這畫軸之上既非仙子本人,又不知來自何處,不妨轉讓……」

    「言過其實了……」雨仙子好似不耐對方的誇誇其談,自行說道:「我爹娘只是尋常的凡人,祖上與仙人毫不相干。我被義父收留,才得以拜師學道!」她神色如舊,話到此處卻是一轉,清冷又道:「這畫軸乃雨子家傳之物,不可轉贈他人,休要再提!」

    有關畫軸的來歷,雨子並非一無所知……

    依稀記得,爹爹在世的時候,常常對著廳堂所掛的畫軸上香膜拜,盡其虔誠感恩之能!便在雨子十四、五歲的那一年,爹爹於病重彌留之際,道出了與畫軸相關的一段往事。

    雨子的娘,因體弱多病,婚後生產之後便撒手人寰。而她所產下的,竟是一死嬰!

    雨子的爹從深山採藥歸來,匆匆丟下背簍便忙著救治苦命的娘倆,卻為時已晚。在他懷著悲慟安葬親人的時候,卻意外發現死嬰活轉過來。其大悲大喜之後,突然想起從深山中撿回的一卷奇異畫軸。許是神物庇佑,這才讓女兒留下了一條性命?

    從此,雨子的爹便將畫軸當作神物供奉!在他去世之後,家裡只剩下了孤苦伶仃的雨子一人。

    某一日,有位老者上門,二話不說拿了畫軸便揚長而去。雨子不知所措,只得就此作罷。誰想半年之後,那老者突然返回,並和顏悅色地要收她為義女。

    小丫頭起初是哭泣不從,後來不得不答應下來。對方竟然是位仙人,大袖子一揮便將其家中的草屋連同左近的雨竹盡皆搬去。如此這般,她成為了羅家家主的義女,並在修為築基之時,被如今的師父帶走……

    雷天見雨仙子神色不快,忙賠禮道:「哎呀!沒想到畫軸竟是仙子的家傳之物,多有冒犯,恕罪……」

    雨仙子不為所動,靜靜看著雲霧,聽著雨聲……

    雷天暗自斟酌了一番,尷尬笑道:「俗語有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仙子只用了短短數百年,便已修至太玄大成之境,讓人自嘆弗如!九牧仙域,令我輩神往不已啊!不知仙子可否就此指教一二,在下不勝感激……」

    雨仙子的眼光落在雷天的身上。見其沒了之前的輕浮,卻多了幾分心機,她淡淡說道:「修為有灌頂之法,雖為捷徑,卻有境界不穩之虞……」

    雷天眼光一亮,拱手說道:「願聞其詳……」灌頂之法不稀罕,不過是捨棄自身修為成就他人罷了!而九牧仙域神秘莫測,今日若有所聞,當屬一大收穫!

    雨仙子悠悠轉向遠方,說道:「時辰已到!雷道友自重……」

    雷天臉色一僵,只得起身說道:「我對仙子仰慕之情不改!後會有期!」他頷首示意下,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左右,這才離開了聽雨小築。而到了千里之外,其又在半空中慢慢停了下來,心有不甘地回頭張望。

    據悉,兩個月後的玉山云崖,有羅家的長輩為弟子說法,不知能否為外人所觀摩。而雨仙子身為羅家之人,到時候若能現身並展示一番九牧仙法,必將成為這洞府結界的一大盛況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且去尋羅家的長輩求個情……

    千里外的雷天猶自徘徊不去,草亭內的雨仙子已隨手封住了四周。她不願理會人心叵測,更不想過問界外仙域的是是非非。

    好不易回家了,且靜靜安享著一人的時光。幽幽冷清,煙霧迷濛,聽雨流年,天地小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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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3 14:37: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二章 無意偶得

洞府前,林一拿著個空酒罈子,衝著遠處默默出神。他的臉色有些疲憊,眼光裡透著淡淡的焦慮與無奈!

    十幾里外,是通往仙礦的峽谷。高聳的山峰鬱鬱蔥蔥,偶爾會有人影出沒其中。

    峽谷的右邊,那莽莽湯湯的盡頭,便是當初來的地方,也是外門弟子所知道的離開洞府結界的唯一門徑。

    峽谷往左的五十萬里之遠,為玉山云崖的所在。

    曾有人曰:云崖有路盼人歸,恰如雨霽彩虹時!

    此云崖,非彼云崖!

    正前方的十萬里,有竹林小築,有風雨草亭。不知,是否還有一個彩虹的夢……

    雖只是倉惶中的一瞬間,卻已慢慢掀開了迷霧!仿若與生俱來的印記,又怎會忘記她的模樣!誰料沒有重逢的驚喜,沒有心潮澎湃的振奮,只得到了一個不屑與厭惡的眼神,還有一個孤傲清冷的背影……

    畫軸在,琪兒果然沒死!她有了來世,卻忘了前生的約定!

    不過,有人沒忘啊!並為了那句誓言,一直守著今生尋覓等候!而歷盡千辛萬苦之後,竟是這般的情形……

    琪兒轉世重生,少不了輪迴中的『三忘』、『七絕』。曾經的擔憂,不幸落到了實處。她成了羅家的雨仙子,另外一個人則墮落成了齷蹉不堪的好色之徒。

    事已至此,該如何表白自己的身份?你是琪兒,我是林一,彼此前世有約,只為今生的重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邊與一個女子纏綿,轉而便跑到另外一個女子的面前信誓旦旦。此舉,莫說遭人唾棄,便林某本人都深為不齒!而親眼所見,往往並非真實,卻又叫人無從辯駁。又該怎樣澄清那叫人稀里糊塗又難以啟口的一切呢……

    鬱鬱難消之中,林一拿起酒罈子便舉了起來,這才發覺壇空酒盡。神識看向身後,洞府中的數十罈子酒早沒了。他坐著不動,手上卻是不經意地催動法力。瞬間,五道不同的微弱光芒從其掌心閃過,迅即合為一道淡淡的黑光。陶制的酒罈子砰的炸開,所迸濺出的碎屑轉眼成為齏粉,又緩緩消失在虛無之中……

    便於此時,一道青色的人影到了林一的身旁。其輕輕放下了兩罈酒,默默打量一眼對方那空無一物的手掌,轉而又翩翩飛下山崖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這一個月來,她所贈的數十罈子酒早被喝光了。於是乎,那個酒肆的掌櫃又回來了。一次只送上兩罈酒,便有了藉口多跑幾趟……

    林一的身上還不缺這兩罈酒。而每每此時,他總是轉向一旁視若未見。其心頭煩亂,不想說話,更不知該如何拒絕這一場理所當然的曖昧!

    暮云總是盡作賢淑溫柔狀,便如凡俗中的人妻般的逆來順受!你可以打我,罵我,也可以殺我,卻不能否認肌膚之親。予求予取,只為追隨相伴!

    林一知道,平生頭一回,遇上了一個無法對付的女人!

    暮云並非狡詐善變,也沒狠辣刁蠻,更無刀劍相向。她不僅有著天仙一般的美貌,還有水一般的柔情,足以熔化金石,讓冷血沸騰!

    而林一所不知道的是,在溫柔陷阱的背後,同樣有生有死!心頭的一分善念,可救蒼生萬物,也可以讓自己追悔一生!不過,他此時想不了這些。琪兒,或是如今的雨仙子,已令其方寸大亂,與個凡俗的男人沒甚兩樣!沉寂已久的情愫突然氾濫,天地都顛倒了……

    林一抓起酒罈子,閉著雙眼灌了起來。酒水無味,愁緒難消。他好似一頭紮進了情天恨海,一時不願醒來。

    「無恥之徒!還不滾下來……」

    一聲叱喝傳來,林一自顧著以酒洗面,根本不予理會。兩個人影飛到了他洞府的二、三十丈外,再次怒叱道:「看你道貌岸然,實則淫賊一個。玷污暮云姑娘的清白,還不滾下去與她賠罪……」附和聲又道:「外門弟子見到內門師兄,當執禮拜見,豈可怠慢……」

    來的不是外人,正是兩位羅家兄弟,擺明了是聽到風聲,來為暮云姑娘仗義出頭。其中的羅維黑鬚飄飄,正氣凜然;另一位羅義也是神色不善。

    林一長吁一口酒氣,慢慢睜開雙眼。酒沒了,酒罈子化為烏有。他怔怔看著手掌,又看看左右,才發覺五行之法還有這種用處。毀去酒罈子?

    「林一!休得裝聾作啞……」

    又一次被人點名辱罵,林一雙眉斜挑,冷冷看向羅維兄弟倆,眼光中寒意一閃,輕聲說道:「這後山結界之中,可許弟子爭鬥?」

    「自然不許!你莫不是怕了……」羅維說道。

    林一猶自滿臉的陰沉,漠然說道:「你二人不怕門規,我又何須顧忌!想動手儘管來,我接著!想放屁,滾開……」他獨自一人坐在洞府門前,神色蕭殺,周身透著隱隱戾氣。

    羅維兩眼一瞪,怒不可遏。他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罵道:「狂妄之徒!我今日甘冒懲處,也要替天行道一回……」其一旁的羅義也是義憤填膺的架勢,兄弟兩人同仇敵愾。據傳,溫柔嫻淑的暮云差點上當失身,皆拜這傢伙所賜。這個外門弟子看著老老實實的模樣,實則衣冠禽獸。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真是看走了眼吶!

    林一不再說話,伸手抓起剩下的一罈酒,默默飲了起來。他眼中寒意漸濃……

    便於此時,一道青色人影飛起,攔在了兩兄弟的身前,出聲哀求道:「兩位師兄息怒!這般爭執下去,惹來長輩責罰不說,枉添笑料罷了……」

    羅維一拍胸脯,朗聲說道:「總要有人拔刀相助……」羅義跟著附和道:「暮云師妹甘心受辱不成……」

    適時現身的暮云,眼角噙淚,幽幽回眸,轉而又帶著不盡的淒婉低柔懇求道:「清白已毀,小妹認命了!還請兩位師兄莫要生事……」

    「這……」羅維神色詫異。怒其不爭、哀其不幸,莫過於此!他看了眼自家兄弟,對方聳聳肩頭,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模樣。其悲天憫人般長嘆了一聲,說道:「小師妹!切莫委屈了自己,凡事有師兄我呢……」

    暮云嗯了一聲,予求予取的溫柔倍添嫵媚!兄弟兩人只覺得心頭一蕩,幾近難以自持。只不過,她依舊是攔在身前不挪地方,袒護那人的用意淺而易見!

    唉!這鮮花嫩草的,都被豬啃了!早知如此,又何須裝什麼風雅,先下手為強方顯大道要義!羅維重重喘了口粗氣,故作矜持地擺擺手說道:「小師妹勿要輕賤了自己,我兄弟間日便來陪你!識人不明,害人害己啊!切記!」他轉而又沖著林一叱道:「再敢心生邪念,斷然饒你不得!哼!」其大袖子一甩,昂然離去。羅義隨後而行,酸溜溜地丟下一句:「遇人不淑啊……」

    羅家兩兄弟虛張聲勢而來,敗興而歸。曾見識過了林一的身手,他兩人自知一時佔不了便宜。安撫了美人心,足矣!

    暮云看著那兩人遠去,裊裊轉過身來。

    林一的酒沒了,酒罈子也沒了。他周身煞氣消隱,一個人衝著空空的手掌出神。

    暮云緩緩飛到了洞府前的大石上,輕輕放下了兩罈酒。她稍稍遲疑了下,自言自語道:「土載萬物,五行方始!」言罷,其轉身離去,又道:「五行之源,陰陽為本。此乃典籍所載,無意偶得,尚不明其意……」

    林一慢慢抬起頭來,眼前已不見了人影。他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長吁一口悶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無非要讓人都知道那樁窩囊事,所欲何為?而想要害我性命,早便可以得手,又何須這般大費周折……

    且等一月後的云崖論法,再見機行事!真若事與願違,這羅家的外門弟子,不當也罷!

    林一心事重重地揮袖一招,幾尺遠外的酒罈子悠悠飛到了手上。他才要拍去上面的泥封,不由得一頓。莫名的意念由心而動,隨即化作法力透過手指。酒罈口上的土黃泥封與油紙,肉眼可見中漸漸風化並消失在虛無之中……

    顧不得飲酒,林一輕輕皺了眉頭。機緣巧合之下,算是從《五行正源》中悟出了一道小法術。而本以為酒罈子也會隨泥封消失,眼下卻完好無損。是何緣故?

    土載萬物,五行方始。五行之源,陰陽為本……

    不知不覺間,那十六個字在林一的心頭浮現出來。有關五行正源中的種種疑惑,正因這段話豁然而解。略有所悟之下,正如撥云見日……

    林一神色微訝,禁不住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暮云離去之時,有意留下了一段話。看似簡簡單單,卻是《五行正源》之精粹所在。非深諳五行者,而不得領悟!

    那女子是藉機指點自己,還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其只是一個煉虛初期的修士,怎會有如此高深的境界!不過,她的話中從不漏破綻。此乃典籍所載,無意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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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4 13:54: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三章 一線相牽

一座山峰,兩間洞府。

    山峰的半腰,林一依舊坐在自家的門前,默默飲著酒。峰下那片山坡上,花想容,人影單!

    暮云所藏的酒,沒了。她不願閒著,在洞府前的山坡上擺弄著花花草草。隨其法訣掐動,各種異花破土而出。不日過後,十餘丈方圓的一片地方,已是姹紫嫣紅,芬芳四溢!

    山坡變了模樣!爭奇鬥豔的花叢之中,暮云時而款款踱步,時而蹙眉若思,時而採擷一片嬌紅在鼻端輕嗅,時而抱膝而坐悠悠出神,儼然一恬靜知足的賢淑女子!她會翹首回望,眸含深情;亦會獨自發笑,而心頭的滋味迥異。

    給你的,你不要!想要的,注定失去!這便是難以逃脫的宿命嗎……

    暮云走至一株怒放的芍藥前,輕輕嘆了聲。少頃,她幽幽自語道:「凡人將你當作解語花,你可懂我……」其回首看了一眼,轉而輕聲又道:「懂不懂在你,且聽我道來……」

    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在花叢間自言自語。她慢慢蹲下身來,抱膝而坐,脈脈盯著嬌豔的花兒,說道:「這洞天結界之中,看似山水靈動而草木繁盛,卻有諸多的缺憾啊!晝夜混沌,四季不明,沒有飛禽走獸,更看不見星空。便是那人兒,也傻傻的無情……」其神色委婉而溫柔,便如一個寂寞的女子在傷情感懷。而輕輕的話語聲,卻隨著一縷神識飛起,只想叫某人聽得清晰。

    「我知道,你見了畫軸之後,便喜歡上了那畫中人!從此,你的眼裡只有明月,卻忽略了漫天的星辰!而明月獨好,卻普照萬物……」

    兩個月以來。林一始終守在門前的崖石上,木雕泥塑一般。許久之後,他才會舉起手中的紫金葫蘆小呷一口。而其依舊是面無表情,心頭的愁緒並未隨著酒水慢慢淌去而減少半分。

    羅家兩兄弟又來了幾回,自覺著無趣,現身的次數愈來愈少。不過,那兩個傢伙被途徑此處的羅恨子臭罵了幾句之後,忍不住衝著暮云抱怨了一通,還引出了羅家的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往事來。

    羅恨子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她與羅家現任的家主羅清子,本來是對雙修的恩愛道侶,卻因種種緣由分道揚鑣。

    據說,羅清子極為看重子嗣傳承。自家的道侶始終無後,讓他很是不甘心,便暗地裡又納了幾個女修,卻被羅恨子悉數殺了,兩人因此而翻臉!

    羅恨子行事莽撞,暗生悔意,便欲重歸於好。羅清子卻是在盛怒過後心灰意冷,專修仙道而不再理會男女之情。

    此後,羅恨子性情大變。而由她看守的後山結界,羅清子也從不踏入半步!

    還有,羅長老最痛恨見異思遷的男人……

    「喜歡上了一個人,總想著抓得緊緊的,最後還是丟了!等明白了這個道理,已時過境遷!不若將人兒放在心上,任他去留,便如我對你,你對她,且看最後如何……」

    話語聲飄來,林一充耳不聞。

    「明月聖潔,遙不可及。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舉起了手中的酒葫蘆。

    「你我相處多日,且已……卻抵不上一個畫中人!我之容貌才情,比起那雨仙子如何?你總不會窺覬人家的仙子身份,才……」

    一口酒尚未飲下,林一忍不住冷聲叱道:「住口!彼此不過萍水相逢,緣何以情相托?我承受不起……」他話音未落,花叢中的人兒毫不退讓地接著說道:「曾喜歡過你的女子,可有緣由?讓你痴心不改的女子,可有緣由?如今你又為雨仙子神魂顛倒,可有緣由?而我與你至少以酒結緣,以誠相待,還不夠嗎……」

    林一哼了一聲,無言以對。片刻之後,猶自心頭煩亂。他衝著遠處打量一眼,隨即拂袖而起,奔著左手一方的山谷飛去。

    峰下的山坡上,暮云猶自衝著那株芍藥輕聲說道:「前世的孽緣,今生償還!真的如此嗎……」她輕吁了下,抬眼看向那個遠去的背影,暗自神有所思。片刻之後,羅家兄弟中的羅義飛了過來,帶著討好的神情遠遠招呼道:「暮云姑娘!云崖論法在即,我特來邀你一同前往見識一番!」

    暮云款款起身,待來人落下站穩了,才好奇問道:「為何不見羅維師兄?」

    羅義這個人平時看著很老成沉穩,此時卻是有些興奮地說道:「他值守在身難以走開,你我兩人結伴而行,豈不是更好,呵呵……」

    暮云歉然一笑,說道:「真不湊巧!林師兄離開,此處只剩下我一人。上回逃脫懲處亦屬僥倖,此時豈敢擅離半步!云崖論法,不去亦罷!」

    羅義一臉的惋惜……

    ……

    這是一處巨大的斷崖,前方為云海所阻隔。由此放眼望去,倒有一番波瀾壯闊的云天奇景!

    林一尋到此處,才發覺早有人捷足先登。於那云海岸邊,兩百多個修士各自臨崖靜坐。其中的百五之數,為煉虛的弟子。餘下者,盡為合體的高手。化神的晚輩,以及梵天境的仙人,暫時一個未見。

    林一併未在意這些羅家子弟,獨自站在一僻靜處,背著雙手默默遠眺。距斷崖的百十丈遠的云海之中,另有一截山崖遙遙對峙。與其他的地方有所不同,那截山崖狀如白玉,晶光閃動,頗為神秘而不凡。

    玉山云崖,果然有仙家氣象!

    有關云崖論法的日子與時辰,林一不知道。他只是見有三兩修士奔往此處,便揣著莫名的心思跟了過來。因其腰間掛著身份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林一將四下里打量一番,尋了塊不顯眼的地方盤膝而坐。人家都是環繞斷崖挨近云海,唯獨其一人遠遠呆著。

    洞府結界,元氣濃郁,玉山云崖所在尤為更甚!修士大多在藉機吐納,林一也是雙手結印靜坐的模樣,心緒卻隨著四周的雲霧起伏不定。

    仙門中所謂的論道論法,不外乎詮釋大道要義,乃後進小輩提升境界的一個途徑。而前輩高人所云,往往是玄機莫測叫人難以揣度。悟法在人,隨緣便好!

    故而,林一對這云崖論法興致泛泛。他擺脫了一個女子的嘮叨,只是想見到另外一個女子……

    三日之後,云崖之上,四道人影從天而降。為首者乃一青袍老者,白鬚飄飄,神態威嚴。其左手幾丈外,乃白衣勝雪的雨仙子與黑衣如墨的羅恨子,右手則是那位雷家的少主雷天。等候多時的諸多羅家子弟皆起身施禮,一個個神色期待。林一起身敷衍了下,隨著眾人一道抬眼看去。

    為首的老者衝著左右示意了下,各自在云崖上懸空而坐。四人相距數丈遠,身下白雲環繞,衣袂飄飄,可謂仙韻十足!其居高臨下,開口說道:「老夫羅坤子,為爾等講演五行之法……」

    羅坤子?這名字耳熟,人卻陌生。林一無意深究對方的身份,以及接下來的話,而是失魂落魄地坐回地上,猶自緊緊盯著那云中的仙子……

    聽雨小築的那一回猝然相遇,恰如驚鴻一瞥,已叫人心神失守。如今得以靜靜端詳,更是讓林一神魂無措而難以自持!那端莊寧靜且雙目微闔的雨仙子,不就是琪兒嗎?她清麗脫俗的容顏,是那樣的熟悉……而她神韻中,卻多了幾分淳樸,幾分淡然,還有幾分落寞!這數百年間,她都經歷過什麼,可曾回想起過去的一切……

    渾渾噩噩之中,林一的心頭漸漸發沉。他一直飽含深情地望著云端中的人兒,而對方渾然未覺!

    許久之後,林一暗暗發出一聲沉痛的嘆息!咫尺之隔,恍如天涯!轉世重生之後,她只是羅家的雨仙子,不再是那個蘭琪兒!曾經的生死誓約,都留在了前世。而我卻守著今生,等來了一場無奈!

    這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地之隔,而是忘記!人生最大的苦,不是生死離別,是忘不了!

    琪兒!你能活下來,我已頗感欣慰!你既然忘了過去,我又何須提起。若非暮云作梗,或許你還會信我三分。而此時我無論說什麼,都已無力……

    所幸的是,我還沒忘記!

    林一的心頭空落落,還有隱隱的陣痛。他的手上多出一根簪子,上面『追風』兩個小字分外醒目。其神色追憶,兩眼的苦楚。

    追魂已往,追風依然!琪兒,你當初留下了這句話,可曾想過一語成讖?失去的那一瞬,一切不再回轉,只有人影孤零,寂寞逐風……

    恰於此時,瑩白的龍首簪上有光芒微微閃動。一線神魂相牽,頓時驚醒了林一。他臉色一變,心頭怦怦大跳。其一直以為,琪兒轉世重生之後,簪中的精血印記雖未消亡,卻沒了真正的用處。那只是一個徒添傷感的印記罷了,可這是……

    於此剎那,遠處云端中的雨仙子慢慢睜開了雙眼,神色中稍顯錯愕。那一絲神魂的牽引,好似與生俱來,只須稍稍觸動,便讓人心神難安!而這一刻,她還能清晰感受到另外一人的存在。他是……

    仿若心有靈犀,四道眼光遙遙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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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5 14: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四章 情急則亂

云崖之上,羅坤子在講述著五行變化之法。若林一有所留意,會發覺這位前輩的侃侃而談,尚不抵某人無意偶得的一兩句來的精粹。即便如此,斷崖上的兩百多羅家弟子,還是聽得如痴如醉。

    與羅坤子一同現身的其他三人,則神情各異。

    一身黑袍的羅恨子,眼角耷拉著,入定一般。她對四周的情形再也熟悉不過,今兒的傳法論道乃例行公事!而羅坤子所述,竟與羅家功法無關……

    雷天有些振奮!他高坐於云端之中,神態睥睨,卻不忘時時留意著不遠處的動靜。以客人的身份來此參與羅家長輩的講經論法,是難得的禮遇。而讓人慶幸的是,仙子也來了。她從靜坐中睜開了眼,在看什麼……

    雨子的眼中,有微愕,有茫然,還有一絲遲疑……

    云崖之隔的一百五十丈外,有人獨自坐在角落中。那是個煉虛後期的年輕修士,腰裡拴著個小巧的葫蘆與身份玉牌,並無醒目之處。他身著灰袍,亂發披肩,神態疲憊,憂鬱的兩眼中閃動著深邃的光芒,好似有熾烈的火焰在燃燒,還有不盡的風霜漫過四季,讓人禁不住想隨之尋覓,回味……

    那異樣的眼光,為何讓人感到熟悉而又陌生!雨子微微一怔,而心頭又好似遺失過什麼,有淡淡的悵惘悠悠蕩起……

    林一遠遠看著那云端中的仙子,心如濤湧。一線相牽,神魂脈動。生之印記,不容磨滅!

    琪兒!我終於找到了你!還記得我嗎?一個曾經的練氣小子,與你邂逅於海上的漁村。從那以後,你我便陰差陽錯地走到了一起。我喜歡上你,沒有任何的緣由。或者說,我從未想過會喜歡上你。而兩人之間的坦誠無間,以及並肩進退時的默契,皆是那麼的自然而然!直至將對方視作生命的一半,才發覺兩人再不能分開……

    不過,你精血印記尚存,難道未經輪迴?真若如此,你又為何不認得我?即便你忘了我林一的模樣,可曾忘了你親手鍊制的追風龍簪……

    四道眼光交織的一瞬,對林一來說仿若過去了數百年。他滿含熱望,神色期待!

    與此同時,雨子留意到了那根簪子。神識可見,那是蛟齒與兩人的精血所煉製的一件尋常靈器。而其中的一絲精血與自己神魂相連,另一半是誰?是他?他竟然在聽雨小築左近的山洞內……

    雨子臉色微微一赧,旋即冷若冰霜!她緩緩閉上雙眼,不願再理會那個年輕人。而其心頭的悵惘並未逝去,反倒似生根發芽一般長出枝杈,一時難以釋懷!

    林一心緒如潮,隨著雨子的神情變幻而起起落落。不消須臾,寒意降臨。他看著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神情,只覺得心口一疼。琪兒,你還是不認得我……

    怔怔片刻,林一從那云端中強行收回眼光。其低頭看著手中的龍首簪,禁不住黯然長嘆……

    有云崖相隔之遠,有講法聽法者的專注,雨仙子神色中的些許異常並無他人在意,卻瞞不過有心的雷天!男女之情,他太懂了!方才雖非眉目傳情,卻好似沒那麼簡單。而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與一個尋常的外門小輩,豈能生出名堂?不能夠啊!

    遠遠看著那個長吁短嘆的灰袍小子,雷天有些好奇,還有些幸災樂禍……

    有神識在身邊晃來晃去,林一渾若未覺。其收起了龍首簪,沒精打采地坐著,臉色陰沉。許久之後,他才斷斷續續聽到了一段話:「……

    陽主升,陰主降,一如男女交合,自然之位。此處陰陽二氣,乃氣之流動,變化莫測,有跡可循……而陽極而陰,陰極而陽,故不可火生金,須樞紐為土,至此五行全……」

    有關修士的法術,且離不開陰陽五行之說。從當初的五行遁法,到後來的五行雷法,再有五行禁法,皆萬變不離其宗。林一對此道琢磨了數百年,亦算是略有心得。恰逢羅家的長老引述一家之見,倒是個借鑑印證的好機會,而他此時心境煩亂,根本聽不進去,猶自傷懷不已。

    不知不覺中,大半日過去。羅坤子講法已畢,便請同來的三位道友指點幾句。羅恨子根本不搭理人,雨仙子則是謙讓婉拒,雷天更不好反客為主。對此,羅坤子並未強求,而是依著往年的規矩,為晚輩弟子留下一式神通,當作今日講法的註腳。

    云海簇擁,玉峰生輝,羅坤子四人居高臨下。相隔百丈外的斷崖之上,遠近坐著眾多弟子,一個個引頸等候。

    羅坤子從云端站起身來,手扶長鬚,眼光掃過四周,朗聲說道:「遠古仙法無數,至今所剩寥寥。老夫便為爾等小輩施展一個小神通,乃是由羅家仙法衍變而來,名為『隕冰』……」話音未落,他足踏云海前行了兩步,隨即雙袖大開往下一抄,已是抓起了一團雲霧。其未作遲疑,揮袖凌空拋去。霎時間,那團雲霧倏然消失。

    與此同時,百丈外的斷崖上,霍然落下一方數百丈方圓的堅冰,螢光閃閃而威勢莫測。眾弟子臉色大變,一時無從躲避。

    林一正自鬱鬱獨坐,忽覺著威勢陡降,所在四方如墜冰窟,難耐的陰寒驟然襲來,竟叫人氣息一窒。他心神一懍,袖中的手掌裡已多出一塊玉符,不忘抬頭四望。

    恰於此時,羅坤子大袖子又是輕輕一揮。只見那方巨冰尚在半空,忽而化作一陣雨水降下。他本人則是拈鬚呵呵一笑,說道:「云崖論法,到此為止吧!各位,先走一步……」其衝著身後三人示意了下,身影一閃消失無蹤。

    羅恨子則是好不易睜開了一雙三角眼,不耐煩地抖落了繞身的白雲。她很是厭棄地睨了一眼那個面目笑容的雷天,逕自奔向遠處,頭也不回地招呼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雨子,你不妨與老身同行……」雨仙子應了一聲,隨後而去,

    雷天從原地站起身來,神色稍顯尷尬。沒想到自己被人嫌棄到了這步田地,這羅家是呆不下去了。他看了看所在的玉山,又戀戀不捨地打量著遠去的背影,這才轉向對面的斷崖。遭受一番雨水沖洗之後,兩百多個弟子猶自沉浸在體悟之中,唯獨不見了那小子……

    ……

    一道白色的人影越過竹林,恰如一抹白雲飄過碧海!雨子從天而降,緩緩落在了聽雨小築的院牆之外。她長袖輕揮,雲霧散去,草屋、草亭靜立依然。其推開柴扉,踏著柔軟的草坪,款款往前。

    當年,便是這般一個人。於靜修之餘,默默守著草屋、竹林。煙雨迷離中,靜謐相伴,寂寞相隨……

    雨子穿過靜寂的院落,到了兩間草屋前。其伸出手,卻在觸到門環的一霎又停了下來。神識可見,屋內陳設如舊。許是睹物傷情,有淡淡的溫馨與憂傷從心頭漫過,讓人腳下躊躇。她轉而離去,慢慢來到了草亭之中,眼光落在那畫軸之上。

    那畫中的人兒,麗姿天成,風韻超然!她,等誰歸來……

    雨子的腮邊梨渦淺現,悠悠遐思!每當看著畫軸,躁亂的心緒都會為之一靜。畫中的人兒是誰?自己為何與她的模樣愈來愈像……

    罷了!我該走了!兩百年後,我再回來……

    雨子環顧左右!她很想帶走這聽雨小築,卻又無處安放。此處不是自己的家,彼處亦然……

    少頃,雨子神色一凝,轉向院牆外,輕聲說道:「還不現身……」

    籬笆牆外的一方角落裡,慢慢現出一個人影。其身著灰色云袍,腰裡懸著紫金葫蘆與一塊玉牌,愕然的神情中透著些許的苦澀,說道:「有神魂相牽,隱身術都沒了用處……」

    還有瞞得過自己的隱身術?雨子看著那個神情古怪的年輕人,秀眉微蹙,冷聲說道:「你……是誰……」

    來的正是林一!琪兒可以不認他,他卻不能白白錯過了機緣。《升龍訣》之隱龍訣由本尊施展,雖不抵龍尊來的強大,卻非常人可以輕易識破。而有一線神魂相牽,其難免露出破綻。

    竹海環繞中,一男一女遙遙對視。

    走過了數百年,才有今日的重逢!林一眼光深邃,輕聲說道:「我是林一……」

    雨子不假辭色,說道:「我知道你是外門弟子林一,你為何要尾隨至此,還有……」

    林一不待雨子將話說完,手上多出一物來,示意道:「還有我手中的追風髮簪中,緣何會有你的精血印記……」

    「一派胡言!我築基之後便離開天罡,再沒踏出九牧半步,何談精血落於他人之手?你不過一煉虛的小輩,手拿一根低劣的靈器,卻敢顛三倒四,所欲何為……」雨子的話語聲猶自不急不慢,而臉上的慍怒淺而易見。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不容褻瀆,更不容要挾……

    林一暗嘆了一聲,情急則亂!他抬手輕拋,髮簪倏然化作兩條丈許的銀色蛟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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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6 14:17: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五章 今生之約

    「那一年,我與琪兒不過築基的修為。在化龍池旁的風雲亭中,她用兩人的精血煉製了三根髮簪,並留下其一當作信物。她說,此簪為你我精血煉製,無論是隔著千里萬里,總有一絲神魂相牽,彼此不會失落了……」

    兩條銀色的蛟龍,環繞竹林疾飛不止,彼此相互追逐著不離不棄……

    林一眼神追思,接著又道:「她還說,追魂已往,追風依然!願來日相守相伴,追風天涯……」

    雨子的眼光隨著那兩條蛟龍微微閃動,怒色稍緩。她能從對方的話中聽出痛楚,還能從那蛟龍的精血印記中感受到殷殷期盼。只要她願意,只須心念一動,便可收取兩根髮簪。不過,那個叫作琪兒的女子,與自己何干?

    「我的身上,並無髮簪……」

    林一循聲看去。雨仙子白衣勝雪,長發為云帕束綰,周身上下出塵不染,唯有冷清的神色中稍顯幾分躊躇。他兩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說道:「那根髮簪,已隨琪兒消失在罡風之中……」

    雨子臻首輕搖,話語聲柔和了許多,說道:「你的心上人已然不在,又何故糾纏於我?如此以下犯上,乃仙門大忌!去吧!念你情切莽撞,我不加以怪責……」

    一道矮牆之隔,卻無法踰越。有龍簪為證,她還是不信我!林一心頭惶急,脫口說道:「琪兒!你可知那畫軸的來歷?你不知道,我知道……」

    雨子纖秀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下。她眸光審視,問道:「你……知道什麼?」此時,心頭竟是莫名一亂。那年輕人的神色不似作偽,難道真的知道自己的來歷不成?而他敢在聽雨小築一旁放浪形骸,又豈是良善之輩?如此樣人,怕是作下過一場孽緣,絕不會與自己有關……

    林一才要趁機道出真相,有不合時宜的笑聲響起——

    「呵呵!如此粗陋的靈器還敢賣弄……」

    雷天不期而至,抬手虛空一抓,兩條蛟龍散去幻影,復又化作一根髮簪,被他拿著隨意把玩。其灑脫落下身形,猶自神色玩味不已,笑著寒暄道:「雨仙子,在下不過來遲了一步,便有小輩相擾,不如驅逐出去……」

    只要道出畫軸的來歷,便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忘了過去不要緊,知道有人在一直惦著你、等著你,足矣!其他的種種猜疑,自有冰釋前嫌的那一日!而在這緊要關頭,被人橫插了一槓子,還搶去了自己的寶物,林一週身威勢一變,眼光中血色閃動,寒聲叱道:「雷天!還我髮簪!不然,生死一戰!」他眉宇間兩道印記微微凸顯,隱有邪狂殺機蓄而待發。

    為了一根髮簪發瘋,至於嗎?一個煉虛的小輩與梵天境的前輩死戰,你配嗎?不過,那拚命的架勢怕是等閒的合體修士都多有不如!雷天打量一眼手中之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與此同時,有人突然不容置疑地說道:「不得在我聽雨小築生事,還他髮簪!」

    雷天稍顯意外,不由得攤開了手掌。髮簪倏然飛去,眨眼落到了林一的面前。他忙轉向草亭,仙子神淡如水,自有威儀天成,已是翩翩飛起,順勢拂袖輕輕一甩。隨之瞬間,聽雨小築頓時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

    林一收起了髮簪,顧不得理會雷天,急道:「琪兒!那畫軸……」

    白衣飄飄,宛若云兒裊裊。雨子人在半空煙雨間,輕聲說道:「我名雨子,並非你的琪兒!畫軸乃我家傳之物,不容造次!事不過三,好自為之……」其淡淡一瞥,絕蹤而去。

    「怎會是這樣?為何不聽我分說?事不過三?難道洞府的那次意外以及方才的相見,皆被你視作一種冒犯……」林一急奔兩步,張口結舌,一時惶惶無措。

    「呵呵!我等候了這麼些年,卻被你個小輩捷足先登了一步!」雷天依舊是灑脫一笑,卻難掩神色中的失落。他看著禁法籠罩的聽雨小築,無奈地又道:「只不過,仙子即日便將離開天罡仙域,想要再見到她啊,怕是要等到紫薇仙境開啟之日了!」其循著籬笆矮牆走了幾步,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回頭見林一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雷天神色不屑地搖搖頭,嘲諷道:「你一個外門弟子,進出洞府結界都難以自如,還敢對門中長輩有非分之想,真是好膽色!」他又自顧點點頭,笑道:「如此說來,與我拚命倒也不讓人意外……」

    林一以手扶額,手指下的兩道印記微微跳動。他強抑躁動的心神,一陣氣息紊亂。

    雷天想了想,忽而問道:「適才你好像說知道畫軸的來歷,可否與我分說一二……」

    十餘丈外,林一依舊衝著雨仙子離去的方向默默呆立。聞聲,他緩了片刻,慢慢轉過身來,已收斂起了殺氣,帶著冷峻的神情,不答反問道:「紫薇仙境在何方?又何時開啟……」

    雷天眼光斜挑,抹了一把淡淡的鬍鬚,衝著林一暗暗搖頭。先前要拚命,這會兒又如此無禮,全然沒了小輩的規矩,換作往常的時候,我早便教訓人了!而如今仙子走了,又客居此處,實不好過多計較!

    「呵呵!你身為羅家弟子,孤陋寡聞啊……」雷天搖了搖頭,耐心地說道:「紫薇仙境藏於星域之中,變化不定。其所在以及開啟之日,皆由九牧仙域通令過後方才知曉。屆時,再由界外邀集界內各家仙域,同赴盛會!據悉,應該為時不遠了。不過……」他又幸災樂禍地接著說道:「還沒有哪一家會帶著一個外門弟子同行!你與其痴心我想,倒不如與我說說那畫軸的來歷……」

    畫軸?林一轉向雲霧中的聽雨小築。只有取得畫軸,再尋至琪兒、如今的雨仙子,親口說出其中所藏的蹊蹺以及不為人知的往事來,彼此間或有轉圜之機。她忘了過去,不怪她。而我卻沒忘,並已失去過一回,豈容再次失去!否則,心緒不安,道境不穩,這仙道不走亦罷……

    我林一不圖顯達,不問富貴,只求守本心而無愧於天地!奈何仙道多艱,命運多舛,紅塵絕唱,一路上留下遺憾幾許!琪兒,你前世已往,我還守著今生之約!

    「小輩!我已為你釋疑解惑,你卻尚未答話,豈不失禮……」雷天老老實實回了林一的話之後,才發覺沒人搭理自己了。他背著雙手,有些不耐煩,擺出長輩的架勢。

    林一對雷天的話充耳不聞,依舊盯著那草亭。憑著自己眼下的修為,根本對付不了梵天境的高人,又何談追尋琪兒而去。想要取走畫軸全身而退,太難!

    「呵呵!你不會想盜竊畫軸來取悅仙子吧?」

    雷天自說自話,落得個無趣,忍不住取笑了一句。來到羅家後,上下皆以禮相待,唯獨這個小子根本未將他雷少主放在眼裡。如此這般,是有恃無恐,還是另有用意?

    林一輕嘆了一聲,默不作聲,轉身騰空飛向遠處。

    聽雨小築外,只剩下了雷天一人。他驚訝了聲,忙御風而起,喊道:「小輩!回我話來……」

    ……

    洞府結界之外的半山腰上,一間洞府的門前,雨子衝著一旁端坐的羅恨子欠了欠身子,輕聲說道:「回轉之際,特來辭行!我的聽雨小築,讓您老人家費心了!」

    羅恨子坐著不動,眼皮都未抬一下,戾氣十足地說道:「你該去尋家主辭行才是,與老身囉嗦什麼?」

    雨子的腮邊梨渦淺顯,溫和說道:「當年有羅長老相助,我一個小丫頭才得以修為築基。此情不敢忘!」

    羅恨子不為所動,冷冰冰說道:「那時見你可憐罷了!如今你已是高人門徒,老身攀不起……」

    雨子神色無奈,說道:「九牧,與我等所知的仙域沒甚兩樣,師父……」話至一半,她臻首輕搖,又道:「羅長老多多保重!雨子告辭了!」其又欠了欠身子,轉而悄然離去。

    此時,羅恨子眼光輕啟,神色中稍顯暖意。瞥見那人影所去的方向,她又禁不住冷哼了一聲。小丫頭長大了,空有一身的修為,卻心腸太軟,以後難免吃虧!你那個義父,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

    天玉山之巔,白玉為峰,雲霧湧動,乍一見與洞府結界中的云崖相仿。一方玉石之上,身著青袍的羅清子回首遠眺。隨著一纖弱的白色身影緩緩飄來,他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緩聲說道:「雨子,這是要走了……」

    「義父!」相隔兩丈許,雨子踏云而立,躬身施禮,說道:「師父有命,無事早回。雨子返家已兩月有餘……」

    「師命不可違!」羅清子輕輕頷首,神態慈祥,拈鬚說道:「你我父女今日一別,兩百年方可重逢啊!此時此刻,老夫可否你問三句話?」

    雨子臻首低垂,說道:「義父但問無妨!」

    羅清子含笑打量著溫順的雨子,沉聲說道:「九牧仙域多有高手,皆神出鬼沒而高深莫測。老夫想問你,令師是何等的修為?」

    雨子未加思索,隨口答道:「不知!」

    羅清子不以為然地嗯了一聲,接著問道:「令師應該是個貌美的女子!不知她眉目五官如何,往日裡有何喜好?」

    雨子稍稍一怔,還是答道:「不知……」她遲疑了下,接著分說道:「師父有云紗遮面,至今未露真容。而長輩習性,非小輩可以妄加揣測!」

    羅清子長眉聳動了下,又問:「最後一句話,你在九牧數百年間,可曾見過令師的師長,或是前輩來訪?」

    雨子神色不解,未作多想,回道:「雨子常年閉關,不問身外事!」

    羅清子呵呵一笑,隨意一甩長袖,氣定神閒地背起了雙手,示意道:「好啦!你且去吧!見到令師,代義父問候一聲!」

    雨子躬身稱是,默默轉身,逐云而去。不一會兒,一抹白色的人影消失在天色盡頭。

    羅清子依然立於原地,神色中已恢復了往日的深沉。他輕吁了下,自語道:「一問三不知!有此義女,實為幸事也!而不知者,豈非變數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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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7 16:22: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六章 意亂情迷

沉寂的星空之中,雨子飄然而立,回眸遠眺。

    天罡仙域已湮沒在了點點星海之中,竟然叫人若有所失。

    是放不下聽雨小築,還是離不開羅家,抑或是見到了那人,聽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話……

    不知為何,此時的心頭隱隱多了一分從未有過的牽掛。雖已遠離天罡,還是會禁不住想起某個蕭索的神情,還有落寞的雙眼。真如那句話所說,無論是隔著千里萬里,總有一絲神魂相牽,彼此不會失落了……

    雨子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下,神色沉靜如水。她秀美的容顏,便若遠處星光一般的清冷而絕豔。而其雙眸中,悵然意濃!

    片刻之後,雨子轉向去路。灼日高懸之下,天地盡頭的一顆星辰極為不起眼。只是那一圈環繞的五彩光芒,於寂寥中憑添了幾分的神秘……

    ……

    林一回到了值守的那座山峰,進了洞府後便用禁法封住了左右。他摸出百草蒲團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又拿出兩塊仙晶攥在手心,強行閉目入定,卻依舊是心緒不寧。

    依著羅家外門弟子的規矩,尚有幾年才能隨意離開洞府結界。只要琪兒活著便好,一切不妨從長計議!

    不過,據雷天透露,紫薇仙境的輿圖星位,應時變化而難以尋覓,須由九牧仙域告知後方能知曉。仙境開啟之日,身為九牧弟子的雨仙子還將現身。而羅家的外門弟子,卻無緣此行。到時候,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那雨仙子,正是自己的琪兒啊!想要再次見到她,前往紫薇仙境乃是唯一的途徑。只可惜九牧仙域的威名讓人敬畏,卻不曾聽說過它的所在星位。不然,逕自尋去,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林一丟下仙晶,拿出兩枚圖簡來。一個是十八仙域的輿圖,一個是十五仙域的輿圖。其前後年代不一樣,且多有出入之處。兩者比對之下,他更留意那多出來的三個仙域。九牧,是另有他處,還是吳牧、玉守與皓滅的其中之一……

    便於此時,「砰——」的一聲悶響從洞府門前傳來。林一恍然未覺,兀自看著圖簡若有所思。

    洞府之外的十幾丈遠處,一身白衣的雷天有些惱怒。那小子一路上默不作聲,回到洞府之後又閉門不出。如今為禁法所阻,便是再想問話都不能夠,真是豈有此理!

    「林一!只須說出那草亭畫軸的來歷,我便放過你!如若不然,我拆了你的禁法,破門而入……」

    雷天的叱喝聲直透禁法而去,洞府內卻沒有動靜。他哼了一聲便要發作,一道青色的人影攔在身前,舉手說道:「雷前輩三思!林師兄尚有值守在身,不受侵擾。您無端毀了他的洞府,豈非要與羅家為敵……」

    我不過嚇唬他,何時要與羅家為敵?雷天看著挺身而出的女子,怒火稍緩,有些惋惜地搖搖頭,說道:「暮云!你莫不是受那小子誘惑,這才是非不分?他之前對你不軌,後又對雨仙子一往情深,如此薄倖之輩,你還要偏袒……」

    暮云臉色赧然,神色羞怯,人見猶憐。她眼光在雷天的身上一瞥,帶著逆來順受的溫柔與無奈,輕聲說道:「林師兄一個外門弟子,豈會知曉草亭畫軸的來歷,還望雷前輩明鑑……」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不外乎如此!一個貌美如仙的女子,曾經玲瓏八面的女掌櫃,竟然成了這般模樣!雷天哼了聲,說道:「你那個林師兄,不僅知道畫軸的來歷,還要將其竊為己有,乃我親耳所聞、親眼所見!」他伸手一指對面的洞府,正色又道:「那小子在聽雨小築前獻媚討好,差點打動了心地純善的雨仙子。幸虧被我撞見,才令其未能得逞!他如今要竊取畫軸,賊心不死……」

    暮云眼光一閃,說道:「林師兄或有苦衷,雷前輩豈可妄下斷言?」

    雷天一時難以辯駁,有些錯愕地看著不遠處的女子。少頃,他禁不住露出苦笑來,說道:「利令智昏,意亂情迷!你這小輩,不可理喻!」其一甩袍袖,傲然離去。

    暮云衝著雷天的背影投以深深一瞥,轉而輕吁了下,低頭看著峰下的那片花叢,自語道:「我在凡間遊歷的十年間,曾遇到過這麼一戶人家。成婚十載,婆娘未見開懷,遭男人厭棄。有心納妾添丁,因家貧而不得如願。婆娘自賣為奴,換得五兩金。男人不捨,婆娘泣道:為你一笑歡顏,死不足惜……」

    話至此處,暮云緩緩轉過身來。禁法封閉的洞府,情形如舊。她不再言語,默默飛向遠方。

    那女子言行古怪!洞府之中,林一抬頭看了一眼,神色疑惑卻不得其解。稍後,他又將心神沉入手中的玉簡……

    ……

    高空之中,一輪灼日頗顯巨大。許是相距太近的緣故,隱約可見它上面的熊熊火焰在燃燒不止,還有難耐的熱浪風暴席捲而來,威勢驚人!

    雨子來到此處,身形稍稍一頓。正前方是一道千里寬的五彩星云,看似瑰麗多姿,卻流星如矢,罡風如瀑,凶險異常!其所環繞的星辰,便是不為外人所知曉的九牧仙域!

    雨子未作遲疑,長袖揮動,前方虛空扭曲,隨之出現一道黑色的裂縫。她往前一邁,身形倏然消失,下一刻已到了一山頂之上。此處的情形像是一個花圃,卻不見幾株花草,只有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坐在一個草棚裡發著牢騷:「老婆子是個粗人,擺弄不得靈丹妙藥,好不易有開花的異草,又被糟踐了……」

    「黃婆婆!」

    兩腳尚未沾地,雨子輕輕喚了一聲。她在九牧仙域只認得兩人,一個是師父,一個是黃婆婆。

    老婦人抬起頭來,綻開滿臉的皺紋,說道:「是雨子回來啦!」其布衣釵裙,滿頭銀發,笑起來神態慈和,與個尋常的農家婦人沒甚兩樣。其擺擺手,又道:「莫理我老婆子了,尋你師父去吧!」

    雨子報以微笑,兩腮梨渦淺現。她欠了欠身子,轉而直奔百里外的一道云峰飛去。

    被稱為黃婆婆的老婦人自顧看著荒蕪的花圃,接著顛三倒四地嘮叨著:「讓老婆子瞎忙活,誤人誤己啊……」

    云峰之巔,雨子落在了一間洞府的門前,裡面有人說道:「進來吧!」

    那熟悉的話語聲,依然輕柔而帶著莫名的冷意。雨子的心頭一緊,垂首踏入洞府。未走幾步,她便忙著衝著石榻上端坐的人影躬身拜道:「師父……」

    洞府內一塵不染,榻幾等物皆為玉石煉就,頗為簡樸素雅。榻上端坐的白衣女子,雲霧遮面,神情莫測。她看了眼身前的弟子,淡淡說道:「本以為你一去三五載方能回轉……為師甚慰!」

    雨子頭亦不敢抬,回道:「恐師父掛懷,弟子不敢久留!」

    白衣女子沉吟了下,說道:「家中可好?可曾遇見過什麼人?」

    雨子小心答道:「家中一切安好,弟子代義父謝過師父!來去匆匆,所見族中長輩及弟子之外,只有天罡雷家少主一個外人!」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話語聲一緩,說道:「你身為九牧之徒不比他人,當遠離紅塵方能有所成就!為師早已厭倦此間,來日還須由你肩負重任,萬不可有所懈怠!」

    雨子悄悄抬眼打量師父,依舊是什麼都看不清。她面帶慚色,說道:「弟子駑鈍不堪且修為低劣,有愧師父教誨!」

    白衣女子好似在笑,而話語聲平淡如舊,說道:「你數百歲的年紀,便已修至梵天境,還想怎樣?莫忘了,女子掌控天地,憑藉的並非神通……」

    雨子神色茫然。離開了神通,如何掌控天地?

    白衣女子沒了說話的興致,吩咐道:「去吧……」

    雨子忙躬身稱是,慢慢退了出去,轉而飛至云峰下的一間小巧的洞府之中,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師父從不顯示真容,且性情古怪,讓她頗為敬畏。曾記得,師父不許自己隨身攜帶那卷畫軸。故而,有關畫軸的一切,方才根本不敢提起……

    原先的洞府中,白衣女子忽而輕嘆了一聲,眼光中多了些許的幽怨。她手上多出一物,那是一截枯黃的竹竿……

    ……

    羅家的後山結界之中,林一的洞府之內,其本人正拿著一枚空白的玉簡在忙活著。用了半日的工夫,將兩枚來歷不同的玉簡校對了一番,他想重新拓印一份無誤的十八仙域的星圖。無論以後去往何方,還須一圖在手,才不至於迷失路途。

    不過,星宇浩瀚無際,萬千星辰數不勝數,想要將之一氣呵成拓印下來並不容易。而專注一事,鬱鬱胸懷為之寬鬆了許多,林一便要繼續嘗試下去,卻神色一怔。他稍稍遲疑了下,隨即收起玉簡與蒲團,撤去了禁法,抬腳出了洞府往前看去,不由大為意外。

    十數里遠處,肖權子帶著幾個羅家弟子正圍攻一青衣女子。那不是別人,竟然是暮云?

    與此同時,右側的峽谷間突然冒出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其中的雷天神色詫然,而羅恨子已是怒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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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8 14:27: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七章 一笑歡顏

林一出了洞府後,所見的情形著實出乎意外。

    暮云貌美、溫柔、嫻靜,且人緣不錯,緣何遭致羅家弟子的圍攻?而那肖權子乃瞻前顧後之輩,這會兒卻為難起了一個女子,豈非無因?既然招來了羅恨子長老與雷天,看來動靜鬧得不小啊!

    林一正自疑惑之時,暮云突然衝出圍堵,直奔他所在的山峰而來。其不過煉虛初期的修為,而遁法卻是不俗……

    肖權子有心追趕,見山峰半腰有人靜靜佇立,不由得心頭一跳。雖說值守輕鬆,出了禍事,沒人敢袖手旁觀。而是否盡力,則兩說了!其身形一頓,正義凜然地揮手大喊道:「聽雨小築被毀,畫軸被竊,勿要走了賊人……」他所帶領的四位弟子不知真假,各自驅動法寶緊隨不捨。

    十數里遠,瞬間即至。暮云與幾個弟子追逐著,眨眼便到了林一的數百丈遠處。而其本人猶自背著雙手站在自家洞府門前,雙眉緊鎖,神色惕然。沒了閒工夫去傷情感懷,心頭則漸漸清明。他突然發覺,自己好似陷入到了一張早已結好的網中。此前並非沒有跡象,只因當時忽略了……

    峽谷一方,羅恨子現身後並未出手。一個煉虛初期的小輩,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來。誰料想那女子竟然能逃脫重圍,她不由戾氣橫生,衝著林一冷聲吩咐道:「還不攔住逆徒……」

    隨羅恨子來到此處的雷天,詫異過後,神色不明。他沒有離開羅家,為的是想知道雨仙子的去向。或者說,想知道九牧仙域的下落。未能如願之時,聽雨小築生變,竊取畫軸者卻不是那小子……

    林一對羅恨子的話置若罔聞,眼睜睜看著暮云到了近前。相距不過三十丈,對方於倉惶之中突然揚手拋出一物,急切說道:「你要的畫軸……」

    見狀,遠處的羅恨子怒道:「原來如此!一對狗男女幹的好事……」

    與此同時,一道棍子般的黑影,帶著風聲直奔林一。他揮袖捲出一道法力,旋即又背起了雙手。那畫軸來勢一緩,慢慢落在了洞府門前。其隨眼一瞥,依舊是站著動也不動。

    暮云神色錯愕,不解道:「你……」隨之瞬間,四道威勢不同顏色不一的光芒急襲而至。她不敢遲疑,丟下一個淒怨的眼神,身形急轉直上,意圖越過山峰逃向遠處,卻為時已晚。

    「砰——」的一聲悶響中,四件法寶同時擊中了暮云。只見光芒炸碎,護體靈氣崩潰,片片玉屑四濺,她嬌哼了一聲,口吐熱血,從山峰上一頭栽了下來。

    林一雙眉斜挑,身子微微一動,卻又生生止住,任一道青色的身影在眼前跌落。

    四個弟子聯手建功,不再緊逼,各自後退散開將暮云圍在當間,以便由門中長輩前來發落。肖權子卻躲在後頭不敢近前,他已覺察到了某人的神色不善。

    暮云落至林一眼前的十餘丈遠處,未作掙扎,便如秋葉飛墜,點點血紅儘是霜意!她臉色蒼白,嘴角帶著血跡,兩眼中帶著不捨的眷戀與痴念之色……

    林一神情陰沉,眉宇間煞氣閃動。

    便於此時,一隻雲霧繚繞的大手憑空而出。

    暮云難以躲避,繼續往下墜去。而她望向林一的神色中,卻是露出一抹笑意,不知是絕望,還是欣慰……

    此情此景,讓林一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嘆息!明知不可為,卻還是躲不過這道檻。今日若見死不救,日後定當愧疚而毀了道境。若冒險出手,不僅自身陷入絕境而難以善了,還將與羅家反目為敵。而無論如何,皆要落入算計……

    林一牙關一咬,揮袖捲起地上的畫軸,隨即龍甲護體,於間不容緩之際衝下山峰。他一把抄起了暮云,有無形禁錮兇猛襲來。其身形一晃,『喀喇』一聲撞開法力禁制,轉而破空一閃於原地失去了蹤跡。

    一招意外落空,遠處的羅恨子不怒反而桀桀冷笑道:「洞府結界自成天地,又能逃往何方?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她不理眾人,眨眼失去了身影。

    肖權子與幾個外門弟子,一時不知所措。他想起自身的境況與他人不同,不由得臉色發苦。方才我可只是擺擺樣子,並未觸及暮云姑娘的半根汗毛……

    雷天摸著下巴轉向遠處,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那小子其貌不揚,對付女人的本事倒有一套!其稍作斟酌,轉身離去……

    千里之外,林一帶著暮云在半空中現出身形來。那女子偎在他胸前,羸弱不堪而楚楚動人。他不便撒手,看著下方的莽莽群山,冷著臉說道:「明知逃不掉,還要如此,並非莽撞,亦非慮事不周,而是成心要我陪著送死!你為何這般恨我……」

    洞府結界有著百萬里的方圓,看似廣袤無際,卻不過高人的神識瞬間。他帶著一人根本逃不掉,不過是掙得喘息之機罷了!

    暮云嬌喘了一聲,氣息微弱。她任林一托著腰肢,毫無扭捏之意,反倒是昂起頭來,嬌柔無力地說道:「情之切,恨之深啊!別人可以為你去死,我為什麼不可以!為你一笑歡顏,死不足惜!不過,你還是救了我,心願足矣……」

    蘭香襲人,青絲如絮,懷抱中更是玲瓏有致,讓人遐思不已!林一收斂心神,暗哼不語。

    暮云接著說道:「洞府結界,並非無懈可擊。其外強而內弱,不難尋隙脫身……」她手上多出一塊玉珮,放在林一的胸前示意著。其手中有意無意間輕輕滑過結實的肌膚,好似極為享受這一刻,根本不見有分毫的驚慌,接著分說道:「捏碎了它,可去洞府結界薄弱處。絕境之中,或有脫身途徑……」

    林一不假思索,抓過玉珮用力一捏。『砰』的一聲,有光芒一閃而過,兩人隨之消失在了半空中。

    不過喘息的工夫,原處冒出了羅恨子的身影。她撲了個空,稍稍驚訝,瞬間已有所察覺。

    轉眼之間,林一帶著暮云再次破空而出。這是一處深深的峽谷,數里外的山腳下有一巨大的洞口不知所去。此外,四下里可見修士的身影,還有人驚呼道:「仙礦禁地,擅入者,格殺勿論……」

    仙礦禁地?林一手上一緊,懷中的人兒嚶嚀了一聲,道:「且輕些個,人家不堪承受……仙脈與地脈相通,常常被人所忽略,豈非就是絕處逢生之契機……」他不待對方將話說完,一道黃色光芒迅即籠罩二人,雙雙往地下沉去,而不過三五丈深處,為禁制相阻,去勢一滯。

    暮云看似已弱不禁風,卻應變及時,又道:「循洞口遁去,才有轉機……」

    十幾個人影已氣勢洶洶撲來,林一不敢遲疑,從地下一躍而起,以電光石火之勢,眨眼間已竄入到了數里外的那個巨大的山洞之中。又逢一地,尚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已有人大嚷大叫撲來,他想都不想帶著暮云往地下急遁,瞬間已達數百丈深,只覺得濃郁的元氣如水湧來,而四周的禁制之力再次擋住了去路。與此同時,數十道人影尾追而至……

    危急關頭,暮云竟是伸出柔滑的手臂來,輕輕挽過林一的脖頸。對方不及相拒,她帶著幾分無依的慵懶,輕聲說道:「長年累月採掘晶石所致,禁制間隙隨處可見,且耐心尋覓往下,不難走出一條生路來……」

    林一眸中幻瞳閃現,去勢順暢。他急忙左轉右拐,漸漸擺脫了臨近的羅家弟子。

    暮云緊緊依偎著堅實的胸膛,默默看著那刀削般的面頰,以及穿透地下黑暗的兩道赤芒,她的心頭泛起陣陣漣漪,隨即又被一聲嘆息輕輕撫平……

    不過須臾,羅恨子已到了林一與暮云才將離開的地方。神識可見那兩人漸漸走遠,觸手可及卻又被禁制所阻而一時難以追上,她一雙三角眼閃動著厲色,不屑地哼了一聲,竟轉身遁出。諸多弟子不敢停下來,依舊是緩慢往前,卻已是徒勞無功……

    地下的萬丈深處,林一稍稍一緩。他回頭看了下,千丈內已不見人影,而所在的黑暗之中,卻是點點晶光奪目,叫人禁不住蠢蠢欲動。其嘴角冷冷翹起,左袖一甩。一條小小的青色龍影霍然而出,隨《降妖訣》之變化為九隻靈巧的虛幻手掌,在四周瘋狂遊走不定。所到之處,仙晶被席捲一空。

    暮云看著這匪性十足的行徑,眼光中透著欣奇。這人看似隨和內斂,卻不失狡詐多智,並隱有邪魅狂狷與驕橫霸道的威勢,根本不似個尋常的煉虛修士,反倒是有著幾分深不莫測的尊者風範!而人性之中自有弱處,便如這禁制的間隙,不畏刀劍的鋒銳,卻被如風似水的溫柔一穿而過……

    危情稍解,林一往前不停,突然出聲叱問:「你如何取得畫軸,又為何要毀去聽雨小築?」

    「我本羅家後人,熟諳《天羅禁》乃常理之中。看守弟子皆在千里之外,一時失察為我所趁。而稍稍失手,有所殃及亦是無奈呀……」暮云好似早有所料,隨口道出了前後原委,並拿出一塊玉簡來貼在林一的胸前輕輕摩挲著,又道:「羅家的《天羅禁》,傳自遠古,威震界外!送你了……」

    依舊是毫無破綻的說辭,而羅家的禁法還是讓林一的心頭一動。此前在聽雨小築之中未敢放肆,皆為此故。彼處雖無殺伐之陣,卻法度森嚴,與當年梵天谷所見到的仙家禁制不分上下。他疑惑道:「既為羅家不傳之秘,緣何送我?」

    暮云緊緊貼在林一的身上,帶著不盡的繾綣與柔情說道:「身子給你了,命給你了,還有什麼送不得……」

    林一臉色一紅,便欲反唇相譏,卻強行忍住。對方話雖如此,而元陰未失,顯然不是淫蕩濫情之人。他哼了一聲,冷聲又道:「你怎會對洞府結界瞭如指掌?既有退路,卻在生死關頭棄之不用……?」外門弟子難以靠近仙礦,要在其中留下退路絕難想像。這女子生死在即,依然隱忍不發,更是不可思議!

    暮云微微一笑,說道:「你忘了羅家兄弟了……」她無意分解,轉而幽幽一嘆,說道:「你還是不信我啊!難不成非要替你去死,你才會唸著我、惦著我而不再忘記,便如那個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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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19 14:14: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八章 天羅地網

  地下的萬丈深處,密密匝匝的禁法風雨不透,恰似銅牆鐵壁一般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林一皺著眉頭,回轉身後。

    一路上見縫插針,曲曲折折猶如蛇行。而好不易來到了此處,生路何在?

    左右無計,唯有再尋他法,總不能再原路返回吧!好在一時安危無虞……

    林一揮袖一招,九隻虛幻的手掌相繼裹著仙晶到了近前,又一一消失不見。有人氣息阻礙,輕咳了一聲,說道:「羅家的仙晶,至少沒了三成。有了這百萬的家底,足以另立山門,或是修至洞天境……」

    乾坤戒內一隅,一大堆的晶石耀眼奪目,看著便讓人心頭踏實!林一嘴角微微上揚,卻又神色一動,轉而沉聲說道:「仙晶再多,沒命享用亦是枉然!眼下去路已絕,不妨歇息片刻,你能否……」他鬆開右手,強抑尷尬。懷中的人兒依舊是緊緊纏繞著,柔軟無骨的身子透著馨香,旖旎而魅惑無窮!

    暮云仰首一瞥,慢慢滑下手臂,輕輕嬌喘,含羞帶怨說道:「雖傷勢在身,行走已然無礙!奈何不得體恤,讓人心寒……」她帶著委屈的神情,往前一步款款委頓於地,一如柳枝兒般的嬌弱而婀娜動人,又道:「待我稍事歇息,或能破開禁制一二亦未嘗可知!事已如此,你又何必急切呢……」

    黑暗之中,左右可供立足之地不過三、五尺。兩人坐下歇息雖顯逼仄,卻好過之前的窘迫。而林一依舊佇立原地,默默打量一眼身前的人影,過了會兒才出聲問道:「梵天境一如高山令人仰止,洞天境倒是聞所未聞!你方才所言所指,可是羅家家主那般的高人……」

    暮云稍稍偏轉下身子,不答反問道:「身為修士,何以不懂得境界之分?」

    倒是懂得,卻從未聽人提起過。林一不動神色。

    暮云帶著些許疲憊淺淺一笑,分說道:「遠古典籍之中,自有境界之分。太玄仙人、太平天仙、太清金仙與正一仙君,為梵天四境。羅家家主,便是金仙的修為。羅恨子長老與雷天及雨仙子,不過仙人的境界。之後,還有洞真、洞玄與洞神之洞天三境,分別又稱仙尊與仙帝……」

    林一凝神不語。有關仙尊與仙帝的說法,他還真不知道。而羅家家主竟然是金仙的修為,強大的叫人難以想像……

    暮云接著說道:「有了仙人的修為,三、五萬年的壽元不在話下。而洞天境則有數十萬年、乃至於更長的壽元,長生不死之說,不外乎如是!」

    林一遲疑了下,問道:「尚不知,界外哪位高人已達洞天境的修為……」

    暮云眼光一閃,反問道:「你以為界外還有仙尊、仙帝存在……」

    這麼說,界外沒有仙尊與仙帝?林一眉梢一挑,說道:「既然如此,你又怎會以為我能修至洞天境……」

    暮云盯著林一,悠悠說道:「女兒家的心上人,豈非就是那至尊王者……」

    林一暗吐了一口氣,轉而留神又問:「洞天之上,還有何境界之分?」

    暮云意味深長地說道:「天地無窮盡也,境界亦然!」

    本以為這個女子不知道或是避而不答,卻不料還有這番說法,且不無寓意,林一眉梢微微聳動,無奈轉向別處細細打量。四周禁制稠密,且嚴謹而宏大。此處,或許已是洞府結界的盡頭。施展解龍訣,不知能否衝出一條路來。而全力以赴之下,一切將難以預料!

    林一看向手中的玉簡,乃是那女子所贈的《天羅禁》。既為羅家秘法,他是來者不拒。其中篇幅繁多,含括諸多法陣的敷設與破解之道。叫他意外的是,曾修煉過的五行禁法與之有幾分彷彿,卻要粗淺許多。曾記得那個墨哈齊說過,墨門的禁法來自仙域……

    暮云兀自在黑暗中坐著,卻對某人的心思瞭如指掌。她輕聲說道:「沒有千年的苦功,難以領悟《天羅禁》的玄機。你還是留著它來對付羅家吧……」

    數百年來,一直對五行禁法與魂禁之術體悟不輟,算是略有所得。再修煉起《天羅禁》,應該熟門熟路。暮云將自己視作初入羅家的弟子,才會有此一說。而林一還是暗暗起疑,抬起頭來問道:「我為何要對付羅家?這便是你送我天羅禁的用意……」

    暮云的笑容中依舊帶著淡淡曖昧,不置可否地說道:「可否容我歇息半日?即便送去性命,亦要助你逃出結界……不然,又該說我害你了!」她隨即閉上雙眼,自顧吐納調息起來。其靜坐之中,氣度優雅出塵,嬌媚而端莊!

    林一看著愈來愈讓人費解的女子,暗暗搖了搖頭。一個貌美如仙的女子,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一見傾情且生死相許,絕難叫人相信。林某人尚有自知之明!而她一不求財二不害命,反倒如飛蛾撲火般的執著,且一言一行隱有用意,所圖的又是什麼……

    兩個時辰之後,身後未見有人追來,而林一還是釘子般站著。臥牛之地,一雙男女促膝相抵且鼻息相對,著實不堪了些,他索性藉機琢磨起了手中的《天羅禁》。

    九州墨門的五行禁法,分為天殺、地困、風雲、生死與陰陽五種禁法,各有生、殺、困、禁之能。林一熟諳其中的兩種,對餘下三種則是一知半解。他有幻瞳神通,修煉成了可破禁制的『解龍訣』,加之所遇對手不同往日,又一直忙於提升修為或是四處奔波,便將禁法的修煉暫且擱置一旁。如今見識到了《天羅禁》,方知禁法之道高下有別!

    《天羅禁》有云:五行陰陽化混沌,一式神通禁天地。禁法已非簡單的生、殺、困、禁之陣,而是可以網羅天地的大神通。之所謂斗轉星移,翻云覆雨,皆在抬手揮袖之間。在玉山云崖,那個羅坤子所施展的『隕冰'之術,便是來自《天羅禁》中遠古仙法衍生出來的神通,其威力可見一斑!

    正如《天羅禁》口訣所言,一式神通禁天地。相關五行禁法不過其入門根基,萬千符陣最終化作一式遠古仙法『天羅地網』,有困天禁地之能!不過,此法須由太始之力方可施展……

    短短的時辰,林一對《天羅禁》有了初略的認知。且不說其他,一式天羅地網,已讓人心動不已!而那個雷家的雷天,曾暗中研修多年無果。自己若想深諳其道,怕是要費一番功夫了!此前還不以為然,那女子倒沒說錯……

    林一攥著玉簡,不由得低頭看向身前。

    暮云從靜坐中睜開眼,雖還面色蒼白,疲憊之色已減緩了許多。她眸光波動,柔聲說道:「我傷勢未癒而體力不濟,難以加持法訣,不妨假你之手嘗試破禁,如何?」

    林一神色微愕,心頭隱隱不自在。每每有所想,便被這女子一言道破。先有功法相贈,後又親手演示,這與言傳身教有何不同?但須略窺門徑,他日修煉天羅禁必將事半功倍。而師徒相傳,亦不過如此吧……

    暮云輕描淡寫地又道:「人都給了你,還有何顧忌呢?」見林一臉色發黑,她嫣然一笑,帶著些許的寂寞輕輕說道:「活著,休言棄;死了,莫忘懷!你忘不了他人,你也會忘不了我……」其款款站起身來,帶著嗔意提醒道:「行大事不拘小節!脫困在即,豈可優柔寡斷……」

    鬱悶無處消解,林一隻得看著那女子施為。只見她長袖輕舞,雙手緩緩掐出手訣來,分說道:「天羅之諸般應用禁法,各有法訣上千,看似繁縟卻萬變不離其宗,謹守承轉契合之衍生之術,自可施展出生殺困禁之威……今日只為解陣破禁,隨我來……」

    修士神識強大,皆有過目不忘之能。應急從權,林一隻得跟著用心觀摩。有樣學樣,加上熟諳五行禁法,不過半個時辰,他勉強使出一套解字訣。

    暮云見林一專注,感慨道:「你我若非有緣,豈會這般靈犀無間……」對方手上一頓,她盈盈一笑退過一旁,又念出一道口訣,示意道:「師兄!且試一試……」

    林一無意多說,越過暮云往前兩步面對禁法。他將數百法訣一一用神識記下,隨即加持法力再次飛快祭出,黑暗中迅即閃過一道光芒倏然而去,緊接著便是幾聲「喀喇」的碎響,前方的禁法已裂出一道縫隙。

    見狀,暮云輕吁了下,欣然道:「師兄!此法可行……」

    林一的手上愈來愈快,法訣愈來愈嫻熟,道道光芒接踵飛出,結界的禁制裂縫亦跟著愈來愈深。他尋隙往前,如法炮製。暮云緩步跟隨,臉上已沒了笑意,竟是黯然神傷的模樣。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林一停了下來。幻瞳之中,結界的禁制儼然到了盡頭,一觸即破。他這會兒才長出一口悶氣,帶著輕鬆的神色回頭看了一眼,提醒對方脫身在即。

    暮云頷首會意,報以牽強一笑。

    林一未作多想,周身龍影閃動,揮動鐵拳猛地往前砸去。「轟——」的一聲震響,禁制頓時裂出一個數尺大小口子,有雲霧翻湧,還有亮光乍洩進來,四周黑暗瞬間盡去。

    「走也!」

    林一招呼了一聲,反手隔空抓起暮云,身形一動便從那豁口躥了出去。而不過閃念之間,四周雲霧突然散去。他心頭一驚,急忙騰空而起,卻去勢一滯,有人冷笑道:「兩個小賊!老身已等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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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0 13:59: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大錯鑄定

羅家後山的山谷前,林一與暮云尚未離地數十丈,便被雙雙被捆縛住了身形。四周則守著十來個羅家弟子,還有滿臉殺氣的羅恨子,以及湊熱鬧的雷天。

    兩人折騰了好半日,並未遠去,不過是跳出了洞府結界,又一頭紮入了早已張開的網!

    異變陡起的一瞬間,林一已被層層禁制困住了手腳而不得動作。他身後的幾丈之外,暮云同樣的情形。而隨著冷笑聲,一隻雲霧所化的大手一分為二,帶著凌厲的殺機倏然撲來。

    不過閃念工夫,便已是生死在即。依著那羅長老的心狠手辣,下場可想而知。林一顧不得多想,上下龍影浮現,狂暴的氣勢沛然而出,猛地晃動著身子奮力掙扎。「喀喇」一聲,禁制崩裂出了幾道縫隙。隨之剎那,更為強大的威勢霍然而至,一團雲霧迅即將他吞沒,霎時間烈焰滾滾而勢不可擋!

    林一心頭一沉!憑藉本尊的修為,根本不是梵天境高人的對手。猝然遭襲之下,更沒了還手之力。其急忙催動玄天盾、龍甲護住了全身,不忘催動解龍訣掙脫禁制。而那帶著梵天修為的火焰竟是熾烈異常,焦灼的氣機瘋狂吞噬著他的元力,只待將人焚滅殆盡!

    這個羅恨子是要殺了自己,真是可惡!林一暗啐了口,便要祭出體內一點天煞雷火與之相抗,卻聽得「砰——」的一聲碎響,四周禁制盡數崩潰,有人嬌聲疾呼:「快逃……」

    林一未及多想,趁機遠遁。而其回望之際,又是一驚。

    只見弱不禁風的暮云,竟然意外衝出了雲霧施展全力一擊,才將幫著自己掙脫桎梏又被羅恨子的大手緊緊抓住。那女子仿若耗盡了所有,嘴角帶著血跡,蒼白的容顏上露出最後粲然一笑,柔柔低呼道:「為你一笑歡顏,死不足惜!勿忘我,勿忘報仇……」其話音未落,已湮沒在火焰之中,瞬間化為烏有……

    她真的死了?林一正自驚詫莫名,一道強勁的法力驟然襲來。他轉身躲避,卻見雷天神色不善地擋住了去路。與此同時,四周的羅家弟子齊齊施展禁法,那隻雲霧火焰大手再次逼近……

    林一的臉色霎時陰沉起來,手上突然多出一塊玉符應聲而碎。隨之瞬間,一道光芒閃過,他在原處消失無影。

    雷天本不想出手,卻為暮云之死感到惋惜。唉!遇人不淑啊!不過,那小子活著,還將禍害更多的女子!為此,其仗義出手。或者說,他在趁機落井下石以洩私憤!誰料轉眼之間,人沒了……

    羅家後山的山谷前,眾人面面相覷。不過少頃,羅恨子冷哼了一聲,帶著十幾道人影倏然撲向了百里外的羅家鎮。落後一步的雷天已然看出了端倪,稍感意外,卻微微一笑,轉而直奔星空。

    ……

    羅家鎮,天玉客棧的庭院中情形依舊。

    天近午後,伙伕劉仙兒在樹蔭下打著瞌睡。婆娘醜女坐在一旁,手裡好似有忙不完的針線活兒。便於此時,他兩人身後的一間客房內生出了動靜。

    那間客房之中,一位中年的化神修士安然靜坐。便於此時,突有光芒閃過,驚得他頓時睜開了雙眼。房內的角落處,多出一位滿臉煞氣的年輕人,對其不作理會。那人抬手從地下抓出一個石鐲子,轉而又消失不見……

    庭院的花叢樹蔭下,劉仙兒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從瞌睡中醒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婆娘。對方頭也不抬,默默抽離著膝頭布塊上的細線,所繡的云朵隨之漸漸消失。

    「呵呵!是那位心善的林仙長……」

    劉仙兒衝著婆娘分說一句,又帶著悠閒的笑容躺在了椅子上。十餘道人影在客棧上方倏忽一閃,繼而直衝天宇而去。

    ……

    當年若水先生的符遁之法,在如今的仙域之中不值一提。而危急關頭,這未必不是應急之法。但有喘息之機,足以生死逆轉!如此這般,林一借客棧預設的符陣,暫且逃出重圍。而他之此前唯恐洩露身份,才將藏有天狼兩兄弟的妖圈埋於客房地下深處,此時順手取回……

    羅家鎮距羅家的後山,不過唇齒之遠。強敵將至,林一不敢怠慢,破空急遁,瞬間已至百萬里。而他匆忙之中未及辨明去處,一道雷光迎頭劈來,想要躲避已然遲了!

    「轟——」

    星空之中,霹靂轟鳴。天雷之剛猛,無堅不摧之鋒銳,還有狂飆怒濤般毀滅之勢,盡皆狠狠落在了林一的身上。護體的玄天盾『砰』地碎裂,龍甲、龍影旋即護住了上下,他還是吃禁不住,一個倒栽蔥便橫飛了出去,直至數十里之外,才狼狽地止住了身形,已是氣息浮躁,法力不暢。而不過眨眼之間,十餘道身影已將其前後左右死死圍住。

    林一自詡不畏雷法!而方才的一擊,與其所知的雷法迥然有別,威力更不可相提並論。所幸他有過魔劫谷的七十年曆練,這才堪堪未遭重創。只不過,才出龍潭,又陷虎穴……

    「咦?天罡雷法之下無恙,怪不得敢在聽雨小築與我拚命!而適才一擊,不過三成之力,再試一回如何……」

    林一稍稍站穩了,臉色鐵青。擋住他去路的,竟然又是雷天。而羅恨子帶著十餘個合體弟子分守四方,自己已是無路可逃。其又抬頭看去,一輪星辰高懸……

    「逆徒!你穢亂山門,擅毀禁地,還不認罪伏法,更待何時……」

    林一挺直了身軀,狂態漸生。他伸手摸出羅家的那塊身份令牌,一把捏得粉碎,衝著數百丈外的羅恨子說道:「我不過借羅家後山結界盤桓幾日,與那個雷天沒甚不同,並非你羅家弟子,休得出言相辱……」其話未說完,有人譏笑道:「呵呵!與我沒甚不同?不知你是哪家少主……」

    羅恨子的一雙三角眼中已是戾氣瀰漫,叱道:「一介無名小輩,竟將我羅家當作客棧,真是無知者無畏!你與那賤女子,皆難逃一死……」

    林一看著那神色猙獰的老婦人,重重點了點頭,寒聲說道:「既然如此,老子等著你放馬過來……」他嘴角翹起,猛地轉向雷天又道:「雷天!你並非羅家之人,卻兩次三番與我為敵!這個仇,我記下了,勢必加倍奉還!今日爾等人多勢眾,不知你雷少主可敢捨命一拼?」

    雷天微微一怔,隨即不屑地搖搖頭。一個煉虛小輩,身陷重圍而自身難保,何談報仇拚命?他手摸著下巴上的淡淡鬍鬚,意有所指地說道:「你若肯交出畫軸來,我或許為你求個情,如何……」

    林一尚未答話,遠處的羅恨子冷哼道:「哼!畫軸乃雨子之物,他人休想染指半分!」

    雷天灑脫一笑,說道:「我倒是忘了,羅長老對雨仙子呵護有加,曾有母女情分……」

    羅恨子的臉色難看起來,厲聲叱道:「休得胡言亂語,我與羅清子毫無干係!」

    雷天自知失言,忙話頭一轉又道:「羅長老始終不肯告知九牧仙域的下落,雷某這才想要借畫軸以解相思之苦,呵呵!」

    羅恨子不耐煩地說道:「九牧所在何方,唯羅清子那老東西一清二楚,你自管問他便是……」她長袖一甩,身前雲霧橫生,頓時化作一隻可怖大手。其轉向林一尖聲又道:「逆徒!受死……」

    見長老動手了,四周十餘個羅家弟子各自施展禁法。只待禁錮這方星空,必將鬼神難逃!

    雷天則是回味著羅恨子方才的話,臉上的笑意叫人捉摸不定。

    從羅家的洞府結界逃至此處,前後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已是驚變迭起,生死兩重天地。林一心緒莫名之際,無情的殺機洶洶而至。這一回再無退路,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銷的下場。不容遲疑,他抬起兩根手指摸向眉心的印記,昂首看向天際。其眉宇間突然有一金一黑兩道光芒閃過,隨即兩道虛幻的人影破空而至,迅即與本尊融為一體,周身上下威勢驟升。

    雷天正作壁上觀,尋思著一會兒怎樣討得便宜,突然有所察覺,不由為之愕然。那小子的身上有怪異的光芒淡淡消失,而修為卻從煉虛後期急劇升至合體初期、中期、後期,直至圓滿,隨即又變得深淺莫測起來。而其所散發的威勢,仙、魔、道兼而有之,極為的罕見。難不成那是位隱藏的高人……

    羅恨子正待痛下殺手,忽見有變,失聲叱道:「你是何人……」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一是也!」林一昂首挺胸,衣袂長發飛揚,神態邪狂不羈。他嘴角一撇,恨聲又道:「老乞婆!你不該濫殺無辜,陷我於不仁不義……」其不願背負情債,更不願欠下一條性命。而事到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暮云的八成算計,卻大錯鑄定而不容更改。無論怎樣,羅恨子不該殺了那個女子。勿忘我、勿忘報仇!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卻似大山傾塌覆頂而來,叫人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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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1 14:41: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章 顧此失彼

  羅恨子還未被人如此的辱罵過,便是羅家的家主羅清子亦不敢啊!她人在星空,一身黑袍融入到了這一方沉寂之中,唯白髮輕輕飄動,兩眼中閃動著的,儘是怒氣與殺機!

    一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潛入羅家六、七年之久,竊走雨子的畫軸不說,深陷重圍之後依然狂妄囂張,真是平生僅見!今日不管你是別家派來的奸人,還是無法無天的蟊賊,都難逃此劫!隱藏了修為又如何?真是位梵天境的高人,還會被追上圍堵嗎?在老身面前虛張聲勢,自討苦吃!

    羅恨子長袖一揮,法力所結的雲霧大手竟然緩緩消失……

    見狀,十餘個羅家弟子散開到了百里之外,各自手上施展的禁法慢了下來。

    此情此景,使得雷天沒了瞧熱鬧的興致。他帶著幾分謹慎,慢慢往後退去,卻還是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一方的去路。

    林一又成了往日的那個狂徒,發洩幾句之後,心頭鬱鬱為之一輕!

    魔道天成,又何須拘泥於生而俱來的三分魔性呢!但願本我不失,且放縱他一回又能如何呢!

    「老乞婆!我無意與羅家為敵,奈何你屢屢相逼……」林一接著痛罵,卻無人應聲。他話語一頓,突然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便於此時,羅恨子已伸出了乾瘦的雙手虛空一抓,天地氣機為之一變,數十里方圓之內突降火海。她帶著恨意獰笑道:「與我羅家為敵,憑你也配……」隨其法決催動,烈焰焚天。一如灼日崩裂,只待將這一方虛空化為烏有!

    前輩高人的神通,果然不同凡響!百里外的羅家弟子,各個心生怯意,卻依舊死死守住四方唯恐有人逃脫。

    雷天則已早早躲到了遠處,一邊留意著火海中的動靜,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羅恨子施展手段!那小子的修為如何,即刻便見分曉……

    「轟——」

    不過瞬間,火海之中突然響起一道雷鳴,一把十餘丈的黑色巨斧霍然而出,竟是扯起陣陣的黑色烈焰,帶著山崩地裂般的威勢猛地劈向了羅恨子。一道人影隨後閃現出來,長發橫飛,煞氣滿面,瘋了一般奮力揮拳。『砰、砰』兩聲,兩條虛幻龍影破空成風,呼嘯著撲向前方而勢不可擋!

    林一輕易衝破火海,讓場內外眾人頗為意外。那巨斧威勢滔天,絕不容小覷。拳風龍影,更是凶悍異常!

    羅恨子的三角眼中神色一凝,隱隱感到不妙。她不敢怠慢,雙袖揮動。火海驟然倒捲,隨即衝天而起,化作一道烈焰滾滾的火牆矗立在星空之中,蔚為壯觀。

    林一人在空中,去勢不停。他咬牙切齒,神情猙獰,隨著巨斧、龍影猛地衝向了那道橫亙相阻的烈焰火牆。

    「轟——」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之中,數十里寬厚的火牆轟然潰散。巨斧、龍影隨之消失,卻是掀起狂飆怒濤席捲而去,猶自威勢驚人!

    一招落敗?羅恨子尚自驚愕,法力餘威驟然而至。她不及躲避,忙祭出層層禁法攔在身前,卻「喀喇喇」一一崩潰,氣機反噬瘋狂襲來。其臉色大變,急忙尖聲叫道:「雷天!還不出手相助……」話才出口,這女子已「砰」的一下倒飛了出去……

    四周守望的羅家弟子,皆愣在了原地。雷天同樣是站著未動,滿目詫然……

    林一橫越火海而過,衝著羅恨子便撲了過去。對方於狼狽之中衝他狠狠瞪了一眼,隨即隱入虛空不見了身影。其才要追趕,卻猛然停下來低頭俯瞰,繼而又轉向了遠處的雷天。

    雷天正自心事莫名,忽見兩道血色眸光看了過來。他禁不住心頭一寒,隨即聳聳肩頭佯作輕鬆無事。火海漸漸逝去,曾發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

    林一嘴角一撇,帶著邪狂詭異神情,抬腳往前一踏。四周星空一陣扭曲,接著有光芒閃過,身影隨之不見。四周羅家的弟子眼睜睜看他逃走,卻束手無策,只得望而興嘆!

    雷天急忙遠望,千萬里之內已然不見人影。他不由得長吁了下,暗自搖頭不已。那小子的法力修為不似梵天的仙人境界,而所施展的神通尤勝一籌!如此一個人,究竟是何來歷?潛伏於羅家的用意,莫非與自己如出一轍……

    星空之中,法力餘威尚未消散殆盡,一位老者冒了出來。其手拈著長鬚,神色疑惑。

    見到來人,四周的羅家弟子忙遙遙施禮拜見。

    雷天含笑迎了上去,舉手招呼道:「羅道友……」對方乃羅家的長老羅坤子,顯然是晚來了一步……

    羅坤子衝著雷天頷首示意,尚未答話,有人搶先怒道:「雷天!你……你適才為何袖手旁觀……」

    百丈之外,羅恨子隨聲現身。其披頭撒發,神色乖戾,話未說完竟張口噴出一口血來,極為的狼狽不堪。

    羅坤子稍稍皺眉,說道:「師妹!有事早該知會一聲,尚不至於弄成這般模樣……」

    「些許小事,不勞他人過問……」羅恨子傷勢不重,卻是惱羞交加。她不理羅坤子,繼續衝著雷天怒道:「你為何要放那人離去,莫不是早有勾結……

    雷天苦笑了下,帶著為難的神情說道:「羅家門內之事,外人不便插手啊!而雷某的修為,比起羅長老來尚差一籌,又如何攔得住那林一……」他轉向羅坤子,歉然又道:「盤桓已久,多有打擾!承蒙盛情款待,今日便告辭離去……」

    羅坤子神色微動,沉吟不語。之前為天上的鬥法所驚動,並未放在心上。天羅仙門修士眾多,偶有爭執再也尋常不過。誰料羅恨子竟然被打傷,他才知非同小可。當其現身追了上來,行兇之人已然逃離不知去向……

    羅恨子三角眼一瞪,叱道:「什麼叫作不便插手?此前為了雨子,一直厚著臉皮賴著不走,還糾纏老身並一同追那林一來到此處,卻在緊要關頭裝模作樣,真不是個東西!」

    這老婆子氣急敗壞起來,著實讓人頭疼!雷天神色尷尬,正想著怎麼辯解幾句,羅坤子突然出聲問道:「那人叫作林一……?」

    雷天並未答話,有些好奇地看向羅坤子。

    羅恨子喘了口氣,恨聲說道:「賊人自稱林一……」

    羅坤子不動聲色,擺手將其打斷,轉向十餘丈外的雷天,說道:「雷道友既然要告辭離去,我羅家有事不便久留。一路順風……」

    方才說出去的話,成了潑出去的水,後悔已晚了!無奈之下,雷天只得拱拱手,灑脫笑道:「呵呵!後會有期了!」他衝著兩人點頭示意了下,轉身奔向星空遠處。

    羅恨子雖性情古怪,卻非冥頑不化之人。羅坤子舉止蹊蹺,定然有所用意。她吩咐弟子們各自離去之後,這才帶著幾分疑惑問道:「你認得那個林一?」

    星空之中,只剩下了羅家的兩位長老。

    羅坤子看向滿臉戾氣的羅恨子,輕輕搖了搖頭。暗忖,當年的一個美人,已容顏不再而嫵媚盡失!心傷霜後草,恨多情易老!凡人苦惱不過數十載,仙人的孤獨卻有千年、萬年之久……

    「哼!若無話可說,失陪……」羅恨子扔下一句話,作勢便要走人。

    羅坤子並未阻攔,說道:「師妹!你身子有傷,回頭再說亦無妨……」

    「哼!若非那人隱藏修為且未加防備,又怎傷得了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羅恨子三角眼一瞪,極為不耐煩說道:「你可是怪我收賊人入門……」她往日裡自負甚高,卻因一時失察而差點丟了性命,難免抹不開臉面。

    「非也!各家的外門弟子多為外姓修士,良莠不齊在所難免……」羅坤子遲疑了下,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羅家即便為敵所趁,也怪不到師妹的頭上!我與家主都未能料到,一心想要找的那人,竟躲在了後山結界之中,還真是顧此失彼……」

    「界外誰家敢與我為敵……」羅恨子一怔,隨即神色凝重起來。若有其他仙域暗中作祟,還真的要查出那個林一的來歷。不然,羅家以後將是非多多。

    「是否同一人尚未可知,你且將所知道的說來聽聽……」羅坤子倒還謹慎,如此示意道。

    羅恨子想了想,說道:「那人於六年前,持有羅家於早年間遺落的令牌入門。其當時只有煉虛的修為,不顯山不露水,倒也本分。不過,雨子返家之際,他便在聽雨小築流連不去,曾為此與雷天有過爭執……」

    話到此處,羅恨子拿出兩粒丹藥吞下,緩了口氣接著說道:「那人與一女弟子相處曖昧,並攛掇對方竊取雨子的畫軸,由此事發。其逃出結界,被我隨後帶人追來。誰想他突然有妖、魔分身合體,隨後修為大漲,且神通詭異,竟能破了我的天羅落火禁從容離去……」

    聞言,羅坤子點了點頭,慶幸之中,帶有幾分感觸地說道:「不僅神通詭異,便是遁法亦是極為的罕見啊!」那人既有妖、魔分身合體,潛入羅家的便是本尊無疑。一體三修,相貌年輕,神通強大,此林一,若非界內所傳的那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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