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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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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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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2 14:53: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一章 天沐風雨

「此星,名為天沐,乃是我等途中的又一中轉之地。仙域內外相隔甚遠,長途傳送負擔頗巨,尋常修士難以承受,不得不如此這般……」

    天沐,一個百萬里大小的星辰。它孤零零飄蕩在星空之中,連通仙域內外,又被稱為『繼星』。這兒沒有仙門,也沒有凡人,只有數百來自各地的修士。其中多為煉虛及化神的修為,鮮見幾個合體的高手。

    「天沐星,有兩處山谷,一為沐風,一為沐雨。其傳送陣法各一,分別通往界外與界內……」一行三人離開了身後的傳送陣,轉而行走在一道山谷之間。其中的淳于風與林一、仙奴並肩而行,不忘手指四方分說道:「……兩處傳送陣,皆為前輩高人所留,有往來修士見此地元氣濃郁且頗為僻靜,索性盤桓不去,漸漸成了這般模樣。我等要去的沐風谷,尚在五十萬里之外……」

    眼前的沐雨谷,只是一道尋常的山谷罷了。其狹長而平坦的谷地,仿若一條街道;兩側山崗上錯落的石窟,便是客棧、酒肆與商舖的所在。有人挨著自家門前擺售著玉簡與天材地寶等物,還有人三兩湊至一起談經論道,無不神態悠閒而逍遙自在!

    淳于風東奔西走了數十年,各地的風貌了然於胸,此時信口拈來,倒也揮灑自如。見林一聽得專注,仙奴連連頷首,他頗為振奮地又道:「我等借助陣法中轉了三回,已然遠離了界外。如今衡天在即……」即將返回衡天門,前後心境迥然有別。是一路上了省去了仙晶,還是達成師父所願,抑或是遇上了心儀之人?他抹了把淡淡的鬍鬚,笑道:「奔波在外已甲子有餘,此刻竟有近鄉情怯之感,呵呵……」

    此處可以見到的修士不過數十位,其他的想必是躲起來修煉去了。而有本事、有仙晶,並借助傳送陣橫越仙域者,寥寥無幾。故而,十餘里長的山谷之中,只有這來自界外的三人在信步閒走。

    仙奴對淳于風的感慨很不以為然,轉向一旁問道:「師父!您家在何處啊……」

    一截數尺高的木樁橫伸著,稍稍擋住了去路。其上面帶著幾片綠葉,還被削平刻上了字跡。林一停下了腳步,默默打量著。聽見仙奴問話,他沒有應聲,只是抬手指了指心口。

    仙奴若有所思之際,淳于風跟上一步,看著木樁念道:「沐風沐雨路茫茫,杏花為釀酒正香。且去醉中尋一夢,醒來明月過冷江。呵呵!好有意境……」他搖頭晃腦地品味一番後,接著又凝神看向那下端的一行小字,出聲道:「邢記仙鋪,買賣自願……」其恍然點頭,轉向林一與仙奴分說道:「原來是塊鋪子的招牌,別出心裁啊!」

    在木樁左方幾丈外的山腳下,是一間無人的洞府。其門前地上擱著一塊木板,上面擺放五、六塊玉簡,沒有禁制防護,另有一行小字:仙晶十塊,任取其一。

    這般簡陋而又別具一格的仙鋪,倒是少見。沒有掌櫃,丟下仙晶便可任意取走一枚玉簡。

    見此情形,仙奴心生好奇,抬腳走了過去。淳于風忙跟在一旁,難以置信地說道:「玉簡價值不菲,怎可無人看守?仙晶擱在此處,被人順手拿走了反而不美……」

    沐風沐雨路茫茫,杏花為釀酒正香。且去醉中尋一夢,醒來明月過冷江。林一依舊看著那截木樁靜靜出神。與其風雨迷茫,不若採花釀酒醉中尋夢。這位邢掌櫃倒是灑脫!而夢醒之時,又該如何……

    洞府前,淳于風逐一拿起玉簡,說道:「仙域的輿圖,煉製百花酒的秘方,五行搬運之術……」其愕然失笑,衝著一旁的仙奴示意道:「呵呵!皆為無用之物,怎值得十塊仙晶?」

    這些東西對仙域的修士來說,再也尋常不過。而其中釀酒的秘方與搬運之術,卻讓仙奴愛不釋手。或許,她是為這沒見過的買賣而生出了興致。

    「只須將仙晶放於此處,我便能拿走所售之物嗎?」

    仙奴問了一句後,左右張望。掌櫃的依然不現身,遠近根本無人理會這邊的情形。她看向淳于風,清澈如水的眼光中漣漪微動,滿是欣奇與誘人的神色。

    淳于風心頭一亂,忙脈脈含情溫和說道:「正是如此……」對方卻是一瞥而過,回首說道:「師父……」

    淳于風稍顯無措,神色尷尬。

    幾丈外的木樁前,林一抬頭循聲看去,不以為然地笑道:「隨意便是,送你……」他抬手拋出一個裝著仙晶的乾坤戒子。

    途中幾次借用傳送陣,皆是仙奴墊付的仙晶,林一併未過問。而其從來都不是個吝嗇之人,只是不想惹來路人的留意罷了。既然弟子張口,他這個當師父的有求必應。

    淳于風太過於專注,因而會錯了意。而無心之下的林一,愛徒心切同樣如此。

    仙奴接過了乾坤戒,才想說身上不缺仙晶,忽而小嘴半張,失聲道:「如此之多……」她自知失言,忙噤聲不語,又惕然四顧,還悄悄從淳于風的身旁往後退了一步。乾坤戒中,足有五六萬的仙晶,若是被外人知曉,勢必眼紅……

    「師父……」仙奴又喚了一聲,神色惴惴。

    林一心中瞭然,滿不在乎地說道:「若是不夠用,為師還有……」他微微一笑,轉而背起雙手踱步往前。

    「多謝師父,已然足夠啦……」仙奴以手掩胸,輕舒了口氣,轉而歡欣不已。師父連鬼靈域的晶石都不願錯過,可謂生財有道。她放下心來,隨手掏出三十塊仙晶扔在洞府門前的木板上,又拿起上面的兩枚玉簡轉身就走。

    淳于風愣在原地,不明就裡,急道:「仙子,您多掏了十塊仙晶……」

    仙奴飄然追上林一,頭也不回地說道:「那掌櫃的誠信待人,理當如此!」

    淳于風心生疑惑,又道:「仙子曾有言,令師的仙晶來之不易,怎可如此揮霍?」對方不加理會,他自討沒趣,忙跟過去抬手說道:「我不過隨口一提,仙子切莫介意!」

    三人前後出了小鎮所在的山谷,相繼踏空而起。淳于風猶自回首張望,暗暗詫異。那洞府門前的仙晶依然安在,為何不見有人佔便宜?

    林一見淳于風神色異常,問道:「於風道友,可有不便之處?」

    淳于風搖了搖頭,不無感觸地說道:「我每回途徑天沐的風雨小鎮,來去匆匆,並不曾有所留意。今日方知,此地看似荒僻,卻寧靜悠然而不見喧囂與私慾紛擾,使人欣羨不已啊!」

    林一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天沐星遠離各大仙域,好似一方被遺落的天地。而留守於此的修士,相處無間且道心自然。這般逍遙的日子,令人神往……

    「咦?師父,那兒有人……」

    仙奴伸手示意。林一隨其看去。前方群峰環繞的一處山坳之上,有柳樹池塘,有杏花滿坡,還有人臨水垂釣……

    淳于風則是有些不解地說道:「不對呀!此地雖草木繁盛,卻少有澗溪水泊,更無凡間的杏樹楊柳……」他說的不錯,天沐星元氣濃郁,乃修士靜修的絕佳所在,卻不見絲毫的靈氣。此處莫說凡人無法存活,便是來自凡間的草木都極為稀少。

    三人說話之際,慢慢臨近那片山坳。池塘邊垂釣之人丟下手中的竹竿,起身揚聲笑道:「這有何難?豈不聞,世上還有搬運之術!」

    那是個身著青袍的中年男子,有著煉虛後期的修為,留著三綹黑鬚,面相隨和。他舉手相邀道:「沐風沐雨路茫茫,杏花為釀酒正香。幾位道友不妨小憩片刻……」

    仙奴明眸一閃,悄聲示意道:「師父!邢記仙鋪的掌櫃……」

    「邢樂子,見過三位道友!」那人無心隱瞞,笑著說道:「承蒙三位的惠顧,還多贈了十塊仙晶。今日有緣,便讓邢某以杏花酒答謝……」

    那垂柳池塘,讓林一想起了那些已然逝去的光陰。如今愈發的匆忙,來不及多喘一口氣。曾經的悠然與寧靜,一去不復返。而這天外之地,還有人這般逍遙,叫人自嘆弗如!

    「呵呵!衡天淳于風,幸會……」

    淳于風飛了下去,隨即有光芒微微閃過。偌大的一片山坳上,竟是布下了一道禁法,將滿坡的杏花與十餘丈的一方池塘籠罩其中。那池塘裡微波蕩漾,十幾條魚兒在游動不止。

    林一見那道禁法並無大礙,便帶著仙奴落在了山坳上。邢樂子看不透他的修為,跟著淳于風以道友相稱呼。

    彼此寒暄過後,邢樂子道出了自家的來歷。其同為界內的修士,在天沐已呆了數百年。樂於一時的逍遙,他再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

    得悉眼前的三人從界外遊歷歸來,邢樂子稍稍有些詫異。他拿出三個蒲團擺放在塘邊的一株柳樹下,又拿出一隻玉壺來,笑著招呼道:「相請不如偶遇,且嘗嘗我釀製的杏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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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3 14:21: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二章 杏花寒露

「杏花雨,曉寒露,清風百釀酒一壺。三位道友,請了……」

    樹下塘邊,賓主四人相對而坐。邢樂子舉酒相邀,頗為隨和好客。他又帶著舒心自得的神情接著說道:「我搬來池塘垂柳,湊一方云水趣味,呵呵!此間風景如何……」

    淳于風一手執壺一手執杯,連連點頭稱好!

    仙奴神色恬靜,舉止端莊。她拿著杯盞沒動,默默看著師父飲酒。

    林一舉杯小呷了一口。酒味的清淡一如泉水,卻有一縷芬芳悠悠不絕。飲慣了烈酒的火燒,乍一換了如此清冽平滑的味道,其不由輕輕皺起了眉頭。抬眼見到邢樂子怡然自樂的模樣,他心頭一動,隨口答道:「此間風景好,何不似神仙……」

    「林道友修為境界不俗,所言甚妙!」邢樂子神色一凝,轉而撫鬚笑道:「於這星天云外,遠離紛紛擾擾,獨守一方逍遙,豈非就是那真神仙……」

    林一報以淡淡一笑。修為與境界有何干係呢,這不過是一個女子的感慨之言罷了!紅顏易老,長生難求,只得清風冷月為伴,看寂寞慢慢老去,任夢想墜入輪迴!

    淳于風飲盡了杯中酒,咂巴下嘴,不以為然地說道:「靜中念慮澄澈,閒中氣象從容,淡中意趣沖夷。觀心證道,無外乎此三者也!」察覺仙奴看來,他坐直了身子,頗有見解地又道:「而靜中靜非真靜,樂處樂非真樂。道友匠心良苦,不過營造一方虛幻罷了!唯有重拾崩壞,再整秩序,我等方可成就真仙……」

    「這位道友是說,遠古仙域還有重現之日?」邢樂子問了一句。

    淳于風正色說道:「有何不可?豈不聞百多年前天降異兆,大破大立,合該如是……」

    「道友所言不差!只不過,即便是遠古仙域重現,仙帝降臨,又能如何……」邢樂子笑了笑,端著玉杯沉吟了下,說道:「典籍有載,遠古仙域並未神仙樂土,同樣有仇怨、有尊卑、有血腥的拚殺,最終崩壞雖為人禍,誰說又不是天災呢!既然如此……」

    邢樂子舉杯衝著滿坡的杏花與池塘垂柳示意了下,輕鬆說道:「……又何必執著於一念呢!此間沒有仙帝,沒有前輩高人的管束,我等數百同道還不是安逸度日?」他轉向淳于風,又道:「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位道友只見搬運營造,不識天地逍遙。真實虛幻,動靜相宜,皆存乎於心……」

    淳于風乃衡天嫡傳弟子,境界不俗,卻在一散修的面前落了下風,難免有些不服氣。他暗自斟酌著,想要繼續理論下去。

    仙奴來到仙域的數十年,整日裡被那對師徒糾纏著,甚少親眼目睹修士間的論法證道。如今這兩人說起話來繞來繞去,方知無趣……

    林一把玩著手中的玉杯,若有所思。淳于風是想著有日重建仙域,惠澤天下。邢樂子則是人如其名,只求眼前的一方安寧。此番爭執,沒有誰對誰錯。不過,那句話倒是頭一回聽到。即便是仙域重現,仙帝降臨,又能如何……

    「邢道友!你身在此處,又是如何搬運凡間之物?還有釀酒之法,可否說來我聽……」仙奴不想聽人辯論下去,適時出聲。

    邢樂子打量著不遠處的嬌美女子,只覺得賞心悅目。他頷首一笑,話語聲溫和了許多,說道:「呵呵!還要多謝這位道友的晶石呢!所謂的五行搬運之術,乃借助神識與五行之力的小法門,並無玄妙之處。凡間距此遙遠,我可是無能為力啊!」

    仙奴恍然道:「但有所用,乾坤戒子一裝了之,便如這塘水、垂柳!你故弄玄虛,只想多買幾塊晶石……」

    「我可是有言在先,買賣自願啊……」邢樂子忙擺了擺手,又道:「據傳,仙道高人可施展虛中生有的大神通,真正的搬運之法莫過如是……」

    對於修士來說,五行變化的小法門極為尋常。而邢樂子口中的大神通,另有所指且並非妄言。林一聽到此處,不由想起了那個自稱皓度的老者。對方琢磨妖壇與鬼靈域之間蹊蹺的時候,曾以雙手虛空成陣,左右來去傳送自如,頗為神奇。而萬般法門,皆由陰陽五行衍化生成。

    林一看向一旁的水塘,若有所思。不知不覺中,《五行正源》內的經文在識海中一一浮現。如其要義所云,五行輪迴,季節更替。因春之繁茂,才有了生機延展;夏之熾烈過後,當有秋之凋零與沉澱;冷酷蕭殺來臨之時,萬物斂藏……

    少頃,林一的眼光落在了幾丈外的一株柳樹之上。看那枝條兒搖曳,體會著年輪的深沉,仿若聽到有歲月在生根發芽,還有季節在怒放、掙扎……

    淳于風見仙奴與人談笑正歡,一時不便插話。他無意看向沉思中的林一,不由微微一怔。對方明明坐著,卻給人消失不見了的恍惚。那原本淡然的神色中,竟是隱隱透著幾分季節的滄桑……

    「呵呵!我已將釀酒之法悉數相授,權作補償你多拿出來的十塊仙晶!只不過……」仙奴貌美,且出手大方,讓邢樂子心生好感。見對方拿出那枚拓有釀酒秘法的玉簡請教,他自然是知無不言,卻又好奇問道:「這位道友不似好酒之人,為何獨對釀製之法生出了興致?」

    仙奴手中的杏花酒,點滴未動。她說道:「只因家師善飲,我才如此……」

    邢樂子連連點頭讚許道:「呵呵!道友是要釀製美酒盡一番孝心,令師真是好口福!」

    仙奴垂首淺笑,稍顯羞澀,轉而將手中的玉壺放在林一的面前,輕聲說道:「師父!奴兒不飲酒,且留您慢慢品嚐!」

    見狀,邢樂子的臉上沒了笑容。此前寒暄之時,並未有所在意,還以為遇上了三位遠遊歸來的同輩中人。而這個林道友深淺莫測,只當是另有隱匿之法,誰成想……

    一個煉虛修士的師父,至少是位合體的前輩。念及此處。邢樂子忙起身衝著林一拱手說道:「林前輩……」

    不知為何,淳于風的心裡頭有些不踏實。他跟著站了起來,卻又自我安慰般地擺手說道:「林道友不拘俗禮,隨意便好……」察覺仙奴看來,他忙收聲不語。

    邢樂子不明所以,一時僵在原地。又是道友,又是師父,怎一個亂字了得!

    林一從那株柳樹上挪開眼光,低頭默然了片刻,轉而收起了仙奴的那壺酒,起身說道:「多謝款待,就此告辭了!」

    邢樂子見林一根本沒有前輩高人的矜持,反倒是謙和依舊,不由為之心頭一緩。其拱手相送之際,不忘賠禮道:「適才一時興起,方與淳道友爭執了幾句。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林……林道友恕罪!」

    淳于風好似抓到了什麼,趁機說道:「一味逍遙避世,難免動了慾念。須知正義路廣,而欲情道狹,呵呵……」其長舒了口氣,眼光轉向一旁的仙奴。對方自顧起身走向師父,根本沒在意他說什麼。

    林一沖著神色尷尬的邢樂子舉手還了一禮,說道:「累了、倦了的時候,停下來喘口氣,又有何妨呢!豈不聞,路茫茫,酒正香……」他淡淡一笑,轉身踏空而起。仙奴與淳于風隨其離去……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邢樂子猶自翹首遠望而神有所思。林姓的年輕人不顯山不露水,卻有洞察萬物之能。即便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也被他一眼看透。界內仙域日趨沒落,何時出過這麼一位高人?

    須臾之後,邢樂子慢慢轉身走向塘邊,忽而腳下一頓瞪大了雙眼。幾丈外的一株柳樹,原本枝繁葉茂,此時卻枯黃殆盡,了無生機……

    ……

    沐風谷的情形,與沐雨谷相差無幾。而無論彼此,無風亦無雨。之所謂仙道茫茫,一如風雨征途!

    一片光禿禿的山坡上,有三道人影從天而降。其中的淳于風落地之後,抬手指向前方山峰下的一個洞口,與林一、仙奴示意道:「借此傳送陣,送我去衡天,呵呵!」

    奔波了數十年,一朝滿載而歸。淳于風神采飛揚,步履飄然,頭前帶路之際不忘誠意相邀,說道:「回到衡天門之後,還請林道友與仙子多多盤桓幾日,以便讓淳某略盡地主之誼……」

    林一併未應聲,臉上帶著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他背著雙手踱著方步,與仙奴並肩而行。山坡上空寂無人,數十丈外的山洞門前亦不見人影。

    轉瞬之間,三人相繼踏入山洞。

    足有百丈的山洞甚為空曠,一座陣法與兩位值守的修士之外再無他人。那是兩個煉虛初期的中年人,其貌不揚,各自守在山洞一隅盤膝靜坐。見有生意上門,其中的一位起身招呼道:「每位道友十塊仙晶,概不賒欠!」

    淳于風適時止住了腳步,舉手說道:「誰人欠過你仙晶不成,每回來去都是這句話……」對方不急不躁,呵呵一笑,說道:「既為買賣營生,又豈能免俗,道友勿要介懷!」

    仙奴款款幾步越過淳于風,抬手拋出了一把仙晶。那人拂袖一捲接過去,隨即笑容更盛,沖其拱手說道:「多謝惠顧!不知仙子一行前往何處……」

    淳于風底氣十足地接話說道:「衡天門!」對方點頭稱是卻站著不動,見仙奴並無異議之後,這才轉身走向陣法。他無奈地搖搖頭,自嘲道:「這位道友只認仙晶不認人,莫忘了淳某已往返於此不下數回……」

    此處的陣法有三丈大小,十六根手臂粗細的石柱環列四周,為法力所籠罩而蓄勢待發。那人走至一方陣腳所在,其中嵌有一塊星空輿圖。他打入手訣標示星位,頭也不回地說道:「沐風谷雖說人跡罕至,而每月來往的道友沒有一百亦有八十,經年過後足有上千之數,誰又怎會記得太多?我兄弟二人在此值守十載,從未見過道友,莫怪!」

    那人說著話,往後退了兩步,便要啟動陣法……

    淳于風不過是圖個口舌之快罷了!他自知理虧,轉向林一尷尬一笑。對方並未在意,而是慢慢轉過身去。他微微一怔,只見有三人從洞口走了進來,沉聲喝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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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4 13:51: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三章 以儆傚尤

三人之中,為首的乃一干瘦的老者,神色中有驚喜、有詫異,還有幾分疑惑。他出聲喝止之後,身形一頓,緩緩抬起手來。其身後的兩個中年人會意,退後幾步堵住了來時的洞口。山洞之中,殺機瀰漫。

    另一位看守陣法的修士,適時從靜坐中醒來,旋即從角落裡閃到了同伴的身邊。兩人面面相覷,又無奈地搖搖頭。有人的地方,便有紛爭。莫要毀了陣法才好……

    林一沖著來人嘴角一撇,神色如舊。見其如此從容,仙奴放下心來,一雙秀眸閃動著好奇。師父的仇家還真是不少!

    淳于風愣怔了下,暗呼不妙。來人並不陌生,還甚為熟悉,只是現身的時機太過不合時宜。臨到家門口,切莫橫生枝節。他急忙上前兩步,擠出笑臉,拱手說道:「原來是成元子前輩與兩位師兄駕到,呵呵……」

    來人正是界內亢金仙域的成元子,當年在得悉暮蘇戈靈子的用意之後,不甘落後地帶著兩位弟子走了一趟界外,並勾搭上了天羅的羅家。再之後,他又在四處遊歷一番,卻不料返回之際,卻於此處意外碰上了那個讓人耿耿於懷的小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哼!若非今日湊巧,老夫還蒙在鼓裡……」成元子很生氣。可憐自己一邊要提防著被戈靈子甩了,一邊還要想著為日後留下條退路,早已是心神疲憊。修士、修士,修煉之士。而自己修為無望,只得這般窮於奔波,徒呼哀哉!即便如此,末了又怎樣?眼前的情形淺而易見,衡天果然與那小子暗中勾結啊!

    成元子揮袖一甩,不假辭色地叱道:「你這小輩休得囉嗦!回去轉告余恆子,就說林一已被老夫拿下,衡天背信棄義之舉,定將大白於天下……」他合體後期的威勢,迅即瀰漫四周。山洞儼如牢籠,沒人還能輕易逃脫。

    淳于風臉色一僵,還想周旋幾句,有人冷哼道:「大言不慚!林某人便在此處,有膽你動手試試!」他忙回首看去,心頭一緩,卻添了幾分的不安……

    林一往前踱了兩步,下巴輕抬,眼光睥睨,凌厲的殺氣沛然而出。雙方威勢衝撞之下,一聲沉悶的『喀喇』聲震人心魂。山洞內好似頓起狂瀾,隨即化作一道無形的狂風怒卷而去。

    一個猝不及防,成元子連連後退了幾步,陰寒的殺機依舊是咄咄逼人。他臉色一變,驚呼道:「且退……」話音未落,他帶著兩個弟子閃身躥出了山洞。

    「林道友……」見此情形,淳于風急忙抬手喊了一聲。

    林一併未趁機追出山洞,而是站著未動。他慢慢收起殺機,淡淡看著無人的洞口,問道:「何事?」

    「啊……如此便好!無事、無事……」淳于風有些語無倫次,卻是暗鬆了口氣。

    林一眉梢一挑,眼光掠過淳于風,轉而往回走去,不以為然地說道:「我要殺人,還沒誰逃得脫……」他衝著那兩個守著陣法的修士點頭示意了下,吩咐道:「開啟陣法!」

    ……

    不消片刻,成元子去而復返。其帶著兩個弟子祭出法寶,一陣風般地衝入了山洞。洞內只有一座陣法與兩個修士,唯獨不見了林一與兩個同伴的身影。他厲聲喝道:「人呢……」

    方才跑得那叫一個快,此時倒是耍起了威風!兩個看守陣法的修士暗自腹誹不已,卻還是迎上幾步見禮,如實道明了詳情。

    成元子在山洞外擺開了陣勢,卻無人應戰,便覺得事有蹊蹺。果不其然,返回山洞後對手已趁機跑了。前後不過數十年,那小子怎會有著不輸於合體後期的修為?哼!如此虛張聲勢,豈能瞞過老夫的一雙法眼。他人雖乾瘦,兩眼卻是精光熠熠,揮手說道:「去衡天門,定要見個水落石出……」

    ……

    一片數里方圓的湖水之中,靜靜漂浮著一塊小島。島上一高大的石亭之內,便是衡天門傳送陣法的所在。偶爾會有人影越過山峰飛來,再掠過湖面匆匆飛去,為這秀美景色更添幾分仙家氣象。

    此時,兩男一女走出了石亭的陣法。其中的淳于風滿面春風,忙著與迎上前來的弟子打著招呼。林一則是帶著仙奴越過幾個等著出行的修士,漫步到了小島之上。四周湖光山色,天上一輪巨大的星體……

    「呵呵!萬里之外,便是衡天門的衡天峰。家師或在閉關之中,請兩位隨我前去拜見……」

    淳于風擺脫門中小輩的糾纏,大步到了林一與仙奴的身旁。他抬手衝著遠處示意了下,理所當然地便要帶著兩人前往衡天門。

    林一與仙奴並肩立於湖邊,默默注視著湖面。微波漣漪之中,那輪星體的倒影如真似幻。當初走出九州至今,將近一百五十載。便是離開了這衡天仙域,亦有七十年之久。光陰如梭,一切不過轉眼瞬間罷了!回首看去,還是那麼的驚心動魄。舉步往前,依舊風雨飄搖……

    仙奴無意風景,從湖面上移開眼光轉向一旁的師父。對方背著雙手,身軀挺拔而氣勢沉凝。那刀削般的面頰淡黃如金,卻硬朗有力。一雙濃眉下,雙眸深邃而淡遠。還有披肩亂發與腰間的小葫蘆……

    看著那小巧的葫蘆,仙奴的腮邊泛起笑意,神情中透著幾分嬌憨的頑皮,悄悄伸出手指輕輕觸摸了下又迅即縮回……

    聞得動靜,林一轉過身來。他對淳于風的那番話渾若未覺,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從不招惹是非,卻總有是非上門。正如戈靈子與成元子,正如……」其話語一頓,看向淳于風,帶著捉摸不定的笑容又道:「我素來與人為善,卻亦從不吝雷霆之怒!」

    淳于風眼光一閃,連連擺手說道:「林道友!衡天門對您毫無惡意……」

    「哼!衡天門自私自利,背信棄義,令人不齒……」

    淳于風循聲看去,不由一怔。林道友說的不錯,還真有人不識好歹!

    石亭陣法中衝出來三人,正是氣勢洶洶的成元子與兩個弟子。島上的十來個衡天修士多為化神的小輩,頓時為之一驚,各自匆匆四散躲避。

    轉瞬之間,島上只剩下了林一、仙奴與淳于風立在湖邊,而成元子則是肆無忌憚地直撲而來,他的兩個弟子還有恃無恐地祭出了法寶。

    事已至此,淳于風來不及多想,急忙迎上前去說道:「成元子前輩!此乃我衡天門所在,當慎言慎行……」

    成元子臉色陰沉,不留情面地叱道:「小輩讓開,老夫自會尋你師父理論!」他大袖拂動,強勁的威勢橫掃而出,逼得淳于風連連後退,直至倉惶躥到了湖面上才站穩了身形。而其猶自不依不饒地奔林一而來,盛氣凌人地哼道:「哼!小子,若有合體的修為則罷,不然,你難逃老夫的手掌……」

    林一的嘴角冷冷翹起,低頭眼光一瞥,轉而凌空飛起。

    仙奴站著未動,卻已是面若冰霜,抬手一揮嬌聲喝道:「與我困住那三人……」隨著三道人影驟然而出,還有人惡狠狠吼道:「誰敢招惹仙子!活膩歪了……」

    成元子見林一退避,才要趁勢踏空追去,突然被憑空而出的三人攔住了去路。有埋伏?他急忙止住腳步,抬手示意兩個弟子小心戒備,卻又詫然不已。對方長得一模一樣,皆雙頰凹陷而氣勢猙獰……

    於此同時,童裡三兄弟各自躥起散開,眨眼的工夫便已將成元子師徒圍在了當間。老大童裡守在傳送陣前,殺機森然。他張口吐出一點光芒,衝著百丈外犄角而立的童力與童離招呼道:「先滅了這合體後期的老不死,再殺那兩個小輩……」

    小島石亭前的那片空地上,成元子的兩個弟子東張西望,惶惶不知所措。而他本人同樣是滿目驚愕,禁不住倒抽了口涼氣。還以為那小子在虛張聲勢,卻不料背後還藏著三個合體的高手。眼下以寡敵眾,下場可想而知……

    仙奴飛到了林一的身旁,出聲清脆地問道:「師父!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湖心小島,殺機密佈。目睹此狀,淳于風全然沒了之前的春風得意,反倒患得患失起來。此番本以為不負師父所托,還結識了一位心儀的仙子,可謂大獲而歸。殊不知振奮之下,卻是忘了一樁大事。自己不僅帶回了林道友,還為界內帶來了莫測的變數!

    界內八大仙域,修為最高者不過合體。隨著這五位兇狠的合體高人到來,以後的衡天仙域,還以衡天門為尊嗎?怪不得林道友不提前往衡天峰,是不願,還是不屑……

    淳于風想到此處,心頭猛然一跳。他不敢怠慢,身形一動攔在了林一與仙奴的面前,拱手勸說道:「莫出人命才好,不然界內必將大亂……」

    仙奴看向師父,一時拿不定主意。

    林一不動聲色地說道:「界內大亂幹我何事?不過……」他話語一轉,看著淳于風淡淡笑道:「既然你衡天門求情,則另當別論!那老兒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其稍稍一頓,又道:「奴兒!稍加懲戒手段,以儆傚尤!」

    言罷,林一騰空而起,撇下眾人直奔那巨大的星體飛去。淳于風想要阻攔,已無能為力!

    仙奴秀眸一閃,嬌聲吩咐道:「家師有令,對惡人稍加懲戒,以儆傚尤!」她白衣飄飄,跟著凌空而起。

    童裡帶著一肚子的怨氣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喝道:「你我兄弟在界內初顯身手,正是立威之時!每人留下半條命……」

    淳于風暗暗叫苦,再顧不得成元子的死活,急急轉身奔向衡天峰。師父!您老人家再不現身,麻煩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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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怪了哉的


    八千里伏龍山,莽莽蒼蒼,氣象巍峨。此處曾為衡天伏龍門的道場,如今已更換門庭,改為九州。其百里之外的伏龍鎮,比起往年來要熱鬧了許多,隨處可見到衡天修士的身影。

    鎮子臨街的一家酒肆門前,兩個修士把盞敘話。

    「偌大的九州門,竟然沒有門主,叫人好生奇怪!不知雍元道友可有耳聞……」

    問話的是一位中年人,鬍鬚稀疏,面皮細嫩,眼角帶著一撮皺紋,神色中透著好奇。其煉虛初期的修為,乃衡天一家小仙門的門主。坐在他對面的同樣是位半百模樣的老者,鬚髮灰黑,兩眼在街道上巡睨不停,不以為然地說道:「明和道友初臨此地,有所不知在所難免啊!九州門雖無門主,卻有位大長老,乃煉虛中期圓滿的高手,為人甚為精明,與衡天門來往頗密……」

    「哦!九州門與衡天門淵源不淺吶!呵呵!請了……」雍元舉杯示意了下,一口飲盡,轉而謙和笑道:「據說伏龍山有仙器問世,尚不知真假。本人獵奇心重,才出門到此開開眼界,還請明和道友多多賜教才是啊!」

    被稱作明和的老者放下了手中杯,從街道上收回眼光,說道:「豈會有假?我於十年前途經此處親眼所見……」對方神色一振,眼光一霎不霎,兩邊的皺紋都撐開蕩平了。他卻站起身來,嗓門一沉,稍顯神秘地示意道:「於此等待下去徒勞無益,且隨我邊走邊說……」

    聞言,雍元恍然大悟。他左右打量了下,連連點頭,丟下一塊仙晶以作酒資,跟著明和穿過熙攘的街道走向了鎮外。片刻之後,兩道人影離地而起,直奔大山的深處飛去。

    途中,雍元從明和的口中獲知了仙器問世的由來。

    十年前,伏龍山下曾有龍吟陣陣,瑞光衝天。九州門的弟子與左近的修士為之驚動,並認定那是仙器問世之兆。而當眾人現身圍觀之時,一切又消弭無蹤。

    九州門的高手不甘罷休,便深入地下尋覓,最終還是一無所獲。而有關仙器的傳言卻不脛而走,引得衡天各地的修士蠢蠢欲動。尤為叫人振奮的是,聽說伏龍山又有了動靜……

    「三月前的伏龍山,天上有雷云滾滾卻凝而不落,持續兩日後消散殆盡,詭異非常啊!十年後又生異兆,或有仙器重寶問世亦未嘗可知……」明和乃煉虛初期的修為,同樣來自一家小仙門。他見雍元為人識趣,便與對方結為同伴,算是彼此有個照應。其分說過後,又手指前方示意道:「那道山峰遙看伏龍山,兩者相隔千里,但有動靜須臾可至。我二人暫且落腳,耐心守候……」

    人在空中,遠近情形盡收眼底。千里之外,隨處可見修士出沒。九州門對此毫不忌諱,任由衡天各家的弟子在伏龍山四周安營紮寨。而明和所選擇的那道山峰獨立成勢,少了與人爭執的擔憂。雍元讚許道:「呵呵!我等佔一地利,兼有人和,只待天運降臨,定將功成也!」

    明和大袖飄飄,神情自得。不消片刻,那道山峰已然近在眼前。恰於此時,他卻臉色一沉,身形驟然一快,怒氣衝衝地喝道:「不開眼的小輩,怎可搶我地盤……」

    雍元循聲看去,滿不在乎地呵呵一笑。那千丈高的山峰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人來,竟是位灰白鬍鬚的老者。其不過化神後期的修為,身著農家才有的粗布衣衫,正忙著在幾塊大石頭之間搭著草棚,儼然一個粗莽的山野村夫。

    轉瞬之間,兩人在山峰上相繼落下了身形。明和已衝到那老者的近前,伸手罵道:「小輩!聾了不成?還不滾開……」他在此處已有半月有餘,轉身之際便被一個化神的小輩趁虛而入,怎能不為之惱火呢!

    那老者兀自擺弄著草棚,根本沒在意身後的兩人。而當一句『滾開』在耳邊炸響之時,他慢慢轉過身來,嗓音低沉且漫不經心地問道:「小輩罵誰呢?」

    彼此相距尚有三丈遠,盛怒而來的明和卻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雍元到了他的身旁,亦是微微一怔。那老者身軀粗大,個頭老高,灰白鬍鬚茂盛,一雙眼珠子不瞪自圓,臉上還帶著古怪的笑容,好似遇上了什麼有趣的事物。

    明和神色一凝,未見對方有何異常之處。他一甩袍袖,盛氣凌人地說道:「哼!罵你已是抬舉,莫逼老夫動手而自討苦吃!」

    老者不為所動,臉上笑容依舊,卻是將兩隻大手握在一起,捏得『嘎巴、嘎巴』直響……

    見狀,雍元忙伸手虛攔了一下。四周皆是各門各派的修士,動起手來怕是多有不便。而這老者有恃無恐,說不定便有前輩高人在背後撐腰。「且息怒……」他衝著明和勸了一句,又轉向對方笑道:「你這小輩好沒道理!此處已為我二人所有,豈可鳩佔鵲巢……」

    「放屁!」老者突然張口罵道:「老子還就佔了這塊破地方了,少他娘的囉嗦!再敢賣乖,老子揍人,哼……」其臉上已沒了笑容,還多了幾分莫名的驕橫與囂張。他目中無人地哼了一聲後,晃動著粗壯的身軀,轉而又走到了草棚前,自語道:「老子竟然吃不住日頭的暴曬,真他娘的怪了哉的……」

    明和已是怒火中燒,面如醬紫。從未被人這般辱罵過,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況面對的只是一個小輩,何須再忍……

    雍元同樣是錯愕不已,卻暗感幾分不對頭。那日頭奪目,光輝熠熠,卻並非熾烈焦灼而叫人不堪承受。而老者已鑽到了草棚之中仰臥而睡,相隔如此之近竟難以看清人影。

    見此情形,雍元不敢大意,急忙攔在明和的身前,頗為大度地勸說道:「此處足以容得下三人,何苦無謂相爭……」

    明和還想發作,念頭一閃,隨即窺見端倪,只覺得一桶冰水兜頭澆了下來,滿腔怒火漸漸消隱。其臉色一變,看向雍元。對方隱晦不明地點點頭,轉而走向一旁。他遲疑了下,隨後跟去……

    兩人來至山峰的邊緣,彼此面面相覷。未幾,雍元鄭重其事地坐了下來。

    明和則是回頭看了一眼,十餘丈外的草棚中情形依舊。其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傳音說道:「如此古怪囂張之人,難道是來自九州門的高手不成?我等不如另去他處……」此處修士匯聚,藏龍臥虎,他為方才的莽撞有些不安。

    雍元擺擺手,示意同伴稍安勿躁。他眼角的皺紋又擠成一撮,煞有其事地沉吟了片刻,用傳音回道:「修士豈會怕日頭的照曬?那人不願錯過伏龍山的寶物問世,這才有意借助草棚來施展禁法藏形匿跡。毋容置疑,只有衡天門的高人,或是來自別處的前輩,才會如此這般。既然彼此相安無事,我等不可妄動。以免招惹是非!」

    「道友所言甚是!且靜觀其變……」明和深以為然。

    此時,草棚裡想起了呼嚕聲……

    ……

    伏龍山十萬里之外的一個小鎮上,五人相繼走出了一家酒肆。為首者乃一身著灰袍的年輕人,手裡拎著酒罈子邊走邊灌,神態灑脫不羈。與其並肩而行的是位貌美驚人的白衣女子,臉上淺笑盈盈。兩人的身後,則是跟著三個一模一樣的中年漢子,皆人手一個酒罈子,很是輕鬆舒心的模樣!

    這一行五人,便是離開衡天門不久的林一師徒與童家兄弟。

    「師父每逢異地便要買上一罈酒,非火烈勁猛而不歡。來日奴兒釀製的杏花酒卻是清淡,怕是不討喜呢……」許是重返衡天的緣故,林一的神色漸漸明朗,抬手舉足間更多了幾分沉穩自若,讓仙奴為之歡愉不已,師徒倆說起話來亦隨意了許多。

    林一踱著方步,看著兩旁的街景,微微笑道:「奴兒有心了!你釀製的美酒,為師又怎會不喜歡呢……」每逢異地逗留片刻買罈酒來嘗嘗,已成為了多年不變的一個嗜好。此舉並無壞處,有時候還能救命!不過,他今日只想藉機打聽一下九州門的情形。而坊間的傳聞,叫人意外而又有所期待……

    「呵呵!仙子釀製的美酒定是瓊漿玉液,不知我兄弟有沒有這個口福……」

    那對師徒的心情不錯,童裡藉機套著近乎。他仨兄弟來到界內之初,小試了一回身手,藉機將被逼為僕的鬱悶宣洩了一通。而有人痛快了,自然有人倒霉!成元子被打成了重傷,那兩個小輩更是丟掉了半條命。

    仙奴念及仨兄弟有功,不吝賞賜。只要師父飲酒,見者有份,並許諾另有仙晶例奉。

    故而,在老大童裡看來,境況並非所想像中的不堪。有酒喝,還有仙晶,這日子著實要得。身為僕從有何妨?魂禁千年又怎樣?從今往後看我兄弟橫行界內……

    童裡飲著酒,昂首闊步。他兩個兄弟見大哥如此豁達,也跟著放下了心思,抱著酒罈子一陣猛灌……

    仙奴根本不理會那仨兄弟,自顧說道:「奴兒只為師父一人釀酒……」她忽然又想了什麼,轉而說道:「適才坊間傳聞,伏龍山有仙器問世。而其所在的九州門,正是我等要去的地方……」

    轉眼之間,已到了鎮外。林一丟下空酒罈子,踏空而起,朗聲笑道:「既有仙器問世,怎可不去湊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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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九州當興


    這一日的正午時分,驕陽似火,群山籠罩在一層氤氳的熱浪之中。而伏龍山的四周,依舊是聚集著數百修士。不過,有人來湊熱鬧,有人覬覦寶物,有的卻是為了尋人而來。

    伏龍山兩千里外的一座山峰之上,有兩道人影默然站立。其中的一位老者,面容清癯,長鬚飄飄,神光內斂並若有所思。另一位則是身著青袍的男子,二、三十歲的模樣,留著一抹淡淡的青髯,相貌俊朗而器宇不凡。

    老者往前兩步,臨崖而立,扶須遠眺。萬里群山盡收眼底,唯獨不見那人的蹤影。他沉吟了下,緩聲說道:「於風,你再將前後的情形說與為師聽來……」

    這一老一小不是別人,正是衡天門的余恆子與淳于風。後者見師父尚自疑惑不定,只得隨後躬身說道:「弟子動身回轉之際,偶遇林道友師徒並費了番周折才同返衡天,途中適逢成元子前輩尋釁……」

    童家兄弟將成元子三人痛毆一頓,差點沒將那湖心的小島給拆了。淳于風根本不敢阻攔,急忙去尋師父前來解圍。而一轉身的工夫,打人的與被打的都沒了影。童家兄弟耍夠了威風揚長而去,成元子則與弟子借助傳送陣倉惶遠遁。

    當時,面對那狼藉不堪的湖心小島,聽著弟子的簡短敘說,余恆子錯愕不已。而耗時數十年,眼看著一切有了眉目,又豈可半途而廢?他顧不得多想,與弟子一道急急追來……

    「……弟子本想帶林道友拜見您老人家,誰想他……不知又去何處?」返回山門之初,便生出了這麼多的意外,淳于風有許多話還來不及詳說。或許,有的連他自己也難以說清……

    余恆子的神識再次籠罩萬里之內,眾多隱匿修為的小輩一一現形。他默然片刻,自語道:「有人……對往事心存芥蒂,要藉機立威啊!」其又微微忖思,轉身問道:「那小子究竟何等修為,怎會帶著三個合體的高手呢?」

    淳于風沒急著答話,而是伸出一隻手掌。見師父皺眉,他這才無奈地苦笑了下,據實說道:「除了那童家三兄弟之外,還有兩個天狼妖人……」

    余恆子依舊是手扯著鬍鬚,沉沉不語。

    「林道友本人的修為難測,卻對合體中期的童家兄弟一戰勝之,並收為奴僕!神通之強大,毋容置疑……」淳于風頓了下,有些擔憂地接著說道:「而他此番挾威歸來,又得罪了亢金仙域。我衡天乃至界內,或有變數……」

    余恆子抬頭瞥了一眼,暗暗搖了搖頭。灼灼日光之下,竟讓人心頭升起幾分莫名的寒意。少頃,他忽而臉色一緩,釋懷一笑,不無感慨地說道:「天道昏聵已久而無轉機,唯獨少了一分變數而已……」

    ……

    另一處山峰之上,雍元與明和漸漸放下心來。那老者雖行跡詭異,卻躲在草棚內只顧著酣睡。已然過去兩日,彼此倒也相安無事。

    「雍元道友!貴仙門距我所在的鐘日峰不過百萬里,以後兩家可要多多走動……」明和回頭看了一眼,草棚子情形如舊。他轉向三丈外的雍元,如此傳音說道。

    雍元點頭稱是,細嫩的面皮上與眼角的皺紋裡,滿是笑意。他略略抬手,回道:「那是自然,你我一見如故!以後還望明和道兄多多幫襯……」

    明和謙讓道:「彼此、彼此!仙道多磨,理當相互扶持才是。你看那九州門,正因廣結善緣,並有了衡天門倚為靠山,這才於短短的數十年興盛如斯……」

    「興盛個屁!早晚要關門大吉!」

    明和話未說完,便遭人譏諷。他微微一怔,與雍元面面相覷。草棚內已沒了呼嚕聲……

    那老者睡醒了?恰於此時,又一聲動靜傳來。明和心頭一跳,急忙與雍元凝神望去。一聲悠悠的鏘鳴從遠方的地下傳出,頃刻間響徹萬里。隨之剎那,一線金光直衝天宇。與此同時,數千里方圓的群山之間奔出了數百道人影,還有人欣喜若狂的喊道:「仙器……」

    毫無徵兆之下,仙器便這麼問世了?叫人難以置信啊!猝然之下,明和與雍元有些手足無措。他二人才想踏空前去,身後突然有人罵道:「一群作死的東西,還敢在老子的面前打劫……」

    明和與雍元皆是嚇了一跳,才想躲閃,便被一道凶悍而又霸道的威勢橫軋而過。「砰」的一聲,兩人便如風捲殘葉般地飛了出去,直至百丈遠才堪堪穩住了身形。而那老者一腳踢翻了擋路者,正自凌空大步,猖狂不可一世……

    一線金光來自伏龍山主峰的三千里之外,躲過了封山大陣,卻是躲不過蜂擁而來的數百修士。其從地下激射而出,直上萬丈高空才稍稍一頓現出了真身,引得四下里又一陣驚呼。那竟然是一把小巧的金劍,光芒四射,與日爭輝!

    群星逐日一般,數百修士衝到了金劍的十里之外。彼此相隔如此之近,頃刻即至。仙器問世,有緣者得之。且看各家施展手段……

    便在眾人奮勇爭先之際,一個肥胖的身影突然越過人群,還不忘得意地大叫道:「天降仙器,九州當興。一劍在手,誰敢爭鋒……」他甚為靈活矯健,眨眼之間便已將那把金劍抓在手中,卻又詫異道:「咦?瞅著眼熟啊……」而其舉動早已犯了眾怒,數百件法寶急襲而至……

    那人見狀不妙,急忙喊道:「我乃出云子,九州門大長老,諸位不得無禮……」這時候誰還管你什麼大長老,只管將法寶狂風驟雨般地砸了過去。他來不及囉嗦,轉身破空遁去。而身形才動,上下突然多了一道盤旋的龍影,已然將其死死禁錮再也難以動彈。與此同時,一個老者霍然而至,一邊探出右手抓去,一邊揮動左拳用力橫掃。

    「轟——」

    晴天一聲霹靂,天地頓起狂飆。那老者拳頭所向,恰如金龍狂舞,猛然將數百來襲的法寶盡數擊飛了出去。而其本人傲然當空,巋然不動,手裡所抓著的人影徒勞掙扎不已……

    光芒四濺,法力反噬,數百修士狼狽不堪地回頭逃竄。而其中卻有一人退後數十丈便止住了頹勢,同樣是滿目的驚愕。

    「老東西,放開我……」

    出云子被那老者的一雙鐵鉤般的大手抓著後脖頸,周身上下的龍影雖已消失,而法力盡遭禁錮,根本逃脫不得,卻依然死死攥著金劍不願撒手。他驚駭不已,猶自不甘示弱地地尖叫道:「仙器乃伏龍山仙脈蘊煉所得……足足耗盡了我仙脈的八成仙元之力,誰都休想……啊……老東西手下留情……」

    在場的修士被那突如其來的老者嚇得不輕,各自遠遠散開而惶惶不安。方才出手的,大半都是煉虛的高手啊!數百人的聯手一擊,威力超乎想像。而對方卻是一拳驚四野,鐵臂掃八方。那該是何等的修為、又該是何等的的強大?即便是九州門威風凜凜的大長老,如今也成了待宰的羔羊……

    半空之中,身軀高大的老者瞪著一雙環眼,神情兇殘卻又威武不凡。他雖粗衣布衫,卻難掩身上所發出來的彪悍霸氣。其輕若無物般地抓著出云子,四下張望,好似在尋找什麼……

    「老東西!還不撒手……」

    老者在眼光在遠處稍稍停留,突然發出一聲怪笑。他猛地舉起了手中的出云子,饒有興致地端詳著,啐了一口,罵道:「小胖子!再敢亂叫,老子捏死你……」

    相隔咫尺,出云子總算是看清了老者的模樣,心頭又是一陣突突大跳。其竭力將金劍藏在一旁,油光鋥亮的肥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眼光中有狡獪的神色一閃而過,嘴上兀自強硬地說道:「老東西,這是我林兄弟的金劍,且放了我……哎呦……饒命……」話未說完,周身筋骨疼痛欲折,他頓時殺豬般地慘嚎起來。

    「哈哈……」老者大笑,手上卻不留情。出云子的叫聲直透雲霄,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直至此時,他才稍稍收力,不以為然地說道:「小胖子!若非林小子的緣故,老子早便生吞了你。這細皮嫩肉的,味道應該不差……」

    淚眼恍惚之中,好似見到有人淌口水。出云子嚇得七魂少了三魄,卻又猛地察覺到了轉機。其再不敢僥倖,慘哼了兩聲,急忙求饒道:「你是吃人的祖宗,我怕了你了……不過,我為林兄弟守護金劍數十載,豈可背信棄義,當寧死不屈……哎呦……」對方忽而裂開大嘴,他驚得兩眼一閉失聲嚎叫,卻又詫然回首張望,臉上頓現驚喜。金劍突然脫手,瞬間化作一線金光直奔遠處。有五人踏空而來,其中一人面帶微笑……

    數百位修士眼睜睜看著那金劍飛去,卻沒誰再敢出手搶奪。一線金光去若流星,還帶起了一陣歡快的呼嘯聲,直直劃過長空。仙器有靈,莫非有緣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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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7 13:33: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六章 哈哈哈哈

  轉瞬之間,金劍飛到了十餘里外的一人面前。

    那是一位身著灰袍的年輕人,亂發披肩,身若琅玕,舉止沉穩。其面若淡金,雙頰如削,濃眉星目,微微翹起的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身旁跟著一位白衣仙子,貌美驚人。後面則是三位合體的高人,各自眉目猙獰且神情倨傲。

    年輕人伸手接過飛到面前的金劍,稍稍撫摸了下,神色中略顯感慨。少頃,他將之收起,衝著遠方的那個老者打量不已。對方已將手中的出云子扔了,哈哈一笑,卻未迎上前來,而是轉身撲向了數百丈的一人,罵道:「他娘在一旁鬼鬼祟祟,老子捏死你……」

    出云子雖逃脫魔爪,而法力尚未自如,跟塊石頭般的栽向了山谷。見老者要殺人,他又驚又喜又無奈地喊道:「林兄弟,那是余恆子,快叫老東西住手……」

    出云子口中的林兄弟,帶著仙奴與童家兄弟,趕來的還算及時。

    林一在坊間得悉仙器問世的傳聞後,便心生疑惑。伏龍山下的金龍劍,豈不就是真正的仙器!只不過它一直藏在仙脈之中,為何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而目睹如此混亂的情形,一切不難猜測……

    出云子喊出了一嗓子之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墜落下去。隨著隱隱的「撲通」一聲,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谷茂密的叢林之中。而其口中余恆子的大名,還是傳到了在場修士的耳中。

    余恆子,乃衡天仙域至尊。如此高人,亦來到了此處?很多修士只聞其名,此時見到了真身又是一陣驚奇不已。而其本人卻有苦難言,一時進退不得。適才觀望之際,免不了仙器的誘惑,他還是忍不住出手了。本以為趁亂可以討得便宜,誰料異變迭起……

    余恆子只是稍作遲疑,轉身便走。眾目睽睽之下,他一時拉不下臉來求饒,索性暫避一時。而其多了個心思,竟然直奔林一而來,還強作鎮定地舉手寒暄道:「林道友,別來無恙否?老夫等候多時……」

    老者怎肯罷休,大步凌空一踏,罵道:「敢在老子面前裝模作樣……」他伸手抓去,一縷金風霎時困住了余恆子的身形。

    余恆子本想奮力相抗,又唯恐無法收場。誰想那老者如此凶悍,出手便讓人難以招架。舉止困頓,法力漸遭禁錮。他慌亂起來,只得放下仙門至尊的矜持,張口喊道:「老朽誠意,蒼天可鑑,林道友……」

    危急關頭,這位衡天門的高人是一點都不糊塗。跟身後的老者根本沒道理好講,唯一的指望還是那個那小子、那個林道友。

    余恆子喊聲未止,便與方才出云子的情形如出一轍,已被人一把抓住了後脖頸。此時距林一尚有數百丈遠,怕在再難有所指望了。而對方卻是呵呵一笑,又輕輕搖頭看向別處,整個一瞧熱鬧的模樣。

    與此同時,童家兄弟突然躥到了半空之中,衝著四方喝道:「九州重地,閒人迴避。敢有忤逆不從者,殺……」

    三個合體高手的威勢驟然狂瀉,凌厲的殺機頃刻間籠罩了百里、千里。在場的數百修士倉惶之際,山谷之中突然又響起了兩聲低沉而悠長、狂野而又讓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隨之清風呼嘯、狼影奔騰,繼而冒出兩個猙獰壯漢,狂躁的血腥氣息瀰漫天地,陰寒的死寂陡然降臨。

    不過瞬間,半空中飛虹流竄。數百修士扭頭便跑,拚命遠遁,唯恐落後一步而遭了禍殃。

    遠處的一山峰之上,原本落後的兩道人影,此時終於搶佔了先機。一人往東,喊著後會有期;一人往北,叫著雍元道友保重……

    幾個喘息的工夫過後,四下里人影凋零。九州門尚有弟子據守山門觀望,還有人硬著頭皮從遠處飛來,只求放過師父……

    老者抓住了余恆子之後,並未痛下殺手,而是將其拎著大步往前。他兩眼圓睜著,大嘴巴咧著,神色莫名。

    林一背著雙手,凌空踱步,臉上同樣帶著捉摸不定的笑意。仙奴緊緊跟著師父,好奇地打量著那漸漸臨近的老者。

    數十里之外,匆匆趕來的淳于風衝著攔路的童裡連連拱手相求。師父搶奪仙器意外遭擒,身為弟子絕不可臨危退縮。可曾經相熟的童家老大竟然翻臉不認人,還將下巴抬得老高,儼然天地無情的架勢,叫他有苦難言……

    「哈哈……」

    老者在半空中止住了身形,看著十餘丈外的兩人哈哈一笑。笑聲中有驚喜,有意外,還有幾分欣慰。

    「哈哈……」

    林一不急不慢地停下了腳步,衝著老者報以同樣的哈哈一笑。在感慨與愉悅之中,透著幾分親切。

    「哈哈!好、好、好……」老者突然又一陣大笑,連聲稱好之後,卻又煞有其事地自誇道:「老……我的眼光著實不差……」

    林一嘴角一撇,意味不明地笑道:「嘿嘿!我還是我!你怎會成了這般模樣……」對方與曾經的那個金袍老者相去甚遠,而五官眉目以及言行舉止等等,不是老龍,又是誰人……

    兩人相見的情形,與似是而非的話語,讓一旁的仙奴瞅著糊塗。尤為更甚者,對方雖為農夫的裝扮,狂放的神態中卻是霸氣十足,且分明就是化神的修為,卻輕易擒獲一個合體後期的高人,著實難以揣測……

    「哎呀!臭小子可是今非昔比哦!百年未見,又勾搭上了一個小美人……」恰於此時,仙奴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她心頭一驚,忙躲向林一的身旁回頭看去。一布衣長裙的女子憑空而來,嬌美的容顏中帶著狡黠的神色,沖其咄咄逼人地打量著,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妹妹!莫要被惡人騙了,早早回家去吧……」

    仙奴外表柔美羸弱,實則機敏睿智而心性堅韌。而乍一見到這麼女子,頓時讓人有了遇上對手的謹慎與小心。可如此潑辣的話語卻是擊中了她的短處,不由臉色一紅,轉身靠近了林一,慌張說道:「師父……」一句話道明了身份之後,其再不退縮,小臉一寒,嬌聲叱喝道:「你是何人,怎會躲過童家與天狼兄弟的阻攔……」

    林一對身旁的動靜不以為然,卻還是有些期待地轉身看去。

    那鬼靈精怪的女子,一如當年的花塵子,精緻而嬌美的容顏更勝往昔,卻一身粗布衣裙,頭上還插著一枝野花,更添幾分清新的嫵媚。她正佯作吃驚地往後退去,又沖著林一蹙鼻一笑,說道:「我是何人?我是他的紅顏知己哦……」其明眸一閃,轉向不遠處又驚呼道:「你我在此處備受艱辛,人家卻四處逍遙,還收了美人為徒……」說話間,婀娜身影悠悠一飄便到了老者的身旁,還揮動起了一隻小拳頭回頭示威道:「辰敖兄,揍那個沒良心的!」

    老者撫鬚大笑,神色中頗為自得。他手中拎著的余恆子卻是極為狼狽,親眼目睹這匪夷所思的一切,可謂是一肚子的疑惑無從排解。一下界的修士,才將亡命歸來,怎會結識如此古怪的高人?自己坐鎮衡天已久,從不曾有所察覺……

    仙奴冰雪聰慧,早已看出蹊蹺。而此時此刻,卻要寸步不讓。她神色冷峻,竟身形一動擋在林一的身前,凜然叱道:「大膽!敢對家師有半分不敬,當生死相見!」

    林一沒了方才的從容自若,而是滿臉的錯愕。其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輕輕搭在仙奴的肩頭上,以便讓這個弟子稍安勿躁。對方神色如舊,卻趁機依偎過來,顯得頗為的乖巧順從。他對此並未在意,而看著那對『兄妹』,一時之間瞠目無語。

    百年過去,借助伏龍山地下仙脈,老龍與花塵子、或是千塵,皆以殘魂之軀修成元神,當屬意外之喜。而其一身古怪的農家裝扮且不說,又怎會成為了兄妹呢?想當初,可是等著金龍劍內生出一番熱鬧的,如今這是怎麼了?還有……

    一個肥胖的身影從下面的山谷中晃晃悠悠升起,悲喜交加般地喊道:「哎呦!差點被那老東西摔死了……林兄弟,你可回來了……」

    或許是有了兄弟這個招牌,仙奴暗中吩咐,童家與天狼兄弟並未阻攔,出云子一邊揉著屁股,一邊擠眉弄眼地奔著林一飛了過來。

    出云子開創九州門,可謂用心良苦。正自鬱悶的林一不過稍稍轉念,對面的千塵卻大驚小怪地尖叫道:「咦?身為人師,趁機佔弟子便宜,放開你的爪子……」

    聞聲,林一猛地抬起手。千塵嘻嘻笑了起來,嬌媚的神色中儘是戲虐之意。仙奴已是忍無可忍,小臉通紅,嬌聲喝道:「辱我師父者,殺無赦!童家兄弟……」

    出云子則是到了近前,瞪著雙眼失聲道:「花塵子,你這丫頭沒死……」忽覺得身後不遠處有殺氣逼人,他嚇了一跳喊道:「林兄弟,你命犯桃花,流年不利……」

    農夫模樣的老龍趁機又一陣哈哈大笑,對眼前的這一出很是喜聞樂見。或者說,是幸災樂禍……

    此情此景,出乎所料。再加上出云子與不明就裡的童家兄弟,一切都亂了套!林一緊鎖的雙眉猛然一挑,沉聲說道:「奴兒住手!」他話語一轉,衝著那對兄妹看了一眼,搖頭嘆道:「且放了余恆子,隨我前往九州門敘話,出云子帶路……」言罷,其一甩袍袖轉身便走,卻不想有人說道:「不能輕易放了這小輩,我捏死他……」

    林一身形一頓,詫異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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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14:25: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七章 自作主張

   林一返回衡天以及重逢的喜悅,不過持續了片刻,便被突如其來的混亂所取代。

    千塵,一如過去的花塵子,是個瞧熱鬧不怕動靜大的女子。趁機添亂,乃其本性使然。而老龍的舉止中卻透著幾分怪異,又是為何?

    林一轉身之際,老龍已將滿臉驚慌的余恆子拎了起來,惡狠狠地瞪眼說道:「你是方才唯一看出老子真身的小輩,豈容矇混過關……」

    見狀,林一心念急轉,隨即恍然。老龍與千塵皆修成了元神之體,等閒之人根本看不出蹊蹺,卻被余恆子發現了端倪。老龍粗中有細,應該另有計較……

    稍作斟酌,林一踏步往前。仙奴守在他的身旁,依舊是粉面含霜,神色惕然。童家與天狼兄弟受其召喚,已從遠處飛回。淳于風火燒火燎地跟了過來,生怕師父余恆子慘遭毒手。千塵則是衝著出云子連連點頭,示意自己就是花塵子,而眼光卻是時刻不離那對師徒,戲謔的笑容中還透著幾分酸溜溜的味道……

    「這……這位前輩!在下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願立誓為證……」余恆子暗暗叫苦,只得舍下老臉出聲求饒。一朝受制,生死不由人啊!

    老龍根本不予理會,獰笑道:「立誓有個屁用,還是捏死了乾脆……」他雖滿臉的殺氣,卻並未動手。

    余恆子不明真假,急忙不顧一切地扭頭喊道:「林道友!老夫對你並無惡意,蒼天可鑑……」脖頸猛地一疼,他禁不住慘哼了一聲,卻聽耳畔炸雷般地嗓門又起:「你他娘的還敢妄稱老夫,作死……」其心頭一哆嗦,呻吟道:「不敢……不敢……」

    林一適時趕到近前,清冷喝道:「住手!不得無端傷人!」

    這一回老龍倒是聽話,一伸手便將余恆子給扔了過去,還頗為大度地說道:「罷了!送你一個人情,免得與我翻臉……」

    林一的袍袖輕輕一甩,一道微不可查的龍影飛出接住了余恆子,隨即又消失不見。待對方倉惶站穩身子,他顏悅色地抬手說道:「道友!受驚了!」

    余恆子漸漸回過神來,只覺得桎梏頓解,法力無恙。衡天仙門至尊,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讓人感慨良多!而有些事兒雖心底一清二楚,卻還要裝著糊塗。形勢所然,未必不是良機所在。有無轉圜餘地,便在此刻。他再不敢託大,忙退後一步拱手說道:「道友情深義重,在下銘記於心……」其話音未落,淳于風匆匆現身,大呼慶幸,說道:「林道友!多謝仗義出手……」

    「放肆!」余恆子鬍鬚一抖,眼光在不遠處的那老者的身上一閃而過,轉身衝著弟子叱道:「仙門尊卑有別,還不拜見林師叔……」

    淳于風微微一怔,隨即面帶喜色,往前幾步躬身拜下,誠心誠意地說道:「弟子見過林師叔!」林一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其又忙起身轉向一旁的仙奴,欣然說道:「師妹……」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猶自衝著某人示威般地怒視著……

    余恆子不明白淳于風的小心思,也無暇理會。而此時此刻,高人當面,若能結識一番,亦算是一場莫大的機緣!他與林一頷首示意了下,帶著恭敬的神情衝著老龍及一旁的千塵拱手說道:「在下衡天門余恆子!尚不知前輩……與這位道友該如何稱呼……」

    「哼!老子的晚輩都死絕了,你他娘的算什麼東西……」老龍不屑地哼了一聲,大手一揮罵道:「小胖子,林小子既然要去九州門,還不頭前帶路,信不信老子捏死你!」他蠻橫霸道,氣焰囂張,根本未將余恆子放在眼裡。

    千塵卻是隨和笑道:「我啊……花塵子!乃林一的大師姐……嘻嘻!那小丫頭還不喊一聲師姑……」她衝著仙奴招招手,又是嘻嘻一笑,戲虐的神色沒了,還多出幾分裝模作樣的端莊來。

    那布衣女子自稱花塵子,讓出云子深信不疑。想不到來自九州的同道還有倖存者,並與那惡人般的老東西關係匪淺,著實值得慶幸!此外,如今的林兄弟不僅修為難測,還帶回了一個貌美如仙的女弟子,更有五位合體的高人追隨左右,九州門前程似錦啊!還想上前詢問幾句,卻見一隻大手抓了過來,嚇得他忙獻上笑臉,轉身便跑,不忘大喊道:「林兄弟,隨哥哥我回家啦!」

    「哈哈!小胖子油嫩水滑,再讓老子抓一把……」許是憋悶已久,老龍忽而生出了玩耍的興致,奔著出云子便大步凌空追了過去。

    當年神州門的高人,成了如今的小胖子,看似乾坤顛倒,實則境遇迥然。所謂的仙道,便在進退徘徊之中愈走愈遠!

    余恆子師徒早已失去了仙門至尊的最後一分矜持,尚自尷尬立在原地。連番的意外,著實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林一突然出聲說道:「余恆子道友!此前恩怨過往不咎,以後還望衡天門多多關照!」

    余恆子才想拈鬚沉吟,忙又擺手謙讓道:「不敢、不敢!林道友多多指教……」

    林一眸光灼灼,又道:「林某既然落腳九州門,便與衡天休戚相關。方才我那位老友的顧忌絕非兒戲,道友理當心裡有數才是!」他的話中誠意十足,卻又不容置疑。

    余恆子微微愕然,隨即長出一口氣。寥寥數語,彼此盡釋前嫌,還免去了諸多顧慮,為何不藉機更進一步呢?少頃,他鄭重說道:「道友所言,正是在下所願。豈止休戚相關?當生死患難與共!」

    「哈哈!」林一仰首爽朗一笑,轉而舉手相請,說道:「尚有事討教,借步說話!」說著,他不理四周諸人,逕自轉身離去。

    余恆子總算是有了一門之尊的鎮定從容,大為輕鬆地笑道:「道友請!我正想去九州門討杯水酒,呵呵……」他又沖著不遠處的童家與天狼兄弟以及千塵等人抬手示意了下,才如釋負重般地離開了原地。

    仙奴才想動身,千塵笑嘻嘻地湊了過來,手拿一枝野花,搖頭晃腦地說道:「小丫頭!我真的是你師姑,彼此一家人哦……」

    ……

    這一年的酷夏時節,衡天仙域發生了一樁大事。

    九州門多了一位太上長老,與五位合體的管事長老。縱觀界內,如此之多的合體高人坐鎮一門,絕無僅有!

    此外,九州門終於有了門主。據傳,其掌門者乃太上長老的嫡傳弟子,更是一位美豔絕倫的仙子。她不僅有處理門派事務的三大合體長老,還有兩個鐵血無情的護山煞神。

    一時之間,九州門風頭無倆,諸多修士紛紛投靠,伏龍山人滿為患。

    半年之後,伏龍山地下元氣匱乏而難以為繼,衡天門力邀九州門前往天星另立山門。九州門善意婉拒,並通傳天下。衡天門乃仙域至尊,威嚴不可挑釁!

    為此,衡天門的余恆子投桃報李,拜請九州門的林一兼任門中的大長老。對方稍加謙讓,便欣然應允。

    翌年的三月,九州門的太上長老,帶著門下的五大合體長老,二十位煉虛的高手,一百多化神以及元嬰、金丹小輩上萬人,遷往原天威門所在的天門山。自此,界內第一仙門的名聲漸漸傳開,並驚動了其他七大仙域。

    ……

    天門山,原本因萬丈山巔的兩塊巨石形若天門而得名。不過,其中的一道山峰被當年的林一用天魔大斧劈碎,如今只剩下了一柱擎天直插雲霄,頗具幾分捨我其誰的凜然霸氣!這兒高居云端且元氣濃郁,成為了九州門的一方禁地,除了太上長老的弟子與親隨之外,尋常人等難以靠近。即便是衡天門的門主到此,亦要事先通稟一聲……

    「林道友!余恆子求見!」隨著一聲呼喚,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卻遠遠懸而不落,禮數十足。

    數百丈方圓的山峰上並無禁法,一間洞府的門前,一位灰袍年輕人在空地上擺弄著什麼。聞得動靜,那人起身,正是林一,笑道:「余恆子道友又非他人,無須多此一舉!」

    「既然如此,以後倒要常來常往!」余恆子頗感欣慰,扶須呵呵一笑,飄然落下身形,又道:「我在衡天峰早已掃榻恭候,林道友卻還是放不下九州門,奈何……」說著,他四下打量。孤孤單單的一間洞府之外,並無他人。自從當初的一面之後,再亦未曾見到過那個神秘莫測的老者與女子。

    「想在紫薇仙境開啟之前提升修為,時不我待啊!衡天門大長老徒有其名,奈何……」林一調侃了一句,將手中之物丟在地上,走向不遠處的一塊青石,拂袖驅散四周飄蕩的雲霧,笑著又問:「道友風塵僕僕,從何而來?」

    「道友在布設傳送法陣?」余恆子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石柱,隨聲問了一句。

    林一撩起云袍下襬,在青石上盤膝而坐,輕輕點了點頭,回道:「修煉閒暇之餘,小作嘗試而已!」

    余恆子走了過去,轉而答道:「你返回衡天之際,得罪了成元子。我唯恐他再生是非,便去登門賠罪,又順道拜訪了幾家……」他到了林一的對面坐下,歉然一笑,又道:「莫怪我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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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9 13:50: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八章 目無兄長

    雲霧山巔,林一默然獨坐著。片刻之後,他拿起腰間的紫金葫蘆灌了一口酒,慢慢抬起頭來。百丈外的山峰如同一把利劍,直刺蒼穹……

    自作主張的余恆子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這幾個月裡,他忙著前往亢金仙域安撫成元子,並將九州門的強大廣而告之,還有所斷言:九州門,並非衡天所獨有。這是一個與人為善的仙門,一個屬於界內的仙門。毋容置疑,九州門的崛起,正是界內仙域振興的好兆頭。

    成元子挨了頓胖揍,卻撿了條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將養了半年多之後,好不易恢復了精氣神,便想著報仇的法子。既然打不過人家,不妨去界外的羅家告上一狀。那小子太過囂張,自有倒霉的時候。此外,還要與暮蘇仙域的戈靈子知會一聲,衡天仙域果然是居心叵測,必將遭致界內各家的唾棄!

    余恆子的登門,讓成元子很是意外。在對方的誠心賠罪與竭力鼓吹之下,他暫且罷了告狀的心思,卻依然對自身的遭遇耿耿於懷。將沉痾已久的轉機,寄託於一個狂妄的小子,未免異想天開。界內仙域的命脈,不是攥在界外高人的手中嗎,又豈會輕易有所改變呢?

    便在成元子搖擺不定之際,余恆子又去了各家一一拜訪,並重申界內仙盟和睦的至關緊要。而面對遊說,暮蘇的戈靈子不置可否;奎木的水寒子與月厭的月玄子,則對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林一不屑一顧;唯有歲破與星馬以及水府大為意動,並生出了結交九州門的念頭。

    余恆子此舉,可謂用心良苦。正如之前所說,他對林一毫無惡意,只想著將界內八家仙域擰成一股繩,如此才能衝破界外的藐視與封禁,以圖在仙道上走得更遠

    果真如此嗎?百年前便對林某人青睞有加,他余恆子能掐會算不成?這可不是草莽之輩的立山頭,沒人會隨隨便便地跟著揭竿而起。一個個活了數千年的成精怪物,早已深諳是非利害之道啊!

    想到此處,林一又灌了口酒,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紫薇仙境開啟的時候,余恆子答應聯袂同行,足矣!

    在仙境之行到來的這百年間,提升修為乃當務之急。不管是妖域的妖王,還是以結下仇隙的羅家,抑或是覬覦昊天至寶的利慾熏心之輩,都容不得自己有半分的疏忽大意!而若想見到琪兒,恐怕還要面對神秘莫測的九牧仙域!

    以後的對手,儘是梵天境的高人。唯有將本尊修至合體,魔尊練成天魔五印合一,屆時或有一戰之力!如若不然,或許又是亡命天涯的下場,便是這天門山都難免受到牽連。

    眼下幫著九州門夯實根基壯大門楣,不過順勢而為。如此這般,亦算是彌補了松云散人等九州同道的一個遺憾吧!不過,出云子那個傢伙,打死不願執掌仙門。且由仙奴代之,乃權宜之計。日後若有變數,再尋他法……

    林一輕吁了下,神識漫過整座山峰,迅即籠罩萬里天門山。少頃,他嘴角上揚微微一笑。

    天門山的山腳所在,另鑿了兩間石洞。天狼兄弟各居其中,並在屁股底下墊著一層妖晶,於看守山門之餘,還不耽誤修煉,日子過得毫無怨言。

    童裡、童力與童離,則在天門山的半山腰與一眾煉虛長老成了鄰居。不知是受夠了奴僕身份帶來的屈辱,還是平生便喜好多事,仨兄弟整日裡巡視山門發號施令,可謂忙得不亦樂乎!而九州門藉此秩序井然,三大管事長老的威名漸漸傳遍了衡天……

    「林兄弟!林兄弟……」

    一個肥胖的身影躥上了峰頂,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容。出云子手裡拿著一枚玉簡,不請自來。其早已猜出林一的修為今非昔比,卻對九州門上下宣揚一個大道理。想當年與太上長老可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如今又怎能以窮富論遠近,以境界比高低呢?於是乎,他理所當然地便以太上長老的兄長自居,在仙門中地位超然,使得眾人欽羨之餘而又心生敬畏,便是童家兄弟亦有所顧忌。

    林一收起了紫金葫蘆,下了青石,走至洞府前一側的空地上,低頭忖思,輕聲問道:「何事?」

    「哈哈!老……老前輩真夠意思!他隨口念了一段法訣相贈,我琢磨了幾月才明白過來!竟然是一篇不俗的功法,著實難得啊!」出云子揮舞著手中的玉簡分說道,又好奇四下張望,問道:「我尚有不明,正欲想尋前輩討教,為何始終不見他人影?花塵子亦跟著不見了……」

    老龍非比常人,不僅喜歡古靈精怪的千塵,還對狡詐機智的出云子頗為青睞。他將其盡情戲耍了一通之後,還以功法相贈?林一好奇地抬起頭來,不答反問道:「是何功法?」

    出云子走到了林一的近前,卻又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滿臉惕然地背起了雙手,不樂意地埋怨道:「你又佔我便宜……」說著,他又自得一笑,炫耀道:「此乃前輩的餽贈,豈可隨意外傳呢!」

    林一嘴角一咧,拂袖抓起地上的玉柱,稍加推衍之後又反手擲入地面的山石之中。稍後,他踱著方步在丈餘大小的地方兜著圈子,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別這麼見外啊!林兄弟……」出云子眼珠子一轉,伸手遞過玉簡,討好地說道:「你且幫我看看,為何修煉數月不見動靜……」他又嘿嘿一笑,說道:「前輩與花塵子皆伴隨金劍現身,你又怎會不知曉他二人的去處呢……」

    林一未接玉簡,眼光一掃便看清了其中的一段字符。裡面除了幾句《升龍訣》的口訣,外加篡改的面目全非的無極碑文之外,並無什麼高深的功法。

    老龍假公濟私,很不地道!

    林一笑了笑,遲疑了片刻,摸出一枚玉簡來,衝著出云子分說道:「你所得到的法門,根本修煉不得,我且奉上一篇……」

    出云子神色狐疑,連連搖頭說道:「林兄弟,莫要因妒生恨啊!憑藉我的資質,天下還沒有修煉不了的功法……」

    「信不信由你!」林一眉梢一挑,抬手將玉簡扔了過去,說道:「這篇來自后土仙境的碑文,權作九州門鎮山之寶!」

    出云子玉簡在手,眼光一亮,失聲驚呼道:「無極碑文?」所見無誤,他頓時喜出望外地說道:「后土塔內,有碑三座,分別為虛無,太極與無極,各有碑文莫測,唯有緣者得之。而你竟然有完整的碑文……」話未說完,其又難以置信地瞪著林一問道:「如此仙道聖物,為何不傳弟子,反倒便宜了我……」

    林一伸出手,淡淡說道:「怪我一時糊塗,拿來……」

    「沒啦……」出云子急忙耍賴般地一拍雙手,兩塊玉簡都不見了蹤影。其滿身的肥肉一陣哆嗦,隨即哈哈大笑道:「誰讓你我是兄弟呢!」笑聲未止,他又帶著幾分感慨說道:「若是碑文走漏了半點風聲,界內外必將大興風雨啊!你不捨弟子冒險,對老哥哥我倒是心狠……」

    無極碑文來自仙境,即便在仙域之中,亦是罕見的仙家重寶。不用林一多說,出云子自然懂得其中的厲害!他心滿意足地撫摸著渾圓的肚腹,又堆上笑臉央求道:「林兄弟!我搬來此處靜修,亦好與你為伴,如何?」

    這位老友是見到好處不撒手,還想著繼續佔便宜。林一又拿起一塊玉柱擲入地下,點頭應道:「隨你便是!」

    出云子大喜,扭頭便在四處查看起來。少頃,他指著百丈外的一截斷峰說道:「那便是我的風水寶地,開闢出一廳三室的洞府綽綽有餘啊……」其又轉過身來,眼皮一眨,莫名其妙地問道:「林兄弟!若聞白子活著並來到此處,你會如何待他?」

    聞聲,林一微微一怔。聞白子,曾經的生死大敵!在九州的那些年月裡,彼此鬥得昏天黑地。每當無路可走時,總是被迫振翅高飛!既然抬頭看著前方,誰還會在意身後的那一道道險峰溝壑呢?如今時過境遷,回首往事,該仇恨還是感慨?抑或是從未放在心上,都隨風忘卻了……

    「如何待他?」林一自語了一句,沉吟了片刻,輕聲又道:「這山峰上可容不下幾間洞府……」

    出云子心領神會地咧嘴一樂,言不由衷地抱怨道:「你呀!與哥哥我一個毛病!太過重情念舊,哈哈……」他不予多說,摩拳擦掌地又道:「你且忙著,我要大興土木!一廳三室還不成,免不了要花氈鋪地,全套的傢俬,再來一張雙人軟榻……嘎嘎,不知門中可有喜好雙修的弟子……」

    林一擲出最後一根玉柱,不由得皺起雙眉,衝著那個滿臉春意浪蕩之人喝道:「若敢肆意妄為,我將你扔給天狼兄弟雙修去!過來……」

    出云子臉色一變,急忙擺手道:「我說兄弟,哥哥我乃志向高雅之人,容不得惡趣味……」見對方並未較真,他放下心來,扭動著身軀走了過來,問道:「你這傳送陣通往何處?哦!明白了……」其極為做作地連連點頭,又抬手一指,自以為是地說道:「定是通往老前輩與花塵子所在之地,多日未見的仙奴門主應該亦在彼處……」

    林一面前的陣法有一丈方圓,四周羅列一圈玉柱。其摸出幾塊仙晶敷設之上,又抬手打出一個法訣,隨之光芒閃過,轉而又寂然消失。他撓撓下巴,衝著一旁疑惑不解的出云子說道:「此陣通往衡月州,你且去將百里川接回來……」

    出云子恍然點頭,轉而又將腮幫子左右甩動著,瞪眼決然說道:「不干!這陣法極為不穩,小胖子吃禁不住折騰……」

    林一想發作,卻尋不到藉口,只得暗哼了一聲。其眸子幻瞳微微閃動,隨即察覺到了陣法的癥結所在。他俯身將兩根陣腳玉柱移動了幾分,退後一步再次祭出手訣,面前頓時有一道光芒平地而起,攪動四周風雲一陣激盪。

    「呵呵!這陣法由百里川煉製,應該不會有錯!」林一的臉上露出笑容,眼光斜睨,揚眉說道:「出云子!一月內將百里川給我接回來,再加上兩千罈美酒。若敢有誤,我便讓天狼兄弟前去抓人!」

    出云子臉色一苦,隨即一拍胸脯凜然說道:「太上長老好大的威風,怕你不成……」話雖如此,他卻一縮脖子,呲牙咧嘴地往前踏去,還不忘嘟囔道:「我怎會碰上你這麼個兄弟,目無兄長……」其話音未落,眨眼間已消失在了陣法之中。

    隨著光芒漸漸淡去,陣法消停了下來。林一的臉上猶自帶著笑意,身形卻是一分為二。他留下龍尊呆在原地,本尊走向了不遠處的洞府。

    當龍尊在雲霧中的青石上盤膝靜坐的時候,林一的本尊已到了洞府的一間密室之中。其角落的一隅覆蓋著一層微不可查的禁法,背後的地上靜靜臥著一團拳頭大小的光芒,盈動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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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10 15:13: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九章 陰陽未分

   夜色之中,一點光芒懸在半空中,如薄雲掩月,又似天邊的一顆孤星,為下方的山坡籠罩了一抹清淡的光輝。

    於這十餘里方圓的山坡上,矗立著一間石頭房子與兩間精巧的竹屋。此外,在竹屋前的空地上還栽著幾株垂柳,卻都是枝葉萎蔫而沒精打采的模樣。

    石頭房內,隱隱傳來呼嚕聲。竹屋前的柳樹下,兩個女子在說話——

    「這天魔結界雖獨闢天地,螢石高懸成月,卻死寂沉沉,叫人好生憋悶哦……」

    「我本欲將天門山的花花草草移來,再搬山弄水營造一番,誰料此處生機匱乏,便是柳樹都難以成活,看來只有尋師父想法子了,姐姐稍安勿躁……」

    「奴兒!我可是你的師姑……」

    「這……師父說他從未有過師姐,只讓我與你姐妹相稱……」

    「那個臭小子……嘻嘻!罷了!姐姐便姐姐吧……」

    距這姐妹倆的萬里之外,另有一座黑色的山峰。其原本只是一座數百丈的石山,如今卻如大地隆起的一道山脊,高聳千丈而俯瞰四方,並有魔氣環繞,更添幾分神秘與詭異。

    曾經的一方秘境,依舊寸草不生且荒寂異常,卻隨著魔尊修為的提升,有了今日近百萬里的廣袤,還有緩緩繼續變大的勢頭。而正如那兩個女子所說,天魔結界死寂沉沉,仿若一片混沌天地,陰陽未分,四象不明……

    林一從天而降,猶自若有所思。陰陽未分,四象不明?

    「師父……」

    「嘻嘻!來了哦……」

    隨著兩聲欣喜的歡呼,林一落在了山坡上。他衝著近前的仙奴與千塵含笑點頭,又稍顯無奈地撇了撇嘴角。

    邀天之倖,老龍與千塵終於修成了元神。一縷殘魂只有修成了元神,才可憑藉自身的法力生存下去,並最終煉成肉體而成為一個真正的仙人。這兩位看似一個化神後期與一個化神初期,而真實的修為卻不可與他人相提並論。至少,老龍要殺一個合體的高手輕而易舉。其中究竟,尚不甚了了!

    老龍是個飽經劫難之人,自有該有的謹慎。他在十年前修成元神之後,難以寄居金龍劍,便藏形匿跡躲了起來,直至千塵修煉有成才現身相迎。而這兩人化神之時,皆勾動天地氣機並生有劫云。雖說最終無劫雷落下,卻動靜甚大,還惹來了數百衡天修士。其生怕被人瞧出元神之體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誰料卻被余恆子發現了端倪,這才有了要殺人滅口的念頭。

    不過,老龍卻與林一心有靈犀。若想在仙域立足,還借勢造勢。否則,勢必孤掌難鳴。於是乎,兩人一唱一和,可謂恩威並舉。余恆子心裡頭跟明鏡似的,卻有苦說不出,只得拋棄雜念並誓言生死榮辱與共……

    此外,仙域不比他處,隱藏的高人難以預料。老龍與千塵身份詭秘,皆不願拋頭露面。故而,林一斟酌之後,索性祭出天魔結界暫作二人的棲身之所。

    老龍的修煉與虎頭有異曲同工之妙,兩個字,睡覺。而有人好招待,有人卻難伺候。

    千塵小女兒家心性十足,不僅要講究個居所清爽,還期待著朝霞暮露的陪伴。如此非分之想,林一不予理會,卻又耐不住糾纏,便讓仙奴出面敷衍。

    有五大長老坐鎮,更有出云子及一干煉虛長老維持著,九州門日趨安穩下來。仙奴這個門主,成了甩手掌櫃。師父的體恤之情與呵護之意,讓她明白了自己的不可替代,欣慰之餘,自然對那個妖媚的女子少了幾分戒備。再加上對方的一味討好並長吁短嘆,其心頭一軟,便搬來了石房草屋與樹木……

    柳樹下,擺放著一張蒲蓆與三個蒲草糰子。四周樹影稀疏,倒是有幾分月光朦朧的韻致。

    千塵已拋去粗布衣裙,由法力恢復了原來的一身粉紅。她笑嘻嘻地招呼道:「林長老,請坐哦……」其背著雙手,自顧跳到了草蓆上坐下,又沖著半空中那輪螢石假作的明月撅起了嘴巴,轉而托腮嘆道:「困守囹圄,方知山野逍遙之趣啊!辰敖大哥倒是睡的安穩,呼嚕聲卻叫人難以入定,好在有仙奴妹子相伴……」

    仙奴有些不安地看著林一,輕聲說道:「師父!不妨讓塵子姐姐離開這暗黑之地……」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天魔結界另成天地,卻與元神契合無間。百萬里內的一方一寸,盡皆瞭如指掌。他衝著一旁美玉無瑕般的人兒搖了搖頭,說道:「非我不允……」話音未落,其身形一動。魔尊透體而出,瞬間踏入夜空失去了身影,本尊逕自到了草蓆上坐下,對那個顧影自憐的身影又道:「你若真想離開此地,自便就是……」

    除了老龍與千塵之外,仙奴是唯一知曉天魔結界之人。她款款移步,趺坐在林一的身旁,柔美的神色中透著安逸與寧靜。與其來說,不管前世如何,此生得以陪伴師父左右,無憾矣!

    千塵小嘴一撇,說道:「哼!肉身未成,難經風雨,還有……」她身子偏轉,眼光微微一閃,隨即又酸又妒地偎了過來,仰著精緻的面頰狡黠笑道:「林長老、林大哥!你也收我為徒,可好……」

    「不好!」林一輕拂衣袖,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絕,轉而問道:「你與老龍是否早就相識?」

    千塵神色悻悻,一揮拳頭,賭氣般地坐正了身子,半天不吭聲。仙奴以袖掩面,臻首低垂,秀眸中閃動著一抹不為人察覺的快慰。

    林一看了看左右兩個女子,不以為然地接著說道:「從今日起,本尊與魔修分身將要閉關……」說著,他拿出兩個乾坤戒子遞給千塵,又道:「此乃二十萬仙晶以及一些瑣碎之物,足夠你與老龍的百年之用!」

    千塵神色狐疑地接過了乾坤戒,不情願地說道:「不會是再見之時,又過百年吧……」

    林一自顧轉向仙奴,吩咐道:「奴兒!我已將諸般術法悉數相傳,還是修煉要緊。結界之外,有為師的分身幫你鎮守山門,去吧!」

    仙奴乖巧地應了一聲。此前的拜師並非本意,不過追隨的一個藉口罷了。直至此時,她才知道這個師父的非比尋常。對方不僅妖魔仙三修,且神通驚人,所傳的的法門更是聞所未聞。單單一個界外羅家的天羅禁,便足以驚世駭俗。還有玄機莫測的虛無碑文、寄魂術等等……

    千塵急道:「奴兒走了,誰來陪我啊……」

    仙奴心頭一軟,神色遲疑。

    林一擺擺手,說道:「有我給你的法訣,自可離開結界。百年之內,不得重返此地!」

    仙奴不敢忤逆,衝著千塵無奈地點了點頭。短短的相處之後,她明白對方的來歷不簡單。只要不再像個孩子般的胡攪蠻纏,那倒是位不錯的姐妹。其白衣飄飄,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哼!仙奴有福氣,遇上了一位好師父呢!塵子可憐哦……」千塵蜷縮著雙膝,滿臉的委屈。

    林一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並非一位好師父……」他想起了早已不在人世的天福,還有留在九州的東方朔。總是一個人匆匆忙忙地趕路而難以兼顧,但願以後不再如此……

    默然片刻,林一說道:「你且回我話來……」他頓了下,接著問道:「你與老龍是否相識?你的元神之體,可否借仙人遺骸煉就肉身……」

    千塵眼光一亮,偏轉著腦袋,又鼻尖一蹙,譏諷道:「仙域崩壞,仙人消亡,又何來完好的遺骸可供淬煉……」她神色中狐疑一閃,又道:「你即便意外尋到一具遺骸又能如何?男女不明,醜俊不知,我才不干呢……」

    林一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拂袖作勢欲起。

    千塵伸手阻攔,嘻嘻笑道:「塵子當年身份卑微,又怎會認得老龍呢?」其又裝腔作勢般地驚噓了一聲,又道:「他可是大人物哦……」

    「何以見得?」林一不動神色。

    千塵自以為是地點點頭,說道:「他自己說的呀……」唯恐對方不信,其又肯定地說道:「在伏龍山地下的金劍之中,辰敖兄甦醒之後,借助仙脈元力修為大增,並於元神將成之際有過吹噓……」

    話到此處,千塵衝著百丈外的石屋一吐粉舌。她轉而湊近林一,煞是神秘地說道:「他說當年的四大仙尊都不是對手,神龍九族更是威震仙域,只不過……他說愧對仙帝……」

    林一眉梢一挑,仙奴卻是猛地閉上了嘴巴。

    與此同時,遠處的石屋中大步走出一個金袍金發的人影。

    那女子適時改口說道:「……多虧了辰敖兄相助,我才修成元神。他還在金劍外罩下禁制,這才躲過出云子的反覆探查……不說啦!不說啦!我要修煉幾日,嘿嘿……」她躍起身形,心虛地笑著招呼道:「辰敖兄!威武哦……」話音未落,其閃入草屋中躲了起來。

    「哈哈!這小丫頭!不是要與老龍我合夥欺負人嗎?怎麼一打盹的工夫,就變了個模樣呢……」

    隨著一陣大笑聲,老龍到了近前。林一起身相迎,對方卻是瞥了眼那死氣沉沉的柳樹,搖頭道:「陰陽未分,何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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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11 14:03: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八十章 運數已定

「陰陽從何而來?元氣未分,混沌為一。靜極生動,動極生靜。無極而太極,一動一靜,陰陽分明……」

    老龍一屁股坐在了草蓆上,接著說道:「如此暗黑之地,滿是淳和未分之氣,一如混沌初始……」見到某人詢問的眼光,他大手一擺,又道:「我非修士,豈會懂得這些道道?都是聽來的,哈哈……」

    林一沒有說話,而是帶著笑意打量著眼前老龍的元神本尊。對方面如山石,古樸有力;雙眸泛赤,神威逼人;濃密的虯髯根根金黃,頗顯不凡。那一身法力所化的金袍,還隱隱閃動著淡淡的光芒。而其隨隨便便端坐著,臨淵的凝重與歲月的滄桑沛然而出,氣勢渾雄……

    「何以這般眼神看我?不懷好意……」老龍一晃膀子,卻又裂開大嘴樂道:「我那妹子所言不差,她兄長著實威武哦……」

    男人,都吃禁不住貌美女子的誇讚!可這位不是常人,他是老龍啊!林一雙肩一聳,帶著些許的好奇問道:「你姓辰名敖?」

    「我該姓什麼、叫什麼?龍大、龍二……」老龍撓著鬍鬚,不答反問,眼珠子依舊瞪得老大。

    「我還真的以為你是龍姓……」林一淡淡一笑,說道:「相識數百年,總算是知道了你的名諱!以後如何稱呼呢?如塵子一般,喚你一聲兄長,還是前輩……」

    「皆稱呼不得,彼此直呼其名即可……」老龍猛地一張大手,臉上的笑容跟著沒了。少頃,他盯著林一連連搖頭,不滿地說道:「你小子就是心眼多,百年未見還是老樣子,遠沒塵子與出云子的為人簡單爽快!」

    林一嘴角一咧,暗暗搖了搖頭。有些事兒看似命中注定,而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濁者自濁、清則自清,卻又無法一一道明……

    「不過,你這百年間倒沒偷懶!龍、魔分身修至合體後期,本尊卻差強人意……」老龍侃侃而談道:「此處雖說有界內界外之分,卻與過去的上界沒甚兩樣。眼下雖情形不明,尚不可懈怠。唯有洞天境的修為,方有立足的根本!」他話語中或有隱晦之處,而抬手舉止間,還是比從前多了幾分躊躇滿志的架勢。

    林一默默看向一旁,若有所思。仙奴從山下搬來的兩間竹子搭建的草屋,在夜色中泛著一層枯黃……

    「為何不說話?」老龍有些不解,不耐煩地說道:「我可沒閒工夫陪你瞎扯,還須修至梵天境煉成肉身,不然難以面對真正的高手啊……」

    林一轉向老龍,微微笑道:「你是個大忙人,誰又不是呢?我即便一分為三,尚且疲於應付呢!」他坐正了身子,抬手止住對方,不容置疑地又道:「且聽我將話說完……」

    老龍看著眼前熟悉的年輕人,頗為大度地點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林一稍稍斟酌了下,不急不慢地說道:「我有三件事不明,還請老龍賜教!」他伸出一根食指,繼續說道:「你可認得昆邪、皓度、吳融以及九牧聖女?據我所知,這四人的修為皆在梵天之上,不知仙帝又是何等的境界?」其又伸出一根中指,接著問道:「紫薇仙境中,是否有仙帝的傳承與突破合體的丹藥?要知道,界內修士受困於合體而不得寸進,必有其因……」

    老龍微微一怔,沉思不語。

    林一伸出第三根手指,繼續問道:「龍族與遠古妖域仇怨頗深,不知你能否道明詳情?此外,我曾無意中獲得百十具仙人遺骸,對你是否有用?」

    老龍猶自瞪著一雙龍眼,錯愕的神情中透著疑惑。前後分開不過百年,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都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林一輕甩袍袖,抄起了雙手,眉梢一挑淡淡笑道:「實不相瞞,昆邪的殘魂被我所殺,天魔結界由此而來。我與皓度打過交道,至於吳融與九牧聖女……」他緩緩一頓,轉而又道:「我身攜寶物的風聲已傳到界外,並與其中的羅家結下了仇怨。而我已尋到了琪兒的下落,要在百年後前往紫薇仙境,此去定然凶險萬分……」

    話到此處,林一嘴角一翹,神色沉凝,低聲自語道:「我不會丟下琪兒,更不會讓仙帝的傳承輕易旁落。此番見面敘舊之後,我要閉關修煉全力提升修為……」他眼光一抬,沉聲說道:「老龍,諸多遠古秘辛,你還要瞞到何時?」

    老龍慢慢垂下了腦袋,好似打起了瞌睡。

    林一不以為然地哼了聲,說道:「問不問在於我,說不說在於你。失陪!」他兩腳懸空而起,擺開架勢要走

    老龍猛地抬起頭來,竟是咧嘴大笑道:「哈哈!當初一個膽小怕事的懵懂小子,成了今日敢當敢為的有志之士,著實不易啊!」他站起身來,滿懷感慨地又道:「天道循環,而運數已定……」其又大手一揮,帶著睥睨四方的氣勢響亮說道:「林小子!老龍便是豁出性命,亦要幫你獲得仙帝的傳承……」

    林一嘴角一撇,轉身飄然離去。老龍未見作勢,凌空一步便擋住了他的去路,嚷嚷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數十萬年前的往事,一時該從何說起?你且將小時候尿床的事兒說來聽聽,我看你還記得多少……」

    ……

    一道白衣人影出現在山頂,抬頭仰望一眼,返身消失不見。緊鄰著山頂一側,有間小巧的洞府,正是仙奴的靜修之所。她去了山下與童家兄弟交代一番,這才回來依著師父的吩咐繼續修煉。

    在那山頂一柱擎天的孤峰之上,林一的龍尊默然獨坐。他與峰巔三尺之地融為一體,不為風雲所動。

    本尊亟待提升修為,魔尊忙著修煉天魔印,龍尊同樣閒不下來。在接下來的百年間,他不僅要將合體修至圓滿,借助百草結的蒲團來吸納太初之力,還要借此機會體悟諸多的法門,譬如《五行正源》、《天羅禁》等等。此外,更有坐鎮山門之責。余恆子四下遊說,未必便能如願以償……

    如此這般坐了三日三夜,林一猶自怔怔發呆。神識遁入星空,茫茫無依。目力所及,點點稀疏的星光在微微閃亮。來時的九州,竟然無從尋覓!

    過往的四季猶在心頭,唯獨失去了家的方向。雖說帶著風霜上路,回首卻看不見留下的足跡,難免叫人悵惘……

    或許,有了梵天、洞天的修為,便可憑藉著億萬里的神識回頭尋去。不過,真到那個時候,只怕塵埃太重,光陰深沉……

    林一長吁了下,微微閉上雙眼,手中多出了一枚圖簡。其中乃是勘校過後的星圖,不僅標註著界內與界內,還有不為人知的另外三個仙域。

    界內的八大仙域,形同六合之勢,由衡天居下,暮蘇、亢金與奎木偏上,其他四家各守一方。而界外七家稍有不同,好似北斗橫陳,卻又環繞灼日的四周且遠近不一。

    在那星宇的盡頭,吳牧仙域恰如臨日孤星,玉守與皓滅則如天邊兩粒微小的寒星……

    九牧仙域,是吳牧、玉守與皓滅三家中的一家,還是另有存在?

    衡天與以上仙域皆相距遙遠,憑藉著自身的修為還難以來去自如。若非上回的陰差陽錯,絕難碰到那個神秘的妖域。只可惜尋到了仙奴,卻又丟了虎頭……

    又過了七日,林一收起了圖簡,虛空托起兩隻手來。他若峰巔的一株老樹,便這麼動也不動靜立於雲霧之中。而所熟諳的符遁術、傳送法陣、五行要義,以及禁法的衍變之道,在其手指間化作一道道細小的符文閃爍不定……

    這一日的清晨時分,明日初升,云蒸霞蔚。正自靜坐的林一,忽而迎著朝暉睜開了雙眼。他抬手在面前輕輕划去,五指光芒盈動之間,一團似虛似幻的微小法陣憑空出現。與此同時,天魔結界中的本尊與魔尊心念相通,同時抬起了手……

    林一才要動作,卻又神色一凝。元力所化的法陣稍稍搖晃,隨即發出「撲」的一聲輕微爆響,瞬間消失在朝霞之中。他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鬼靈域遇見的皓度,曾施展過的那一手虛擬法陣,應是仙法衍變的根本。若能揣悟三分真諦,五行正源便算得上初窺門徑。而如今不過一月的工夫,又怎能一蹴而就。來日方長……

    想到此處,林一神色一動,回首往下看去。

    洞府前的傳送陣有光芒衝天而起,隨即冒出一人、兩人,三人、四人?其中一個肥胖的身影率先跳出陣法,怨氣漫天地抱怨道:「林兄弟,你坑死我了……」他扭頭東張西望,得理不饒人地叫喊道:「拼了老命往回趕,差點逾期不歸,還不與我現身賠禮道歉……」

    見此情形,林一有些意外。而眼光落在另外三人的身上,他又是一陣糊塗。其中一人是百里川不假,而隨後的竟是一位身著華服的少年富公子,背手昂胸,比起出云子的神氣活現來尤甚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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