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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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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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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2 15:00: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一章 從天而降

三、五個荒瘠無人的星體,遠近不等,大小不一,靜靜飄在這一方死寂之中。其所環繞著的,是一巨大的主星,看著與衡天的衡星差不多,上面山川縱橫,河海廣袤,自有一派生機!

    那是天嗣仙域?

    林一坐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抬頭仰望。少頃,他又看向手中的圖簡,悠然沉思。

    全力施為之下,依舊是堪堪踏出了小半步而已!眼下雖如願離開了天羅仙域,卻意外來到了天嗣仙域。兩者相隔之遠,不以道里計!天地訣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須臾之後,林一環顧四周。所在的這片地方,萬里大小,凹凸不平而荒涼,就是一個尋常的寒星罷了,可作暫歇之用,卻不可久留。而下一步又該往何處去……

    林一想到此處,不由得閉上雙眼長嘆了一聲,神情中儘是無奈與失落!

    當年被迫離開了衡天仙域,一門心思提升修為,為的不過是掙得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之後,再去接回老龍與塵子,於逍遙中尋求長生之道。還有,九州、大夏與大商,究竟被遺落到了何處……

    林一捫心自問,從沒有過豪情壯志。他所要的甚為簡單,便如草原上的那隻雄鷹,有飛翔的無拘無束與自由自在,足矣!

    不過,時至今日,腳下依然匆匆而窘迫!

    此行,是追逐天道,還是被天道驅逐?為何讓人心頭生出了茫然……

    或許,老龍早已給出了說法。唯有至尊強者,才可超脫雲霄之上。而自己尚未變得強大,道道溝塹險壑接踵而至,叫人應接不暇而疲於應付。正如好不易尋見了琪兒,卻又冒出來一個暮云……

    勿忘我!勿忘報仇!那女子死前的一句話,不外乎讓自己與羅家為敵,從而斷絕與雨仙子的往來!從酒肆的女掌櫃與燒酒,再到便宜師妹,以及後來的一往情深與以身相許,皆來的莫名其妙,叫人不能不為之心生戒備!而末了又如何?還是防不勝防,一步步跌入溫柔的陷阱之中而有苦難言!

    給了你萬般柔情,給了你想要的畫軸,給了你脫困必須的《天羅禁》還言傳身教,你依然無動於衷?不要緊,我再給你一條命,別無他求,遠離雨仙子,勿忘我……

    當一個女子用生命來編織出一個溫柔的陷阱,這天下無人可以逃脫!

    最難消受美人恩!得到的太多,卻注定無法償還,只能背負著這段從天而降的情債而難以翻身。除非殺了羅恨子,不然以後的心境將困頓於此,仙道不再往前……

    林一緩緩睜開雙眼,禁不住又長出一口悶氣!

    暮云姑娘,那個雨仙子,正是林某心中的琪兒,真的對不住你了!打傷了羅恨子,亦算是彌補了一下對你的虧欠。至於報仇,還是隨緣吧!

    只不過,你尋了羅家這樣一個難以想像的強大對手,還真是高看了林某人!而你行事看似滴水不漏,難道真的毫無破綻?或許是你百密一疏,或許是林某僥倖吧!莫忘了,酒水中的滋味,非飲了數百年而不得體會!所謂的以酒結緣,只因太過完美,以至於叫人心驚膽顫……

    林一收起了玉簡,又解下了紫金葫蘆,默默看著出神。

    這寶貝葫蘆經九州的百草老人煉製後,裡面一分為二,地方大了許多。其中有禁制相隔,依然分別裝有所經各地的美酒。他曾想過重新煉製,後來不了了之。

    失去的不再有,留下的,還是原來的樣子才好!

    林一舉起葫蘆飲了一口,眉梢聳動,神有所思。

    據雷天所說,琪兒將要在紫薇仙境現身。雖不知仙境所在與開啟的時日,林某人絕不會錯過這次重逢的良機。

    此外,曾記得衡天仙域有過風傳,昊天塔的寶物與紫薇仙境,皆關係著遠古仙域的傳承。而那兩把玉尺既然與林某有緣,與之相關的一切,又豈容他人染指!

    紫薇仙境,志在必行!

    羅家強大又如何,仙域高人眾多又怎樣,且周旋一番,再看最後是番什麼模樣!

    林一又灌了口酒,抬頭仰望著陌生的天嗣仙域,兩眼中光芒閃動。

    據仙域星圖所示,界內與界外的相隔太過遙遠,想要憑藉修為來往其間絕非易事。既然天嗣仙域就在眼前,不妨借此尋得傳送陣前往相鄰的惠天仙域,找到仙奴之後,再返回衡天……

    這般坐了半日,林一有了計較,心裡頭輕鬆了許多,這才留意起自身的動靜來。

    妖圈之中,天狼兄弟倆再不用四處劫掠來維持修煉,一直老老實實呆著。六年過去,兩人憑藉林一所贈的妖晶已修至合體的中期。

    因施展天地訣之故,氣海以及經脈之中,那一絲奇異的氣機再次消失殆盡。有了上一回的經歷,林一不再擔心。只須有百草結的蒲團相助,再加上一番修煉,所謂的『太初之力』,或是『神力』,終將慢慢回來。

    林一收起了紫金葫蘆,抬手摸向眉心的兩道印記。

    魔尊已至合體的圓滿,龍尊則是合體大成。與其相較,本尊已遠遠落下了一大步。而三尊合一,修為已達合體的極致,還隱隱越境而出之勢。著實令人欣慰。不過,在施展了天地訣之後,那種似有似無的境界感受,業已蕩然無存,尚不知其兩者之間有何玄妙。

    讓林一稍有遺憾的是,魔尊依然沒有修煉成天魔印中的五印合一。不然,此前的交手之中,殺了那個羅恨子亦未嘗可知。梵天仙人境的高人,動輒便是大神通,著實不一般!而當時察覺羅家有高手趕來,自己不敢大意,只得匆匆脫身而去。好在有了三尊合體之後,心頭多了幾分底氣!

    林一站起身來,默默遠眺著星空。少頃,他緩緩飛起,隨即化作一道虹光……

    ……

    一座百丈高的石山之上,矗立著一巨石砌就的大屋子。其門前的石階、乃至下方的山坡上,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修士,一個個神色焦急,還有人叫叫嚷嚷著發洩著心頭的不快。

    一個青袍男子在石階上等候之際,止不住回首張望。其二、三十歲的模樣,留著一抹淡淡青髯,相貌俊朗而器宇不凡。片刻之後,他走出人群,來到了山坡上,猶自舉目四顧,神色中悵然有失。

    那天仙般的嬌美容顏猶在眼前,而伊人已不見了芳影!不過擦肩的一瞬,恰如驚鴻照影,無意落在心頭,竟叫人再難忘懷,真是可惜了一場緣分啊!

    「陣法何時開啟……」

    「我等還要返回惠天,如今已等了三日……」

    「這般等下去,何時是個盡頭……」

    「讓你等管事的出來說話……」

    「傳送陣毀壞?尋人來修啊……」

    「衡天一端的傳送陣悉數關閉?真他娘的倒霉……」

    四周吵鬧聲又起,這男子無奈地搖搖頭,獨自走至一旁默默等候著,猶自心緒徘徊不已……

    ……

    半空之中,林一左右張望了下,繼續往前飛行。他隱去了修為,手裡還拿著一枚天嗣的輿圖,暗暗疑惑不解。

    來到天嗣仙域之後,林一無意遊山看景,更無意多作逗留。他只想借此地的傳送陣早日離去,以便前往宋玄子提及過的惠天仙域。只待尋到仙奴,即刻返回衡天。既然招惹了羅家,界外仙域又多了莫測的變數,且小心為上!

    事出所料,林一接連找到兩處傳送陣,皆暫時關閉,原因不明。不得已之下,他再次奔向下一個地方。可供星際往來的傳送陣法均為大仙門所有,在偌大的天嗣仙域之中亦不過寥寥的三五處。

    兩日過後,林一來到了一個名叫『甲山』的小鎮上方。依著手頭上的輿圖所示,此處應該有一個傳送陣可達惠天。他在空中穩住了身形,低頭俯瞰,鎮外的一座石山與其上的石屋闖入眼簾。未作多想,其身形一動便落了下去。

    林一雙腳尚未著地,石屋前的一群修士便已闖入眼簾。其中多為煉虛合體的修為,還有十幾個化神的小輩。見狀,他暗暗搖頭。此地情形與前兩家相仿,難道又是一個此路不通?罷了!且去詢問一下緣由再作計較。

    有人從天而降,難免惹來關注的目光。其中那個青袍男子神色錯愕,隨即以手加額暗呼了一聲僥倖,急忙越過人群……

    林一根本未將這群修士放在眼裡,直接落在了石屋的石階之前。他才想去尋看守陣法的修士問話,卻又腳步一頓轉向了身後。一個熟悉的人影奔了過來,臉上帶著又驚又喜還有幾分不可思議的神情,離著老遠呢,已舉著雙手招呼道:「林道友!真的是你……」

    林一不慌不忙地背起了雙手,眉梢一挑,嘴角一咧,意外中帶著些許的好奇,回道:「淳于風……令師何在?」他下巴輕抬,轉而睥睨四顧,眼光中冷芒閃動。

    來的這位身著青袍的年青男子,竟然是位老熟人,衡天門的淳于風。由此可想而知,衡天仙域一直有人在惦記著自己,並尋到了遙遠的界外仙域!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林某人還想著去找那幾個老傢伙的麻煩呢,這倒是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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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4 18:31: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二章 奪人所愛

  在距山坡不遠處的一個地方,淳于風匆匆停下腳步,轉過身便深施一禮。其舉止謙恭,尷尬中帶著誠意與莫名的欣喜,儼如是他鄉遇故人的架勢!

    林一心生疑惑,還是跟了過來。他慢慢踱著腳步,面沉似水,一言不發。小鎮的四周並無餘恆子等人的蹤影,淳于風大老遠地跑到此處作甚?衡天仙域與天嗣仙域之隔,猶如天地之遠。若說不是為了林某而來,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

    見林一神態倨傲,淳于風毫不介意。他直起身來,改作傳音,感慨萬千地說道:「為了尋找林道友,我可是在界外足足奔波了六十多年啊!本以為徒勞無功,便想著就此回轉,誰料蒼天不負有心人……」

    「六十年?你是說我離開衡天至今,已過去了六十年……」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當初逃過那兩個妖王追殺之後,便躲在一寒星上埋頭苦修,還真的忘卻了年月。照這麼說,前後加起來,與老龍已分開了近百年?他與塵子可別出什麼意外才好……

    淳于風一怔,忙道:「你離開衡天,已近七十年!」說著,他又打量對方一眼。這位還是從前的模樣,周身不見法力,卻更為的從容淡若而叫人難以捉摸!

    林一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倒是辛苦啊!不妨回稟令師,就說林某沒死,改日便將登門拜訪……」

    什麼拜訪,這是要登門尋仇呢!淳于風臉色有些發苦,帶著歉意分說道:「家師對林道友並無惡意,並早已有過囑託,卻因我一時莽撞才惹來諸多誤會……」

    林一哼了一聲,轉而看向他處,冷冷說道:「天威、伏龍兩家仙門,無端殺我九州同道;令師先是設計用間,後與他人聯手以眾欺寡;你為找尋林某人的下落,從衡月州追到了界外……」他話語一頓,不無揶揄地又道:「這善意種種,叫人感恩涕零啊!」

    淳于風暗暗搖頭。冤家宜解不宜結!如今想要冰釋前嫌,怕是要費一番功夫了!

    不過,這六十年的奔波苦,倒是讓自己失去了浮躁而多了幾分的沉穩與平和!若是換作以往,勞累過後還要遭受這般嘲諷,怕是早便承受不住了!

    淳于風帶著些許的窘態,耐著性子含笑分說道:「呵呵!自作孽,不可活,你所說的兩家仙門已不復存在!家師招攬出云子,皆為對付那個吃力扒外的天威門。暮蘇的戈靈子與亢金的成元子,已與我衡天門鬧僵,彼此又怎會聯手呢!而我苦苦尋你,非為一己之私……」他遲疑了下,轉而又道:「有些話還是由家師來說才好……」

    林一回首看向淳于風。對方神情中不似作偽。他有些意外地問道:「天威、伏龍兩家仙門緣何不在了?」

    淳于風答道:「天威門已被我衡天門取締,伏龍門則更名為九州門。」

    林一愣怔片刻,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奸詐狡猾的肥胖身影。他忽而雙眉一展,問道:「九州門的門主,可是出云子……」

    淳于風搖了搖頭,卻是暗舒了口氣。還是師父他老人慮事周全,不然僅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怕是此番要徒勞無功!見對方神色疑惑,他忙道:「據三年前傳信得知,九州門並無門主。家師曾有意讓林道友你執掌山門,卻被身為大長老的出云子婉拒……」

    林一嘴角翹起,隨即昂首呵呵一笑。鬱積多年的塊壘,一朝得以宣洩,著實叫人心頭暢快!狡詐多智,且行事留有餘地,這才是出云子的本色!

    當年,九州一行來到衡天慘遭大難。那天威與伏龍兩家仙門,便如既定的劫數與兩道邁不過的坎,使人耿耿於懷。而如今天威不再,踏破伏龍,星宇浩瀚……

    淳于風知道林一與出云子的淵源,卻不懂得他開懷的緣由!換作旁人當不成門主,定要不樂意。而這位卻截然相反……

    「衡天緣何會與暮蘇、亢金兩家鬧僵?不會是為了林某人吧……」林一的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兩眼中星光熠熠。見其神色迥異,淳于風不明就裡,還是據實答道:「戈靈子與成元子兩位前輩,一心要將林道友身懷寶物一事稟告界外,而家師不允。他老人家說,你林道友乃衡天修士,但有不測之禍福,衡天門將一體承擔,絕不容外人插手……」

    將一個麻煩不斷的年輕人,與衡天仙域捆綁在一起,那個余恆子倒是膽魄不小!林一問道:「俗語有云,無利不起早!令師甘冒得罪界外的風險,所圖的又是什麼……」

    淳于風笑了笑,神色跟著輕鬆了許多,回道:「一不圖你身上的寶物,二不圖你的身家性命,只為了一分善意,只求來日的一分福報……」他又分說道:「此乃家師的原話,是真是假,改日你二人會面自見分曉……」

    這一分善意來得蹊蹺!不過,正想著回去,不怕余恆子有所算計!林一又問:「你苦苦尋我一甲子之久,便是為了傳句話……」

    淳于風連忙搖頭,說道:「起初倒有此意,後有家師傳信來,讓你早早返回衡天……」

    林一哦了聲,眼光審視。

    淳于風接著說道:「據悉,戈靈子與成元子兩位前輩,前後多次來到界外。家師唯恐對你不利,這才讓我勸你適時迴避,以免橫生枝節……」

    林一沉吟不語,嘴角微微冷笑。若此言無誤,林某人的大名豈不是已傳到了界外?從今往後,自己的對手,不再只是那兩位妖王與羅家,而是仙域中所有的利慾熏心之徒……

    淳于風擺擺手,示意對方勿要動怒,又道:「至今尋你不得,才要回轉覆命,未料到有了甲山鎮的這場偶遇,實屬僥倖……」

    林一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頭,轉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人群,問道:「去往界內的傳送陣法並未關閉,你為何等候於此而滯留不去?」

    「這個……人多擁擠,才稍作耽擱。既然遇見了林道友,不妨結伴一同離去!」淳于風忽而吶吶然一笑。

    眼前的這位並非狡詐之輩,所說的話林一信了三分。至少余恆子容得下一個別具用意的九州門,便留下了更多的轉圜之機。至於以後如何,待返回衡天再作計較不遲。他隨口答道:「我要前往惠天,就此告辭吧!」

    「惠天傳送陣法不通啊……」淳于風話未說完,轉而又輕快說道:「如此亦好!我便陪著林道友等候下去……」

    林一回首,似笑非笑,深邃的眼光凜然逼人。

    淳于風沒來由的心底一慌,失聲說道:「我並非纏著林道友,而是……」見對方不為所動,他竟是神色一窘,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如不據實相告,林道友怎能信我?罷了……」其又心虛地左右張望了下,壓低了嗓門悄聲又道:「此前趕往此處的途中,遇見一仙子!她容貌驚豔,且性情溫和,乃淳某平生僅見……你可莫要取笑…」

    林一恍然,搖頭無語。

    淳于風在此地遇上了一見傾心的女子,還想著能再次重逢,這才徘徊不去。而對方有長輩隨行,他不敢貿然行事。糾結之下,只求能再看上一眼。真若無緣,且將仙子的模樣記在心間聊慰平生……

    「她一行急著返回惠天,見此路不通,便另尋他處!而天嗣的幾處陣法皆情形無二,徒勞奔波亦是枉然。我有心提醒,唯恐失禮,只得眼睜睜任其離去……」淳于風沒了往日的沉穩,患得患失地又道:「願她前去未果,再次返回……」

    人,一旦動了情,便有了相知的歡愉、相守的溫馨,還有傷懷、離愁、相思,以及繾綣不盡的悵惘,讓這天地都變了模樣!管他仙凡,皆成了俗人一個。只不過,修士多為心志堅韌之輩,少有沉溺其中而難以自拔者。所謂的情緣,更似一種紅塵的歷練。淳于風如此再尋常不過,自己曾深有體會,又何來取笑之說呢!只不過,那女子已然離去,自會於他處等候陣法開啟,又何須返回……

    林一轉向不遠處的那座石山,上面的石屋前情形如舊。其中的陣法還是沒有動靜,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是前去詢問一番,還是去鎮子上暫歇幾日?他正自斟酌,身後的淳于風猶自回味不已,自語道:「仙奴!名字好聽且寓意不凡!天道之下,盡為奴僕……」

    「你再說一遍……」林一猛然轉過身來,眼光咄咄。

    冷不及防,淳于風嚇了一跳。他退後一步,尷尬道:「不過多念叨了幾句,林道友勿怪!你若見到那女子,定會驚為天人……」

    「哼!與其這般囉嗦,何不前去尋她……」林一哼了聲,揮袖止住對方。

    淳于風微愕,轉而正色說道:「我並非放浪輕佻之輩,豈可肆意妄為……」

    「少裝模作樣!隨我去尋那女子……」林一不予分說,昂首踏空而起。

    「置身異地,萬萬不可造次……」淳于風急忙出聲勸阻。對方根本不理人,眨眼已飛到了天上。他忽而覺得心頭踏實了許多,卻又生出了隱隱的擔憂。其不及多想,匆匆追了上去,理所當然地說道:「君子不奪人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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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三章 寄人籬下


    「林道友!一別七十載,你的修為愈發深不可測!煉虛是否圓滿?」

    「……」

    「呵呵!我四處奔波難以安心修煉,修為不過煉虛後期的小成之境……」

    「……」

    「天嗣之主,乃阮家,其家主乃真正的仙人……」

    「……」

    「實不相瞞,我這數十年的遊歷,可謂大長見識啊!界外七大仙域,以天罡的雷家與天羅的羅家,最為強大。天魁、天威及德天則居次席,而惠天稍有不濟,為七家殿後……」

    「……」

    「界外合體的前輩隨處可見,界內卻鮮有仙道的高手!內外強弱之別如此之巨,亦難怪家師為此耿耿於懷……」

    「……」

    「依循舊例,尚有百年,紫薇仙境或可開啟!但願此次的仙境之行,我界內各家有所斬獲……」

    「……」

    「仙奴一行三人,離開了甲山鎮不過半日。你我只須一路追過去,不難尋覓芳蹤……」

    「……」

    意外遇上了林一,費了一番口舌之後,總算是將師父的囑託落在了實處,淳于風心情大好!對方非但不是冷酷無情之輩,還要幫著去尋找那位仙子,更是令其有些意外之喜!這位林道友吃軟不吃硬,早知如此悔當初啊!而一路跟隨,言語上套著近乎,卻得不到應和,他依舊是不以為然。如此這般,權作彌補往日的過失吧!

    此時,風雲之巔,林一卻是緩緩止住了去勢。三尊合一的神識,已達合體境界的極致。兩三千萬里之內,依然不見淳于風所說的那個人影。再往前去,乃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他看了眼下方的一個山鎮,傳音問道:「紫薇仙境開啟之日,衡天的仙門有幾家可以成行……」

    淳于風到了林一的近前,隨口答道:「八家……」他又笑著擺擺手,分說道:「只有界內八家的數十位同道前往仙境,我衡天唯家師與門下弟子三兩人而已……」當眼光落在下方的山鎮,同樣是沒有見到那個讓人唸唸不忘的身影,其稍稍一怔,訝然道:「不對啊!由此往前,這已是最後一個傳送陣……她又去了別處不成?」

    天嗣仙域不多的幾處星際傳送陣法,皆散落各地,彼此相隔萬萬里不等。真若逐一走上一遍,難免要費上一番周折。不過,在偌大一個仙域之中,去尋找一個女子,猶如大海撈針!

    淳于風愕然過後,神色中儘是失落。才燃起的喜悅,頓時被冷水澆滅。緣分起於擦肩而過的一個回眸,卻又消失於轉身的瞬間……

    「是否還記得那女子的容貌,拓印給我……」

    「自然記得……只不過……」淳于風帶著感激的神情看著林一,故作灑脫地說道:「緣起緣滅不由人,從來仙道是無情;萍水相逢遭風雨,只嘆花紅染塵泥……」

    「囉嗦!」林一張口打斷對方,不容抗拒地伸出了一隻手。

    這人原來沒有這般霸道啊?淳于風神情一僵,不以為忤,反倒是暗暗欣慰並慌亂起來。他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簡來,稍加凝神拓印,隨即遞了過去,焦急地說道:「事不宜遲啊!我等該如何行事……」

    林一接過玉簡稍加查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未作多想,他轉而直奔下方的山鎮而去。

    平白無故地遭此輕忽慢待,竟無半分違和之感,對淳于風來說,這還是頭一回。他頓在空中,失聲道:「我來也……」

    ……

    一處山谷前,立著五男一女六人。其中的三人落後幾步,一個男子勸說著什麼,一個老者神色不明,一個白衣女子腳下躊躇。另外三人有些不耐煩,不時催促著要繼續往前。

    「師妹!一時難以回轉,不若趁機就此尋覓一番!童家師兄所說的『天墟』,或有機緣亦未可知,怎可錯過呢……」說話的這位男子,一身淺色道袍,三十多歲的模樣,留著小鬍子,有著煉虛中期的修為。其相貌英俊而能說會道,只想著打消師妹心頭的疑慮。女兒家膽兒小在所難免,有師父在又怕什麼呢?童家三人修為不過爾爾,料亦無妨!

    「呵呵!童某從凡俗間的獵戶口中無意得知,在前方的大山深處,藏有一詭異莫測之所在。其後,遍查典籍方曉,那應該是遠古遺留下的天葬之地,又名天墟。其中定有仙人遺存,但有所獲,絕非小可啊!童某本不想與他人分享,途中卻是遇上三位,頗感投緣,這才誠意相邀……」隨聲附和的這位,自稱童某,本名童裡,是位雙頰塌陷的乾瘦中年男子。其修為與身旁的兩位同伴相仿,皆為煉虛的中期,便是相貌亦相差無幾,擺明是就是同胞的三兄弟。

    童裡話音未落,一旁有人沉著臉說道:「大哥!休得與他多言!我等自去便是……」

    這位兄弟名叫童力,與他大哥長得一模一樣,卻神情兇殘,頗顯暴躁。

    「二哥說的是,你我接著趕路要緊……」又一位出聲抱怨者,乃老三童離。他與兩位兄長並肩站在一起,神色中儘是不屑。三人均為一身土黃的袍子,看著倒也整齊,有幾分同進同退的架勢。

    白衣女子猶自神色遲疑。其煉虛初期小成的修為,十六、七歲的模樣,鼻尖挺翹,雙眸含水,面如脂玉,可謂貌美驚人!來到此處之後,天性敏銳的她,心頭隱有不祥之感,便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而方畢師兄卻不改初衷,孔夏子師伯亦是如此?其轉首看向一旁的老者,神色徵詢。

    孔夏子為一黑袍老者,鬚髮灰白,面如刀刻,皺紋深壑,神情惇厚,唯兩眼中閃動著幾分不安的慾念。其合體中期的修為,乃方畢的師父,更是白衣女子的長輩。他拈鬚沉吟了下,說道:「若童家三兄弟所言不差,我等不妨前去一探。遠古仙域多有遺存,皆被遺忘或是埋沒,只等有緣人……」其稍稍一緩,眼光落在一旁的弟子身上,又道:「仙奴!老夫與你師伯宋玄子曾為師兄弟,如今他閉關修煉,自有我師徒護你周全,安心便是……」

    方畢上前一步,一拍胸脯,頗有擔當地說道:「師妹!從相見那一日起,為兄我便不曾離開過你半步,又怎肯讓你受委屈……」

    白衣女子正是仙奴!她當年隨著宋玄子駕馭者星舟,好不易到了惠天仙域。

    宋玄子的修為耽擱太久,急於再進一步,便將仙奴託付給原來相交不錯的一位師兄,逕自閉起關來。而這位師兄為人迂腐卻剛愎自用,且私慾甚重。見弟子方畢對仙奴一見傾心,其便竭力成全。他欺對方初來乍到而人生地不熟,走動都要將小丫頭帶在身邊,以免有人趁虛而入而壞了弟子的好事兒,這才三人結伴尋藥來到了天嗣,卻因故耽擱了下來。

    在惠天的這數十年間,仙奴一邊應付著方畢的糾纏,一邊尋機修煉。天賦異稟之下,自有不同於常人的進境,她還是輕易地修至煉虛的初期。而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讓這女子深有體會!只是師伯宋玄子尚未出關,師父又下落不明,徒呼奈何!

    如今在尋找傳送陣返回的途中,偶遇童家的三兄弟,一番誘惑之下,師伯與師兄皆動了尋幽探奇的念頭,讓仙奴左右為難。她看著那對師徒,又轉向童家的三兄弟,輕嘆了一聲,身不由己地點了點頭。

    耽擱了片刻之後,一行人接著繼續趕路……

    愈是往前,山谷愈是幽深起來。有童家三兄弟帶路,惠天的三人只管跟在後面飛行。仙奴的一雙秀眸四下打量著,不忘衝著一旁的孔夏子問道:「師伯!何為天墟呀?」

    孔夏子背著雙手昂首往前,長鬚飄飄,自有長輩的氣度。聞聲,他目不斜視地回道:「修為不同,壽元亦不盡一致。即便成為了仙人,礙於修為境界所限,還是會有道隕的那一日。故此,仙人們最後的安寢之地,稱為天墟。不過,這種說法僅存於典籍之中,少有人親眼目睹……」

    仙人亦會隕落,天道輪迴不以仙凡而有所不同!正因有了前世今生,才有了諸多的遺憾,與不一樣的精彩!仙奴頷首道了聲謝,神色中若有所思。在妖域的時候,族中雖有典籍卻多為殘缺不全,亦使得族人的眼光與見識有所短缺。來到仙域之後,天地開闊了許多,而心頭卻沒了從前的恬靜與安適,時不時會想起狐妖村的媚娘師父,還有林師父。無論是為徒,還是為僕,奴兒都將誓死追隨!尚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方畢看了眼那婀娜靜美的身影,轉向師父孔夏子振奮地說道:「仙人的壽元,無不是數萬、十數萬,乃至數十萬年,真到了壽終正寢的那一日,皆修為不凡啊!但若從中尋到一兩件寶物,或是法訣,足以讓我等受用終生……」

    孔夏子依舊是目視前方,卻是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前。隨後他又虛指前方,轉而背起雙手,很有氣定神閒的高人風範。

    方畢會意,呵呵一笑。

    聞得身後的動靜,童家三兄弟互換了眼神,各自亦是露出了莫名而猥瑣的笑容。

    一行六人,唯獨仙奴沉靜如水,眼光中隱有憂色。身為天狐一族的後人,她對危機有著最為敏銳的直覺。而事已至此,又難以分說明白。但願此行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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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5 14:44: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四章 地下玄冰

    一行人飛了半日,慢慢停了下來。

    前方的十數里遠處,高山環繞的山谷陡然下陷,成為一方深不見底的大坑,並為茂密叢林所掩蓋而情形不明。其上的半空之中,靜靜浮著一層淡淡的霧靄,氤氳中瀰漫著幾分寒意,煞顯詭異!

    「呵呵!沒見識的獵戶,將之稱為天坑鬼霧。經童某多方勘察得知,仙人道隕歸墟之後,魂魄經久不散,自成寒霧異兆。由此尋覓而去,定有一番收穫!」

    童裡與左右兩位兄弟分說著,嗓門挺大,笑聲在山谷中迴響不絕。稍作耽擱,三人繼續往前。

    那三兄弟的話倒是不假,但有奇遇,必有異兆!方畢回身看了眼師父,神色期待。

    孔夏子散出神識,遠近沒看出什麼名堂。他拈鬚沉思了片刻,還是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所謂的天墟,只存在於典籍之中,又怎會被人輕易尋到。童家老大的說法,不足為憑。而見獵心喜,乃人性使然。今日權作帶著弟子走一遭,說不定會有機緣天降呢!那三個小輩若敢包藏禍心,必將自食其果!

    童家三兄弟已臨近前那方深坑,方畢不甘落後,忙衝著仙奴招呼道:「師妹!緊隨為兄,勿離左右……」說著,他與師父孔夏子動身往前。

    仙奴『嗯』了聲,如水的雙眸中依舊含著淡淡憂色。其稍稍遲疑,身影微微晃動了下,隨即又漸漸凝實。其輕吁了下,這才慢慢追上了那幾位同伴。

    山谷之中,塌陷的大坑形若天成,兩、三里大小的坑口盡為逆生的叢林樹木,只在當間留有一線縫隙,有莫名的陰寒直透而出,又被數百丈高空的那片霧靄所阻擋。而坑外尚是滿目青翠,坑內的草木上卻覆蓋著淡淡霜色,內外儼然兩方天地。

    童家三兄弟到了天坑的近前,未作停頓,相繼前跳了下去。其中的老大童裡,還不忘回頭哈哈一笑。其得意的神情不言而喻,下方真的藏有寶物,去晚了可就沒了!

    孔夏子鎮定從容,凌空而下。方畢更是毫不示弱,隨後而去。

    仙奴的身影稍顯孤單,宛若一片云兒,往下悠悠墜落。隨著愈來愈深,四周天光黯淡下來,其暗自惕然。而置身於莫測之地,她還是禁不住想起離開妖域前後,曾經凶險萬分的一切……

    無論是危機四伏的妖王谷,還是形同絕地的祭壇,無論是撲朔迷離的鬼靈域,還是身陷重圍的千鈞一髮,他總是凜然不懼而泰然自若,並以一己之力,拼九死於一線,攬狂瀾於即傾。他看似冷漠且隨意不羈,卻有著不下於天狐一族的機智,更有著少見的膽魄與仁義。他沒有忘了過去的那個千塵,故才有了後來的收徒。師父,您若在此,奴兒又何須徬徨……

    循著天坑直下千丈深處,四周豁然開朗。仙奴隨孔夏子師徒一道,慢慢落下身形。她強斂心神,抬眼觀望。

    這是天坑的坑底,形似穹窿而不見天日。數百丈的一片地方,除了遍佈的碎石與四周稀疏的草木,並無他物,只有冷徹入骨的陰寒,叫人心神不安。

    仙奴昂首看去,來時的路已被寒霧籠罩,隱隱留下一點兩點的亮光……

    方畢四下打量過後,詫異道:「只是一個石坑罷了,天墟何在,寶物何在……」他帶著幾分不解看向師父孔夏子,對方卻沉吟不語,逕自轉向了那仨兄弟。置身所在,神識可穿透四周的岩壁,卻看不透地下的情形。或有蹊蹺,亦未嘗可知……

    童裡察覺孔夏子起疑,不予分說,而是呵呵一笑,招呼著兩兄弟退後了百丈遠,三才站立。稍後,三兄弟一起抬手掐動法訣。頓時間,坑底一陣抖動,礫石亂飛,恰似地裂一般,聲勢驚人。而不過少頃,一切又消停了下來。

    白忙活了一場,讓三兄弟很是無奈。童力見另外三人站著不動,揚聲抱怨道:「這地下為寒氣凝結,不啻於強大的禁法。我兄弟力有不逮,這才相邀三位至此,還請出手相助才好啊……」

    只須破開寒氣相阻,便可由此遁入地下。孔夏子旁觀了片刻,心頭瞭然。其大袖子一揮,命仙奴與方畢往後退去,聯手童家兄弟擺成了六合之勢。少頃,他又當仁不讓地一聲令下,六人齊齊出手。法力匯為一處,直奔地下而去。

    有了合體的高手助陣,情形為之一變。只見光芒大作,陰風盤旋,隨即便有一股寒氣衝天而去,竟是帶起了『轟』的一聲震響。這一刻好似天地翻轉,百來丈大小的一片坑底,瞬間塌陷了丈餘深,神識由其而下,似有所見……

    孔夏子揮袖拂去瀰漫的煙塵,腳下虛踏了幾步到了坑底的當央,看都不看那三兄弟,沉聲吩咐道:「方畢,仙奴,隨老夫而來……」話音未落,其身形往下一沉,霎時不見了蹤影。

    方畢心領神會,忙招手示意道:「師妹……」

    仙奴不敢一人落下,應了一聲。她隨著方畢遁入地下之際,眼光在四週一掠而過……

    那老頭自恃修為,竟然反客為主?童裡驚『咦』了一聲,與兩位兄弟面面相覷。未幾,三人不以為然地怪笑著,尾隨對方沉入地下。

    不過須臾,仙奴猛然收住了去勢。她懸而不墜,神色訝然。

    這是一個封閉的洞穴,數十丈大小。四周的洞壁上,嵌有天生的幾塊螢石。黯淡的光亮之下,一切清晰可見。那是……

    仙奴察覺頭頂上有動靜,往一旁閃開身形,繼續凝神俯瞰。一層白霜與灰塵之下,竟是一整塊玄冰。其深埋岩石之中,小半截伸出地面,為陰寒之氣所籠罩,有莫名威勢叫人膽顫心驚。此外,那十餘丈方圓的一塊玄冰之中,還有……

    童家仨兄弟相繼現身,洞穴中依然是靜寂無聲。

    方畢瞠目結舌,僵立在半空中。雖有寒霜與灰塵阻擋,可還是可以看清玄冰內的情形。其中靜靜站立著一個個修士的身影,皆毫無生機,卻又栩栩如生,足有百十之多……

    孔夏子已慢慢落下身形,震愕過後,禁不住又驚又喜。玄冰之中的修士,服飾古樸,神情各異,分明就是遠古的仙人啊!而其一個個雙目圓睜,似有憤怒與不甘,儼然是被人法力禁錮了肉身再奪去了性命。之後,又被遺棄於此……

    這不是天墟,卻又勝似天墟!只須破開玄冰,獲取其中仙人的乾坤戒及隨身之物,數不勝數的仙法秘笈與諸多寶物盡歸己有,來日的仙途將不可限量!不過,如此天大的好事,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如若不然,懷璧其罪,自招禍端……

    孔夏子暗中斟酌著,繼續往下落去。便於此時,頭頂有人嬌聲喚道:「師伯!小心……」

    聞聲,孔夏子貪婪地看了一眼三丈外的玄冰。他自以為計,抬手招出一把飛劍,回身冷笑道:「三個小賊安敢欺我……」而其雙腳才將觸地,不由臉色一變。難耐的陰寒從腳下急襲而至,迅即侵入四肢百骸,周身的氣機為之一滯。

    見狀,方畢驚呼道:「師父……」

    仙奴神色一黯,急忙身形一閃,已躲至洞穴的另一端。她轉身回望,秀眸含怒。

    果不其然,童家的老二與老三已堵住了來路,老大童裡則是得意笑道:「呵呵!我兄弟好意相邀,你等卻見財起意,這可怪不得別人……」

    方畢不敢多想,急忙招出一把飛劍,衝著童家的老大怒道:「還不放了我師父……」話才出口,其猛然往後躲閃,驚駭失聲道:「你……你三人隱藏了修為……」他此時才發覺,童家的老大與兩個兄弟的修為,已從煉虛的修為,變成了合體的中期……

    童家的老大不屑地看著虛張聲勢的方畢,嘲諷道:「是又如何?你等不仁在前,我等不義在後……」

    「當啷」一聲,孔夏子周身氣機窒塞,飛劍失去了法力的加持而脫手墜地。其兩腳已被地下的陰寒之氣凍結,竟然挪動不了分毫。意外受制,法力盡失,再加上對手隱瞞了修為,兩個小輩毫無相救之力,今日在劫難逃!絕望之中,他早沒了高人的風範,羞怒之下抖動著鬍鬚,眥目欲裂地嘶吼道:「你等早有蓄謀,無恥之尤……」

    「還算不得蓄謀已久……」童裡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稍稍下落,卻離地三丈,顯然對玄冰心有顧忌。他瞥了眼不知所措的仙奴與方畢,轉向氣急敗壞的孔夏子說道:「這所謂的天墟,還真的來自獵戶之口,卻非我親耳所聞,乃為我一同門的師弟所獲悉。只不過,他帶著我尋至此處,一個不慎,落得與你一般無二的下場,哈哈……」其幸災樂禍地哈哈一笑,又道:「我召集兩位兄弟再次前來,與你三人途中相遇,便信口道出了此地的隱秘,別無所圖,只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身為修士,還是免不了貪慾作祟,到頭來枉送了性命。對方不過是隱瞞了修為,便讓自己以為有機可趁而甘願上當,又能怪誰呢!孔夏子又羞又愧,悔不當初。他只覺得陰寒侵入心頭,神魂難以自持……

    方畢退到了仙奴的身旁,惶惶四顧。洞穴的石壁為玄冰寒氣所環繞,阻住了神識,亦斷了遁法的去路。而唯一的來路,已被童家的兩兄弟堵住。他見自身難保,顧不得許多,急忙衝著童裡拱手求饒道:「前輩!你我無仇無怨,還請高抬貴手,饒命啊……」

    童裡的雙頰凹陷,面容枯瘦,笑起來形同夜梟般的陰森。他與兩位兄弟換了個眼神,轉而戲虐道:「我且饒你一回,留下那女子,滾吧!」

    「呵呵!我大哥早看上那貌美如仙的女子……」童家的兩兄弟隨聲附和,或許是道出臨時起意背後的企圖。

    方畢心頭一緩,忙躬身致謝。其身旁的仙奴靜而不動,雙目微闔,面如冷玉,卻是從心頭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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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6 14:17: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五章 師徒重逢

洞穴之中,六人神情各異。

    孔夏子依舊被寒氣禁錮,一動也動不了。其下肢漸漸籠罩了一層寒霜,並緩緩往上侵蝕著全身的四肢百骸。他那皺紋深壑的面龐少了血色,兩眼呆滯的神色中,隱隱透著幾分難耐的恐慌與絕望。幾丈之外,那百來個詭異的人影,好似已寂寞了太久,怨恨了太久,隨時要破冰而出,吞噬任何一個敢於靠近的對手……

    方畢顧不得師父與師妹,急急奔向了來路。而童家兩兄弟依舊攔在原處,各自神色不善。他又忙拱手示意,臉上儘是諂媚的神態。而對方不為所動,眼光中戲謔色濃。

    童家的老大呵呵一笑,根本不理會方畢的求饒。他看了眼下方命數已定的孔夏子,又得意洋洋地轉向不遠處那個動人的身影,心頭禁不住升起一種天下盡在掌握的快意。小女子著實美貌,就此收為侍妾,漫漫仙道中亦多了幾分旖旎的消遣不是……

    一身白衣的仙奴靜靜飄在洞穴一隅,嬌弱的身影倍顯孤零。除了媚娘師父與林師父之外,沒人會將奴兒的生死放在心上。只不過,因那對師徒貪慾作祟而殃及自身,著實讓人無奈而又悲哀。人性中的自私與冷酷,與妖域的妖物沒什麼不同……

    「兩位前輩……方才可是有言在先,還請高抬貴手……」

    方畢覺察不妙,惶急之中,話語聲顫抖起來。他見童老大不理自己,只得衝著攔路的兩兄弟苦苦哀求。誰料其中的老二童力譏笑道:「我大哥饒你,我兄弟可沒說饒你……」老三童離啐了一口,罵道:「貪生怕死,枉為修士!此事隱秘,豈可走漏半點風聲……」

    殺人滅口?方畢驚嚇失聲道:「師父救命……」他這會兒想起了師父,而話才出口,下方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其循聲看去,臉色慘變……

    孔夏子的身影已然不見,只有一團血霧散開,瞬即又飛到了幾丈外的玄冰之中倏忽不見。一個大活人,合體的修士,竟然難耐陰寒之力,轉眼間爆體而亡,轉而又被玄冰禁制吞噬的一乾二淨……

    心魂戰戰兢兢,方畢已嚇得難以自持。他神情突然猙獰起來,猛地嘶吼了一聲,張口噴出兩道劍光,分別直取童家兩兄弟。人之將死,其勢亦狂!這是要拼了性命奪路而逃……

    不過,煉虛中期的修為,又怎是合體中期的敵手。方畢雖說勢若瘋狂,童家的老二老三根本未將他放在眼裡。兩兄弟袍袖揮動,面前頓時裂開一道黑色的縫隙,瞬間已將從下而上襲來的劍光吞沒。

    「我的陰陽子母劍……」

    本命法寶眨眼沒了影,方畢心頭一疼,禁不住慘呼了一聲。即便豁出了性命,還是避免不了以卵擊石的下場。才起的鬥志,頓時沒了。他再不敢面對那兩兄弟,而是帶著最後一分僥倖,身形一閃破空疾遁。但願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求苟活一時片刻……

    「砰——」的一聲悶響,方畢便如一頭撞在了牆上,現出身形的一剎那,猛地倒飛了出去。童家的兩兄弟以法力阻住了對手,才要趁勢痛下殺招,卻又雙雙一怔。

    便於此時,「嘩」的一聲輕微的波動聲響平地而生。隨之瞬間,地上那塊玄冰之中有寒氣氤氳瀰漫,一如潮水漣漪,迅即四下擴散,眼看著便有吞沒整個洞穴之勢。

    見狀,在一旁看熱鬧的童家老大驚訝了一聲。玄冰自有古怪的禁制,稍有不慎便會遭其吞噬。而借此玄機設下陷阱,前後亦不過除掉了兩個對手。誰料想,吞噬了精血之後,禁制之威大盛。若被陰寒之力侵體,誰都活不了啊!這下弄巧成拙了……

    與此同時,方畢口吐著鮮血,狠狠摔向了洞穴一側的石壁。他自知必死無疑,突然又想到了一人,低呼道:「師妹救我……」

    仙奴,猶自清清冷冷寂然獨立。其雙目微闔,眼簾低垂,神色冷豔。她便如一株深谷芝蘭,默守著一方暗夜,卻又不沾纖塵,美得讓人心碎!

    當人影從身前飛過的一瞬間,這女子忽而秀眸一閃。災禍還是如期降臨了!洞穴內的寒冰禁制凶險異常,隨時都將吞噬一切。雖說厭惡了妖域的血腥,看透了人性的醜陋,她還是未作半點的遲疑。其身形驟然一動,揮袖捲住了呼救的方畢,隨即抬手祭出九點銀芒急襲而去。

    地穴之中的玄冰突起異變,使得童家兄弟措手不及。於此進退兩難之際,誰都沒想到仙奴會突然出手。

    轉念之間,玄冰寒潮已湮沒了大半的洞穴。事不可為,童裡不敢怠慢,轉身返回。忽見仙奴出手,他不以為意地高聲喝道:「抓住那女子,退出暫避一時……」其話音未落,頭頂已是「砰、砰」連聲脆響,那九點銀芒盡皆炸碎,化作萬千凌厲的星光瘋狂撲向了攔路的老二與老三。

    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一個煉虛初期的小輩,在三位合體的前輩面前救人逃脫,真是異想天開!而正是這樣一個女子,出招的狠辣以及法寶的威力,絕不輸於任何一個煉虛圓滿的修士,更似一個久經戰陣的高手。不過,若是有人知道仙奴的來歷,便不再會有所意外。妖域的兇殘與血腥,早已超出了童家兄弟以及方畢之流的想像。從中走出的人,豈非尋常……

    猝不及防之下,童力與童離有些手忙腳亂。二人才將擋住那螢火亂飛般的星光,便覺得眼前有白色的光芒一閃即逝。那女子竟然帶著一人,趁隙遁入洞穴上方的石壁之中。

    兩兄弟面面相覷,老大童裡叱道:「還不抓人,更待何時……」

    洞穴內寒潮逼人,不可久留。兄弟仨身影倏然消失,直奔來路追去。

    轉瞬之間,仙奴用長袖捲著方畢到了來時的天坑之中。她不敢稍有耽擱,拔地而起。只待穿過那樹木間的一線縫隙,或可就此擺脫生死危機。而其離地不過數十丈,身後三道強勁的法力急襲而至。

    仙奴臨危不懼,百忙之中再次祭出九點銀芒。她才將出手,忽覺得氣息一窒,去勢被迫一緩,竟是被強大殺機死死禁錮。

    童家三兄弟聯手之下,威勢驚人!

    仙奴心頭一沉,尚不及應變,又是一怔。「刺啦」一下裂帛聲響,左袖從中斷去,所纏著的人影憑空一腳踏下,接著掙脫束縛,奮力竄出了天坑。而其冷不及防遭此一擊,身形陡然下墜。她咬緊了嘴唇,衝著那逃離的投以不屑一瞥,隨即被三道梭形的法寶透體而過。只聽得「轟——」的一聲,那嬌柔的身影已被法力碾碎……

    「哎呀!可惜了……咦?」

    一個收手不住,竟毀去了世間罕有的美人,童裡大呼可惜之際,隨即又察覺不對。那白衣身影消失無蹤,卻滴血未見而片塵不留。他慶幸道:「呵呵!小女子的分身術甚是奇妙,追……」

    三兄弟去勢如虹……

    天坑之外,方畢身形踉蹌。他含血啐了一口,悻悻回頭看了一眼,急忙奔著來時的山谷遁去。

    前去不多遠,半空中的方畢猛然一頓。他低頭看去,滿目愕然。

    下方的山谷之中,慢慢飛起了一個白衣身影,不是仙奴又是誰人?其臉色蒼白,嘴角帶著血跡,極為羸弱不堪。那左袖還少了一截……

    「師妹!你不是已……」

    方畢打量著到了近前的仙奴,不由詫然失聲。

    仙奴輕輕頷首示意了下,淡然中帶著幾分冷意,虛弱地說道:「我已然死過了一回……童家兄弟追來,你還不逃命……」方畢借其出手相救,才有了暫緩之機。而這位師兄非但不感恩,反倒是落井下石,並將她置於死地。人性之優劣,非生死臨頭而不見真偽。這世間,道貌岸然之輩何其多矣!而非如此,又怎顯得烈火淬煉後的金貴!

    方畢神色稍顯尷尬,卻又是一驚。生死當前,心頭那僅有的一分愧意早已蕩然無存,他急急說道:「師妹手段高強,為兄多有不如,只得先走一步了。」言罷,其才要破空遁去,忽又嚇了一跳。只見前方的山谷之中,突然多出兩個人影,恰好攔住了去路……

    童家的三兄弟已跳出了天坑,同時察覺到了遠處的動靜。一時情形不明,三人互換了眼神,不慌不忙地追迎了上去。

    見方畢神色有異,仙奴跟著抬頭看去。不過剎那,其身軀微微搖晃了下。她難以置信地咬緊了嘴唇,眼中的淚水打著轉兒,猶自緊緊盯著那熟悉的灰色身影……

    ……

    林一拿著淳于風拓印的玉簡,尋到了山鎮上的傳送陣。他遞上了兩塊仙晶之後,看守陣法的修士知無不言。年輕貌美的女子,最易引人留意。圖簡中的女子並未離開天嗣仙域,而是借此地的陣法,與五位男子一道,去了別處……

    出手便是兩塊仙晶,還真是闊綽啊!淳于風顧不得眼饞,忙催著林一動身找人。一個貌美的弱女子,與五位男子同行,變數多多。

    有仙晶開路,再有人指點,沒費多少周折,林一與淳于風便尋到了這崇山密林之間。又該往何處去,兩人皆不明所以,只得循著一條條山谷漫無目的地尋覓。

    林一神識強大,還是覺察到了某地的異常。當其帶著淳于風來到了這個山谷時,五個人影相繼出現。

    不過,見到那嬌弱人兒的悽楚神情,他未及慶幸,便是心頭一緊……

    「林道友啊林道友……那正是仙奴姑娘,淳某多謝了……」

    淳于風現身之際,已認出了前方山谷中的仙奴。那正是讓他難以忘懷的仙子,想不到還有重逢的緣分。此行多虧了林道友的古道熱腸,這個人情以後可不能忘了。他忙不迭地道了聲謝,便落下身形往前飛去。仙子與她的師兄皆有傷在身,自己來的恰如其時。而遠處三個男子竟是合體的前輩,還須謹慎為上……

    不過須臾,淳于風已迎上了奔來的仙奴。他忙遙遙拱手,灑脫中不失幾分隨和,笑容中帶著莫名的關切,朗聲說道:「仙奴姑娘,別來無恙否?」說著,他衝著神色茫然的方畢點了點頭,又不無戒備地留意著遠處那三人的一舉一動。

    仙奴並未應聲,淚光盈動,直奔近前而來。淳于風心神一亂,胸懷激盪不已。未料到仙子如此情深意重,幸虧及時趕來了,不然真的錯過了一場天降的緣分啊……

    「仙奴姑娘……」

    淳于風稍顯失態,卻又是微微詫然。仙子並未看他,已然擦肩而過。其轉首看去,又是一怔。只見那女子未去幾步,竟凌空款款下拜,帶著幾分委屈哽咽道:「師父……」不遠處的某人,猶自背著雙手,嘴角稍稍上揚,眼含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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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 一網打盡

離開妖域,星空一別,仙奴與林一分開了足有六十多年之久。在幾經遭變,身子受創,童家兄弟緊追不捨的危急關頭,再次意外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使她悲喜交加!

    這女子沒了之前的冷豔淒美,沒了面對生死的鎮定自若,沒了遭受同伴坑害的云淡風輕,只有委屈、感慨、欣喜盡皆湧上心頭。如同孩子見到了親人,孤苦中尋到了倚靠,其施禮下拜之後便起身奔向了林一。若非還有女兒家的矜持,這一刻她真想撲入師父的懷中,好盡情地傾訴這一番離別之苦……

    一對師徒相見,遠近旁觀的諸人心思各異。

    千丈之外,童家的三兄弟停了下來,各自眼中凶光閃動。原來是對方的長輩來了,亦不過如此!大不了一起收拾了,以免後患……

    百丈之外,方畢稍稍放下心來,暗暗忖思不已。師妹的師父?應該修為不弱,怎會這般年輕?童家的三兄弟若投鼠忌器,今日便算是躲過了一劫……

    數十丈之外,淳于風滿臉的窘態,兩眼中儘是不可思議。林道友不是來自下界的修士嗎?記得他離開衡天時,不過煉虛的修為,怎會有了這麼一個貌美如仙、且同樣是煉虛修為的女弟子呢?此前還以為對方古道熱腸、俠肝義膽,原來人家是在找自己的弟子,這……這叫人情何以堪!

    仙奴到了林一的身旁,腮邊淚痕尚在,嘴角血跡猶存,仿若如梨花帶雨,又似海棠染霜,柔弱而嬌美的神態楚楚動人。其一雙明眸中,波光熠動,欣然色濃。她隨即又臻首低垂,帶著不禁的愉悅輕聲喚道:「師父……」

    林一含笑看著身旁的仙奴,默默點了點頭。對方的一個眼神,一聲呼喚,皆透著濃濃的親情。他暗生愧意,溫和說道:「奴兒!為師帶你離開界外……」

    「嗯!」仙奴想都未想便應了一聲,又稍稍趨前,舉止間更顯親近無限。

    林一長吁了下,轉而抬眼看向遠處的幾人,說道:「奴兒!你為誰所傷,如實道來……」仙奴悄悄打量著他昂然的身影,遲疑了下,傳音道:「弟子與孔夏子師伯及方畢師兄,來自惠天……」

    不過片刻,林一已從仙奴的口中獲悉此間的前後原委。他雙眉斜挑,臉色轉冷。

    仙奴改作傳音說話,那個年輕人神色不善,方畢暗感不妙。他忙從百丈外奔到近前,帶著謙卑的神態拱手說道:「師……師叔!弟子方畢拜見師叔!」

    此時,童家仨兄弟有了計較,亦從遠處大搖大擺地飛了過來。

    淳于風依舊是陷於糊塗之中。不過,仙奴姑娘既然是林道友的弟子,不知是否要一同返回衡天呢?真若如此,便可一路相伴……

    想到此處,淳于風轉身返回,情不自禁地迎向仙奴。對方幾近依偎著林一,誰都不理會。他稍有失落,才想說些什麼,有人發火了……

    「誰是你家師叔……」林一的眼光從仙奴的那半截衣袖上移開,冷冷轉向了方畢。對方一縮腦袋,往後退了幾步,惶然道:「師叔!在下與仙奴師妹……」

    是非之地不久留,林道友何苦如此呢!再者說了,仙奴的師兄看著為人還不錯啊!淳于風勸道:「林道友!既然尋到了仙奴姑娘,你我還是就此回轉,以免橫生枝節……」

    林一下巴抬起,看都不看淳于風,清冷叱道:「仙奴寄人籬下苦日良久,善心救人又反遭其禍,真是豈有此理!往何處去?我今日不為她出這口惡氣,枉為人師!」言罷,他周身煞氣繚繞,眉宇間兩道印痕微微閃現,邪狂氣勢沛然而出。

    淳于風臉色一僵,自知不便多言。忽見林一週身所散發出來的威勢,他又是暗暗心驚。自己修至煉虛的後期還沾沾自得,而對方的修為與師父余恆子比起來,亦不遑多讓啊……

    師父為了自己發怒了!仙奴心頭欣慰。方師兄表裡不一,理當受到懲處才是!

    童家兄弟已到了數百丈外,各自身形一頓。那年輕人竟然是合體的高手,雙方動起手來怕是有些麻煩。不過,自家以三對一,人多勢眾……

    「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三番兩次坑害奴兒,死不足惜……」說到此處,林一已是又怒又恨。從適才師徒間的傳音中得知,仙奴憑藉天狐一族的神通,想要脫險不難,皆受這個方畢所累,才屢屢陷於絕境。今日若是晚來一步,怕是再見不到仙域中這個唯一的弟子了。

    方畢自忖失算,忙往後退去。有心討饒幾句,無奈仙奴師妹的這位師父殺機太重,不若暫避一時。他帶著可憐的模樣拱手說道:「師叔息怒!弟子來日定當去宋玄子師叔面前賠罪,先行告辭……」話未說完,其轉身便逃。

    「哼!死到臨頭,還敢耍弄心機。搬出宋玄子也救不了你……」一語道破了方畢的用意,林一眸子寒芒閃動,突然抬手喝道:「壯根,撕了他……」隨之剎那,其袖中猛然竄出一道清風,緊接著便是一聲沉悶悠長的怒吼聲響徹山谷。

    方畢即將遁去身形之際,有清風狼影突如其來。他驚得才要祭出法寶相阻一二,兩道鋼鐵利爪破空而至,「喀喇——」一下扯裂了護體的法力,「撲哧」一聲直透身軀。其面容慘變,尚不及哀鳴,便「砰」地炸成了一堆血肉,元神被人一手抓過瞬間塞入了血盆大口……

    眨眼之間,一個煉虛中期的修士化為烏有。山谷之中,一個丈餘高的壯漢當空而立,神情猙獰,雙手血跡淋淋,大嘴中兀自「咔哧、咔哧」地咀嚼著……

    師父竟然要殺方畢?意外之下,仙奴有心阻攔已然來不及了。事已至此,她輕舒了口氣,心頭反倒踏實起來。

    淳于風從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更沒想到林一的身邊還藏著一個高手。那人豈不就是傳聞中的妖族?其同樣有著合體的修為,且兇殘野蠻,又怎會受其驅使……?

    震愕之中,淳于風失聲道:「林道友!方畢乃仙奴姑娘的師兄,又同為修士,卻遭此虐殺,豈非善惡不分……」怕詞不達意,他又轉首示意。那三個一模一樣的合體前輩才是真正的對手,切莫因怒失察。

    林一嘴角一撇,斜睨著前方,不容置疑地說道:「何為善、何為惡?我寧願與真小人打交道,不願與偽君子為伍。方畢之流,道貌岸然,為禍尤甚於豺狼之輩!此時不予翦除,天理何在……」

    壯根吞噬了元神之後,猶自意猶未盡。淳于風見了,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此般情形,在衡天仙域並非罕有。而親眼目睹,卻是另一番感受。尤其死的還是仙子的師兄……

    淳于風看向仙奴,暗生悔意。仙子的臉色不好看,難不成是惱怒自己的多嘴?

    且不說淳于風在患得患失,遠處的童家仨兄弟亦在躊躇不定。那年輕人不足為慮,卻不料他還有幫手?那手撕大活人、生吞元神的壯漢,雖只有合體中期的修為,卻凶悍異常,絕不可小覷。可天坑的隱秘絕不容洩露出去,眼下該如何是好……

    林一不予分說,抬手示意淳于風與仙奴退後。他獨自踏空往前,衝著遠處的童家仨兄弟盛氣凌人地說道:「傷我弟子者,死路一條……」

    這是要與三位合體的前輩動手?過猶不及,當適可而止啊!淳于風心有所想,卻再不敢廢話,忙招出飛劍來守在仙奴的身旁。而對方還是不看他一眼,只顧盯著那個傲人的背影……

    童家的仨兄弟正自遲疑不決,忽見對手尋上門來,反倒是各自輕鬆下來。其中的童裡冷笑了一聲,譏諷道:「這位道友,你以為你合兩人之力,便能戰勝我兄弟三人?還死路一條……呵呵,不死又如何……」

    山谷之中,林一凌空虛踏,猶似閒庭信步般的自如。面對嘲笑,他揚聲說道:「殺你三人,易如反掌……」待彼此相隔尚有三百丈,其悠悠一頓,雙眸中血色閃動,森然又道:「跪地求饒,為奴千年,或可免於一死……」

    童裡自覺著有趣,轉向左右,搖頭說道:「大言不慚……」老二童力與老三童離深以為然,各自跟著惡笑了幾聲。

    與此同時,林一忽而冷喝道:「壯根、壯葉,與我守住四周。放走一人,嚴懲不貸!」隨聲,又一道清風狼影從他袍袖一竄而出,仰天一聲長吼,眨眼化作一個兇殘壯漢。其轉瞬之間奔至千丈之外,已與此前的壯根分開攔住了童家兄弟的退路。

    這一刻,童家仨兄弟反被圍困,山谷之中情形逆轉。

    見狀,遠遠躲開的淳于風禁不住驚噓了一聲,恍然自語道:「林道友原來是有備而來,怪不得他底氣十足……」

    「師父根本無須倚仗天狼僕從,一己之力,足以斬殺對手三人……」

    忽聽身後有人說話,淳于風急忙轉身。仙奴目視前方,容顏靚麗可人,寧和恬靜的神態中滿是欽羨之色。他詫然問道:「仙子是說,那兩位前輩乃是林道友的僕從?他究竟何等修為,怎殺得了三個合體的高人?真若如此,又為何……」

    仙奴淡淡瞥了眼淳于風。與師父重逢,這人不無功勞。她想了想,輕聲分說道:「天狼兄弟共有五人,被師父殺其三,收餘下兩人為僕,有何好奇怪的?莫說這三個合體的高人,便是梵天仙人境的妖王,師父亦曾與其正面交鋒全身而退。之所以如此,師父是想將對手一網打盡……」

    淳于風呆呆看著仙子,驚愕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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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8 13:52: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七章 有恃無恐

狹長的山谷之中,兩方漸漸接近。

    林一凌空虛步,慢慢往前。他眸中血色閃動,眉宇間煞氣縈繞。其周身所散發著的威勢,隨著每一步的邁出,愈發的森然莫測。

    有人尋上門來動手,童家的三兄弟已是殺心大起。彼此半斤八兩,誰又怕誰不成。而那兩個兇殘野蠻的壯漢並未近前,這個年輕人是要以一對三了?真是不知所謂,你以為你是前輩高人啊……

    童裡與兩兄弟遞了個眼神,各自心領意會。見林一到了兩百丈之外,三人突然同時張口噴出一線微弱的白光。那是一件梭形的法寶,不過寸餘長,瞬間合為一體。隨其三人手訣法力加持,一道十餘丈的劍虹倏然撲向前方。隨之剎那,山谷中頓起風雷,天地氣機為之一滯。

    林一身形一頓,一道奪目的光芒驟然而至,鋪天蓋地的殺機隨之覆頂而來。他暗哼了聲,身後龍影一閃即逝。於此間不容緩之際,他揮動鐵拳奮力擊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脫臂而去,眨眼便撞上了來襲的法寶。

    「轟——」

    恰如霹靂陡降,山谷中猛地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隨之一霎,法力炸開,狂飆橫捲,劍虹消失,青龍渙散。其餘威不減,左近數百丈內的山林毀去大半。恰如天災所致,實則人禍才起。童家三兄弟各自身形搖晃,林一往後連退了兩步才站穩身形。彼此遙遙對峙,皆暗暗詫異!

    童家兄弟一母同胞,心魂相通,以秘法加持的聯手之威,左右難逢對手。而如今全力一擊,敵我雙方竟然勢均力敵。那個年輕人不過赤手空拳,怎會這般厲害?

    林一稍稍緩了口氣,盯著前方,兩眼中寒意愈濃。難怪那三個傢伙有恃無恐!方才的合力一擊,已達合體境界的登峰造極,甚至有梵天仙人出手的三分威勢。真若硬拚下去,怕是要費些周折……

    心念稍轉,林一往前虛踏了幾步,揚眉沉喝道:「還不跪地求饒,更待何時!」話才出口,他猛然躥起身形,凌空便是「砰、砰」兩拳擊出。隨青光一閃,兩條十餘丈的龍影呼嘯而去,威勢更勝從前。

    「呸!以多敵少,怕他作甚……」

    童裡吆喝了一聲,三兄弟急忙催動法訣。三件法寶合為一處,再次化作一道凌厲的劍虹,只待與對方幻出的雙龍再分高下。

    恰於此時,老三童離的身後突然閃出一個人影。其才有察覺,對方已然揮袖抓來。他心頭一慌,尚不及應變,一團黑云當頭罩下……

    猝然生變,十餘丈外的童裡與童力大驚失色。一眨眼,老三沒了?那年輕人竟然人不知鬼不覺地躥到了身後,嘴角還帶著一抹邪笑。尤其是那一隻大袖子之中,有魔氣噴湧,妖異難測……

    「轟——」

    劍虹撞上了雙龍,風暴逆轉。仨兄弟少了一人,法寶之威大打折扣。法力兇猛反噬,餘下的兩兄弟頓時陷入驚濤駭浪之中,各自難以自持,凌空倒飛了出去。隨之瞬間,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撲來,雙拳揮動龍影,勢不可擋。

    老大童裡驚詫莫名,已然醒悟過來。方才擄走老三的,竟是那人的分身?而兄弟三人分開,法力神通威力不再,再拼下去情形更糟!他人在半空,回首嘶吼道:「老二小心……」

    老二童力見老三被人一招擒去,早便慌了心神。忽聽大哥提醒,他顧不得多想,四肢亂舞中急急掐動手訣便要遠遁,而那個帶著一臉邪笑的人影已然攔在了身後……

    驚駭之中,童裡抬手急招。一點流光從遠處倏忽而至,旋即帶著兇猛的殺機撲向了對方。與此同時,其趁勢轉身便逃。不過閃念之間,他臉色慘變。法寶好似沉入大海中不見了蹤影,四周儘是魔氣沸騰,暗夜無邊。法力氣機受阻的一剎那,去路茫然……

    眼睜睜看著老二又沒了,童裡嚇得強行止住了頹勢,伸手在半空中劃開一道裂縫。而尚不待他借此遁去,周身上下突然被九道無形禁制死死困住,再也動彈不得。近在咫尺的虛空一閃即沒,他絕望地嘆了一聲,便覺著身子一輕,接著跌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有人驚呼道:「大哥……啊!他又來了……」

    林一的魔尊擒獲了仨兄弟之後,隨即在原地沒了蹤影。本尊到了近前,抬手一抄,一小團黑氣環繞的光芒便到了大袖之中。其背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上下威勢盡斂,眉心的兩道印記亦消隱不見。他衝著遠處的幾人頷首示意,轉而落向了山谷。

    一場驚心動魄的拚殺過後,山谷漸歸往日的平靜。

    林一尋了塊大石頭盤膝而坐,淡然的神色中若有所思。天狼兩兄弟在他背後站立,木雕泥塑般動也不動。

    仙奴將四周清理一番之後,才在淳于風的陪同下落在了山谷之中。她手上拿著兩樣東西,款款到了林一的身前,好奇問道:「師父!童家的三兄弟去了何處,莫不是被您收入妖圈……」

    「為師自有天魔結界……」話至一半,林一停了下來。只要對手不高過自己的修為,天魔結界便成了天地牢籠,任誰都難以逃脫,只得甘受擺佈。而此時此地,著實不便多說。他看著嬌弱動人的仙奴,不由心生憐惜,轉而又道:「你有傷在身,且坐下稍事歇息!於風道友……」

    淳于風尚在十餘丈外,猶自心頭惴惴。隔著老遠,那兩個壯漢身上的血腥便已撲面而來,使人不寒而慄。而仙奴一介女子,竟然對此渾然不懼?

    眼光落在不遠處遭毀的樹木,想起適才驚心動魄的一切,淳于風禁不住又是一陣感慨莫名。一位來自下界的修士,在衡天難以立足才被迫遠走他處,如今卻是將合體的前輩高人視若無物,真是說殺就殺、說抓就抓啊!若非親眼所見,絕不敢相信。好在師父有先見之明,不然得罪了這麼一位,那才是自討苦吃!

    還有,方才那是魔修的分身嗎?十足一個煞神……

    忽而聞聲,淳于風忙回過神來,帶著幾分謹慎拱手說道:「有何吩咐……」對方神色輕鬆,並無此前的盛氣凌人,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他心頭稍緩,尷尬又道:「不知是該稱呼林道友,還是林前輩……」此一時、彼一時,不要失去禮數才好。尤其是仙子面前,還須舉止得當!

    林一嘴角上揚,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於風道友並非迂腐之人,又何必在乎凡俗縟節,請這邊坐下說話……」他倒不是成心客套,只因本尊尚未修至合體,還不想以長輩自居罷了。淳于風見其言語真誠,跟著露出了笑容,說道:「固所願也,呵呵……」

    淳于風抬腳往前,情不自禁地走向仙奴。卻見那女子挨著林一而坐,正默默看來且神色中似有不快。他心頭微微一怔,隨即後悔不迭。於風啊於風,又何必爭一時意氣長短呢!與林道友平輩論處,豈非成為了仙子的長輩?而話已出口,又該如何收回……

    仙奴見淳于風神色古怪,無意多作理會。她攤開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衝著一旁的林一說道:「師父!此乃童家兩兄弟遺下的法寶,竟為玉髓煉製,極為罕見呢……」

    林一低頭看去,那是兩枚寸餘長的寶物,首尾尖尖,螢光閃動,頗為精巧不凡。其稍作凝神,抬手虛空一抓又慢慢落下。

    仙奴的掌心中,三枚相同的寶物躺在了一起。其檀口半張,神色欣然。

    林一歉然說道:「都歸你啦!尚欠一份拜師禮,來日補上!」當初收下這個弟子,一沒功法相傳,二無寶物相贈,讓他始終過意不去。從今往後,定要好好彌補一番虧欠才是。

    仙奴合攏手掌,欣喜含羞笑道:「多謝師父……」

    淳于風在三丈外尋了塊石頭坐下,兀自患得患失。許是見那對師徒神態親暱,他頗感不自在,禁不住插話道:「林……林道友!仙子師兄的遺物被我撿來,還請由你發落!」其伸出的右手攥著一物,乃是方畢遺下的乾坤戒。

    林一抬眼看去,說道:「你獨自一人奔波了數十年,又幫我尋到了奴兒,沒有功勞亦有苦勞!一個乾坤戒而已,聊作補償吧!」

    這可是一個界外修士一生的積蓄啊!就這麼送人了?淳于風微愕,說道:「這……卻之不恭了!實不相瞞,我身上的仙晶已所剩無幾,呵呵……」他苦笑了下,暗暗欣慰。數十年來,身上的仙晶只出不進。再耽擱一些時日,怕是回去的盤纏都沒了。如今有了意外收穫,亦算是不虛此行!由此看來,林道友並非難處之人。如其所說,彼此坦誠相待才好,萬不可成了偽君子!

    林一忽而沉默起來,片刻之後又道:「於風道友,你陪著奴兒在此歇息療傷,我要去那天坑一探。」

    「師父!彼處凶險……」仙奴擔憂起來。此前相見之時,她已在傳音中道出了天坑內的詭異,沒想到卻是惹起了師父的好奇。

    淳于風不明就裡,卻是昂然起身,頗為乾脆地應道:「但有吩咐,不無應從!定當守護仙子周全……」

    林一點了點頭,突然一甩袍袖,冷聲喝道:「與我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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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9 14:17: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八章 青出於藍

  星宇茫茫,仙道寂寞,誰人又不孤單呢!

    倘若遇上一位心儀的女子,且能朝夕相伴,乃天大的福緣啊!

    至少對於淳于風來說,得以陪伴仙奴左右,心懷甚慰!不求天長地久,但願曾經擁有!

    看那姹紫嫣紅朝云暮卷,且從似水流年中採擷一縷雨絲風片,足矣!足矣!

    這一刻,淳于風對林一好感倍增。俠義為懷,仁厚大方,年紀輕輕的便成為了仙子的師父,如此樣人又豈會簡單呢!相識恨晚……不!是相交恨晚吶!

    便在淳于風將林一視為知己之時,突然被一聲冷喝驚醒過來。他嚇了一跳,忙往一旁躲閃。平地上冒出了三個人影,正是那童家的三兄弟。

    淳于風臉色微變,頓生惕然。而仙奴從容自若,那兩個壯漢則是眼皮都不抬一下。他愣怔了下,自覺著失態,不由得神情一窘……

    童家的仨兄弟踉蹌了幾步,惶然呆立。看清了端坐著的林一,老大童裡眼角抽搐,帶著懼意往後退了一步。他兩個兄弟茫然四顧,依舊是稀里糊塗的模樣。

    林一沒了方才的隨和,面沉似水,帶著寒意說道:「是死,還是活,早作決斷!」見對方猶自遲疑,他冷哼了聲,不容置疑地又道:「三息過後,死活當見分曉!」

    「活!自然要活……」童裡好似回過魂來,嚇得一哆嗦,無奈說道:「既被你分身種下了魂禁之術,死活不由人,又何須囉嗦……」他兩位兄弟後知後覺,跟著躬了躬身子,惶恐的神情中還帶著憤憤不平。

    林一眉梢輕佻,一字一頓地說道:「想要活命,受我禁制千年,為奴為僕而不得反悔。若安分守己,自有解脫之日。但有忤逆之心,必將神魂俱銷!」

    童裡兩眼一瞪,尚未說話,『撲通』一下摔在地上,已是口吐鮮血。其四肢亂踢,痛苦難耐,淒厲喊道:「手下留情!在下不敢有半分忤逆……」他的兩兄弟驚得不知所措,忙跟著跪下求饒,只求大哥活命!

    林一袍袖一揮。對方止住了慘嚎聲,蜷成了一團。

    片刻之後,童裡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恐,與兩兄弟相互攙扶著從地下爬起來,猶自惶然難安。

    林一看著那狼狽不堪的三兄弟,冷然說道:「爾等遭此下場,咎由自取!」

    童裡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暗恨不已。本以為那女子的師伯與師兄好欺負,誰能想到她還有這麼一個可惡、奸猾、卑鄙的師父呢!兄弟三人都是合體的高手啊,在天嗣仙域橫行已久從沒吃過大虧,如今卻成了遭禁千年的奴僕。唉!命中該有此劫!活下去才好,權作仙道歷練了……

    「即日起,你三兄弟便是我弟子仙奴的僕從。她若少了一根頭髮、遭受一點委屈,唯你等是問……」林一端坐著,話語中透著森然殺機。不容對方應聲,他抬手摸出一枚玉簡遞向身旁,又道:「奴兒!此乃魂禁法訣……」

    仙奴神色微愕,還是接下了玉簡,卻又為難起來。自己一個女兒家,帶著三個豺狼之輩,像什麼樣子啊!她轉而央求道:「奴兒只求跟隨師父,才不要什麼僕從呢……」

    童裡卻似看出了一線轉機,與兩兄弟緊緊盯著仙奴,各自神色中暗含期待。情願成為仙子的奴僕,總好過與那惡人打交道。再者說了,那女子雖機智過人,卻秉性良善,以後的日子會輕鬆許多……

    林一的眼光冷冷瞥過那仨兄弟,淡然說道:「他三人傷你,有罪在先。奴役千年,理所當然。凡事自有因果,所謂一飲一啄,莫不如是!你若嫌惡,且一殺了之!」

    仨兄弟臉色微變,童裡急忙上前兩步,衝著仙奴躬下身子,帶著謙卑與討好的神情哀求道:「仙子啊仙子!求您行行好,讓我兄弟追隨千年又有何妨?我兄弟定當披肝瀝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童力與童離跟在一旁,連連點頭附和,就差跪地拍胸指天起誓了。

    三個合體的前輩,爭著為奴為僕,這世道變了?旁觀的淳于風瞠目無語,忽而明白了什麼,悄悄回首看了眼身後的那兩個壯漢。其暗忖著,生死不由己,原來如此……

    仙奴神情發窘,左右為難。她還想勸師父收回成命,對方卻已兩腳一伸跳下了石頭,昂首吩咐道:「壯根、壯葉,守在此處,誰敢對奴兒不敬,撕了他!」言罷,其袍袖一甩踏空而起,直奔遠處的天坑而去。

    天狼兩兄弟睜開微閉的雙眼,重重嗯了一聲,冰冷的殺機頓時籠罩四周。

    童家的仨兄弟忙低下身子,並未因林一的莫名離去而稍有輕鬆,而是暗中留意著兩個壯漢的一舉一動,神情中儘是無奈與可憐。這兩個生撕活人吞噬元神的傢伙,比自家兄弟只強不弱,還更加的兇殘無情,不好惹……

    殺機肆虐之中,淳于風只覺得頭皮發緊,禁不住暗暗叫苦。仙子有五個合體的前輩在前後左右守護著,誰還敢有所覬覦?林道友,你方才莫不是成心的?我留在此處,分明就是一多餘之人……

    「仙子!師命不可違……」情急之中,淳于風湊至仙奴的近前,接著勸說道:「千年光陰,朝夕可過。暫且收下童家的三位前……道友便是,以後再作計較……」他看出這女子心善,斷然不會輕易殺人。而如此耽擱下去,自己夾在當間可是不好受啊!

    林一的背影不見了,仙奴才從遠處收回眼光。身邊沒了師父的倚靠,她好似變了個人。那個臨危不懼,恬淡如水,寧靜內斂的女子又回來了!

    仙奴抬起握著玉簡的右手示意了下,身後的天狼兄弟收起了猙獰的氣勢。她稍稍坐正了身子,衝著一旁的淳于風微微點了點頭,轉向童家仨兄弟輕聲說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天道無常,生死乃命數使然!故而,我雖為你三人所傷,卻並不曾記恨過什麼……」

    童裡與兩兄弟換了個眼神,各自心頭竊喜。果不其然,還是這小女子好說話,怎奈遇人不淑,竟拜了一衰人為師……

    仙奴神色沉靜,接著說道:「念及家師的一番體恤之情,我且收下你三人。不過……」她悠悠一頓,話語中竟是透著莫名的寒意,又道:「莫以為我軟弱好欺!我若殺你三人,無須緣由,不用規矩,只圖個隨心所欲……」說著,她又舉起那枚玉簡輕輕晃動。

    童裡心頭一沉,兩眼瞪得老大。無須緣由,不用規矩,豈不是想殺便殺?比她師父還狠毒?女人,你嬌美的容顏與柔弱的天性,只是用來騙人的不成……

    仙奴明眸一閃,好似洞悉一切,輕聲說道:「女人,不分是非善惡,只問忠誠與否!」她攤開左手往前一拋,那三件玉髓法寶飛到了各自的主人面前。其帶著難以捉摸的神色,說道:「生死懸乎一念,你等好自為之!」

    法寶失而復回,竟讓人興奮不起來。童裡仨兄弟神色惴惴,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有其師,必有其徒!而這個徒弟,還不能以常理度之。簡而言之,難伺候啊!唉!千萬不要得罪女人,更莫要落在女人的手裡。這話是誰說的?太有道理了……

    童家的三兄弟默默走開,於不遠處尋了塊地方相對而坐。彼此面面相覷,各自心魂不定。接下來的千年裡,禍福吉凶又將如何?

    天狼兩兄弟,依舊在原地鐵塔般地杵著,跟睡著了一般。而其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殺機,始終若有若無地籠罩著四周。追隨林一以來,兩人對聽命行事早已習以為常。更何況不缺修煉的妖晶,偶爾還能吞噬個元神啥的,這日子便過的安心。再者說了,那三個傢伙靠不住,有事終究離不開自家兄弟!而仙奴同為妖域之人,故土情分尚在,這番守護乃應有之義!

    仙奴獨自坐在之前的那塊石頭上,摸出兩粒丹藥吞下,有些擔憂地看向山谷的另一頭。天坑凶險,而師父自有過人之處,願來去無恙!她眼光一閃,轉向了所在的正前方。童家的三兄弟守在一塊兒,彼此間正在憂愁對視。

    見狀,仙奴神情如舊、沉靜依然,唯有那如水的雙眸中,有狡黠的笑意一閃而沒。她輕緩了口氣,拿出一塊仙晶攥在手心,闔目吐納起來……

    無人理會的淳于風,傻傻站著,略感無趣。一番左張右望之後,其眼光止不住地又落在了那靜美如玉的身影之上。少頃,一種自慚形穢的滋味湧上心頭,他悄悄長嘆了一聲。

    一個看似柔美動人的仙子,並非如所想像中的羸弱與怯懦。其睿智脫俗,機敏不凡,絕非常人可以想像。而她適才寥寥數言,便將那三個老奸巨猾的合體前輩馴得服服帖帖。林道友夠厲害吧?弟子更是青出於藍,叫人歎為觀止!

    女人,不分是非善惡,只問忠誠與否。嘖嘖!這話聽著淺白,卻寓意極深吶!

    不過,仙子如此這般,是要告誡那仨兄弟,還是要點醒他人……

    莫名之際,淳于風的心頭沒來由地悠悠一蕩。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踱了兩步,緩緩坐下,自顧遐思不已!

    淳于風有所不知,仙奴雖秉性良善,卻來自妖域,見慣血腥,早已漠視生死。那女子更是天狐族人,聰慧多智本性天成。所謂臨機應變以及對付男人的那一套,可是有著正兒八經的師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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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30 16:09: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九章 俗不可耐

深不見底的大坑前,林一駐足打量。

    此處與仙奴所說的並無二致,那兩、三里大小的坑口盡為逆生的叢林樹木,只在當間留有一線縫隙,有莫名的陰寒直透而出,又被數百丈高空的那片霧靄所阻擋,聚而不散且頗為的詭異。坑外尚是滿目青翠,坑內的草木上卻覆蓋著一層霜色,內外儼然兩方天地……

    天坑之下,還有玄冰、仙人的遺骸?

    林一若有所思之際,回首衝著來處淡淡一笑。仙奴天賦異稟,所欠缺的只是修為罷了。假以時日,等閒之輩根本不是她的對手。童家仨兄弟還想討便宜,這會兒該悔之不迭了!

    不過,那個童家的老大修為不俗,能屈能伸,倒是個人物!將其兄弟三人帶回衡天,無論是用來自立門戶,還是壯大出云子的九州門,皆可派上用場!

    林一轉向身前的大坑,驅動神識往下看去。穿透層層樹木枝椏,隱約可見坑底的情形。寒意濃重,死氣陰沉……

    不過少頃,林一猛地收回了神識,輕輕皺起了眉頭。那陰寒之氣,竟有吞噬法力之能。怪不得此前的童裡等人對此頗為忌憚,原來真有古怪!難道是那玄冰禁制所致?

    林一斟酌了片刻,往前虛空踏去,身影一分為二。他以魔尊之體立於天坑之上,周身氣勢稍稍一變,隨即衣袂翩翩直奔下方而去。其本尊則於坑口前盤膝而坐……

    不過須臾,林一穿過了那一線樹木的縫隙,漸漸臨近坑底,下落之勢跟著慢了下來。他凝神四望,暗暗小心。

    天坑的坑底,已非仙奴等人離開時的情形。四周霜霧重重,當間冰潮盤結,且有寒氣翻湧,煞是陰森而可怖。這好似一汪數百丈的寒潭,被遺落在這地下的深處,有心重見天日,卻又因沉寂太久而鬱鬱無力,只得化作陣陣霧靄洶洶而上,宣洩著無數萬年來的不甘與寂寞。而其所散發出的徹骨寒意,足以吞噬一切生靈……

    林一離地十餘丈,神色遲疑。一塊沉寂了無數萬年的玄冰,還能有這般駭人的禁制之威,來歷絕非一般。若因此而轉身錯過了什麼,著實不應該啊!

    忖思片刻,林一伸出右手輕輕一彈。一點金中帶赤的火焰脫指而出,猶如流星般直奔下方而去。倏忽之間,火光寂然而滅,四周暗黑如舊,只有無盡的寒意氤氳瀰漫不休。

    林一微愕!時至今日,他對於諸多修煉的法門,雖說還不能盡數熟諳於胸,卻已不是當年初登仙道的無知小子可以相提並論。

    據悉,人之真火有三,分別為三昧真火、本命真火,離火。當修士的元神大成之後,三昧真火的威力隨之提升,化作本命真火。待修至仙人境界之後,本命真火將陰陽逆轉,成為愈加不凡的離火……

    方才可是本命真火,稍加嘗試之後,竟如此的不堪?

    林一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哼!若天煞雷火還抵擋不了玄冰之威,權當今日白跑了一趟。他屈指又是一彈,一點黑黃的火焰激射而出,烈油濺水般的『刺啦』一下,直沉坑底而去。四周氣機為之一頓,詭異莫測的寒霧猛烈震盪起來。

    「呵呵!」林一得意地怪笑了聲,揮袖輕拂,天煞雷火疏忽而回。他抬手祭出一套法訣,火光砰然炸開,迅即化作星星點點,轉而覆於周身上下。來自於后土仙境的十八式『明火印』,與九句『明火訣』,可控天下之火,此時由其施展起來倒也靈巧自如!

    林一有了天煞雷火護體之後,未作耽擱,身形陡然墜下。轉念之間,他已穿過寒霧與數十丈的山石。隨著眼前景物一變,他猛地止住了去勢。

    寒霧之中,透著幾點黯淡的螢光。一塊十餘丈方圓的玄冰半掩半埋著,其中的人影清晰可見,無不瞪著雙眼,神色中隱有憤怒而似有不甘,便這麼被凍結於很久之前的一剎那並直至此時。與之相隔尚有兩三丈遠,濃重的陰寒與死寂逼迫而來,使人不寒而慄!

    林一驚噓了下,稍稍退後。未幾,他仰頭看去,想像中的一出情景,慢慢浮現在了眼前。一群修士,或是一群仙人,被大神通者施展法力禁錮之後拋落星空,最終砸入這地下的深處……

    愣怔了片刻,林一收回眼光看向玄冰,又禁不住暗暗搖了搖頭。那些仙人的遺骸若真是來自崩壞的遠古,可見當時的混亂與慘烈。而一式神通便虐殺百餘位仙人,更是出乎想像啊!

    林一定了定心神,抬手彈去一縷天煞雷火。靈巧的火焰化作一條尺餘長的火龍,輕易穿過了寒霧,卻在觸及玄冰的瞬間猛然一頓,轉而被迫返回。

    見此情形,林一有些意外。天煞雷火不畏玄冰,卻破不了其中的禁制?他帶著謹慎往前幾步,運轉目力凝神看去。稍後,其又圍著玄冰慢慢轉起了圈子。

    直至過去了一炷香的工夫,林一才停了下來,已是興致索然。修士死了之後,乾坤戒隨之顯現。而他轉悠了這麼久,玄冰之中只有百餘栩栩如生的死屍,根本尋不見乾坤戒與法寶的蹤影……

    一無所獲,林一心生去意。死人的便宜,不佔也罷!而他尚未轉身,卻又抬頭看去……

    天坑的坑口前,林一的本尊從靜坐中睜開了雙眼。有魔尊身臨險地,他對彼處的情形一清二楚。稍作忖思,其抬手摸出原來的那個鬼珠,神識傳音道:「我有話問你……」

    過了好一會兒,鬼珠之中毫無動靜。

    林一嘴角一咧,又道:「吳融前輩!在下有事請教……」

    鬼珠內黑霧湧動,神識可見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一臉的倨傲,不耐煩地說道:「你還是死了那份心吧……」

    這位便是鬼靈修士吳融,還對上回被逼為僕一事耿耿於懷。林一微微一笑,說道:「前輩乃遠古的高人,罹難之後才不幸零落於此。不知您與眾位手下有否留下遺骸……」

    「你要作甚?」吳融頓時便如炸了毛一般,話語聲中透著陰森寒意。

    林一眼光一閃,頗感意外,小心說道:「前輩莫要誤會,我是說……你可認得地下玄冰之中的那些仙人遺骸?」

    吳融知道錯怪了人,氣勢緩轉,帶著怨氣說道:「哼!鬼珠封禁也就罷了,又有乾坤戒阻隔,誰人還能知道外邊的情形……」話至此處,他轉而意外地問道:「你所說的又在何處……」

    林一沒有答話,而是手拿著鬼珠,起而往前一步踏去。隨之瞬間,一點微弱的天罡雷火飛出身外環繞上下……

    地下的洞穴之中,林一本尊現身之際,魔尊與其合二為一。他離地三尺,穿過濃稠如水的寒霧,來到了玄冰之前,伸出右臂攤開了握著的手掌。許久之後,鬼珠內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仿若有往事不堪回首,又好似歲月鉤沉,片光殘影中儘是難言的苦澀……

    林一眉梢鬆動,暗有期待。

    又過了片刻,吳融澀然出聲:「此乃九玄天禁所致……怎會被你尋到……」許是不願舊事重提,他又黯然一嘆道:「不認得!」

    林一有些失望。鬼珠內,還有數十合體的鬼靈,皆為吳融的手下。若有當年留下的遺骸,或可借屍還魂,還能趁機獲悉更多有關遠古的秘辛。如今一句不認得,倒不好繼續詢問下去。

    羅家的天羅禁已讓人神往不已,一式『天羅地網』的仙法更為鎮山的神通,只怕還不如這『九玄天禁』厲害!

    不過,一山還有一山高,再厲害的神通又能如何呢!玄冰中的這些仙人,想必亦都是叱咤一時的風雲人物,還是落得個冰寂沉淪的下場,漸漸被光陰拋棄並淡淡遺忘。即便如此,這條道上的前仆後繼者依舊是絡繹不絕。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林一稍稍出神,隨後落下伸著的手臂。他衝著玄冰中的人影欠身拜了幾拜,轉而便要離去。

    有人詫異道:「你這小輩品行不佳,俗不可耐,卻懂得逝者為大的道理。此時又為何要空手而歸……」

    這不糟踐人嗎,還品行不佳、俗不可耐?林一身形一頓,舉起手來,有些不忿地辯解道:「掘取幾塊晶石而已,何至於遭致如此奚落……」

    鬼珠內的吳融哼了一聲,譏諷道:「你掘取的可是鬼靈輪迴之地的晶石,行徑之卑劣,比起刨墳掘屍發死人財,要更為不堪……」

    俗語有云,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位對鬼靈域的往事唸唸不忘,一點情面不留啊!林一神情一窘,不無尷尬地說道:「已然錯了,又能如何呢?若非你在一旁拾掇,我又豈能得手……」其自知理虧不願多說,轉而好奇問道:「吳前輩!你方才的空手而歸又為何意……」話說一半,他臉色一紅。自己看似灑脫,有了好處還是挪不開腳步!唉!真是俗不可耐……

    自嘲一笑,林一繼續往上而去,卻聽吳融接著悠悠說道:「仙人之軀,皆為千萬年的淬煉而得,雖沒了生機,卻無不是仙器一般的存在。若就此拋棄,豈不可惜?」

    聞言,林一急忙止住了身形,毫不隱晦地問道:「直說了吧,那些仙人遺骸對您有無用處?」

    吳融不屑地回道:「老夫豈肯委身於他人之軀……」他遲疑了下,又道:「或許,對我的手下有些用處……」

    林一眼光一閃,轉身返回,呵呵笑道:「罷了!林某便是一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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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1 15:24:5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章 返回界內

這是天嗣仙域的一個小鎮,名為天牛。

    天牛鎮上,有大仙門轄下的一個星際傳送陣。據說,前往惠天的陣法開啟了。

    鎮子的西頭,一座百丈的山崗鬱鬱蔥蔥。此處,稱為牛頭崗。從其平坦的石階往上,便是傳送陣的所在。

    天色尚早,牛頭崗下有修士往來不絕。

    另有五人聚在一處。其中的林一背手而立,獨自遠眺。那雲霧天空之中,一輪日頭時而晦暗,時而熠熠光明。

    仙奴站在師父的身旁,好奇地東張西望著,小女兒家的神態自然而然。這兩人身後的不遠處,童家的三兄弟則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童裡稍稍振作了下,自言自語道:「我輩修士,沒有凡俗間故土難離一說。權作出門遠遊一趟……」他衝著左右牽強一笑,安慰道:「呵呵,沒啥……」其兩個兄弟挺了挺胸,佯作輕鬆不成,又沒精打采地垂下腦袋。修煉了數千年,尚未成仙,卻成了奴僕,還有苦難言。唉!命運多舛啊!

    仙奴轉身看了一眼,三兄弟頓時沒了聲。她恍若未覺一般,往一旁偎近了一步,輕聲問道:「師父,您此次可是專門為了奴兒而來……」

    林一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仙奴秀眸含波,微微垂首,腮邊露出一抹欣然笑容。少頃,她學著背起了雙手在原地搖晃著,一如風中擺柳般的婀娜多姿。有意無意間,發覺自己的身高才及林一的肩頭,她禁不住又是嫣然抿唇,俏皮的神色中儘是抑制不住的愉悅……

    林一沒有在意身旁的動靜,而是回想著天坑中的情形。在吳融的拾掇下,依仗著天煞雷火,費了一番周折,他還是除去了地下玄冰四周的陰寒桎梏。之後,其將那一大塊玄冰收入一個乾坤戒中。至於如何破除玄冰禁制,還須留待日後再想法子。

    吳融曾說不願屈身於他人的體內。其無心之言,總是暗含玄機。

    鬼靈之士,所少的不過是一具肉身罷了。真若有了仙人的遺骸用來合體修煉,飄忽不定的遊魂,便會成為有血有肉的真正修士。

    或許,這才是吳融的真正用意。

    這位鬼靈前輩看似執拗,卻又不失睿智。其不僅知道鬼靈域那位老者的姓名,彼此間還應當頗為熟悉。由此看來,他與他的手下,來歷絕不簡單!

    無論怎樣,都不能輕易放縱。那可是數十個修為高強的鬼靈,除非盡在掌握……

    便於此時,淳于風從牛頭崗上循階而下。他飄然到了近前,先衝著仙奴謙和一笑,才轉向林一說道:「我已從來往的道友口中得知,因有妖族出沒並四處劫掠,致使惠天一度混亂不已,傳送陣被迫關閉了數日……」

    聽到了妖族二字,林一收回思緒微微一怔,示意淳于風接著說下去。對方自告奮勇打探消息,倒是盡心盡力。

    淳于風又擔憂說道:「據悉,有妖王帶著數百妖族,於四下橫行而神出鬼沒。惠天各家高人聯手驅逐,卻難覓敵蹤,已通傳界外仙域嚴加防備……」見仙奴神色訝然,他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仙子勿憂!我等返回界內,便可遠離禍端……」其又不可思議地嘆道:「想不到啊!仙域之外,還有妖域的存在!非我族類,禍心難測……」

    仙奴的小臉微微一寒,根本不理會淳于風,而是昂首看向一旁,眼光中露出徵詢之色。

    妖域的妖王主動現身,頗為罕見。不用多想,十之八九為了妖壇一事而來。林一與仙奴稍稍對視,眉梢一挑,不動聲色地說道:「返回界內……」

    這一刻,師徒倆心有靈犀。

    淳于風鬆了口氣,忙道:「諸位隨我來……」其轉身便走,忽又停轉,有些尷尬地分說道:「由此陣法傳送,每人仙晶十塊,可不便宜……」他自家拮据,生怕別人也不富裕。真若如此,不如將醜話說在前頭,以免到時候彼此難堪。

    林一無動於衷,慢步往前。

    仙奴四下打量,左近沒人。她衝著那三兄弟吩咐道:「入我……手鐲!」說著,其抬起手腕露出一個石鐲子。

    童家的三兄弟正去意徬徨,聞得此言,乾脆站在原地不走了。老大童裡帶著難看的笑容,不情不願地說道:「仙子!這是何意……」童力與童離跟著附和道:「若是仙晶都掏不出來,我兄弟以後的日子怎過……」

    仙奴不容置疑地說道:「家師的仙晶來之不易,能省下來一塊是一塊。」她端詳著三兄弟的神情,恍然道:「天狼兩人可以俯首聽命,早早已被家師收在身邊,而你等卻忤逆不從,分明是想早入輪迴……」其轉身便走,手上已多出一枚玉簡來,輕描淡寫地又道:「與我討價還價的下場,頃刻便知……」

    仨兄弟不敢有二心,而高手的矜持尚在。如此這般,不過是想著掙得幾分僕從該有的臉面罷了!身為合體的修士,裝入女子的手鐲中,太不像話了!如今這小小的願望都難以得逞,徒呼奈何!童裡臉色一苦,與兩位兄弟招呼了聲,匆匆隱去了身形,急急遁入仙奴手腕上的妖圈之中。

    「哼!只此一回,下不為例!」仙奴不加顏色地叱了一聲。其腳下不停,追上了林一,情不自禁地扯動了下對方的衣袖,邀功似地自得笑道:「省下了三十塊仙晶呢!」隨著相處日久,她與師父愈發的親近……

    林一腳下一頓,回首瞥了眼。對方粉舌一吐,悄悄縮回手去。他接著往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未幾,其又暗暗長吁了下。喜歡扯著自己的衣袖的,有過兩個女子……

    在仙奴出聲說話之際,淳于風已停了下來。當一對師徒從身前走過,他猶自衝著那搖曳多姿的身影默默出神。

    那女子已非當初所見的模樣,卻更是讓人心動不已。其柔弱中添了幾分冰霜的冷傲,靜美中多了脫俗的驚豔!她若能對淳某人這般的隨性自然,縱使挨打挨罵又有何妨!

    ……

    天羅仙域,羅家後院的靜室之中,兩人相對而坐。

    羅清子手拈著長鬚,詫然道:「兄長!你再說一遍……」

    羅坤子點了點頭,不急不緩地說道:「我羅家一直要找尋的那個林一,在我羅家的洞府結界呆了六年之久,與一女弟子合謀竊取雨子的畫軸而事發,被羅恨子長老帶人追殺……」

    不是沒聽清方才的話,而是太過意外了。羅清子鬆開長鬚,擺手止住了羅坤子,沉吟著自語道:「他一個來自下界的煉虛小輩,竟以外門弟子的身份潛伏於我羅家,別無所圖,只為竊取雨子的畫軸,並有人甘為內應而不惜性命……」他看著羅坤子,問道:「你意下如何?」

    羅坤子答道:「匪夷所思!」

    羅清子接著問道:「同為一個煉虛的小輩,不僅破開羅家的洞府結界,還差點殺了梵天修為的羅恨子,該如何看待?」

    羅坤子不明所以,隨口回道:「難以相信……」

    羅清子又問:「還是這個小輩,從下界竄到界內,再大老遠跑到界外肆意妄為,不奇怪嗎?」

    羅坤子想了想,無言以對。

    「一點都不奇怪……」羅清子兩眼中精光一閃,沉聲說道:「據界內所傳,如你方才所說,他一個年輕人,不僅得到了昊天塔的寶物,還有著妖、魔、道一體的逆天修為,更是對雨子的畫軸情有獨鍾,豈不就是應驗了那句話……?」

    羅坤子似有所悟,又不解地問道:「雨子的畫軸怎會與一個下界的小輩有所牽連?家主是說……」

    羅清子稍作遲疑,說道:「那畫軸乃雨子生父意外所得,乃來自遠古之物,曾有人對之頗為忌憚……」話到此處,他心有顧忌而不予多說,轉而幽幽自語道:「七星降劫難,明月保太平……」

    繞了一圈子,羅坤子總算是明白了家主的用意,失聲道:「當年的七星伴月,早被傳言為寰宇動盪之兆。而每逢天地大亂,必有應劫之人。林一是七星、還是明月?他怎會……」

    「他又為何不會?」羅清子的神色凝重了許多,說道:「你我早有耳聞,紫薇仙境之中有當年仙帝留下的傳承,非憑藉著昊天塔的寶物而不可得。此外,雨子的畫軸,同樣與遠古秘辛有關。那小子從下界一路躥了上來,所作所為,無不直指一個去處……」

    羅坤子微微變色,說道:「遠古仙域,唯仙帝獨尊……」

    「慎言!」羅清子鄭重叮囑了一句。對方不敢大意,稍稍緩了口氣,頷首稱是。他又似有所指地示意道:「你我兄弟心裡有數即可!管他是七星,還是明月,早便有人在等著呢!」

    羅坤子沉思片刻,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林一與羅家已勢同水火,以後又該怎樣呢?」

    「呵呵!」羅清子好似早有成算,撫鬚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聖賢不出,皆為妖孽!」

    羅坤子心頭釋然,神色亦跟著輕鬆了許多。須臾之後,他忽而又想到了什麼,忙道:「還有一事尚未稟明……「

    「何事?」羅清子問道。

    羅坤子說道:「妖域內亂,有妖王帶著一群妖物出走,並竄至我仙域為非作歹……」

    「哦?」羅清子深邃的眼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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