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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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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18 01:41:09
第一百九十一章【緣起】(上)

    張揚有些不滿的看著江樂。

    這兩天他心情本來就不好,周寶其壓根說得就不是招商辦的事兒,教育口跟他有什麼關系?想想人家之所以誤打誤撞的闖進來,全都是因為自己辦公室沒掛牌子。

    江樂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這樣啊!周老師,我看這件事您還是先向上級領導反應。「

    周寶其看來也是個倔脾氣:「江樂,你別怕我連累你,我就是反映情況,你指給我李副市長的辦公室在哪兒就行,我去找他!「

    張揚閒著也是閒著:「周老師要反映什麼情況啊?「

    周寶其嘆了口氣,這才拉開了話匣子,原來一年多以前,教育局長鄭先泰打著給教室職工謀求福利的幌子,答應百分之三十的高息,和教育局財務人員一起到各個中學集資。教師們看到教育局長親自出馬, 干得是為大家建房的好事兒,於是一個個拿出自己的積蓄,有的甚至東挪多借,把錢都交給了教育局,可自打教育局收到錢之後,他們的錢就好像打了水漂。

    非但房子不見建設起來,連答應的利息也分文沒有見到,老師們推選代表去找鄭局長理論,他們都說買下來的地皮到現在沒拆遷完成,看到老師找的頻繁,相關責任人干脆就躲了起來。後來老師們聽說,教育局用這筆集資款去炒賣地皮,地皮是買下來了,可惜掉了價,全都捂在手裡了。

    集資款要不回來已經弄得整個教育口人心惶惶的,誰又想到教育局這一年多常常拖欠教師工資,開始只是拖一兩個月,然後三四個月,現在已經拖欠半年多了,有說法稱,他們用老師的工資建設教育局辦公大樓和職工宿舍了,他們去找教育局,教育局推到市裡,找到市裡,市裡又打回教育局。

    周寶其道:「我兩個兒子要結婚,我家的那點積蓄全都被教育局集資給騙走了,為了這件事我老伴兒每天都在跟我吵,我兒子雖然不說,心底也在埋怨我,兒子們結婚,我拿不出錢來,就只能拖著。我就不明白,國家三令五申的重視教育,不得拖欠教師工資,怎麼到了咱們江城這塊兒就成了一紙空文?教育局憑什麼握著我們的血汗錢不還?這江城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

    張揚聽說是這件事也有些奇怪,教育局長鄭先泰他不熟,不過這個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不但佔用集資款,而且拖欠教師工資,這種人怎麼聽都是一個貪官污吏。

    周寶其道:「我們這些老師也商量過了,只要這個月再不發工資,我們就全部罷課,老師清高,可也不能清高到無私奉獻,餓著肚子去代課啊?」

    江樂道:「周老師,您這樣是見不到李副市長的,任何事都要走程序!」

    周寶其道:「我來市政府已經好幾趟了,連市長辦公事的門都沒有摸到,江樂,我也不是來鬧事,我也不是要破壞和諧安定,我教了一輩子書。教書育人,讓我的學生好好做人,我怎麼會去做壞事,可我心裡憋屈啊,政府不是人民的政府嗎?我們這些老百姓就沒有說話的地方嗎?」

    江樂沉默了下去,他不是不想幫,是他沒有那個能耐,別說周寶其,就是他自己也見不到李長宇。

    張揚道:「這樣吧,周老師,你把材料給我,我回頭幫你交給李副市長!」

    周寶其並不知道張揚是什麼人,微微有些錯愕。

    江樂卻大喜過望,他對張揚的能耐十分清楚,只要張揚答應幫忙,這件事就一定能夠引起李長宇的重視,他悄悄向周寶其使了個眼色:「周老師,你把材料交給張主任把,他和李副市長很熟!」這話點得很透,周寶其隱約猜到這個年輕的張主任一定很不簡單,把申訴材料交給了張揚。

    周寶其走後,江樂有些不好意思的湊了過來:「張主任,給你添麻煩了!」

    張揚瞪了他一眼,其實這事兒也怨不著江樂,周寶其是誤打誤撞找上門來的,張揚聽說他的經歷後義憤填膺,主動把這件事接下來的,話說張揚這兩天從旅游局出來之後也實在是閒得發慌,他雖然是招商辦副主任。

    可招商辦也一直沒有給他分派什麼具體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一杯茶一張報紙,再不就是聊上一天,招商辦主任董紅玉對張揚也寬松的很,她的態度就是放任自流,張揚來不來都無所謂,不過張揚這兩天倒是出滿勤,閒著也是閒著,大熱天的不如到辦公室吹吹免費空調。

    ****************************************************************************************************

    李長宇看完張揚遞過來申訴材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教育口是他分管的范圍,張揚把材料交給他沒錯,教育局集資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前兩年集資風興起,各個單位都有各種形式的集資事件,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也不能妄下結論,不過拖欠教師工資顯然是不對的,李長宇看完材料,當著張揚的面就打了一個電話。

    鄭先泰接到李長宇的電話並沒有太多的驚奇,他這兩天就聽說有老師要到上級主管部門告自己的事情,他當初集資的出發點的確是想為教育系統改善一下住房條件,他錯就錯在不該相信財務科長的話,利用集資款去炒賣地皮。在江城買了一大片土地,坐等升值,誰成想地價暴跌,集資款都被套在上面了。

    李長宇也沒有過多的追問集資款的去向,他主要是提醒鄭先泰要把拖欠教師的工資給發下去。

    鄭先泰知道理虧,可教育局賬上的確沒錢,當他把這句話說出來。

    李長宇不禁勃然大怒,他對著電話就大吼起來:「你怎麼回事?教師的工資你也挪用?你這個教育局長是不是不想干了?」

    鄭先泰慌忙解釋:「李副市長,我有我的苦衷,我市多少中小學校舍陳舊,如果不及時維修。恐怕會出危險,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所以我只能先把有限的資金用在維修校舍上,其實我也想反映,市裡財政不給錢,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我們這些搞教育的窮,一切只能向國家伸手……」他這邊還抱怨著,李長宇已經掛上了電話。

    李長宇第二個電話打給了財政局,他的意思是先讓財政局撥一批款子,把教師工資的問題解決了,無論教育局存在怎樣的問題,可以慢慢再查,可現在老師的情緒都很激動,先下發拖欠的工資,平復教師們的怨念再說。假如處理不當,真的出現了停課罷工事件,社會影響就變得惡劣了。

    財政局長龐斌接到李長宇的電話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為難的回答道:「李副市長,我市的財政狀況你也清楚,的確很困難,專款專用,每一筆款子都需要層層審核,教育局的工資款我們已經劃撥了,不可能再給他們一次。」

    李長宇道:「龐斌,江城的財政情況我清楚,可是很多事情要靈活機動,現在教育局的工資款被他們挪作他用,教師們的工資已經被拖欠了好幾個月,再不發就要出事了,無論如何也要解決這件事,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繞過教育局。」

    龐斌聽李長宇說完,居然還是堅持不給撥款:「李副市長,這件事違反原則,我做不了主!」

    李長宇有些生氣了:「你是財務局局長,你做不了主。誰能做主?」他說完這句話,心頭卻突然明白了,龐斌是左援朝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代市長左援朝在成為市長之前就擔任江城財務局局長,龐斌這是不買自己的帳啊。

    龐斌也不說是誰做主,低聲道:「李副市長,我真的做不了主!」

    李長宇冷冷道:「做不了主,你還佔著位置干什麼?」說完狠狠掛上了電話。

    李長宇的狠話讓龐斌也是內心一顫,不過想到左援朝,他心頭很快就釋然了,我做不了財政撥款的主,你李長宇也做不了我的主,你是江城常務副市長,在你的上面還有市長,還有市委書記,想撤我,你沒那個權力。

    可龐斌也知道惹火燒身的道理,他必須把這個矛盾轉移,他馬上就給代市長左援朝打了一個電話,把剛才李長宇找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匯報了一遍。

    左援朝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低聲道:「老龐,你做得對!」龐斌雖然是他的下屬,可實際年齡還要比他大上兩歲,所以左援朝習慣這麼稱呼他。

    龐斌道:「工資款我都是按時劃撥到教育局,就算是有問題也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左援朝道:「你不用多想,一個國家干部,做任何事都要以國家利益為先,凡事都有准則,一個合格的干部首先就要堅持自己的原則!」

    左援朝的話讓龐斌吃了一顆定心丸,他低聲道:「左市長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左援朝心中暗笑,龐斌的這句話獻媚的味道實在太重了一些,他本想糾正一下龐斌的說法,可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話,不讓自己失望也好,畢竟在自己的周圍,這樣的干部還是很少的。

    ***************************************************************************************************

    矛盾是在不斷發展變化的,李長宇和左援朝都知道他們會有兵戈相見的一天,可是兩人一直以來都在避免著這種爭斗的過早來臨,他們在等待機會,等待自己積蓄足夠的能量,猝然出擊,一擊必中,可事情的變化發展並非像他們想象中一樣如意,他們的沖突還是提前到來了。

    常委會上,李長宇針對教育局拖欠教師工資問題做了一通演講,他的目標直指財政局。

    在代市長左援朝的眼中,龐斌是自己陣營中的一員,李長宇當眾指責龐斌就是指責自己,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左援朝道:「長宇同志,有一點我想問,造成拖欠教師工資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據我了解,財政局每月都按時下發教育系統的工資款,這件事跟財政局似乎扯不上關系吧?任何事都有原因,教育系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要找到根本的原因,教育局集資,拖欠教師工資,挪作他用,這都不是小事,李副市長分管教育,難道一直沒有耳聞?」左援朝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李長宇。

    教育局內部集資是發生在李長宇上任之前的事情,他對這件事雖有耳聞,可是一直以來並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他也料到左援朝會拿這件事來做文章,他抽了口煙道:「我想左市長並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現在火剛剛被點燃,我們是應當先去抓縱火人呢?還是先想辦法把火滅了?我認為應當先用水把火澆滅,這水就是錢,想盡快滅火,就得把教師的工資發下去。江城的財政並不理想,可是我並不相信,連這麼點工資款都發不下去!我們要做的是盡快平復教師們的不滿情緒,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

    左援朝道:「集資事件已經發生了一年多,為什麼到今年才被提出來,教師們的工資已經有一年沒有正常下發,為什麼到現在才拿出來討論,我不是要在這裡指責任何人工作上的失誤,可是我們應不應當好好考慮一下,反思一下自己的工作有沒有做好?明明可以避免火災,為什麼要等著火燒起來才引起重視?為什麼要到發生火災之後,再動用國家的財政去滅火呢?」

    包括市委書記洪偉基在內的所有常委都保持著沉默,任何人都已經看出,左援朝和李長宇的正式戰役從今日開始已經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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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緣起】(下)

    就在李長宇和左援朝針鋒相對的時候。

    市委辦公室主任林陽匆匆走入會議室,在洪偉基的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洪偉基臉色頓時變了,他憤然道:「胡鬧!」

    李長宇和左援朝也停下爭執,目光同時投向洪偉基,洪偉基道:「八中停課了,現在學生都被拒之門外,學生家長都趕到學校看情況,現在連八中門前的道路都給堵上了!」

    他向李長宇看了一眼:「怎麼處理?你們自己看著辦!散會!」

    洪偉基起身就向門外走去。洪偉基早就看出這件事的矛盾在於李長宇和左援朝之間,無論他心中偏向誰,在常委會上是不能公然表現出來的,教育口是李長宇分管的范圍,出了事情,李長宇脫不了責任,如果會議再進行下去,左援朝肯定還會對李長宇進行抨擊,散會就是不給他繼續攻擊的機會。

    李長宇原指望通過這次的常委會能夠解決教師被拖欠工資的問題,可沒想到八中在這節骨眼上又出了這件事,這件事打亂了他預先的布局。

    代市長左援朝望著臉色凝重的李長宇,感到一陣幸災樂禍,你李長宇不是想出風頭嗎?又是抓旅游。又是搞三環路建設,現在好了,你自己主管的教育口出事了,你越是不想火燒起來,這火卻是越燒越旺,有本事你自己滅火去?指望我出面,沒門!

    左援朝走出小會議室的時候,李長宇快步追上他:「左市長!」

    左援朝停下腳步,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人在掌控局面的時候,心態就是不同,他知道李長宇想做什麼,他想要的就是自己點頭,讓財政局的龐斌撥款,這是原則,原則不可以破壞,左援朝醞釀著情緒,他要微笑著,淡定的,堅決的向李長宇說不。

    李長宇從左援朝的表情已經預料到他想向自己說什麼?李長宇道:「我現在就去現場看看,一定盡快解決這件事!」

    左援朝內心一怔,他原本醞釀好了對李長宇說不,可李長宇意識到說了沒用之後,人家壓根不提財政局的事情,這讓左援朝心中的希望落空,不免升起了一陣失落。掄起的巴掌根本揮不出去,這感覺不好受。

    李長宇此時的心情也不舒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讓秘書齊景峰安排馬上前往八中,下樓的時候,迎面遇到了張揚,張揚也是聽說了八中的事情專門過來向他回報的,李長宇擺了擺手,示意張揚不用多說話,指了指樓下的汽車道:「跟我一起去看看!」

    張揚閒著也是閒著,這廝生性就喜歡湊熱鬧,巴不得李長宇叫他一起去。在別人眼裡,李長宇這件事做得有些奇怪,張揚現在是招商辦的人,跟教育口壓根不搭界,你帶著他去干嗎?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張揚是李長宇的人,人家就想帶著他,誰也管不著。

    坐在李長宇的桑塔納轎車上,張揚摸了摸座椅:「空間有點小!」

    司機小王不禁笑了起來:「張主任,這車跟您那輛吉普指揮官沒法比,您那車,坐姿高、視野好、空間大。不過就是費油!百公裡得十五六個吧?」

    張揚笑笑沒說話。

    李長宇摸出香煙,可想起車內開著空調,還是忍著沒有點上,抽出一支香煙在手裡擺弄了一會兒,低聲道:「能聯系上給你送材料的周老師嗎?」

    張揚這才知道李長宇並不是平白無故把自己叫上車來得,他跟周寶其不熟,可周寶其是江樂的老師,江樂應該能夠知道,他掏出手機給江樂打了個電話,江樂聽說八中停課了也是吃了一驚,他倒是有周寶其的傳呼號碼,張揚囑咐他跟周寶其聯系一下,讓周寶其給他回個電話。

    張揚打電話的時候,李長宇的手機不斷響起,電話在秘書齊景峰的手裡,他坐在副駕轉身道:「李市長,教育局鄭局長的電話!」

    李長宇的目光投向窗外,用這個無聲的回答表明了態度。

    齊景峰干脆利落的掛上了電話。

    *******************************************************************************************************

    教育局長鄭先泰已經趕到了第八中學,學校正門已經被家長和學生層層包圍,家長們一個個情緒激動,的確,這件事落在誰頭上都會生氣。

    現場已經來了不少的公安干警,協助維持秩序,交警也在那裡,家長越聚越多,把整條馬路已經堵了起來,造成了嚴重的路堵。

    江城電視台、江城日報等多家新聞機構的記者也聞風而來,這樣的新聞最具有爆炸性的意義,他們都在收集著第一手的資料。

    因為道路擁堵。李長宇的汽車在距離學校門口二百多米的地方就不得不停下,他下了車,望著遠處擁堵的人群,兩道濃眉緊鎖在一起。

    秘書齊景峰道:「李市長,我跟校方聯系過了,從旭日印刷廠可以進入學校。」

    李長宇有些郁悶的看了齊景峰一眼,以他現在的身份,到自己管轄的下級單位,哪次不是堂堂正正的走大門,想不到來到這第八中學居然要走偏門。

    張揚看著八中門口人潮湧動的局面,不禁笑了起來,李長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笑什麼?」

    「這些老師也真是的,要工資就要工資,干嘛停課跟學生過不去啊?」

    李長宇陰沉著臉大步向旭日印刷廠走去,旭日印刷廠就是第八中學的校辦工廠,中間有小門相同,他們就是通過這一途徑繞過門口的擁堵進入八中校園的。

    學校關閉大門停課是老師們的集體決定,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都被教育局局長鄭先泰召集到會議室裡訓話。

    李長宇一行來到會議室外就聽到鄭先泰憤怒的聲音:「劉校長,你們在搞什麼?工資的問題我正在努力解決,報告也已經遞上去了,市裡也答應盡快幫助解決,你們現在突然罷課。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啊?你們就這樣對待這些無辜的學生?為人師表?你們對得起這四個字嗎?」

    劉校長道:「鄭局長,我們已經快半年沒開工資了,我們做教師的就不是人?我們也要吃五谷雜糧,我們不能指著喝西北風過日子。」

    「有意見可以提嘛!你們可以向上級領導反應,沒必要采取這樣的處理方式!」

    劉校長道:「我們不是沒有提過,鄭局長,為了這件事我去了多少趟教育局……」

    鄭先泰打斷劉校長的話道:「先別給我說這些,現在外面家長的情緒很激動,你馬上通知所有的老師,現在就復課,不然你這個校長也別干了!」

    劉校長顯然被激怒了:「不干就不干。你當我想干?我懶得受夾板氣!」

    「你什麼態度?」鄭先泰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發現李長宇一行走入了會議室,他沒想到李長宇會親自前來,心中暗叫不妙,想起剛才李長宇連他的電話都不接,顯然對他抱有很大的意見。鄭先泰小心的叫了一聲李市長,李長宇根本沒有理會他,直接來到劉校長面前道:「什麼時候可以復課?」

    劉校長只是在大會的時候遠遠看到這位常務副市長,直接面對他的時候不免還是有些慌張,他咬了咬嘴唇,有些局促道:「我們老師已經近半年……」

    「我問你什麼時候可以復課?」李長宇已經出離憤怒了。

    劉校長道:「這次的責任我來承擔!」

    李長宇雙目掃了幾名校領導一眼:「我不問責任,我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馬上給我復課,你們做不到就全部給我回家!」

    劉校長鼓起勇氣:「我做不到!」

    李長宇道:「從現在起你已經不是校長了!誰是副校長?」

    一個帶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男人站了出來,他是副校長朱啟明。還沒等他說話,李長宇轉向鄭先泰:「這個月的工資你什麼時候能發下來?」

    鄭先泰的喉結動了動:「李……」

    李長宇道:「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先把八中所有老師這個月的工資給我下發到賬,你做不到,你這個教育局長就不要干了!」

    「李市長……」

    「別給我講理由,別跟我說沒錢,我不管你用怎樣的方法,財政撥給你的那筆工資款,你明天就得給我拿出來!」向來以溫和親民形象示人的李長宇第一次當眾發這麼大的火。

    鄭先泰的唇角沒來由抽搐了一下。

    李長宇再次望向朱啟明:「有問題嗎?」

    朱啟明搖了搖頭:「我這就去讓他們復課!」

    李長宇點了點頭道:「從現在起,你就是第八中學的校長!」

    ******************************************************************************************************

    會議室內的氣氛沉悶而壓抑,幾位校領導都耷拉著腦袋,八中門前的緊急狀況,因為復課而很快化解,畢竟家長們只想孩子正常入學,沒人想這件事鬧大。

    李長宇聽取了幾位教師代表的意見,會議的整個過程中,鄭先泰都在旁聽,李長宇沒有讓他發言的意思,只是讓他坐在那裡,聽聽群眾的呼聲。

    張揚是個旁觀者,他感覺這個鄭先泰夠可恨也夠倒黴的,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一個教育局長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居然敢發起集資,還敢挪用老師的工資,八中只是其中的一個代表,其他中學也有和八中相同的現象。

    他留意到鄭先泰的目光極其黯淡極其惶恐,顯然已經亂了方寸。

    李長宇道:「馬上下發通知,確保全市教育系統不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拖欠教師工資的事情必須落在實處,一定要在規定的時間內解決。」

    李長宇的承諾還是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在學習老師看來,李副市長能夠做出保證,這件事就有了解決的希望。

    李長宇已經從八中的聽課事件預料到這件事有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他必須果斷出手,而且一出手就要雷霆萬鈞,從根本上遏制住這種狀況繼續惡化下去,離開八中之後,他在車上就給洪偉基打了一個電話,左援朝在常委會上的態度已經表明,他不會在這種時候給予李長宇任何的幫助,想讓財政局方面有所松動,必須洪偉基發話。

    洪偉基也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他慎重考慮之後還是給左援朝打了一個電話:「大局為重,責任的事情以後再說!」

    左援朝的真正用意是為難一下李長宇,他要讓李長宇在自己的面前低頭,可是他也看得清整件事發展的勢頭有些不妙,事有輕重緩急,財政局方面也不可能徹底拒絕,否則就會讓人家說自己沒有大局觀,說自己公報私仇。出於這樣的考慮,左援朝給龐彬打了個招呼,讓他准備好教師的工資款項。

    就在這件事態漸漸趨於緩和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教育局長鄭先泰失蹤了,走的時候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說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對不起江城教育系統的老師和學生。

    鄭先泰的老婆和兒子是在半夜…鐘報案的,公安系統知道這件事之後,馬上通報了李長宇,李長宇當晚睡得並不安穩,電話響起第一聲他就坐了起來,拿起電話,聽到鄭先泰失蹤的消息,他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筆集資款,鄭先泰的失蹤跟那筆數額巨大的集資款有關,他利用集資款炒賣地皮,結果虧了個血本無歸,現在事情敗露,他拿不出錢補上這個漏洞,只能逃走。

    李長宇感覺到自己還是大意了,像鄭先泰這種人應該提前控制起來,不可以給他逃走的機會。

    葛春麗睡眼朦朧的坐起身來:「長宇,怎麼了?是不是又出事兒了?」

    李長宇點點頭,摸索到床頭櫃上的那包香煙,抽出一支點燃,黑暗中煙火一明一滅,隱約可以看到他緊繃的面部輪廓。

    葛春麗柔聲道:「很嚴重?」

    「沒事兒,你睡吧!」李長宇起身穿上拖鞋向陽台走去,整個機關家屬院都籠罩在夜色之中,李長宇抬起頭,仰望著漆黑的夜空,心情前所未有的壓抑,教育系統的這件事因為鄭先泰的失蹤將會導致前所未有的危機,鄭先泰的失蹤,意味著教師們的那筆集資款全盤落空,這件事涉及到的絕非八中一個學校,幾百名老師,七百多萬的集資款,這對多數人來說意味著一輩子的積蓄,他們如何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當老師們知道真實情況之後,他們的情緒會不會失控?

    李長宇想到了左援朝,財政局長龐彬之所以敢對自己不買賬,全都是因為左援朝給他撐腰,左援朝在常委會上的表現已經證明,他要利用這次事件,給予自己重重的一擊,教育系統出的這件事絕非小事,惡劣的影響不僅僅限於江城,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平海。

    室內電話聲再次響起,葛春麗身穿睡裙,把電話送了出來,其實李長宇起床的時候,她就已經睡不著了,可是她知道李長宇的習慣,思考問題的時候,他喜歡單獨一個人,他喜歡冷靜,所以葛春麗一直在房內隔窗望著他。

    電話是公安局長田慶龍打來的,他告訴李長宇,已經連夜將教育局的財務科長,辦公室主任等相關人員控制起來,也已經出動警力尋找鄭先泰的下落。

    李長宇嗯了一聲,其實鄭先泰在這件事中已經變得並不是那麼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筆數額七百多萬的集資款,只有找回這筆錢,才能平息這場風波。

    ******************************************************************************************************

    鄭先泰是帶著惶恐的心情逃離江城的,他開著一輛半新不舊的深藍色桑塔納,他沒有目的,只想著盡快離開江城,離開這個地方,當初他集資的確是好意,因為看到教育系統老師住房條件太差,他想集資蓋房,可他表弟程繼高知道了這件事,就勸他把買地皮剩下的錢,用來投資,一年前的時候南方地價連續看漲,鄭先泰和財務商量了一下,也感覺這個主意不錯,於是就把集資款打到了表弟程繼高所開的天恆地產公司的賬上,可誰曾想自從把錢打進去之後,地價的行情就一路下跌,程繼高只說錢都套在地上了,現在要是賣地恐怕是血本無歸。

    鄭先泰只能自認倒黴,教師工資款告急的時候,他也想著從表弟那裡要點錢,可程繼高表示賬上沒錢,鄭先泰為了這件事先後去了三次廣東,可根本找不到程繼高的影子,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這段時間一直誠惶誠恐,知道只要這件事敗露,自己不但身敗名裂,而且十有**會被送進檢察機關,可以說鄭先泰早已做好了隨時出逃的准備。李長宇在八中的那番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大限已經到了,現在不逃,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鄭先泰開車駛出江城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當他看到江城的燈火,忽然想起家裡白發蒼蒼的老娘,忽然想起妻子和兒女,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人真的不能貪心,如果不是被表弟承諾的高額回扣所yin*,他不會犯這個錯誤。

    鄭先泰正在傷心不已的時候,忽然一輛車超到了他的前面突然一個急剎,嚇得鄭先泰猛踩剎車,在對方車尾不到半米處停下,鄭先泰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還沒搞清狀況,就看到一個年輕人從前面的那輛車內跳下來,想要拉開他的車門,鄭先泰慌忙鎖住。

    對方笑了笑,然後一拳就把駕駛側的車窗給砸得四分五裂,抓住鄭先泰的領子把他從車內拖了出來,鄭先泰這才認出來人竟然是最近在江城旅游局風光無限的張揚。他慘叫道:「你干什麼?我要報警了!」

    張揚呵呵笑道:「報警啊,我幫你,你他**不報警你是我孫子!」

    鄭先泰的身上被張揚踹了一腳,並不重,他坐在地上,雙腿屈伸挪動著,靠在汽車上,雙目中露出驚恐的神情,這會兒他想起白天張揚一直都跟在李長宇的身後,看來他在這裡出現肯定是沖著自己來的。

    張揚在白天就留意到鄭先泰有些不對頭,所以他留了個小心,今晚原本想頭帶絲襪,潛入鄭先泰家中,威脅他交出集資款,可沒成想到了鄭先泰家樓下,正看到他開車離去,於是張揚就一路追蹤,想不到誤打誤撞竟然把意圖逃走的鄭先泰抓了個正著。

    鄭先泰竭力鎮定下來,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張揚,我去省裡有急事,你別開玩笑了!」

    張揚冷笑道:「我說你這人沒勁了,我像跟你開玩笑嗎?是不是打算卷了那些老師的血汗錢悄悄逃走?真不好意思,你今兒哪兒都去不了,乖乖跟我回檢察機關投案自首!」

    鄭先泰急得就快哭出來了:「我真沒有錢,那些集資款我也不是存心去騙老師的,我被人給騙了,七百多萬全都打了水漂,我知道我有罪,可我真拿不出錢來了!我也是看到老師們住房條件太差,我想幫助改善一下教育系統的住房狀況,我是好意……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張揚不屑的看著鄭先泰:「你他**也算個爺們?窩窩囊囊的,做錯了事情怎麼就不敢認呢?我告訴你,今天你最好老老實實把錢給我吐出來,不然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鄭先泰忽然爬起來想要逃跑,被張揚一腳踹在屁股上,整個人騰空飛出一丈多遠,重重摔落在地上,身上劃破了多處,狼狽到了極點。

    張揚來到他身邊抬腳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起來,上車!」

    鄭先泰卻是個無賴脾氣,抱著腦袋哼哼唧唧道:「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沒錢,我哪都不去,就在這兒等著公安機關抓我!集資款的事情我負責!」

    張揚罵道:「見過賤的可沒見過你這麼賤的!你算什麼東西?以為自己很重要啊,我要的是集資款!「

    「都被騙了,我表弟手裡,我要不來!我也找不到他!」

    張揚怒了:「我說你他**怎麼這麼廢物啊?你找他要不來,你不會找他家長?」

    「他**是我二姨,他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張揚伸手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記:「合著你這點能耐全都用在欺騙老師上了,你不會用點手段?」

    「我能有什麼手段?你難道想讓我去劫持他老婆兒子要錢嗎?」鄭先泰說完這句話,卻看到張揚一臉的笑容,他有些害怕的抿了抿嘴唇:「不是吧……」

    張揚笑道:「我可沒說啊,還是你有本事,腦袋裡壞主意就是多,我閒著也是閒著,那啥……要不陪你走一趟!」

    鄭先泰苦著臉道:「劫持人質是犯法的!」

    「非法集資,挪用公款,你哪條罪不夠槍斃啊?麻痺的,還他**跟我冒充守法公民!我給你24小時,明天你追不回這筆集資款,我就把你弄個地方埋了!活埋!」張大官人虎目一瞪,王八之氣倏然乍現,嚇得鄭先泰一個哆嗦。

    他顫聲道:「我二姨家住在荊山,程繼高的雙胞胎兒子都在荊山實驗小學上學!」

    張揚指了指吉普車:「走,咱們這就走!」

    鄭先泰的那輛桑塔納汽車在凌晨五點鐘被發現,車窗玻璃碎裂,現場還有一些血跡,可鄭先泰卻並不在那裡,在周圍也沒有發現鄭先泰的蹤跡,案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按照市委常委的決定,對八中發生的停課事件,以及鄭先泰的失蹤事件,由市委宣傳部通知江城各大媒體和新聞機構,暫時保持沉默,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亂。

    可誰都沒有想到在第二天一早,平海日報就報道了八中老師的停課事件,而且鄭先泰攜款潛逃的消息已經在江城的大街小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播開來。

    市政府緊急召開的常委會上,洪偉基臉色鐵青,他的憤怒並不是因為教育系統一系列的事件,而是因為事件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平海日報如此快速准確的做出反應,顯然有人通風報訊,教育局長鄭先泰的事情更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這個人十有**來自於常委內部,洪偉基的目光逐一在每位常委的臉上掃過。他的聲音中透著慍怒:「真是沒想到!我說過多少次,要把影響限制在最小的范圍內,千萬不要影響社會的和諧穩定,不要影響到教師的情緒,凡事都要從江城的大局著想,可有人就是不想江城有一天的安寧,想興風作浪,想利用這次事件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很失望!」

    人大主任趙洋林道:「我看這件事未必是我們內部的原因,八中停課動靜鬧得很大,當時到現場的記者和新聞單位很多,市委宣傳部可以進行干預,可是這種干預也只限於一定的范圍和程度,不排除某些記者私下將新聞素材提供給省報的可能。至於鄭先泰的事情,公安機關已經介入,知情人很多,想保守秘密更難,有道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也會被人知道。」

    常務副市長李長宇點了點頭,他的雙目中布滿血絲,看得出昨晚一整夜都沒睡,李長宇道:「我相信,我們領導層內部不會有人和的問題,我們是個團結的群體,不會出現洪書記所說的情況。」其實他也在懷疑左援朝,可在沒有實施證據之前,有些話斷然是不可以亂說的。

    左援朝的表情很平靜,他知道洪偉基剛才那番話是沖自己來的,可他很坦然,昨天在財政撥款上難為李長宇是真的,可他的胸襟並非這麼狹窄,教育系統的事情雖然是李長宇分管,可鬧大了對整個江城都會有影響,他還是想江城穩定繁榮,他是江城市代市長,他不會做為了私人利益而犧牲整個江城的事情。不過他也明白,在所有人看來,自己是最有嫌疑的一個,因為他和李長宇之間存在著不言自明的競爭關系,最想李長宇倒黴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左援朝懶得解釋,因為這時候出來解釋只會越描越黑,李長宇現在已經很麻煩了,教育系統發生這件事,事態變得越來越嚴重,李長宇這次應該承擔的責任是跑不了了。

    左援朝道:「事情既然已經傳開了,我們也沒時間去考慮如何消除影響,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盡早抓住鄭先泰,追回集資款。」

    李長宇道:「我有個提議,因為情況出現的太突然,為了避免情況進一步惡化下去,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從市財政劃撥一筆緊急款項……」

    左援朝笑道:「長宇同志,你的意思是讓市財政撥款堵住教育系統集資留下的漏洞?」

    李長宇的確是這個意思,眼前唯有這個方法才能夠安定整個教育系統的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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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進步青年】(上)

    代市長左援朝緩緩搖了搖頭道:「不行!我市財政可以預撥他們的工資款。但是,我們決不能用國家的財政替他們內部的錯誤埋單!如果開了這個先例,那麼任何系統,任何企業都可以向政府伸手,這是一個無底洞,是一個永遠填不滿的大窟窿!」

    李長宇道:「非常之時需用非常規之手段,規則也需要靈活運用。」

    左援朝毅然答道:「絕非規則的問題,而是原則的問題,規則可以靈活運用,但原則不可以改變。」

    包括市委書記洪偉基在內的多數常委都是贊同左援朝的觀點的,原則不可以改變,假如教育局的錯誤由政府埋單,那麼這個先例將導致各企業、單位紛紛向政府伸手,政府就會接應不暇。左援朝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是無可指責的,他在財政方面有所松動,同意由財務局提前下發教師的工資款,但是他也表現出自己的原則,教育系統集資案留下的巨大窟窿,只能由他們自己埋單,政府不會管。

    李長宇道:「大家有沒有想過這些教師知道自己的集資款不見了會有怎樣反應?」

    市委書記洪偉基嘆了口氣道:「所以你肩頭的擔子很重,一定要做好教育系統的工作!避免他們將不滿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這句話等於明白的告訴李長宇。你自己看著辦吧,教育系統的事情原本就是你分管的范圍,我們管不了,我們也不想事事都管。

    李長宇沉默了下去,他也明白政府的資金捉襟見肘,讓政府為這件事埋單顯然是不合理的,可是在眼前的情況下,如果讓那些老師意識到集資款成為泡影,其後果是極其嚴重的,八中的聽課事件有可能再度上演,而且越演越烈,利用行政干預的手段或許可以起到一些震懾的效果,可是這效果究竟能有多大,能夠持續多長時間,李長宇也沒有任何的把握。

    幸好八中的停課事件沒有再度上演,可是在各學校下發工資的時候,出現了不約而同的拒領現象,老師們全都選擇不要工資,他們以這種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憤怒和抗議,反正近半年沒有領過工資了,也不差這一個月,他們最關心的還是集資款,教育局長鄭先泰跑了,這筆錢他們找誰去要?學校沒錢,教育局沒錢,他們能夠想到的只有政府,可政府願意替這件集資案買單嗎?

    ***************************************************************************************************

    鄭先泰坐在張揚的吉普車內。表情很頹廢,心情很復雜,望著遠處荊山市第一實驗小學的大門,他不禁嘆了口氣:「張主任……我……我這樣做就成罪犯了!」

    張揚冷笑道:「沒人逼你,你自己看著辦!」

    鄭先泰忽然道:「我二姨來了!」他嚇得縮回座椅。

    張揚心中暗罵這廝沒出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一位面目慈和的老太太從他們的吉普車旁慢慢經過,鄭先泰的二姨是來接程繼高的雙胞胎兒子放學的。

    張揚在鄭先泰的肩頭拍了一拍,把鄭先泰嚇得打了個激靈。張揚笑眯眯道:「好好跟你二姨聊聊,只要達到目的,不一定要用暴力手段!」

    鄭先泰咬著嘴唇,用力點了點頭。

    鄭先泰還是有些本事的,沒花多少工夫就把他二姨和兩個孩子騙上了吉普車,張揚遞給他們三瓶飲料,老太太和兩個孩子喝完就迷迷糊糊睡著了,鄭先泰看得心驚肉跳,這張揚做事的風格實在難以捉摸,看他行事的手段哪像一個國家干部,根本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犯罪分子。

    「他們不會有事吧?」

    張揚笑了起來,他對**的分量掌握的還是很准確的,絕不會對老太太和兩個孩子造成傷害。他把車開到路邊的公用電話亭旁:「快去打電話吧,我就不信程繼高不在乎他老娘和兩個兒子的性命。」

    鄭先泰不知道程繼高的電話,他先往程繼高家裡打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程繼高的老婆,鄭先泰按照事先和張揚商量過的,直截了當的告訴她,她兒子和婆婆被自己接過去過幾天,讓她給程繼高說一聲,還把張揚的手機號留了下來。程繼高的老婆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當她打電話給程繼高的時候,程繼高頓時陷入驚恐之中,他馬上意識到老娘和雙胞胎兒子可能被人綁架了。

    鄭先泰打完那個電話沒多久時間,張揚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張揚看了看號碼,笑著遞給了鄭先泰。

    鄭先泰接通電話,就聽到程繼高的怒吼聲:「鄭先泰,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假如我媽,我兒子少了一根汗毛,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鄭先泰原本還是很心虛很忐忑的,可聽到程繼高的威脅也不由得生氣起來:「程繼高,你別威脅我!你把集資款給騙了,那些可都是老師們的血汗錢,我告訴你,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死都不怕,是你害得我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怕什麼?你媽,你兩個兒子都在我手裡。你想怎麼著吧?報警?有種你就去報警!反正我是個罪無可恕的罪人也不在乎多犯一條。」

    程繼高聽到鄭先泰根本不怕恐嚇,心中頓時慌亂起來,他的語氣也開始軟化:「表哥,你這是干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錢全都套在地皮上了,我也想給你錢,可我根本沒錢,你讓我有什麼辦法?」

    鄭先泰看著張揚,張揚向車後座熟睡的三個人做了個單掌下劈的動作。

    鄭先泰咬了咬牙道:「程繼高,你少給我玩花樣,我給你三個小時,假如三個小時後,你不把那筆錢匯到我指定的賬號上,你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鄭先泰說完這句狠話就把電話掛上了。

    張揚向他豎起了拇指,這廝倒是有當綁匪的天分。

    鄭先泰心中十分不安:「張……張主任……他……他會不會報警啊?」

    張揚笑道:「他想報警就讓他去報唄,反正我們也沒劫持人質,只是你請他們上車休息休息。」

    「可我們現在的確是劫持……」

    張揚嘆了口氣道:「別我們我們的,我只是開車,你干什麼跟我沒關系,不要什麼事都想扯上我!」他推得倒是干淨。事實上他算准了程繼高不敢報警,沒有人不關心親人的安危,程繼高雖然是個奸商,也不例外,他不停撥打著張揚的電話。可張揚根本沒有接電話的打算。

    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才讓鄭先泰又打了個電話過去,程繼高顯然已經慌了陣腳,提出短時間內湊不到這麼多錢,答應先打二百萬過去,鄭先泰斷然拒絕,把賬號給了程繼高,寬限給程繼高兩個小時,讓他務必在期限內將所有錢都打入指定帳戶。

    這件事也算運氣,程繼高騙了教育局的集資款後用來炒地,還掙了不少。在地價連續下跌之前,他已經成功將所有地皮賣出套現,他不還給鄭先泰的集資款並非是沒錢,而是壓根就不想還,這種無賴商人習慣於耍弄這樣的手段,他以為鄭先泰是政府工作人員,而且在挪用集資款的時候,他給了鄭先泰一筆不菲的提成,拿了人家的手軟,正是抓住了鄭先泰的這種心理,他才無休止的拖延下去。以程繼高對鄭先泰的了解,他認為鄭先泰是沒有膽子做出綁架這種事情的,可事情偏偏就出乎他的意料,鄭先泰不但干了,而且一次就綁架了三個,正應了那句話,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鄭先泰急了,他什麼後果都不顧了。

    程繼高終於屈服了,他按照鄭先泰的命令,乖乖把錢給打到了既定的賬戶上。

    鄭先泰確信錢已經到達了指定的賬戶,整個人表現的異常激動,集資款找回來了,意味著他肩頭承擔的責任要輕許多,他也就不用背井離鄉的逃走了。對張揚他已經從開始的畏懼變成了現在的感激,如果不是張揚,這筆集資款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夠要回來。

    張揚確信事情已經辦妥這才給李長宇打了個電話。

    李長宇接到電話不覺一怔,他並沒有想到張揚一直在幫著他處理這件事,當他聽說鄭先泰在張揚的手裡,而那筆集資款也已經追回,實在難以形容內心中的感激,眼前讓他最為困擾的就是這件事,假如無法平復教育系統的這場風波,他將面臨擔任常務副市長以來的又一次巨大風波。

    「謝謝!」李長宇很難得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張揚笑了起來:「程繼高已經把錢打回了指定賬號,你可以讓人落實一下,我和鄭先泰今晚就返回江城!」

    ******************************************************************************************************

    李長宇在落實那筆集資款已經追了回來,內心的沉重總算減輕了許多。他把這件事向市委書記洪偉基做了匯報。

    洪偉基聽說集資款被追回,鄭先泰也會在今天返回江城,也松了口氣,身為江城的第一把手,他可不願意教育系統出這麼大的亂子。洪偉基微笑道:「錢能夠追回來就好,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長宇不無感慨道:「這件事多虧了張揚,鄭先泰逃走的時候,他就悄悄跟蹤,逼迫鄭先泰把集資款吐了出來!」李長宇並不知道集資款具體的內幕。

    洪偉基道:「張揚的確很有本事,這次教育系統的事情,他立了一件大功!」他心中暗忖,張揚的確是李長宇的福星,假如這筆集資款無法及時追回,教育系統內很快就會產生空前危機,左援朝絕不會放過這個打壓李長宇的機會。洪偉基喝了口茶道:「長宇,集資款追回來的事情要盡快讓這些老師知道,這筆錢盡快發下去,讓他們能夠安心。」

    李長宇道:「我已經讓人去下發通知了,不過這筆錢想要發到個人恐怕還需要幾天的時間,過去教育局方面答應的那些分紅,也不能兌現了。」

    洪偉基笑道:「能夠把本錢找回來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不信,這些老師還有人會想著分紅?」他放下茶杯:「鄭先泰回來後直接移送檢察機關,一個教育局長,膽子竟然這麼大,集資七百多萬,這麼一大筆錢居然招呼都不打就挪用了。他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李長宇現在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他笑了一聲:「其實這種私下集資的現象不僅僅存在於教育局,很多企事業單位都有這種現象,我看是時候對這種現象作出整理了,不然以後還會有同類事情發生。」

    洪偉基點了點頭:「先把事情平息再說,現在省報都登出來了,我可不想事情鬧大,這一年多,省裡聽到的看到的全都是我們負面的東西,領導們不會去想事情發生的根本原因,他們會覺著我們沒有能力,我們這些市領導沒有本事。」

    李長宇低聲道:「這次教育系統的事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下次的常委會上,我會作出公開檢討!」

    洪偉基道:「好在事情沒有造成太大的惡果,這次不但你要檢討,我們整個領導層都要好好的自我批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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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進步青年】(下)

    鄭先泰回到江城之後就主動去了市紀委交代情況。

    張揚則回到了招商辦。他的辦公室仍然沒掛牌子,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半,再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打開空調,自己泡了一杯茶,優哉游哉的打開當天的報紙,江城日報上沒有任何關於教育系統的報道,可平海日報上面卻報道了八中的停課事件,張揚來到招商辦之後一個最大的進步就是會看報紙了,善於從報紙中把握到一些微妙的風向。

    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張揚拿起電話:「喂!」

    電話是李長宇打來的,他的聲音很和藹,也恢復了昔日的淡定:「張揚,回來了?」

    張揚嗯了一聲:「李副市長找我有事?」自從李長宇把他從旅游局給弄出來之後,他和李長宇之間的關系好像顯得生疏了一些。

    李長宇知道張揚對那件事還是有些想法的,年輕人受到挫折之後,難免會有一些想法,李長宇道:「張揚,下班的時候送我一趟!」

    李長宇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為他想單獨和張揚談談,他之所以在景區綜合管理辦的事情上出爾反爾。最終放棄了讓張揚擔任主任,更主要是因為他感到了一些壓力,這壓力不單單來自周圍,還來自上頭,來自於顧允知,他的政治嗅覺向來敏感,他能夠察覺到顧允知對張揚已經不像當初那般回護,政治上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在他向江城市市長發起沖擊的關鍵時刻,任何一個微小的因素都不能忽略。張揚雖然名義上是招商辦副主任,可他只是一個科級干部,在招商辦只是掛名罷了,自從他的辦公地點改到招商辦之後,董紅玉受到上方的暗示,並沒有安排給張揚任何實質性的工作任務,事實上等於把張揚給掛了起來。

    張揚這段時間都在體會著最標准的機關生涯,品茶、聊天、看報紙已經成為了他工作的全部。以張揚的性情,顯然是不會安心於這種生活的,李長宇能夠察覺到張揚內心的躁動和不滿,可是他一時間也沒有想起如何去安排張揚。

    這次教育系統發生的事情讓李長宇陷於窘境之中,在這種時候,張揚能夠挺身而出的幫助他,讓李長宇很是感動,他因此而產生些許的內疚,或許在張揚的事情上,他應該出一把力,幫助張揚早日走出眼前的困境。

    李長宇下班的時候。張揚已經將吉普車開到了他的辦公樓下等他。

    李長宇上了吉普車,活動了有些酸麻的脖子:「累死了,找個地方,咱們喝上兩杯!」

    張揚笑道:「您這是想我請你喝酒呢?還是准備請我?」

    李長宇笑道:「去荷風樓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張揚開車來到雅雲湖西岸的荷風樓,兩人要了個小包,點了幾個小菜,李長宇把帶來的一瓶清江內貢打開了,這是清江酒廠廠長送給他的二十年陳釀。

    張揚倒了一杯,聞了聞,抿了一口道:「好酒,不比五糧液差!」

    李長宇笑道:「清江內貢不錯的,可惜啊,廠子經營不好,連年虧損。」他端起酒杯跟張揚碰了碰,干了一杯:「這次教育系統集資款的事情要多謝你了。」

    張揚拿起酒瓶把他們兩人的酒杯都滿上,淡然笑道:「我昨天就看到那個姓鄭的有些不對,我懷疑他心裡有鬼,所以想趁著晚上的時候去嚇嚇他,看看能逼他把集資款交出來不,誰成想我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正看到他開車離開。」

    李長宇道:「他是覺著沒辦法了,所以想一走了之!」

    張揚笑道:「其實他也是被人騙了,他那個表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這個時代,奸商太多了。」

    李長宇對張揚如何把集資款要回來很感興趣,可張揚就是不說。

    兩人喝了一會兒,李長宇把話扯到了正題上:「張揚,招商辦干得還習慣嗎?」

    張揚在李長宇的面前也沒必要彎彎繞繞,他直言道:「每天除了看報紙就是喝茶聊天,無所事事!再這麼混下去,我小肚腩都要起來了。」

    李長宇聽他說得誇張,不禁笑了起來,他低聲解釋道:「當初讓你從旅游局出來,是因為你打胡光海的事情影響太壞,這件事一直捅到了省裡,連顧書記都知道了。」

    張揚放下酒杯,他最近雖然沒有見過顧允知,可是也知道大老板對自己不爽,這件事的根本原因在於他和顧佳彤的關系,顧允知已經明確要求顧佳彤和自己斷絕來往,搞得現在他和顧佳彤交往不得不轉入地下,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不過這件事的根本原因在他自己,他也說不出顧允知的什麼不是。

    李長宇道:「我跟洪書記商量過,市裡最近打算成立企業改革辦公室,我初步打算讓你去企改辦工作!」

    張揚對去什麼部門並不挑剔,只要有事做就行,別像現在這樣。他對企改辦的概念也很模糊,有些好奇的問道:「企改辦是干什麼的?」

    「企改辦就是企業改革辦公室。這樣說吧,比如江城制藥廠的改革,比如紡織廠的改革,企改辦可以起到幫助和督導的作用,可以代表政府保障企業和工人的利益,確保國家的財產不會在改革中流失。」

    張揚聽得迷迷糊糊,心中還是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他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將要擔任的官職:「企改辦是處級部門吧?」

    李長宇道:「企改辦主任是馬華成,過去他是國資委副主任,成立企改辦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好的督導江城企業改革,目前基本確定的就是他和你,以後還會有人員加入。」

    張揚明白了,合著馬華成是正主任,自己還是人家的副手,在招商辦他已經有了這樣的一個官職,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李長宇雖然說的好聽,可這個企改辦好像也沒什麼實權,張揚道:「企改辦主任是副處嗎?」

    李長宇笑道:「你這脾氣怎麼還那麼急?前些日子你打胡光海的事情還沒有過去,怎麼,這就想升官了,你不怕人家說閒話,我還害怕呢?」

    張揚有些失望道:「既然還是科級。我去企改辦有什麼意思?在招商辦呆著喝茶也不錯!」

    李長宇道:「你認識上有些錯誤,無論在哪兒,只要你想做事,都有機會做出一番成就來,這次教育局的事情不是證明了嗎?你雖然不是教育局的人,可一樣幫忙找回了集資款,為教育系統的老師們討回了公道,立了大功!」

    「既然您老是強調我立了大功,為什麼不論功行賞,怎麼也得給我提個副處,你說是不是?」

    李長宇看到這廝三句話不離升官。笑著搖了搖頭,這時候他的電話響起,李長宇打開電話,當他聽清裡面說什麼,臉色頓時變了,霍然站起身道:「壞了,你蘇大娘進了醫院!」

    張揚也是一驚,他和蘇老太的關系一直都很好,蘇老太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他慌忙起身道:「走,我們去看看!」

    *****************************************************************************************************

    蘇老太這次住院是因為朱紅梅,她和葛春麗妯娌兩個吃晚飯在公園散步,誰成想就這麼巧遇到了遛狗的朱紅梅,朱紅梅看到她們,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指著她們就罵了起來,蘇老太是個老實善良的老太太,葛春麗自身涵養很好,她自重身份也不會跟朱紅梅對罵,可朱紅梅不依不饒的極盡惡毒的咒罵她們,葛春麗只是委屈流淚,蘇老太卻是憋不下這口氣,跟朱紅梅吵了起來,老太太實在太激動,氣急攻心當場就昏倒了。

    朱紅梅看到惹了禍,嚇得拔腳就溜了,葛春麗叫了120把老太太送到了醫院。

    張揚和李長宇趕到江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時候,蘇老太已經被送往ICU搶救了,因為老太太身份特殊,醫院院長左擁軍,和醫院各科室的專家都已經到了。

    左擁軍看到李長宇和張揚一起過來,向他們打了個招呼,把李長宇請到醫生辦公室。

    李長宇心急火燎的問道:「左院長,我嫂子怎麼樣了?」

    左擁軍安慰他道:「你放心,老太太沒有生命危險,情況已經穩定了!」

    李長宇松了一口氣。

    左擁軍道:「老太太年紀大了,以後你們要注意。一定不要讓她再受到任何刺激。」

    李長宇點點頭,想起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心中對前妻朱紅梅越發的厭惡,不過在人前他是不會把內心的情緒表露出來的,他起身去看嫂子。

    張揚本想跟著過去,卻被左擁軍叫住,自從左擁軍從回工作崗位之後,還沒有見過張揚,他微笑道:「張揚,最近在忙些什麼?」

    張揚對左擁軍還是比較尊敬的,畢竟人家是左曉晴的父親,而且左擁軍這個人和蔣心慧不同,他雖然書生氣重了一點,可是並不像蔣心慧那般勢利。

    張揚道:「去省黨校參加一個進修班,回來後一直呆在招商辦。」

    左擁軍道:「曉晴去美國的時候,你不在江城,本想喊你一起吃飯的。」

    想起左曉晴,張揚的心中不覺一暖,從左擁軍的這句話可以聽出,他對自己應該是有些好感的,其實在左擁軍出事之後,他對張揚這個年輕人就有了全新的看法。

    張揚隨口詢問了幾句左曉晴在美國的情況,左擁軍也沒有隱瞞,很詳細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並將左曉晴在美國的聯系方式交給了他。

    張揚去看蘇老太的時候,老太太已經睡著了,葛春麗紅著眼圈守在床邊,李長宇向張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和他一起退了出來。

    來到門外,李長宇向張揚道:「你先回去吧,你蘇大娘應該沒事!」

    張揚點了點頭,他離開醫院的時候在電梯口遇到了洪玲和陳國偉,兩人看到張揚都是十分的驚喜,迎了上來。

    陳國偉笑道:「張揚!你可是很少到這裡來了!前些日子我們給左曉晴送行的時候,到處找你,你手機也不開,單位也找不到你,害得我們都以為你失蹤了。」

    洪玲補充道:「曉晴不知有多失望!」

    張揚笑了笑:「你們兩個還真是相親相愛啊,整天呆在一起不膩嗎?」

    洪玲搖了搖頭。

    陳國偉道:「來醫院干什麼?有事啊?」

    「探望一個病人!」

    「要幫忙嗎?」

    張揚搖了搖頭,看到洪玲手中拎著飯盒:「國偉好福氣啊,一值夜班就有人給你送飯!」

    洪玲道:「不是給他的,我二姨病了,住在心內科!對了,張揚,你不是政府的人嗎?關系又廣,幫我反映反映,這江城制藥廠已經快一年不開工資了,還讓人活不?還有,拖欠的職工的醫藥費怎麼辦?」

    張揚笑道:「我說洪玲,你是江城人民醫院的,跟制藥廠啥關系啊?什麼時候調到多管局去了?」

    洪玲瞪了他一眼道:「我二姨就是江城制藥廠的會計,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輩子,現在不但工資沒著落,連看病都沒人管了!」

    張揚道:「我就是一小小的科長,你當我是江城市長啊?這種事情你跟我說了也沒用,我就是想管也管不著!」

    洪玲道:「你想管就能幫上忙!誰不知道你張處長的能耐啊!」

    「打住,我那個處長讓人給撤了,現在我在招商辦混日子呢!」

    「真是一進步青年,招商辦那可是肥缺,要不你幫我活動活動,把我也調進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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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18 18:49:22
第一百九十三章【走私風雲】(上)

    張揚雖然已經定下去企改辦當副主任。

    可企改辦目前還沒有正式成立,除了已經定下來的馬華成和張揚這一正一副兩個主任,並沒有其他的動靜,而且一直以來企業改革企業財產清算都有國資委負責,企改辦這個新生部門,職能並不明確,連馬華成這個企改辦主任還在國資委上班,也就是說企改辦連個具體的辦公地點都沒有,市裡提出了這個概念之後,似乎又把這件事給遺忘了,張大官人仍舊在招商辦混他的日子,偶爾在路上遇到馬華成,會主動問起企改辦的事情,馬華成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熱情,一來二去,張揚也感覺到沒有意思,懶得開口再問。

    眼看就是九月,已經是學生開學的日子,張揚正在盤算要不要送趙靜去東江,順便前往顧家,給顧養養送件禮物。祝賀她開始大學生涯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胡茵茹入獄了,這件事還是張揚聽顧佳彤說的,東江忽然嚴查走私黑車,直接查到了周雲帆的龍翔商貿,周雲帆目前身在印尼,作為龍翔商貿的負責人胡茵茹理所當然的遭到了調查。

    張揚一直將胡茵茹視為自己的好朋友,雖然兩人之間從未涉及到男女感情的層面,可是胡茵茹出事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更何況他對這件事很清楚,走私黑車一直都是周雲帆在做,跟胡茵茹的關系不大。其實拋開這件事的原因不論,單單是沖著朋友關系,他也得去關心一下。

    張揚知道消息的當天就向招商辦主任董紅玉請了假,其實他請假只不過是走過場,董紅玉從來不管他,抱著放任自流的態度,張揚請假也是為了避免有小人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李長宇那邊還是要說一聲的,李長宇知道張揚去東江委托給他一件事情,讓他去找平海日報的記者梁東平,還是因為上次教育局集資案的事情,江城方面已經通過宣傳部有效控制了輿論的傳播,可這個梁東平對這件事仍然抓住不放,經常發布這方面的消息,搞得李長宇很是被動,他想張揚去東江找到這位記者好好跟他談談,讓他不要再關注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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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佳彤也不在東江。她送妹妹前往北京,藍海公司在北京也有業務需要處理。張揚在這件事上也沒有打算去驚動顧允知,自從知道顧允知現在對自己的態度之後,張揚還是盡量避免和他接觸,他首先去找了白沙區公安副局長欒勝文,欒勝文對這件走私黑車案是清楚的,走勢黑車案上牌是在保和縣事發的,其實保和縣給走私車上戶的事情由來已久,縣委縣政府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這件事每年都能給縣裡增加幾千萬的收入,周雲帆一直以來都是通過這一途徑給黑車上牌。

    可在不久前全國性的打擊走私行動大張旗鼓的開始了,一封檢舉信直接送到了新任代省長宋懷明的手中,宋懷明在省委常委會上提出了這件事,當場省常委們就表示這件事絕不可以姑息,一定要徹查到底,派出了由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帶隊的檢查組,直接進駐了保和縣交警大隊,過去這種形式的檢查也不是第一次,地方上也有他們的應對之道,無非是接待好一點,禮物送得厚一點。可沒想到這次檢查組玩真的了。一來到保和縣就呆著不走了,說是省裡有指示,該抓的堅決要抓,該免職的堅決免職,不查到底絕不收手,保和縣幾位常委被逼的沒有辦法,只能授意授意檢察院方面抓了縣交警大隊大隊長和財務科長。

    可是這件事仍然沒平息下去,檢查組順藤摸瓜查到了龍翔商貿,讓東江市公安局配合,把龍翔商貿總經理胡茵茹給抓了起來,現在龍翔商貿的一切生意都已經被暫停,市裡派出調查組,調查公司的財務狀況。

    張揚來東江之前並沒有想到這件事鬧得這麼大,他皺了皺眉頭道:「龍翔商貿的法人代表是周雲帆,這件事胡茵茹是無辜的。」

    欒勝文笑道:「張揚,這件事的主要責任人肯定是周雲帆,不過胡茵茹也推卸不了責任,作為公司的主要經營者之一,她不可能不知道龍翔商貿一直在從事著非法走私經營,這次上頭打擊走私犯罪的決心很大,而且宋省長親自發話,要把這件事徹查到底,我看她要有麻煩了。」

    張揚忽然想起一句話,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來代省長宋懷明的第一把火就要從打擊走私犯罪燒起。

    欒勝文道:「其實這件事你不應該找我,張德放是保和縣公安局副局長,又是顧書記的外甥,他知道的內情比我要多得多。」

    張揚喝了口茶,緩緩將茶杯放在茶幾上。

    其實他剛開始的時候想過去找張德放,可張德放和周雲帆之間的關系他是知道的,他幾乎可以斷定,在周雲帆走私黑車的事情上,張德放一定脫不了關系,所以張揚沒有去找張德放,張德放的為人他很清楚,此人圓滑世故,周雲帆上次和日本人發生沖突的時候,他就置身事外,絕不是一個能夠患難與共的人。

    「胡茵茹的事情最嚴重會怎樣?」

    欒勝文想了想方才道:「根據我國刑法,走私貨物、物品偷逃應繳稅額在五十萬元以上的,處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偷逃應稅額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張揚聽得汗毛直豎:「我x,不會吧,這麼重啊?」

    欒勝文道:「據我所知龍翔商貿涉及的偷逃稅額應該超出了五十萬,不過好在胡茵茹並非是法人,現在也沒有證據指認她參予了走私活動。」

    張揚道:「欒局,能不能安排我和胡茵茹見個面?」

    欒勝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好,我會盡快為你作出安排!」

    胡茵茹的頭發已經剪短,拘留所的條件當然比不了過去,她沒有化妝。靜靜坐在張揚的對面,唇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宛如一朵不事雕琢的白蓮花,綻放著一種張揚過去未曾發現的自然之美:「謝謝你能來看我!」她的語氣仍然波瀾不驚,在一個年輕女性的身上很少可以見到如此的鎮定。

    「能不能聯系上周雲帆?」

    胡茵茹搖了搖頭:「周叔不會在這種時候回來的!」這次的事情搞得很大,周雲帆如果在這種時候回國,肯定要被緝拿歸案,周雲帆並不是傻子,在幾年前他就已經通過關系入了加拿大國籍。

    「可是,你不該替他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胡茵茹望著情緒激動的張揚,明澈的美眸中閃過一絲感激。她輕聲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走私黑車的事情雖然不是我在主持,可是我也不能完全撇開關系,張揚,算了,不要為我的事情奔波,我已經認命了,他們想怎樣判就怎樣判,這件事總得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

    「是你的責任你出來承擔,不是你的責任你憑什麼承擔?」張揚有些憤怒的叫道。

    一旁的女警不得不提醒張揚注意說話的方式。

    胡茵茹道:「張揚,真的,這件事不好處理,你不要惹事!」

    張揚道:「別忘了,我們是好朋友,咱們有純潔的**友誼!」

    一種莫名的情緒觸動了胡茵茹的內心,她咬了咬嘴唇,抑制住鼻子發酸的沖動,她小聲道:「或許你對我是,可是我對你的那份友誼……早已經改變了味道……」

    說完這句話,她匆匆站起身向裡面走去,任憑張揚在身後如何呼喚,始終沒有回頭。

    ****************************************************************************************************

    張德放拉開車門的時候,被一個人用力一推,他被推到了車裡,伸手想要去摸槍,手腕被人用力握住,頓時動彈不得,張德放轉過頭去,這才看到突襲自己的人是張揚,他苦笑道:「張揚,你搞什麼?靠,我還以為歹徒要襲擊我呢!」

    張揚放開他的手腕,來到車內坐下,沒好氣道:「張局長,你可真難找,手機關機,傳呼不回。座機停機,單位找不到你,到底出什麼隱秘任務啊?」

    張德放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老弟,我也不瞞你,正在辦調動呢,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斷進步,我也總不能老窩在保和縣?」

    張揚知道他極其奸猾,跟他說話越是繞彎子越沒什麼意思,直截了當道:「我聽說保和縣出了大事兒,你這個時候走,該不會跟這件事有關系吧?」

    張德放笑道:「我說老弟,你怎麼老喜歡拿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呢?」

    「不管這事兒跟你有沒有關系,張哥,胡茵茹落難了,你在東江關系多面子廣,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張德放的回答極其干脆:「這事兒我幫不上忙!別說我幫不上忙,我勸你也別跟著摻和,現在是上頭要抓走私,已經不僅僅是退賠罰沒的問題,連保和縣交警大隊長都被抓了,你當是小事啊?我跟胡茵茹也是朋友,我是想幫她,可周雲帆逃了,這件事說不清楚,我是一國家干部,我還是一公安干警,我不插手這件事都有人說我跟這件走私案有關,我要是插手更說不清,再說了,我也沒有插手的能力。」

    張揚冷冷看著他,這廝真不是東西,他居然好意思說跟走私案沒關系。

    張德放也知道張揚不相信自己,他嘆了口氣道:「這種案子都是越掀越大,省紀委工作組在保和縣坐住了不走,他們一天不走就證明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想把這件事往深了挖!這種時候是最敏感的,人家躲都來不及,你說咱們跟著摻和什麼勁?」

    張揚眯起眼睛看著張德放道:「你的意思是讓胡茵茹自生自滅,你不管了?」

    「老弟,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可現在的確不是我們插手的時候……」張德放說話的時候,他傳呼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居然是舅舅家裡的電話,慌忙打開手機回了過去。

    接完電話,他向張揚笑道:「你看,說著說著又有事了,我舅舅讓我去他家一趟,本來還想中午跟你一起吃飯呢。」

    張揚歪著嘴角笑了笑,他對張德放的印象呈直線下降,通過剛才的這番話,他算明白了,想讓張德放出面去幫助胡茵茹根本沒有任何可能,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向張德放揮了揮手道:「再見啊!」

    張德放忽然想起一件事,落下車窗道:「對了,你那輛吉普車好像戶主是周雲帆吧,別開東江來了,別讓人盯上了。」

    張揚倒沒有注意這件事,張德放提醒他之後,他才想起自己的那輛車也是走私來的,雖然現在有了合法的行駛證,可其中也有問題。

    有問題的車不僅僅是張揚這一輛,顧佳彤為了慶賀妹妹入學,送給她的那輛寶馬mini面臨著同樣的問題,這輛車是顧佳彤通過胡茵茹買下的,顧允知之所以把張德放叫到家中,就是為了問清這件事。

    張德放來到寧靜路9號的時候,顧允知正在客廳中看電視,兒子顧明健去了北京,大女兒顧佳彤送小女兒養養去北京入學,這樣一來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

    張德放對這位擔任省委書記的舅舅一直都是心存敬畏的,他在官場上能夠有今天的作為,顧允知雖然沒有從正面上給予幫助,可他們之間的這種關系無形中給他的照顧不小,張德放很聰明,也懂得利用這種關系,顧允知對他的這種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姐姐死得早,他對姐姐家的兩個孩子還是要關照一下的。

    張德放恭恭敬敬叫了聲舅舅,然後把兩盒六安瓜片放在茶幾上,顧允知瞄了一眼,低聲道:「坐!」

    張德放這才怯生生坐下,他對舅舅的脾氣很了解,除非是逢年過節,顧允知很少主動打電話給他,雖然自己是他的外甥,顧允知平時也很少叫他來家裡,只要叫他過來肯定有要緊事,張德放這陣子心緒不寧,自從龍翔公司走私案發之後,他就感到不安,剛才張揚問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說實話,他和方雲帆的關系絕非自己撇清的那樣簡單,如果不是他的穿針引線,方雲帆也不會在保和縣暢通無阻。

    顧允知道:「養養那輛車是你幫忙買的?」

    張德放慌忙搖頭:「不是!佳彤和胡茵茹本來就認識,養養也認識她,是佳彤買來給養養當入學禮物的,我不知道!」他的確不知情,所以急著撇開關系。

    顧允知拿起遙控關上了電視:「保和縣走私車上牌的事情跟你有沒有關系?」

    張德放接著搖頭:「沒關系,我又不負責交通,交警大隊跟我不搭界!」

    顧允知道:「沒關系就好,最近我聽說你和龍翔商貿的關系很密切!」

    張德放的嘴很硬:「舅舅,現在說什麼的都有,你也知道,我朋友多,喜歡交際,所以認識的人三教九流什麼都有,可我認識並不代表著,我會跟他們有生意來往,您知道的,我是一個國家工作人員,我根本沒有經商,這些事我從不涉及。」

    顧允知對張德放的話半信半疑,可目前也沒有任何的證據表明張德放跟龍翔商貿走私案有任何的關系,反倒是女兒買來的那輛汽車被一封匿名信告到了紀委,省紀委直接把信送到了他手裡,顧允知還沒有去問女兒,先找張德放落實一下情況。

    張德放道:「那輛車我知道,佳彤應該不清楚車的來路,她買車的時候,車子已經在保和縣車管所備好案,法律上不存在任何的問題,舅舅,是不是有些人想拿這件事做文章?」

    顧允知淡然一笑,他當然知道顧佳彤買來的這輛車不存在任何問題,就算有問題,有人想拿這件事做文章,有他在位一天,也興不起任何的風浪。顧允知從幾上拿起茶杯,抿了口苦茶,眉宇微微皺了皺道:「外面怎麼說?」

    張德放知道舅舅這是想問問外面對這件事的看法,他觀察了一下舅舅的表情,然後小心翼翼道:「外面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宋省長燒得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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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走私風雲】(下)

    顧允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宋懷明來到平海的時間並不長,他們之間正處在一個相互觀察,相互磨合的過程,他比宋懷明大了將近二十歲,這樣的年齡差距,注定做事的方法,看待問題的觀點會有所不同,這次保和縣走私車事件動靜鬧得很大,開始的時候顧允知是抱著旁觀者的態度,他要借著這件事觀察宋懷玉做事的風格和方法,很快他就發現,宋懷玉做事雷厲風行,而且毫不拖泥帶水,而且他很會把握事情的分寸,做每件事之前,總會在面子上請示自己一下,以表示對他的尊重,而這種請示基本上都是在事情大局已定的情況下,比如這次打擊走私車事件,顧允知當然會表示贊同。

    其實走私車上牌的事情並非存在於保和縣一個地方,在平海。甚至在國內的其他地方都有這種現象的存在,只不過保和縣過分了一些,縣領導過於看重這一塊的收入。

    顧允知還知道一件事,這次省紀委派出的檢查組組長,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和新來的省長宋懷明是同期黨校的同學,兩人的關系很好,這次檢查組在保和縣徹查走私車上牌案的力度很足,交警大隊長被抓,仍然沒有讓他們就此止步,明眼人都看出,這次保和縣還得要有所動作才能讓檢查組滿意,顧允知正是在檢查組遲遲不願撤離保和縣這件事上看出,宋懷明要借著這件事燒他上任以後的第一把火。

    張德放看到舅舅的臉色很平和,這才壯著膽子道:「舅舅,其實我覺著這件事沒必要搞這麼大,給走私車上牌不僅僅是我們保和縣,也不僅僅是平海,咱們國家窮,很多地方政府都將這件事當成一個增加收入的手段。」

    顧允知的表情古井不波:「你知道保和縣單單是通過給走私車上牌每年有多少收入嗎?」

    張德放當然清楚,他甚至比顧允知還要清楚的多,可他不敢說。

    顧允知道:「一千多萬,保和縣增加一千萬的收入,意味著國家流失多少稅收?保和縣的這幫領導,眼光就這麼短淺,只看到了自己的小家,卻忽略了整個大家,真是狹隘。這種歪風邪氣怎能不打?不但要打,還要一打到底,狠狠的打,打到以後再也沒有這種事情發生。」

    張德放道:「國家的法制原本就是個逐漸完善的過程,法制逐漸完善,干部的意識也在逐漸完善,總得要給人改正錯誤的機會。」

    顧允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也聽出張德放今天老是向著保和縣方面說話。

    張德放被舅舅這一眼看得額頭見汗,他慌忙解釋道:「我是就事論事,我是說任何事太激進了總是不好的。」

    顧允知笑著點了點頭:「聽說你最近在忙著調動的事情?」

    張德放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在保和縣已經呆了四年了,家裡都在東江,我爸年紀也大了,身邊需要人照顧,我回來方便一些。」

    顧允知並沒有表態,目光落在那兩盒茶葉上:「你帶回去吧,我不缺茶葉,拿去孝敬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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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揚意識到讓張德放幫忙沒有任何可能的時候,他開始考慮誰才能幫助自己,他在東江的朋友不少,可這件走私車案件是省紀委關注的事情,有能力幫助他的人很少。

    顧佳彤無疑算一個,可自從顧允知明確反對顧佳彤和他交往之後,張揚對借用顧允知的關系十分的避諱。

    仔細考慮之後,他想起了一個人,豐裕集團董事長梁成龍,他和梁成龍之間過去曾經有過不快,可是因為對付王學海這個共同的敵人兩人的關系有所改善。

    張揚還利用自身的關系和能力,在北京幫助梁成龍化解了京都大廈的事情,讓他免除被王學海利用京都大廈工程之事要挾。

    可以說梁成龍欠了張揚一個很大的人情,如果不是胡茵茹落難,張揚是不會開口求梁成龍的,可他在反復考慮之後,還是決定讓梁成龍幫忙。

    梁成龍聽張揚說完胡茵茹的事情,整個人沉默了下去,龍翔商貿的事情鬧得很大,身在東江商界,他早就聽說了這件事,過去他和周雲帆的生意往來很密切,也知道周雲帆從事走私車生意,他還通過周雲帆買過幾輛車呢,事實上不但是他,省委家屬院中很多進口車都是得自於周雲帆的途徑。

    張揚找他,肯定是看中了他有一個現任東江市委書記的叔叔梁天正,保和縣是東江的轄縣,梁天正對東江的影響力毋庸置疑。不過梁成龍也非等閒之輩,他馬上想到了張揚和顧佳彤的關系,在別人看來,張揚和顧佳彤的感情只是傳言,可在梁成龍看來。他們兩人絕對是實打實的真事兒,張揚和顧佳彤這麼好,他不動用顧佳彤的關系去求省委書記顧允知,反而找上了自己,這件事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顧允知不方便出面。

    梁成龍道:「張揚,我這人不喜歡繞彎子,有什麼說什麼,這件事有些棘手,龍翔商貿的事情我知道,這次是宋省長關注,省紀委介入,胡茵茹作為龍翔商貿的總經理,她的責任很難撇清。」

    張揚道:「周雲帆才是老板,胡茵茹一直以來都是幫他管理公司,一個管理人員就算是承擔責任,又該承擔多少?總不能所有的罪責都讓她一個人承擔?」

    梁成龍道:「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找我叔叔好好談談,就算是不能確保胡茵茹無罪,我相信應該可以幫她減輕罪責,畢竟周雲帆才是後台老板,公司的法人也不是胡茵茹。」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周雲帆這個人很不簡單,怎麼這麼巧出事的時候他就去了印尼?還有龍翔商貿賬上的流動資金很少。清算整個公司都未必夠上繳罰款的。」

    張揚有些憤怒的在桌子上拍了一記:「他也算個男人,出了事情一走了之,讓一個女孩子留下來背這個黑鍋,要是讓我遇到他,我非揍死他不可!」

    梁成龍領教過張揚的拳腳,不由的苦笑道:「現在說這些沒什麼用處,這種事情的關鍵,第一,要找出事件的主要責任人,就是周雲帆,就算他不願意回國。也要想辦法聯系上他,如果他肯出面認罪,這件事就會有轉機,第二,要及時把罰款交出來,這件事的關鍵還在於周雲帆,這個窟窿咱們都無能為力,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積累了相當不菲的財富,我相信走私車的事情只是他諸多生意中的一項,這筆罰款他出得起,第三,要看胡茵茹自己的表現,無論她在走私案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話一定不可以多說,事情都怕越鬧越大,說得越多,事情反而就越大,你以後承擔的罪責也就越大。」

    梁成龍分析的頭頭是道,他最後道:「最關鍵的一點還是上頭的態度,這次走私案是宋省長提出,省紀委坐鎮,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宋省長的頭把火,他究竟想燒到何種程度,究竟是想出風頭?還是想以這件事為探路石試探一下省裡其他人的反應,這件事只能以後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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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懷明坐在返回寧靜路11號的汽車上,手中拿著一份平海日報,他把其中的一份內容指給秘書鐘培元道:「江城教育局很厲害嘛,老師都鬧起了停課,挪用集資款,扣發老師半年工資,這種事,國內恐怕都能排的上第一!」

    鐘培元道:「具體的事情不清楚,不過我聽說江城方面已經處理好了這件事,集資款已經追回去了,老師的工資也得到了解決。」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我們的政府官員總是喜歡亡羊補牢。未雨綢繆的事情為什麼不多去做一些?非要等出了問題,再去解決,再去堵漏洞,就算有機會改正,可是給國家已經造成了損失。」他的手機這時候響起。

    宋懷明接通電話,電話是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打來的,劉豔紅道:「老同學,有沒有空,我想你請我吃飯!」

    宋懷明不禁笑了起來,讓人請吃飯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在他認識的女性之中只有劉豔紅一個,他很愉快的答應了劉豔紅的要求:「在哪裡?」

    「御王府,秋水閣!」

    宋懷明讓司機改變了路線,直接把他送到了御王府,這裡距離寧靜路並不遠,宋懷明讓司機把鐘培元送回家,回頭不要接自己了,他想吃完飯後自己走回去。

    劉豔紅已經在御王府等了一會兒了,涼菜已經上桌,桌上放著一瓶三十年窖藏的五糧液。

    宋懷明笑著在劉豔紅對面坐下:「酒不錯!」

    劉豔紅道:「我跟朱德桓離婚後,分了一半家產,這酒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她老公朱德桓是一位成功的商人,現在事業的重心已經轉到了西部,兩人聚少離多,加上劉豔紅本身的性情過於要強,最終造成了他們的分手,離婚的時候劉豔紅獲得了一半家產,眾所周知的就是,她位於清涼湖畔的豪宅,現在價值已經八百多萬。

    宋懷明道:「都說平海省委省政府中最有錢的干部就是紀委劉書記,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劉豔紅笑道:「是不是我們紀委干部就得一窮二白,就得兩袖清風,這才能夠證明我們清廉公正?」

    「我可沒那麼想!咱們國家也沒規定有錢人就不能當官了!再說了你的財產也不是來路不明!」

    劉豔紅給宋懷明倒了杯酒,她在黨校的時候就知道宋懷明的習慣,宋懷明喝酒很有分寸,朋友私下喝酒,他倒酒也只倒一次。

    宋懷明面前的玻璃杯倒滿了得有四兩,他看了看玻璃杯,搖頭苦笑道:「老同學,你想把我給灌醉了?」

    劉豔紅道:「灌醉你干什麼?圖你財?你錢不如我多,圖你色,你也是人到中年!」她說話向來都口無遮攔。

    宋懷明哈哈大笑起來:「沖著你這句話,今晚我跟你每人一半,不過咱們喝完這瓶不許再多喝了,我知道你酒量,真要是喝下去,醉倒的肯定是我。」

    兩人碰了碰杯子,喝了一大口,劉豔紅是一斤半的酒量,在女性中並不多見,她夾了顆草莓吃了,談到了今晚的主題:「懷明,保和縣方面交警大隊大隊長和財務科長都已經落案,這件事也基本查出了眉目,關鍵人物之中還有龍翔商貿的周雲帆在逃,這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收網?」

    宋懷明喜歡一邊喝酒一邊飲茶,抿了口清茶道:「是不是工作中遇到什麼阻力了?」

    劉豔紅搖了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最近省紀委收到了一封舉報信,說顧書記的女兒也從龍翔商貿買過一輛走私車,曾書記把舉報信給顧書記送過去了。」

    宋懷明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淡然道:「居然會有這種事?」

    劉豔紅絕非普通的女性,她也知道這位老同學的城府和智慧,宋懷明來到平海之初便接著這次全國嚴厲打擊走私犯罪的機會,將矛頭直指走私黑車,其用意不僅僅是燒第一把火這麼簡單,宋懷明是省部級干部中最為年輕的一批,他能夠在四十四歲的年齡登上如今的高位,不僅僅是因為他有能力有手腕,他同樣擁有著深厚的背景和強硬的靠山,劉豔紅從種種的跡象推測出,宋懷明很有可能在利用這次的走私車事件試探平海勢力結構的分布,同時也在試探著顧允知的態度和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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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我是你的女人】(上)

    宋懷明燒這把火的確抱有明確的目的,了解周圍實際情況的最好方法就是通過實際行動,他的前任許常德在平海省長的位置上呆得時間不長,整個任職過程可以用默默無聞來形容,這和許常德的能力有關,和省委書記顧允知的強勢也有著很大的關系,宋懷明不是許常德,他明白政治上韜光隱晦是應該的,可是適當的展示實力也是必要的,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並非是一味的忍讓和退縮,而是讓別人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認識到自己的能力。

    劉豔紅對宋懷明十分了解,知道宋懷明是個不甘居於人下的人物,他在靜安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就以法制、經濟兩手抓而聞名,在國內到處都是一片改革開放,經濟為主的浪潮中。

    宋懷明不為所動,他提出平衡概念,而且要以法制為基礎,確保良好的社會秩序和社會環境,這才能夠保證經濟發展井然有序的進行,才能保證老百姓的利益,投資商的利益。

    平海和北原是相鄰的兩個省份,北原的經濟發展要落後於平海,這和兩省的環境有著一定的關系。可靜安在宋懷明上任之後,經濟發展的速度在北原已經名列前茅。

    劉豔紅道:「保和縣交警大隊大隊長和會計已經被抓,他們的口都很緊!」

    宋懷明笑道:「給走私車上牌可不是他們兩人說了算的,這件事跟整個保和縣的領導層都有關系。」

    劉豔紅道:「其實同樣的事情國內有很多,他們的出發點是為縣裡增加收入,並非為個人謀求利益,這是一個認識的問題。」平心而論,劉豔紅認為這件事不應該挖得太深。

    宋懷明道:「交警大隊長和會計就代表了保和縣的態度嗎?看來他們對所犯的錯誤認識的不深刻,無論他們這樣做的初衷是不是為了個人私利,損害國家利益是不爭的事實。」

    劉豔紅表情復雜的看著宋懷明,宋懷明對於走私車打擊的態度之堅決,是她一開始時並沒有想到的,保和縣的事情並沒有讓他滿足,看來檢查組一時半會還不能撤離。

    張揚駕車回酒店的途中在鼓樓廣場被交警給攔住了,十多名交警正在現場執行著檢查任務,這兩天配合省裡的打擊走私行動,東江交警大隊也開始了一系列的交通整治,對醉酒駕車、無證駕駛、黑車上路進行了嚴厲打擊。

    張揚下了吉普車,他並不害怕檢查。自己行駛證駕駛證都帶著,而且當天並沒有喝酒,應該沒什麼毛病。

    交警看了看他的駕照,又拿出行駛證跟車牌號對照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張揚,聲音嚴厲道:「車主不是你?」

    張揚點點頭:「借朋友的?不行啊?」

    交警認識周雲帆的名字,他拿著行駛證去了當晚值勤隊長那裡,去匯報什麼。

    張揚感覺有些不妙,再看看周圍,停著五六輛進口車,其中還有兩輛掛著省委家屬院的通行證,看來東江在路上跑的走私車不止自己這一輛,他心頭坦然起來,可過了一會兒,看到其他車都被放行了,只剩下他這一輛,那名值勤隊長和剛才檢查他的交警一起走了過來,值勤隊長道:「你是江城人?怎麼開著東江牌號的車輛?」

    「違法嗎?」張揚有些不耐煩了。

    「違不違法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值勤隊長說話有些強勢。

    張揚眯起眼睛不屑的看著他:「誰說了算?」

    「法律說了算!」

    這時候又有一輛捷豹被攔下,司機並沒有下車,他向值勤隊長打了個招呼:「陳隊!」

    值勤隊長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手下放行,張揚也認出那小子竟然是過去和妹妹談戀愛的丁斌,省政法委書記丁巍峰的兒子,頓時就感到氣不打一處來,丁斌顯然也認出了張揚,他對張揚是說不出的害怕,連招呼都沒敢打,開著就向遠方駛去。

    張揚冷笑道:「怎麼著?他開的也是進口車,怎麼你們不查?非得查到我頭上,合著我好欺負是不是?」

    這名值勤隊長叫陳興剛,是東江鼓樓區交警大隊副大隊長,他和丁斌的二哥丁兆勇是同學,當然知道丁斌的家庭出身,這輛車他也認識,是丁兆勇的。

    所以連丁斌的行駛證都沒有檢查就予以放行,這種人情照顧,對他們來說也是很正常事情,誰曾想遇到了一個較真的。

    他望著張揚:「你什麼態度?知道什麼叫妨礙執法嗎?」

    張揚笑道:「給我扣帽子,你真厲害,成,你們檢查完了嗎?我兩證齊全,也沒喝酒,也沒違規,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陳興剛也是出了名的難以招惹的脾氣,他搖了搖頭道:「對不起,我懷疑你的車輛有問題,你的行駛證駕駛證按照規章要暫時扣押,明天你去鼓樓區交警大隊接受處理!」

    「憑什麼?我他**哪裡違法了?」

    陳興剛怒道:「同志,請注意你的言辭。家庭地址,電話!你跟周雲帆是什麼關系?他為什麼把車給你用?」

    張揚這個怒啊,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啊,他點了點頭道:「這樣吧,這車也不是我的,我找人借的,你們想了解情況找車主談!」反正周雲帆也不在國內,累死他們也聯系不上車主。

    陳興剛被張揚傲慢的態度激怒了,你以為我查不到?行駛證上都有登記電話號碼的,他走到一邊,很快就查到了行駛證登記的電話號碼,電話是東江號碼,他在張揚的面前報出電話,張揚點點頭,他也感到奇怪,陳興剛是怎麼弄到顧允知家裡的電話號碼的,可他已經預料到事情正在朝著有趣的方向發展,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你自己找死,跟我沒關系。

    陳興剛直接按照號碼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婦女,陳興剛問道:「請問平A12345是你們的車嗎?」

    事情往往就是那麼湊巧,這吉普車的車主雖然還是周雲帆,可車牌卻是顧佳彤幫著張揚辦理的。

    辦車牌的時候,顧佳彤鬼使神差的留下了自己家裡的電話,要知道省委書記家裡的電話都是保密的,連電信局都查不到,可顧佳彤當時腦子並沒有多想,隨手寫了出來,誰曾想當時無意間寫下的這串號碼,今天卻掀起了一場軒然大*。

    保姆接電話的時候,顧允知正在客廳收看新聞,保姆抬起頭:「顧書記,有人問車的事兒!」

    如果是別的電話。顧允知是不會接的,聽到車的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顧佳彤買來的那輛寶馬mini,這件事已經有人舉報到了省紀委,顧允知內心是很不爽的,他還以為有人向自己解釋這件事,他點了點頭。

    保姆將電話送到他的身邊,顧允知拿起電話:「喂……」

    他的話還沒說完,對方便威嚴十足的質問道:「你是平A12345的車主?這輛車你是從龍翔商貿買來的?」

    在顧允知的印象中,還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他皺了皺眉頭,那輛寶馬車的車牌號他並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張揚的車牌號,這種小事他很少去關注,聽到龍翔商貿的名字,他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你是誰?」

    「不要管我是誰?我在查案!你現在和一種走私汽車案有關,你最好配合公安機關調查!否則……」

    顧允知強壓怒火反問道:「否則怎麼樣?」

    「你知不知道購買走私車也是犯罪?」

    「那你來抓我!」

    平海的這位大老板從未有像現在這般憤怒過,他感到胸口有一團火焰正在熊熊燃燒,可是他的語氣仍然冷靜平緩,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憤怒。

    「姓名、家庭住址!」

    「顧允知,寧靜路9號!」

    陳興剛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掛上了電話,他握著電話的手沒來由顫抖起來,他當然知道顧允知是誰?更知道寧靜路9號在平海所代表的意義,陳興剛轉向張揚,這廝正靠在吉普車前保險槓上,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陳興剛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恨不能沖上去,狠狠一拳打歪他的鼻子,可他只能想想罷了,他不敢。陳興剛走了過去:「車輛登記電話是……是顧書記家的……?」

    張揚點了點頭:「是!」

    「你……你怎麼不早說……」

    「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張揚的語氣充滿了嘲諷,麻痺的,什麼東西,政法委書記的兒子你查都不查就予以放行,我跟你說盡好話,你還要扣我的兩證。

    我張揚就這麼好欺負啊,平心而論,他是真沒想把這把火燒到顧允知的頭上,誰曾想顧佳彤當時在登記車輛的時候稀裡糊塗的把她家的電話號碼給報了上去,看來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顧老板想置身事外都不能。

    此時陳興剛的電話響了起來,嚇得他差點沒把電話給扔出去。

    看了看電話是老朋友劉興德的,他走到一邊接了個電話,劉興德是為被查到的朋友說情的,陳興剛現在滿腦子都是招惹顧允知的事情,他低聲道:「老劉,你認識一個叫張揚的嗎?」

    劉興德當然認識,上次在永安廣場張揚和當地混混大奔一幫人打架,把劉興德弄得顏面盡失,還好有欒勝文及時提醒他,才沒有栽大跟頭,他驚聲道:「江城的張揚?」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劉興德慌忙道:「興剛,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遇到他,你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總之別讓他記住你!」

    陳興剛對這電話直喘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晚了……」

    *****************************************************************************************************

    陳興剛親自把行駛證和駕駛證送回了張揚手裡,他想陪笑來著,可是卻笑不出來,得罪了平海大老板,誰也笑不出來。

    張揚拿回自己的證件就上了吉普車,這件事他沒錯,他也沒想利用顧允知,是陳興剛自己找死,張揚雖然不知道顧允知說了什麼,可從陳興剛沮喪惶恐的表情上已經推測到顧書記肯定發火了。

    張揚也很生氣,可是他犯不著跟陳興剛這種人生氣,他來東江的目的也不是找兩個交警發洩一下心中怒氣的,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救人,為了救胡茵茹,剛才丁斌的那輛車肯定有問題,如果不是因為他認識陳興剛,不是因為他老子是平海省政法委書記,他受到的盤查肯定要和自己一樣。

    張揚很善於從小見大,舉一反三,既然丁斌有這樣的情況,平海很多高官的子女一定存在著同樣的問題。他要把這些人的材料都收集起來,你們省裡不是想折騰嗎?那咱們就折騰下去,眼前一個明擺的例子,政法委書記的兒子你們查不查?他記得過去有句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知道現在有句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顧允知接完那個電話之後,就很郁悶的回房休息了,他表示今晚任何的電話都不接。

    這個夜晚對陳興剛是永生難忘的,他注定無法成眠,和他一樣無法成眠的還有鼓樓區公安分局局長翟慶廣,還有東江新任公安局局長駱建新。

    這件事甚至已經通報到了東江市委書記,平海省副省長梁天正那裡,梁天正非但沒有感到驚慌,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真是戲劇性的一幕,打擊走私車居然打到了省委書記顧允知的頭上,這下有熱鬧看了。

    梁天正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侄子梁成龍正在他家裡,對張揚委托的事情,梁成龍還是相當重視的,他和張揚雖然有過不快,甚至因為顧佳彤的事情被張揚打過,可之後發生的幾件事,讓梁成龍改變了對張揚的看法,他是個生意人,知道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眼前的張揚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在宋懷明被確定為平海代省長之前,東江市委書記梁天正和常務副省長趙季廷一樣,都對因為許常德猝死而空出的這個位置抱有濃厚的興趣,在外人的眼中趙季廷的希望要比梁天正大一些,可是梁天正也沒有放棄過努力,他通過私下途徑聯系過文副總理,委婉的表達出自己想要追求進步的決心,可文副總理對他的決心並沒有太多的反應,也許許常德事件的發生,讓文國權想暫時放一放平海的事情。

    事情的最終結果以宋懷明空降平海而告一段落,梁天正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想,他的心裡是很不舒服的。

    宋懷明的第一把火燒向了走私車上牌事件,首當其沖的就是梁天正治下的保和縣,這等於間接上打了梁天正的臉,梁天正治理東江的成績還是有目共睹的,拋開這件私車上牌不提,逐年增長的經濟數字足以說明一切。

    對於宋懷明提出的法制、穩定、和諧、發展,梁天正打心底是不贊成的,經濟發展才是如今的主題,全國上下到處都在提倡改革開放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發展經濟,老百姓有了錢才會去追求精神文明,經濟發展才能提高全民素質,宋懷明的一些理論在梁天正的眼中已經過時,本不應該屬於他這樣年紀的干部。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宋懷明才是代省長,是平海省委副書記,他正在有條不紊的推行著自己的政見,平海省委書記顧允知似乎對他的行為也是聽之任之。

    梁天正混跡官場多年,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宋懷明和顧允知之間早晚會有矛盾,而且這一矛盾不久就會表現出來,一切果然不出他所料,宋懷明的第一把火就燒到了顧允知的頭上。

    「叔叔,你看胡茵茹的案子有沒有活動的余地?」梁成龍小心地問。

    梁天正道:「你難道看不出在這次私車上牌事件中,龍翔商貿並不是重點?」

    梁成龍微微一怔,叔叔的話讓他悟到了一些東西,他想了想方才道:「任何事有開始就得有結束,省裡應該不可能永遠查下去吧?」

    梁天正反問道:「跟你有關系嗎?」

    梁成龍道:「我欠張揚一個人情,他這次決心要幫胡茵茹脫罪,找到了我,我打算盡力幫幫他!」

    梁天正道:「人就得知恩圖報,小龍,你這點做得很好。龍翔商貿的事情,罪魁禍首是周雲帆,只要他站出來認罪,把罰款補齊,胡茵茹的罪責相應的就會減輕許多。」

    「這件事我也考慮到了,可是周雲帆現在身在海外,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才不敢回來呢!」

    「周雲帆是不是一早就准備讓胡茵茹給他頂罪?」

    梁成龍道:「如果這樣,胡茵茹只怕就麻煩了!」

    梁天正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過問,她又不是公司法人,就算有罪,也不至於承擔龍翔所有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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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揚從來都不是一個耐心等待的人,尤其是他想到問題的解決方法之後,他找的第一個人就是丁斌,丁斌在東江師范大學很有名,這輛捷豹是他二哥丁兆勇的,他只是借來開開,誰曾想會這麼倒黴,剛巧被張大官人逮了個正著,更倒黴的是張揚一旦惦記上他就沒有輕易放過他的意思,這不丁斌開著這輛捷豹剛剛來到東江師范大學門口就被候在這裡的張揚攔住了。

    丁斌對張揚是打心底害怕,張揚攔在他的車頭,拍了拍汽車的引擎蓋,然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裡面的空調雖然很足,可丁斌仍然不可避免的冒汗了,他顫聲道:「張哥……有事兒嗎?」他並沒有想到張揚是沖著他的這輛車來的,還以為張揚要找他算趙靜的那筆帳,心中很是奇怪,自己已經好長時間沒和趙靜聯系了。

    「把行駛證和駕駛證都拿給我看看!」張揚此時的表現就像個交警。

    丁斌雖然覺著他的要求很無禮,可還是把兩證拿出來交給了他,張揚看了看,這行駛證上登記的名字是丁兆勇,他漫不經心道:「這車是從哪兒買的?」

    「龍翔商貿!」丁斌老老實實回答道。

    張揚一聽就來了興致,這就證明通過龍翔商貿買車的高官子弟不在少數,他也沒有為難丁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個學生開著捷豹出入校門,太招搖了,你爸要是知道也不會高興吧?」

    丁斌抿了抿嘴唇,眼睜睜看著張揚離開他的汽車,這才一溜煙向校園內逃去。

    張揚又去見了胡茵茹,丁斌的事情讓他開拓了思路,這些高官子弟從龍翔商貿買車的應該很多,他有理由相信,胡茵茹可能掌握著一份名單,走私汽車也不是小宗商品,龍翔的財務方面肯定會有詳細記錄。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胡茵茹卻拒絕出示這份記錄,她顯得有些憔悴,可目光卻異常堅定:「張揚,這件事你不用插手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擔!」

    張揚怒道:「什麼話?周雲帆犯下的罪孽,憑什麼你去埋單?我調查過,平海的不少高官子女都從龍翔商貿買過汽車,你把出貨記錄給我,既然他們想整治下去,咱們就把所有的事情給挑明了,看看哪一個是干淨的!」

    胡茵茹淡然一笑,她伸出白皙的小手輕輕覆蓋在張揚的大手上:「張揚,你是國家干部,別再任性了,這種事情抖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沒有出貨單據,走私汽車的生意一直都不是我過問,就算我有,我也不會交出來!」

    張揚反手將她冰涼的纖手握住,從胡茵茹的目光深處找到了那一抹淡淡的悲哀,他決不能眼睜睜看著胡茵茹從此身陷囫圇,他要將她從這裡救出去,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胡茵茹柔聲道:「你很喜歡英雄救美,還是你對我純潔的**友誼早已變色?為朋友,你應該不會如此盡力,我知道你是個重色輕友的人!」

    張揚輕揉著胡茵茹的纖手:「你很了解我?」

    「我怕你!你太有侵略性,我怕跟你在一起久了,純潔的友情會變味!」

    張揚低聲道:「所以你寧願選擇坐牢來避開我?」

    「避得開嗎?我坐一年牢心裡會想著你,十年還會想著你,只要我活著走出去,相見的第一個人只會是你,不過那時候我年華已經老去,青春已經不再,你這個重色輕友的人也許真的會把我當朋友!」

    「不會,因為我等不了十年,我一定要把你從這裡帶出去,無論用怎樣的手段,我也不要跟你當朋友……」張揚停頓了一下,然後望著胡茵茹的眼睛,壓低聲音道:「我要你做我女人!」

    胡茵茹芳心劇烈跳動起來,她當然明白張揚這句話代表的意義,她輕輕咬了咬嘴唇,俏臉微微有些發紅,輕聲道:「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花心的男人,可是……面對你……我卻又找不出討厭你的任何理由……」她明澈的美眸之上籠上兩層晶瑩的淚光。

    張揚握著她的手靜靜看著她:「信我嗎?」

    胡茵茹點了點頭,兩串晶瑩的淚珠兒終於順著皎潔的面龐滑下:「我信你,比任何人都要相信你,無論我能不能從這裡走出去,無論我要等十年還是二十年……我的心裡都會記著你,因為,我已經是你的女人,我只要做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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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10-18 18:51:02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是你的女人】(下)

    顧允知是笑著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的。

    可其他常委一個都沒有笑,宋懷明也沒有笑,顧書記的笑帶有很多種含義,他當然不會和一個小交警一般計較,可是這件事無疑已經讓他不爽了。

    常務副省長趙季廷是顧允知一手提拔起來的干部,這次宋懷明空降平海,讓他順其自然接替許常德的夢想破滅,在他心中對宋懷明的怨念無疑是最大的一個,顧允知的話說完,他就第一個站出來表態道:「目前的時代是一個深化改革的時代,許多制度都處於逐漸完善的過程,這就要求我們不可以將步子邁的太大,平海就像一艘巨大的航母,我們就像這航母上的水手,想讓航母跟高速戰艦比速度,怎麼可能?」

    顧允知笑道:「航母也罷,高速戰艦也罷,速度快一點總是好的,我在常委會上提起這件事並不是因為心裡不高興,而是我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我們這些人的家屬中。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有多少人通過直接或者間接的途徑購買了黑車?我們可以做一個自查行動。」

    顧允知的這句話說完,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在場的常委中有不少人的子女開著進口車出入省委家屬大院,顧允知平時都看在眼裡,他這句話等於告訴在場的每個人,你們不是想查嗎?我不怕查,既然想查,我就正式陪你們玩玩。

    宋懷明笑了起來,在場人中,他是表情最為輕松的一個,仿佛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並非是他,而是別人,這種心態連顧允知都有些佩服了,這個新來的代省長並非是只靠著喬老給他撐腰,他的確有膽子,有想法,比起死去的許常德,宋懷明顯然是兩種風格的干部,顧允知忽然想到一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可馬上自己在心底又否決了這個想法,宋懷明顯然不是什麼小牛犢,這是一只成年的老虎,他已經大步上山,朝著平海之巔有條不紊的前進著。

    宋懷明道:「既然顧書記提起了這件事,我也把最近調查走私車上牌的事情向大家通報一下。根據目前紀委工作組掌握的情況,保和縣在最近三年內因為黑車上牌而獲得的地方財政收入共計達到兩千七百萬元!這個數字對東江的財政不算什麼?甚至對保和縣的年度財政收入也不算什麼,可是各位有沒有想過,這兩千七百萬意味著國家因此而流失了多少的稅收,意味著有多少黑車奔跑在平海的各條道路上嗎?以一輛車的手續費三萬元計算,那麼這三年來通過這種途徑上牌的黑車就有九百多輛,意味著給國家造成了上億的損失,這個數目很驚人!」

    宋懷明停頓了一下又道:「趙副省長剛才的那句胡很對,任何制度都要有一個逐漸完善的過程,因為改革帶來了許多經濟發展的契機,同時因為改革也帶來了許多過去我們未曾遇到未曾想到的問題,我們並不害怕問題,出了了問題,我們應當想到的是如何第一時間將之解決,這才是實事求是。」

    顧允知微笑點頭。

    政法委書記丁巍峰道:「宋省長的意思是,這次的走私車輛整治行動還要繼續進行下去?」

    宋懷明笑道:「整治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們這段時間的整治,並非僅僅針對走私車輛,還針對道路交通安全,雖然在社會上產生了一些不滿情緒。可整體的成績還是應當值得肯定的。」

    顧允知道:「懷明說得不錯,我看這次的走私車輛整治行動還應該深化下去,不單單在東江,應該在整個平海推行!」

    宋懷明敏銳的覺察到顧允知順著自己的話給了自己一擊,這一擊不留痕跡,不過已經表達出他對自己的不滿,官場上從來都存在一個平衡的問題,假如你破壞了這種平衡,別人馬上就會提出左和右的問題,所以中國的官員善於把握中庸之道,尤其是在領導的面前,度的把握尤其重要。

    宋懷明在來平海之前就已經深入了解過平海的權力結構,知道顧允知在平海的影響力很大,他來平海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根據目前的了解,顧書記的影響力比他想象中更大,宋懷明是個做實事的人,來到平海,他便抱著開拓一番事業的雄心壯志而來,他不會選擇隱忍等到顧允知離休,再開始推行自己的政見,他也沒有和顧允知正面沖突的打算,打擊走私車事件是他對顧允知底線的一次試探,是他對全體同僚的一次考察,他要通過這件事,確定自己日後該如何走,如何做,確定自己在顧允知的領導下能夠獲得多少的活動空間。

    宋懷明笑道:「看來我和顧書記的看法不謀而合!」

    *****************************************************************************************************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所有人都聽出來了。剛才大老板的那句話多少帶著不滿的意味,宋懷明說出這句話就是順水推舟明知故犯了,他在當眾跟大老板耍心眼兒玩手段。

    趙季廷望著宋懷明心中一陣冷笑,找死吧,你!

    宋懷明道:「不過我認為走私車輛的事情不應該在作為主題,而是在全省范圍內展開一場道路交通安全的綜合整治,對社會治安和經濟發展都有好處!」

    他的這句話說得極其巧妙,順著顧允知的話來說,初聽是想讓顧允知當面下不來台,可馬上話鋒一轉,自己在走私車的事情上有所緩和,誰都能聽明白,這件事興起的原因就是因為走私車事件,而現在忽然轉成了道路交通安全綜合治理,這是宋懷明在耍太極,在偷換概念,他看出了顧允知的不悅,也看出了所有常委對他這次行動頗有微詞,他是一個初來者,雖然頭上頂著代省長的光環,可他明白,在這幫常委的眼中自己還是一個外來者,或許在有些人的眼中自己只是一個幸運兒。

    別人對他產生排斥的心理是最正常不過的,宋懷明堅持要做事,就是讓別人逐漸轉變對他的看法,讓別人知道自己能力,宋懷明並不在意會在別人的心中留有怎樣的印象,無論是好還是壞他都不在乎,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做一個庸碌無為的人。

    顧允知望著宋懷明的眼睛難掩一抹驚豔之色,宋懷明的順水推舟,宋懷明的巧妙讓步,都在一句話之間完成,這樣的年紀擁有這樣的素質。

    怎能不讓人驚嘆。

    開始的時候,宋懷明力抓保和縣走私車上牌案,讓顧允知一度以為,他急於燒第一把火,急於出風頭,可宋懷明剛才的表現讓顧允知意識到他的機智應變,他在觀察宋懷明表現的同時,宋懷明也一定在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顧允知忽然意識到,宋懷明這第一把火燒向的目標其實是自己,他也許在借著打擊走私車事件,試探自己的底線,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會感覺到即將觸怒自己,馬上就開始收斂?

    顧允知開始覺著有意思了,他微笑道:「散會吧!」

    ***************************************************************************************************

    散會後顧允知單獨把宋懷明留了下來,作為平海省的第一領導人,他有必要關心一下這位年輕搭檔來平海後的生活狀況。

    「懷明,來東江已經有一陣子了吧?生活還習慣嗎?」

    「多謝顧書記關心,我就在11號住著,除了東江這邊的飯菜清淡了一些,其他的都還不錯!」

    顧允知意味深長道:「刺激性的東西對身體沒什麼好處,還是清淡點好!」

    宋懷明微笑道:「所以我正在逐漸適應,估計我的口味還要適應一段時間。」

    「一定會適應的,適應之後,你就會喜歡上淮揚菜!」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顧允知又道:「你愛人的工作問題解決了嗎?」

    宋懷明道:「下周就過來了,她過去在靜安一中,事業心比我還重!」

    顧允知笑道:「我讓組織部專門安排這件事的,安排好了嗎?」

    「定下來了,東江師大附中,老校長退休,教育局方面考慮到她過去有過類似的領導經驗,讓她去當校長!」

    「很好啊,你這一來,等於幫我們東江教育界也引入了一位管理人才!」

    宋懷明笑著搖了搖頭:「我就怕她水土不服,在靜安的時候還是做出了一些成績。不知道能不能適應東江這裡的教育環境。」

    顧允知當然能夠聽出宋懷明的言外之意,他說的是妻子柳玉瑩的事情,實際上在說他自己,顧允知笑道:「咱們中國有句老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難道你對自己的妻子都沒有信心?」

    「有信心!我相信她一定能夠干好!」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你來平海之前,我就聽很多人談論過你,說你是年輕干部中最出色的一批。」

    「顧書記別誇我了,我就快臉紅了!」

    「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怎麼能當好一省之長?你心理素質沒問題!」顧允知笑道:「他們說你是新時代的法家!」

    宋懷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由得楞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顧允知的意思,他苦笑道:「顧書記,我過去是學法律出身的,人家這麼說我,是諷刺我吧。」

    顧允知笑道:「依法治國有什麼不對?我也很贊成,你在靜安的時候,法制和經濟兩手抓,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大家有目共睹嘛!」

    宋懷明望著和藹可親的顧允知,心中明白,顧允知了解他花費的功夫絕不比自己少,他們兩人分別代表著黨和政府,他們是平海的正副班長,他們之間的了解和磨合尤為重要,顧允知雖然年紀大了,可是他能夠將平海打造成中國經濟的領軍航母,足見他有著非同尋常的一面,對這樣的人宋懷明從心底保持著尊重,但尊重不代表畏懼,不代表盲從,終有一天他會從顧允知的手上接過平海的指揮權,他會帶著平海這艘航母駛向更光明更廣闊的海面,他要從顧允知的身上學會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他要不斷壯大,直到擁有和顧允知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他的實力。

    宋懷明真誠道:「我對平海了解的還很少,希望顧書記多多幫助!」

    這句話將宋懷明的謙虛展露無疑,可是顧允知並不相信宋懷明這句話的真誠,眼前的宋懷明是個擁有獨立思想的人,他懂得表現自己,也懂得何時應該讓步,和宋懷明相比,顧允知感到自己真的有些老了,二十歲的年齡差距,絕不是一句話就能夠說清的,可顧允知對宋懷明的真正能力還是有所保留的,現在的干部隊伍中不乏紙上談兵的人物存在,想要真正了解一個人必須在實際的工作中,不過有一點顧允知可以肯定,宋懷明的應變速度已經達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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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揚並沒有想到周雲帆會主動聯系自己,接到周雲帆電話的第一反應就是憤怒,他怒道:「周雲帆,你也算是一個男人,出了事情,自己一走了之,讓一個女孩子留下來給你背黑鍋!」

    周雲帆對張揚的憤怒早就有所預料,他嘆了口氣道:「張揚,你別上火,我對茵茹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我怎麼忍心害她!」

    「話誰都會說,現在她在坐牢,你在哪兒?在印尼沙灘上曬太陽吧?」

    周雲帆在給張揚打電話之前先找過梁成龍,這才知道張揚專門來到東江為胡茵茹的事情奔波,所以周雲帆才會想起找張揚,他低聲道:「張揚,這件事跟茵茹沒關系,龍翔商貿的法人也不是我,我賣了這麼久的車,什麼後果我都想到了,我怎麼會不留後手,張揚,我信不過別人,咱們雖然接觸的時間不久,可我相信,你是個有擔當的爺們,那些車輛的出貨記錄我都留著呢,多少錢賣的,我送出去多少人情,我心底比誰都有數。」

    張揚想起了丁斌的那輛捷豹,想起了自己的那輛吉普指揮官,又想起了顧佳彤買走的那輛寶馬mini,看來這些車都是周雲帆當初留的後手,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正落難的時候,他肯定要把這些事情都抖落出來。

    張揚道:「你是不是要把出貨記錄交給我?」

    周雲帆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是逃避,我在考慮怎樣彌補,怎樣把公司的損失減低到最小,張揚,這件事抖出來沒意思,就算是能夠湊巧把一兩個人拖下水,可仍然救不了茵茹,救不了我的公司!」

    張揚冷笑道:「所以你就冷眼旁觀!一走了之?」

    「不是,我在關注事情的發展,關注省裡這次打擊走私車輛的力度究竟有多大,張揚,我有份東西交給你,在城東上苑別墅區16號,我保險櫃裡存著一份出貨單,還有龍翔公司的注冊材料,那份材料可以證明茵茹跟公司沒有關系。至於怎樣利用才能起到最大的效力,要看你自己了!」

    張揚道:「這件事是因你而引起的,你逃了,公司就這麼扔了,誰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周雲帆道:「只要能幫助茵茹脫罪,我不在乎錢,你幫我轉告他們,我甚至可以繳出罰款……」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所能做的只有這麼多!拜托了!」周雲帆說完就匆匆掛上了電話。

    張揚還沒有收起電話,梁成龍的電話就打進來了,他是為了告訴張揚周雲帆出現過了,他讓周雲帆聯系張揚,張揚告訴他周雲帆已經聯系過自己了,至於他們之間的具體談話內容張揚並未提及,在拿到周雲帆所說的東西之前,一切還不明朗,張揚也沒有決定應該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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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適可而止】

    凌晨一點鐘的時候。

    張揚開車來到上苑,停車的地方和上苑還有一段距離,這是為了避免引起人家的注意。國安的那本訓練手冊對張揚的幫助不小,現在他反跟蹤和潛入的本領已經有了本質上的提升,其實對他而言行動上不存在任何的問題,主要是要樹立起反跟蹤的觀念。

    還是經典的絲襪套頭,張大官人對這套方便的易容術有些樂此不疲,尋找到監控的死角,帶著絲襪翻牆而入,以他的本領,現在的小區監控對他根本是沒有任何作用。

    別墅的房門是密碼鎖,周雲帆在電話中將密碼已經告訴了張揚,張揚大搖大擺的從門口進入。他用手電筒照了照,室內擺放著價值不菲的紅木家具,博古架上還放著不少的古董瓷器,張揚不覺想起了顧允知,單從收藏來看,顧允知的那點收藏品顯然無法和周雲帆相比,這位省委書記還是很清廉的。

    周雲帆的保險櫃位於他的主臥室,張揚按照他事先的描述,很順利進入了臥室。保險櫃藏在床對面的風景畫後,張揚在床頭櫃抽屜的夾層中找到了保險櫃要是,然後取下風景畫,插入鑰匙,將密碼一一輸入,打開保險櫃的過程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保險櫃中存放著一些現金債券,張揚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份出貨單,出貨單並非原件,而是復印件,上面登記的一些車輛全都是省內一些高官家屬從龍翔商貿買入汽車的詳細記錄,其中包括顧佳彤購買的那輛寶馬mini。張揚不由得罵道:「真不是個好東西!」周雲帆果然老奸巨猾,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都留有後手,也就是說他早就預料到走私車的生意早晚會出事,把這些出貨證據留下就是為了以後的不時之需。

    龍翔商貿的原始注冊資料也存放在保險櫃中,張揚在法人一欄中找到了周顯貴的名字,既不是周雲帆也不是胡茵茹,可這次打擊走私車案,周顯貴的名字到現在都沒有被提起,張揚也顧不上細想,只要證明胡茵茹和這件事沒有太大關系就行,其他的事情並不重要,他將需要的兩份資料收藏好,然後悄然離開了上苑。

    周雲帆提供的這份資料十分重要,張揚考慮再三,他將這些資料復印之後,寄給了省紀委。當然關於顧佳彤的出貨單被他扣下來,他可不想給顧佳彤惹麻煩。

    ***************************************************************************************************

    省紀委書記曾來州緊皺眉頭,這份指名道姓寄給他的證據讓他頭疼,裡面有一份龍翔商貿的注冊資料復印件,證明公司的法人是周顯貴,真正麻煩的是那些車輛出貨單,這二十多份出貨單全都和省市級官員有關系,其中包括省政法委書記的兒子,東江市委書記,平海副省長的侄子,連他也未能脫開關系,他女兒也通過龍翔商貿的途徑購買了一輛甲殼蟲。

    最具諷刺意義的是,負責這次走私車案件的檢查組組長劉豔紅手裡也有一輛走私車,她和丈夫離婚後,分到的那輛雷克薩斯也是從龍翔商貿購買的,曾來州陷入矛盾之中,寄給自己這份材料的人一定對龍翔商貿的內情極其了解,否則不可能得到這第一手的材料,也許這就是周雲帆本人在策劃也未必可知。

    收到這份材料的不僅僅是曾來州一個人,劉豔紅也收到了,不過是她自己那輛雷克薩斯的出貨單。平心而論,連劉豔紅自己都不清楚這輛車的來路,所以當她看到這份出貨單的時候,整個人愣住了,真是絕妙的諷刺啊,查來查去,居然查到了自己的頭上,劉豔紅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從事紀委工作多年,這樣的事情並非沒有經歷過,她也不害怕威脅,就算是車輛有問題,她應該可以說清楚,可是她意識到寄信者的真正用意並不是針對自己。

    劉豔紅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了宋懷明,宋懷明並沒有感到太多的驚奇,他先邀請劉豔紅在沙發上坐下,然後道:「豔紅,剛才紀委曾書記已經給我看過了一份材料,比你的這份材料還要詳細,出貨單上涉及到二十多位省市級官員。」

    劉豔紅感到詫異的同時又感到一絲欣慰,她也知道作為一個國家干部,自己不該存在這樣的心理,可人如果遇到麻煩,潛意識裡就會希望遇到麻煩的不僅僅是自己,這是正常的心理反應,她有這樣的想法也再正常不過。

    宋懷明找到曾來州送給自己的那份出貨單,當然這份單據是曾來州復印後送來的,劉豔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了,涉及到的官員大都是她熟悉的,她看完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裡面少了一個人,對!顧允知的女兒顧佳彤,她通過龍翔商貿購買的那輛寶馬mini的單據就不在其中。

    張揚當初把顧佳彤的買車單據抽出來純屬私心作祟,他並沒有想到抽走這份單據會造成的影響。

    劉豔紅在宋懷明的面前並沒有太多的顧忌,她既然想到了問題,就照實說了。

    宋懷明也留意到這些出貨單和顧允知沒有關系,他本以為是紀委書記曾來州故意將顧佳彤的出貨單抽出去的,可轉念一想可能性又不大,曾來州連自己女兒的那份出貨單都送了上來,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做那件事,而且宋懷明可以斷定,他給自己這份東西的同時,顧允知那邊也會收到同樣的一份,出貨單的出現讓這件事變得復雜,曾來州感覺到不好處理了,所以將這個皮球踢給了他們。宋懷明這兩天都在考慮如何收手的問題,打擊私車意在借此探察平海的權力結構,目的達到之後,要見好就收。更何況打擊只是手段,改變才是最終的目的。

    宋懷明和劉豔紅對望了一眼,他們都在想著同一件事,先是有人舉報顧允知的女兒購買走私車,沒多久就出現這份出貨單。幾乎將平海的重要領導一網打盡,此人的目的何在?

    劉豔紅道:「宋省長,我看這件事並不適合繼續深入下去了!」

    宋懷明沒有說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劉豔紅以為他還在猶豫,輕聲道:「我不是因為自己也被牽連進來才這樣說,其實這些出貨單涉及到的領導大都跟走私車沒有關系,都是他們的家屬子女的問題,我們可以做到嚴於律己,可是對家人我們很多時候會忽略,忽略了對他們的約束。」

    宋懷明忽然想到了自己,他的女兒楚嫣然在靜安飛車。那些摩托車多數都是通過走勢途徑得到的,唇角不覺浮起一絲無奈的笑意,有些事情真是難以控制。他緩緩落下茶杯道:「保和縣的事情怎麼樣了?」

    劉豔紅道:「主管交通的副縣長曹永康被住院了!」

    宋懷明笑了起來,劉豔紅用上了被住院這個詞實在是巧妙。

    劉豔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縣委書記來拜訪了我多次,只差沒跪下來求我們檢查組走了,曹永康是縣常委成員,也是主管交通的副縣長,他住院就等於在給我們交代。」

    宋懷明道:「一定要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對了龍翔商貿的法人不是周雲帆?」

    劉豔紅道:「周雲帆這個人是個老狐狸,法人叫周顯貴,是他的堂哥,這個人是個精神病患者,現在還在住院呢,哪有經營能力啊?」

    宋懷明點了點頭:「周雲帆這個人的問題還要查下去,清查他的財產和物業,罰款力度一定要大,他給國家造成了損失,一定要讓他最大限度的彌補。」

    他揚起手中的那一沓出貨單道:「也許應該跟顧書記商量一下,這些單據該如何處……」話沒有說完電話就響了起來,接起一聽是顧允知的電話,顧允知也正在看著這些出貨單,看完出貨單之後,顧允知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宋懷明打電話,詢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宋懷明的回答也很簡單很直接:「把事件的影響限制在最小的范圍內,避免在社會上造成不良影響。」很多時候,掩蓋真相並非是害怕承擔責任,而是害怕真相洩露出去造成更大的損失,更壞的影響。

    顧允知道:「所有涉及到這件事的相關人員,要在規定的時間內退賠稅款,挽回給國家造成的損失,對於拒不執行者,必要時可以罰沒車輛!」他的語氣雖然嚴厲,可實際上對這一事件還是選擇了一定程度的妥協和讓步。

    宋懷明和顧允知之間雖然只是寥寥兩句話,可彼此已經達成了默契,針對這件事的處理方案已經達成了共識,宋懷明放下電話,向劉豔紅道:「檢查組可以撤回來了!」

    *****************************************************************************************************

    梁成龍第一時間把紀委檢查組從保和縣撤出的消息通知了張揚。張揚接到消息的時候剛好從望江樓經過,發現望江樓正處於停業期,周雲帆旗下的產業幾乎全部都在清盤,不過這廝在出事之前已經得到了風聲,對大部分財產進行了轉移。張揚拿著電話,雙眼看著望江樓的招牌。

    梁成龍聽到他不說話,大聲道:「你在哪兒啊?晚上一起吃飯吧!」

    張揚答應了一聲:「我在望江樓呢,這裡也關門了!」

    梁成龍哈哈笑了起來,他低聲道:「我還有一件大喜事,晚上見面告訴你!」

    張揚雖然好奇,可是人家既然賣了關子,追問下去反而沒意思,他和梁成龍約好見面的地點,推開車門走了下去,望著望江樓空蕩蕩的停車場,忽然生出一種門庭冷落鞍馬稀的感覺,看來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每一步都要慎重,必須將方方面面考慮周到,方才能夠走得更遠。

    張揚忽然聽到身後一個人在叫自己:「張處長!」,他轉過頭去,卻發現身後站著吳越人家的老板袁波。

    袁波欣喜道:「真的是你,怎麼來東江也沒跟我說一聲?」

    張揚和袁波之間是通過方文南認識的,過去張揚來東江的時候,袁波總是盛情接待,彼此間的關系很好,張揚笑著和袁波握了握手道:「為了件公事,忙的焦頭爛額的,也就沒顧上跟你聯系。」

    袁波道:「張處長在這兒干什麼?」

    張揚指了指望江樓:「剛巧從這裡路過,看到望江樓關門了,所以停下來看看。」

    袁波道:「我也是過來看看的,聽說周雲帆出了問題,旗下的產業大都清盤,我有意把望江樓接下來。」

    張揚笑道:「好啊,這地方不錯,過去生意就超級火爆,你眼光很准!」

    袁波道:「只是一個想法,看中這塊地方的不僅僅是我一個,我在東江的那點兒人脈估計不成,能不能盤下望江樓還是個未知數。」

    張揚想起了梁成龍,他叔叔是東江市委書記,這件事上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不說袁波每次對他的熱情接待,單單沖著方文南的這層關系也要給他幫個忙,張揚道:「這樣吧,咱們晚上一起去太和酒樓吃飯,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袁波道:「還是去吳越吧,太和的菜很普通,真不如我那裡有特色,晚上我來做東,給你接風洗塵!」

    張揚想了想,既然想讓梁成龍給他辦事兒,他請一頓也是應該的,於是給梁成龍又打了個電話,把晚上吃飯的地方改在吳越。袁波聽說張揚要介紹梁成龍給他認識,真是喜出望外,梁成龍在東江的名氣他是知道的,只要梁成龍答應出面,拿下望江樓肯定沒有任何問題,他和張揚告辭後慌忙去著手准備。

    人很多時候想不到自己會有怎樣的際遇,張揚望著袁波的那輛藍鳥遠去,不覺露出一絲微笑,袁波的際遇就是自己,自己在無意中充當了他的貴人,在有可能的情況下,多幫助幫助別人也沒什麼不好,今日的滴水之恩,說不定能夠換來他日的湧泉相報,當然不排除其中有張德放這種忘恩負義的滑頭,可多數人還是有良心的。

    ******************************************************************************************************

    張揚抽空去了趟省報社,臨來東江之前,李長宇專門交代過,讓他去找省報的記者梁東平好好談談,能不能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江城教育局的事情上,

    梁東平今年三十一歲,是省報有名的鐵筆之一,其人性情耿直很難說話,所以雖然工作出色,到現在還是一個采編記者。

    張揚原本想這件事很簡單,所以直接找到了梁東平,他把自己的身份向梁東平說明。

    梁東平聽張揚做完自我介紹,馬上就警惕了起來,雙眼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審視著張揚:「你找我有什麼事?」

    張揚笑道:「梁記者,我來是想跟你說明一下江城教育局的事情,你報道的東西有所出入,第一,教育局集資並不像你所說的數額巨大,而且集資款並沒有像你說得被挪用炒地,被人騙光,現在集資款已經全部查清,正在准備發還給教育系統的職工,第二,拖欠教師工資的事情有,但是沒有你說得這麼嚴重,在我來東江之前,教師們被拖欠的工資已經全部下發完畢,你所報道的兩件事已經全部解決!」

    梁東平道:「你是說我誇大事實了?」

    張揚笑道:「你們這些從事文字工作的誇張一點也是習慣!」

    梁東平正色道:「我是記者,不是小說家,我報道的東西全都有證據可以考察,都是事實,沒有根據的事情我不會亂寫。」

    張揚意識到眼前的這家伙是個犟脾氣,他懶得跟梁東平多說,耐著性子道:「你發過的報道就算了,反正影響已經造成了,我希望以後你不要在江城教育系統的事情上做文章,你的報道很偏激,很有煽動性,已經在社會上造成了不良影響。」

    「害怕不良影響,你們就做好自己的工作,你們這些當領導的要搞清楚,不良影響究竟是誰造成的?出了問題把責任推給別人,真是可笑。」

    「我說跟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費勁?」

    「忠言逆耳,誰喜歡聽負面意見啊?假如我給你們江城領導歌功頌德,你肯定喜歡聽,對不起,我這人生來就這個脾氣,也只會這麼說話,江城教育系統的事情,我還就跟定了。」他揚了揚手中的稿件:「馬上我還會詳細報道你們教育局的集資事件,讓整個平海都看到,你們的教育系統是如何的黑暗和**。」

    張揚有些憤怒了,記者他見多了,可這麼刺頭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本想拍岸怒氣,忽然想起李長宇在他來之前反復交代,一定要和平處理,必要的時候可以采取一些靈活的手段,也就是說不排除給梁東平一些好處啥的,畢竟現在社會風氣就是這樣,很多記者就是利用這樣的事情發筆小財,這梁東平說得義正言辭,保不齊他也是想利用這件事索取一些好處。

    張揚直截了當道:「我也不跟你廢話,你自己開個價吧!多少錢願意閉嘴!」

    梁東平瞪大了雙眼,他的臉因為感到被羞辱而漲得通紅,他指著辦公室大門道:「滾!」

    張大官人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遭遇到這樣的對待,依著他過去的脾氣,一定要掐住梁東平的脖子狠狠扇他兩個大嘴巴子,可隨著官場歷練的增多,張揚明白動輒出手解決不了問題,胡光海的事情讓他悟出了一個道理,即使是小人物也有他們自己的能量,對待每個人應當選用適當的方法,不能一味采用武力。再者說這裡是報社,輿論喉舌的厲害張揚已經不止一次領教過,他向梁東平點了點頭,很好的克制住了內心的沖動:「梁東平,你最好給我記住今天的話!」

    ******************************************************************************************************

    袁波對當晚的飯局很重視,不但留出了吳越人家最豪華的包間,還准備了最具特色的菜肴,晚宴用酒都是窖藏三十年的茅台。

    梁成龍並非一個人前來,他的女友白燕陪同他一起過來,此外他還叫上了張德放,還有一位貴賓是省工商銀行信貸部主任陳紹斌,張揚這邊除了自己就是袁波。

    袁波雖然和幾人都不熟,可心裡卻清楚他們都是在東江呼風喚雨的人物,所以表現的十分客氣。

    陳紹斌和張揚並不熟悉,他和梁成龍的關系很好,梁成龍之所以跟他走這麼近不單單是為了方便貸款,陳紹斌還有一個身份,他父親是平海省常委,平海省委宣傳部部長陳平潮,像陳紹斌這種**原本是看不起張揚這種地級市的科級干部的,可梁成龍來的路上就將張揚的身份向他做了介紹,張揚在江城,在東江的拉風歷史有很多已經成為傳奇故事,陳紹斌早就聽說過他,當梁成龍暗示張揚是文副總理夫人的干兒子後,陳紹斌就有了攀交之意。

    陳紹斌今年也不過二十八歲,算得上年輕有為,他身材不高,膚色白皙,加上帶著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就像個瘦弱書生,梁成龍給他們介紹之後,陳紹斌和張揚握了握手,他笑道:「我早就聽說過你,清台山旅游小姐選拔賽,你在電視台把江城旅游局長打了,還罵了電視台文藝部主任李惠霞!」

    張揚聽到他提這件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過去他沒這種認識,可現在發現,罵人打人的時候雖然痛快,可留給別人的印象並不好,人家在一旁看笑話,影響到自身形象。他心想不會這麼巧吧,自己罵的李惠霞該不是和陳紹斌有什麼關系?

    陳紹斌道:「我頂討厭李惠霞那人,她沒事總跟我老爺子打小報告,硬生生把我的一段感情給拆散了!」

    張德放哈哈笑道:「如此說來,張揚給你出氣了!」

    陳紹斌笑著點頭道:「那是,所以我今晚要多敬你幾杯!」

    一番推讓後,他們坐了下來,張德放坐了首席,畢竟他年紀大了一些,而且官場上他的位置最高,據悉已經確定要前往廣盛分局填補榮鵬飛的空缺,榮鵬飛已經升任東江公安局副局長,這種消息最靈通的就是梁成龍這種高官子弟,酒還沒有開始喝,他就把這消息公布出來,所有人都向張德放祝賀。

    張德放嘴裡謙虛著說,這件事還沒有最後敲定,可是臉上的得意已經表明,他擔任廣盛分局局長的事情已經十拿九穩。從保和縣公安局副局長一躍成為東江廣盛分局局長,張德放級別和權力上的提升不是一星半點。

    看看別人想想自己,張揚心裡有些不平衡了,張德放也沒有什麼出色的政績,可以說他在保和縣走私車案件中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關系,可這次的事情對他毫發無損,非但如此,人家還升了官,再看看自己,辛辛苦苦的幫助顧允知把許常德搞倒,幫助江城成功舉辦了伏羊飲食文化節,在旅游局工作期間完成了古城牆、和老街景區的籌建,做這麼多事仍然窩在科級在這個級別上止步不前。這就是差距,張德放是顧允知的外甥,自己和顧允知的關系是建立在顧佳彤的基礎上,拋開顧佳彤的因素,顧允知顯然不會為自己出半分力,張揚越想越是郁悶。

    眾人輪番恭賀張德放之後,梁成龍道:「還有一件好事兒,東江紡織百貨商場的地皮下挖出了一座古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成龍的身上,梁成龍笑眯眯道:「今天早晨的事情,現在工地已經全部停工了,馬上考古隊就要進入,聽說這古墓有可能是三國那會兒的,很有歷史價值,很有考古價值。」

    陳紹斌道:「假如真的有古墓,那塊地皮豈不是要重新規劃?」

    梁成龍高興的就是這件事,當初他為了那塊地皮,和王學海,和方文南,和顧佳彤爭來斗去,到最後地皮被王學海利用卑鄙手段得到,梁成龍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從王學海拿下那塊地至今,他一直都在偷偷搞事,單單是拆遷問題就鬧得王學海焦頭爛額,現在又在地下發現了古墓,可以預見,王學海這次要血本無歸了。

    張揚對王學海也是極其討厭,聽說這件事,他也笑了起來,端起酒杯道:「這麼說恭喜你了,不過梁總,你這人不厚道啊,這樣是不是有些幸災樂禍?」

    幾個人同聲笑了起來。

    陳紹斌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得注意了,王學海前一陣子還找過我想從工行貸款呢,假如那古墓的事情是真的,就沒理由貸款給他了。」

    袁波插口道:「最近東江商界真是多事之秋啊!」

    梁成龍笑道:「精彩紛呈才對,任何領域都是這個樣子,不斷地有人被淘汰,也會有人不斷地加入進來。」

    張揚道:「有件事想你幫忙,周雲帆的望江樓停業清理,袁老板想接下來!」

    梁成龍答應的很爽快,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吃完晚飯之後,梁成龍提議來點節目,張德放推說還有事,先行離去了,袁波因為和他們都是第一次認識也不好意思跟著去,白燕道:「咱們去浪淘沙吧!聽說好玩得很!」

    張揚和梁成龍還有話說,當然要一起過去,浪淘沙其實是一艘游艇上的俱樂部,裡面的節目挺多的。

    最近因為加強道路安全管制,晚上查車的很多,張揚他們三個都喝了酒,就由白燕駕車。梁成龍轉身向張揚道:「保和縣的紀委檢查組已經撤了,周雲帆已經給東江市聯系過,表示願意上繳部分罰款。」

    張揚打心底松了口氣,看來周雲帆提供的那份出貨單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陳紹斌和梁成龍的關系很鐵,梁成龍說話也沒有避諱他,他不無感嘆道:「周雲帆的後手也夠毒的,過去通過他的龍翔商貿購買進口車的人很多,他當時把出貨詳單都留著,現在扔出來,就是想跟省裡談條件。」

    陳紹斌道:「你這輛謳歌也是通過他買的吧?」

    梁成龍並不否認,嘆了口氣道:「周雲帆聰明是聰明,不過這樣一來等於把自己以後的路子徹底斷了,除非他在國外一輩子別回來,回來就得被抓!」

    張揚並不關心這件事的最終處理結果,他所在意的只是胡茵茹的安危,他低聲道:「胡茵茹的事情怎麼說?」

    梁成龍道:「放心吧,我叔叔已經親自過問了這件事,胡茵茹只是一個管理人員,又不是公司的法人,她的嘴也夠緊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個字,我想這兩天她就會被放出來!」

    張揚打心底松了一口氣。

    陳紹斌道:「生意場真是凶險啊!」

    「官場才凶險!」梁成龍道。

    張揚笑道:「這年月做什麼事情都要陪著小心,一失足頓成千古恨。」

    白燕將車泊好,他們下了車,就有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向他們走來,梁成龍和白燕已經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了,那名年輕人恭敬道:「梁先生來了!」

    梁成龍點點頭,他向張揚和陳紹斌介紹道:「浪淘沙是會員制,不過每個會員可以帶兩名非會員前來,以這種機制來促進入會。」

    陳紹斌好奇的問道:「會費多少?」

    梁成龍笑而不語,白燕小聲道:「每年五萬八!」

    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碼頭,登上快艇,由專人駕駛快艇載著他們向江心駛去。

    江心的這艘游艇名為浪淘沙,這是平海的第一艘豪華游艇,游艇是從國外購來,已經有了二十年的歷史,買回之後重新油漆整修,命名為浪淘沙,今年六月份才正式營業。

    登上游艇,沿著舷梯來到甲板上,上面鋪著紅色的地毯,在船頭處有一個小型泳池,幾位身穿…式泳衣的妙齡女郎正在那兒戲水。

    陳紹斌看到美女,眼睛有些發直,梁成龍樂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喜歡的話,可以請個人陪你!」

    那幾名女郎同時轉過身來,搔首弄姿做出撩人的性感姿態。張大官人心中有些明白了,敢情這游艇是個流動ji院啊,張揚來到九零年代也有不短時間了,夜總會、酒吧之類的他也去過不少,可這種形式的地方他還是第一次來,心中感到十分的好奇,想想過去張大神醫那可是時常夜宿花街柳巷的人物,也是無數青樓女子推崇的慷慨恩客,不過重生之後,他對這方面的事情忽然沒了興趣,張大官人轉性玩起了純情,雖然他的純情有些泛濫,不過張大官人自我解釋是,所謂純情就是純粹的感情。

    張揚和陳紹斌都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跟著梁成龍和白燕進入了主艙,兩名身穿紅色旗袍的美貌女郎為他們打開了大門,大廳內是一片燈火輝煌的景象。

    梁成龍點燃一支香煙,笑著向他們介紹道:「浪淘沙的設計參照了澳門的賭船,在這兒我們可以享受到比澳門更好的服務,見識到比那裡更多的美女,當然……」他和白燕在服務台處駐足,白燕接過他手中的銀行卡,兌換了籌碼,一位身穿短裙的惹禍女郎將兌好的籌碼交給她。

    梁成龍道:「放手玩玩吧,輸了全都算我的!」

    張揚對賭博沒什麼興趣,他之所以跟著過來,一是想從梁成龍嘴裡得到一些消息,二是和陳紹斌套套近乎,他惦記著陳紹斌的老子陳平潮,只要陳平潮發句話,平海日報那個又臭又硬的梁東平應該沒啥好果子吃。

    可他和陳紹斌畢竟是第一次見面,頭一次見面就找人家辦事總有些開不了口,梁成龍和白燕兩人已經去玩輪盤賭了,分了張揚和陳紹斌每人十個籌碼,把他們扔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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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正義的概念】

    相對於賭博而言。

    陳紹斌更感興趣的是女色,他是看到那邊的女人漂亮就往哪張賭台上湊。

    這不陳紹斌湊到骰子的那張賭台上,坐莊的女荷官十分妖嬈漂亮,陳紹斌坐了過去,笑眯眯道:「賭注多少?」

    女郎嬌滴滴道:「一個籌碼是一注!」

    陳紹斌道:「我不會玩,只會賭大小點!」

    女郎點了點頭道:「大小點也可以!」

    陳紹斌下了一注在小上,那女郎抄起骰盅雪白的手臂空中搖晃起來。

    張揚也被吸引了過去,最近正是賭片盛行的時候,新看得幾部香港電影裡面,常有這種賭博場面,張揚雖然不喜歡賭博,可是他對於骰子還是很精通的,玩骰子無非是耳力和腕力的掌握,在大隋朝那會兒張揚就是強項。

    那女郎把骰盅頓在案上,唇角露出一絲迷人的笑容,她緩緩揭開骰盅,裡面是一二三小,陳紹斌贏了一局。

    陳紹斌這次又在小上下了五注。

    女郎笑道:「小賭怡情,不斷追加只會越陷越深,小心輸得連底褲都沒了!」

    陳紹斌笑道:「萬一是你輸了呢?」

    女郎嬌滴滴道:「我要是輸得連底褲都沒了,我就跟你走!」

    陳紹斌聽了這句話。感到一陣心猿意馬,把剩下的籌碼全都壓在了小上,他雖然長得文弱,可性情脾氣卻極其豪爽。張揚發現這廝像一個人,郭志強,兩人一樣的好色,看到漂亮女人魂都飛了。

    這種人往往是要吃虧的,果不其然陳紹斌沒一會兒就把手裡的籌碼輸了個干干淨淨,張揚把自己的十個籌碼也給了他,陳紹斌簡直就是個自動提款機,一轉眼,十個籌碼又輸光了,不多不少兩萬塊。

    陳紹斌掏出了皮夾,轉身去了總台不一會兒又兌換了五十個籌碼,張揚心中暗嘆,這小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工行信貸部主任,每月工資才多少,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五萬塊輸著玩。

    那女郎笑得越發嫵媚,就像看到小肥羊的大灰狼。

    張揚本想開口勸勸陳紹斌,可轉念一想,兩人的關系還沒到這個份上。

    陳紹斌拿了五個籌碼押在小上,他有點一條路走到黑的意思,認准了小,就一直押下去。

    骰盅打開之後,裡面果然還是大,張揚一直在留意那女郎的動作。在她停下動作時,他就已經分辨出聲音。

    陳紹斌又拿了五個籌碼放押在小上,他雖然出手闊綽,這會兒連輸了兩萬五千塊,心頭也不禁郁悶了起來。

    那女郎嬌滴滴道:「算了吧,先生,你今天的手氣不太順!還是適可而止吧!」,哪有開賭場的勸人家不要賭錢的道理?她是故意刺激陳紹斌呢。

    陳紹斌白淨的面孔有些發紅,他拿下眼鏡,擦了擦,然後將剩下的籌碼一股腦都推到小上,不屑道:「我還就不信這個邪,我還是押小,不過這次我來搖!」

    女郎表示沒有任何問題,當著他的面吧骰子放入骰盅,然後送到陳紹斌面前,陳紹斌抓起骰盅,用力搖晃起來。

    張揚仔細傾聽著骰子在骰盅裡滾動的聲音,當骰盅落地的時候,他就聽出已經壞了,還是大。可當著這麼多人張揚也不好出言提醒。眼睜睜看著陳紹斌面前的籌碼全都輸了進去。

    陳紹斌今晚是徹底輸紅了眼,他轉身又去換籌碼,這次還是五十個,張揚搶先坐在賭台上:「要不我試試,你歇歇手接著來!」他笑眯眯望著那女郎道:「咱們換個玩法!」

    女郎笑著點點頭:「先生請說!」

    「還是比大小點,咱們比誰搖得大!」

    「沒問題!」

    張揚做了個邀請的動作,示意女郎先搖,女郎連續搖晃了幾下,掀開骰盅,她搖出了五、六、六大。然後笑盈盈望著張揚道:「先生還沒下注呢!」

    張揚轉向陳紹斌道:「把你籌碼都借給我!」

    陳紹斌一聽就愣了,我x,感情這廝比我的賭癮還要大,他也是極其爽快的人,把五十個籌碼放在賭台上。

    張揚拿起骰盅漫不經心的搖了三下,掀開骰盅,陳紹斌看清裡面是三個六,驚喜的歡呼起來。

    女郎笑容不變,按照一賠一,賠了五十個籌碼給張揚,她輕聲道:「先生好手段,這次你先搖!」

    張揚把面前的一百個籌碼推到了小上:「咱們這次玩小,誰的點子小,籌碼就是誰的!」

    那女郎也點出一百個籌碼放在了小上。

    此時已經有不少的賭客圍了過來,一場賭注金額已經達到了二十萬,很多人已經意識到這張賭台上會有驚心動魄的事情上演。

    張揚拿起骰盅,這次他搖出了三個一點。

    周圍觀眾一片嘩然,那女郎的明眸中已經出現了一絲慌亂,張揚已經完全搶佔了先機,以她的本領。她就算再厲害,也只能搖出張揚的點數,不可能比他更小了。

    陳紹斌大為興奮,沒想到身邊的張揚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賭博高手,其實張揚也只會玩骰子,其他的一樣不會。

    那女郎拿起骰盅,正准備硬著頭皮迎戰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道:「我來行嗎?」卻見一位身穿黑色長裙的中年美婦走了過來,她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氣質高雅端莊,一雙美眸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因為保養得當,俏臉之上並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皮膚仍然如同少女般潔白細膩,聲音也是如同小女孩一般嬌嫩。

    倘若一般人都會表現出一定的君子風度,說不定會答應她的要求,可張揚不是普通人,他知道這女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搖了搖頭:「不行,賭場有賭場的規矩,你想替她可以,下一次,這次得她自己玩!」

    中年美婦呵呵笑了起來,她點了點頭。那女郎看得到她的應允,這才拿起骰盅搖了幾下,落下骰盅的時候,那中年美婦的手掌輕輕放在賭台上。

    別人並沒有意識到什麼,而張揚卻感覺到一股細微的震動,隨之骰盅內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內心一凜,忽然意識到那中年美婦在手掌落下的時候已經做了手腳,大概利用內功中的各物傳功,讓骰盅內的骰子排列發生了變化。

    在那女郎解開骰盅的時候,張揚的手指輕輕在賭台上敲擊了一下。

    中年美婦的目光倏然閃過一絲驚疑,她開始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比她預想中還要厲害。骰盅內是一、一、六。勝敗分明,那女郎俏臉煞白,可憐兮兮的望著中年美婦。

    中年美婦笑著擺了擺手,心中卻明白問題出在張揚剛剛敲擊的那一指上,她在張揚的對面坐下,輕聲道:「先生貴姓?」

    張揚笑道:「重要嗎?」

    中年美婦點了點頭,目光在張揚面前的那一百個籌碼上瞥了一眼:「其實大小點可以使詐,有沒有看過電影《賭神》?」

    張揚點了點頭。

    中年美婦拿起了骰盅,來回搖晃了幾下,然後將骰盅放下:「我也做得到!」

    張揚笑道:「一點!」

    中年美婦的美眸再度流露出驚奇的光芒,掀開骰盅,卻見三顆骰子疊合在了一起,最上方果然是一點。周圍賭客過去都是在電影上看到過,如今,親眼目睹這樣的情景,一個個激動不已,圍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

    中年美婦將骰盅推向張揚:「先生能夠猜得到,就一定能夠做到!」

    張揚笑道:「都知道結果了,這賭局沒意思了!」他在骰盅上輕輕一拍。

    中年美婦雙耳微微動了一下,她還是聽到骰盅之中,輕微的爆裂聲。張揚將骰盅再度推到她的面前:「不玩了,就當打平!」

    中年美婦微笑點頭。

    圍觀的賭客都沒有想到他們會這樣結束,一個個發出失望的噓聲,那中年美婦站起身來,主動向張揚伸出手去:「章碧君!」

    「張揚!」

    梁成龍和白燕這時候也來到了他們面前,梁成龍和章碧君很熟悉,他笑道:「章姨,怎麼親自出馬了?」

    章碧君看著張揚道:「你帶來了這麼厲害的朋友,假如我再不出馬,恐怕連這艘游艇都要賠出去了。」

    從她的話音中,張揚推測出她說這艘浪淘沙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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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碧君請張揚去自己的辦公室內落座,說有事情要和張揚單獨談。

    梁成龍剛才在其他地方賭博,並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聽陳紹斌講完事情的經過,也不禁笑了起來,剛才陪陳紹斌玩骰子的是章碧君專門從澳門賭場中請來的荷官,想不到竟然會栽在了張揚的手裡。

    他找到機會,低聲向張揚道:「章碧君可不是一個普通人物,她和上頭的方方面面關系都很好,這間浪淘沙就是澳門方面專人替她打理,我只在這裡見過她一次。」

    張揚獨自走入章碧君的辦公室,章碧君已經讓剛才負責賭台的那個女荷官將骰盅拿到了辦公桌上,她揭開骰盅,看到裡面的三顆骰子都已經變成了齏粉,剛才的情形她記得清清楚楚,張揚只是在骰盅外拍了一掌,骰盅完好無恙,裡面的骰子卻全部碎裂,這樣的本領絕非普通人能夠做到。

    章碧君默不作聲的把骰盅合上,臉上微笑依舊,除了她和張揚之外,並沒有人知道賭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章碧君會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選擇和局。

    張揚一邊觀察著她辦公室的環境,一邊笑道:「章總讓我單獨過來,該不是讓我把贏的錢全都吐出來吧?」

    章碧君微笑道:「在張先生眼中,我就這麼輸不起啊?」

    張揚道:「章總怎麼會輸,揮手之間就可以翻轉局勢!」

    章碧君當然明白他是在嘲諷自己剛才利用輕拍賭台改變骰子點數的事情,她輕聲道:「怎麼比得上張先生點石成金的本事!」

    張揚在真皮沙發上坐下,章碧君從冰箱中拿了聽冰鎮可樂扔給他。

    張揚喝了一口道:「章總,開這艘賭船得不少錢吧?」他對章碧君的來歷十分好奇,在內地賭博是明令禁止的,而她敢這麼招搖的在江面上開賭船,不用問,背景一定是相當的深厚。

    章碧君看了他一眼道:「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單獨叫到辦公室裡來嗎?」

    張揚搖了搖頭。

    章碧君回到辦公桌旁,打開監視器,監視器上出現了幾個老外賭博的場面,張揚有些詫異,她給自己看這玩意兒干什麼?

    章碧君道:「你看到的這幾個人都是去年金芙蓉號賭船搶劫案的參與者,這些荷蘭人先是裝扮成賭客,然後混入賭船內部,金芙蓉號駛入公海賭博的時候,他們利用特殊武器通過安檢,將金芙蓉號上所有的現金搶劫一空,然後爆炸金芙蓉號,造成一百七十三人死亡的慘案,我們盯了他們很久。」

    張揚愣了:「我說……您能不能先打住,那啥……你到底是誰啊?」他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有些蹊蹺了。

    章碧君微笑道:「我忘了做自我介紹,我是國安四局副局長章碧君,負責統管港澳台事務!」

    張揚一聽就懵了,我x,我覺著她怎麼這麼囂張啊,居然敢跑到平海來開賭船,而且開得這麼光明正大,張大官人已經很久沒跟國安聯絡了,原本以為安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大家就一拍兩散,想不到又跟國安牽扯上了,他苦著臉笑道:「我說你們執行任務跟我沒關系啊,我權當沒來過這裡。」

    章碧君道:「邢主任向我推薦過你,可是在我的計劃裡原本沒有你,我也不相信你的能力,可沒想到你會主動送上門來,而且,我發現你很符合我的標准。」

    張揚起身要逃:「你們國安權當我是一個屁,把我放了吧!我還有要緊事,以後再說……」

    張揚走到門口。

    卻聽章碧君道:「這次行動會有相當不菲的報酬,而且,如果你參予行動,我可以保證你會在仕途上邁出很大的一步。」

    張揚一聽就有些心動了,這也難怪,他最近在官途之上走的不順,窩在科級干部這個台階上已經很久了,種種原因制約他始終無法向前邁進一步,他還是笑著搖了搖頭,做出一幅愛莫能助的樣子,其實他停下腳步的時候,已經准備跟章碧君談條件了。

    章碧君並不了解張揚的性情,她以為張揚仍然不願意,輕聲道:「有沒有想過,憑你的本事,可以贏到好多錢,而這些錢,在賬目上是顯現不出來的,我有辦法把這些錢變成你的合法收入。」

    張揚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抓起沒有喝完的可樂又灌了一口:「你比老邢開明多了!」

    章碧君微笑道:「忘了告訴你,我是澳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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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官人是個俗人,錢和權對他還是有著相當的吸引力的,他雖然很奇怪章碧君為什麼一眼就挑中了自己,可後來想想,自己屬於自投羅網,在賭船上的表現實在太出色,章碧君無疑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單從她拍擊賭台就能改變骰子點數,就可以推斷出她已經掌握了隔物傳功的本領。

    離開浪淘沙的時候,梁成龍他們幾個對張揚去辦公室的經歷都是相當好奇,張揚對此的解釋就是,章碧君求他盡量少去浪淘沙露面,害怕錢都被他給贏光了。

    梁成龍幾個也沒有懷疑,畢竟張揚在賭台上的表現有目共睹,開賭場的誰也不想這種人去光顧。

    陳紹斌興致勃勃的勾畫著未來的藍圖,要邀請張揚那天一起去澳門狠狠撈上一票,通過這件事他更生出和張揚攀交的意思,張揚很會把握火候,趁機提出讓陳紹斌幫忙說說,讓平海日報記者梁東平別再抓著江城教育局不放的實情。

    陳紹斌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這件事好辦,根本不用勞煩他老爺子,他直接跟報社總編打個招呼就行,確保梁東平的報道上不了報紙,假如梁東平敢不老實,連他的采編權都給一並拿下。

    陳紹斌說到做到,對梁東平這種小記者,他根本沒看在眼裡,一個電話打到了平海日報總編室,他的電話很及時,原本梁東平關於江城教育局集資案後續報道的文章已經排版好了,總編接到他的電話之後,當即決定給撤了下來。

    梁東平在知道文章被扯下來之後,去找總編要說法,總編恩威並施的威脅了他一通,梁東平態度很誠懇,很虛心的表示接受批評,一切看來都進行的很順利,李長宇交給張揚的這個任務順利完成了。

    可事情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梁東平意識到自身錯誤,不敢繼續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的時候,梁東平搞出了風浪,而且這次的風浪很大,大到驚動了平海領導層,大到讓整個江城領導層難堪。

    這是宋懷明上任之後的第一次公開記者招待會,召開這個記者招待會的目的,一是讓平海的老百姓近距離認識一下自己這個新來的省長,二是闡述一下自己將要在平海推行的政策。總之這個記者招待會,有點像公開的就職演說。

    宋懷明不止一次的認識過這樣的場面,這種記者招待會,一般不會有太尖銳的問題,中國的記者是世界上最有政治觀念的記者,他們理性,他們提問之前會考慮的很周到,會照顧到方方面面,會考慮到問出問題之後的後果。

    開始的問題很溫和,宋懷明回答的也很風趣。比如有人問這次的打擊走私黑車事件進行的怎樣了,宋懷明微笑著告訴她,在省委省政府的領導下在省公安系統的配合下打擊走私犯罪取得了令人欣慰的成績,以後道路和交通安全治理還將長期不變的執行下去,宋省長很會耍太極,善於把主要問題引向一個次要的方向。

    有人問平海的反腐倡廉問題,宋懷明告訴他,平海的干部團隊是清廉的,高素質的團隊,他們會嚴以律己,會以身作則,會給老百姓一個清廉的領導層,會帶著老百姓走向經濟繁榮,老百姓應該對他們這支隊伍擁有信心。

    終於輪到平海日報的梁東平發問了,他醞釀了很長的時間一直都在等待著這個機會,當他的報道被社裡毫無道理的給拿下之後,他就准備在這樣一個場合下,在記者招待會向全省直播的情況下說出這件事。

    梁東平拿過話筒,他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宋省長,你好,我是平海日報社的記者,新近江城教育局發生的挪用集資款事件,江城教育系統拖欠教師工資長達半年之久,這一系列的事件導致了江城八中發生教師罷課事件,請問宋省長對此的看法?」

    宋懷明內心微微一怔,這個問題十分尖銳,江城教育系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他聽鐘培元說過這件事已經得到了解決,在這樣的公開場合,在這樣的問題下,宋懷明不可能回避,因為平海省八千多萬雙眼睛正在電視機前盯著自己,宋懷明道:「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在此機會,我首先表明一下我對企事業單位內部集資的看法,在我談論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大家首先要了解一下集資的概念,我國正處於經濟轉型期,國家通過金融機構,銀行、債券、基金、保險、公益慈善捐助救助等,依法經營管理和監管,吸收社會和個人閒散富余資金,保障金融體系動態循環,確保金融市場穩定,維護國家經濟發展,避免和防止金融體系內外的各種預期風險,把風險控制在可控的范圍之內,這就是集資的基本概念。任何單位或個人,未經國家相關部門批准,未經相關的法律程序,私自募集資金都可以定義為非法集資。」

    梁東平步步緊逼道:「宋省長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江城教育局屬於非法集資!」

    宋懷明微笑道:「這位記者同志,請你保持一定的耐心,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現場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宋懷明道:「國家在這方面有明確的規定,江城教育局的事情,我也有所關注,教育局內部的確有過集資行為的發生,拖欠教師的工資也是事實,在省委省政府的關注下,在江城市領導的積極配合下,這件事目前已經得到了解決,我可以負責的說,江城教育局所募集到的集資款已經全部退還給教職員工,而且拖欠的教師工資也已經得到解決,這件事我已經確認過,所以大家不要懷疑政府的辦事能力,更不要質疑廣大干部改正錯誤的勇氣。」

    梁東平再度舉起了手。

    宋懷明含笑看著梁東平,心中卻已經感到有些不悅,他點了點頭。第一次的公開記者招待會,他要給平海老百姓留下一個平易近人,務實正直的形象。

    梁東平道:「我相信宋省長說得都是事實,可是請問宋省長,江城教育局集資事件是不是教育局長一個人的問題?江城相關領導是不是要站出來向社會有個交代,是不是應當要承擔應有的責任?而不是掩蓋責任,推卸責任?」

    宋懷明笑道:「記者同志,我們今天是記者招待會,而不是聲討大會,對於這件事的最終處理,省裡正在進行討論,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常委會討論的時候,我會邀請你旁聽!」

    在場又響起一片笑聲,每位記者都對這位新來代省長的機敏反應和幽默談吐產生了深深的好感。

    梁東平道:「謝謝宋省長!」

    宋懷明微笑道:「謝謝你們這些敢說真話的記者!你們反應的很多問題都是老百姓的心聲!」

    梁東平並沒有馬上坐下去的意思,他大聲道:「可是我們還有很多話不敢說,我們這些記者想要寫一些真實情況,都要受到方方面面的威脅!」

    宋懷明的內心一沉,他意識到現場的局面正有失控的跡象,他笑著阻止梁東平道:「記者同志,回頭我會單獨找你談,你也得給其他人一個發言的機會,哈哈,那位小姑娘已經站了很久了!」

    梁東平壓根沒有給宋懷明面子的意思,他大聲道:「江城市領導讓人威脅我,不許我如實報道江城教育局集資事件,請問這種行為,宋省長會聽之任之嗎?」

    現場宛如炸開了鍋,記者們不但將鏡頭對准了宋懷明,也同時對准了梁東平,在這些記者的心中,梁東平的行為無疑是英勇無畏的,雖然他的行徑近乎愚蠢,可是這樣的勇氣在場的其他記者都沒有。

    宋懷明的臉上仍然保持著謙和的微笑,他的右手輕輕向下擺了擺,示意現場靜下來,看到梁東平仍然站在那裡,宋懷明笑道:「你先坐下,我可沒有威脅你哦!」現場響起幾聲善意的笑聲。

    宋懷明道:「我,宋懷明!在此當著所有媒體朋友,當著平海八千九百萬老百姓的面,承諾一件事,我在這個位置上一天,我就會兢兢業業,克己奉公的為老百姓謀福祉,我會致力於平海的安定繁榮,我會為平海的明天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在此,我請每一位到場的媒體朋友做個見證,今天梁記者反映的問題,以及,你們每一位記者反映的問題,我都會做出及時、公平、認真的處理,你們不要擔心會受到打壓,因為你們身在社會主義新中國,這是一個和諧安定的國家,我們的每位公民都擁有言論自由的權力,記者的權力就是在實事求是的原則下暢所欲言,你們不會受到打壓。我承認,我們的工作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但是請相信我們的黨,我們的干部隊伍,有了你們的監督,我們會做得更好!」

    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梁東平還想說什麼,可是他的話筒已經被旁邊的工作人員給抓了過去,身邊的兩位同行悄悄拉了他的手臂,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是見好就收吧。

    宋懷明始終微笑面對鏡頭,即使他的心中也很不爽,可這是現場直播,他必須要將自己淡定自如的一面展示給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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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宇也看到了現場直播的記者招待會,當梁東平將問題指向江城教育局,他就已經坐不住了,含在嘴裡的香煙始終沒有點燃,秘書齊景峰走過來把打火機打著,李長宇卻擺了擺手,把香煙直接扔在了煙灰缸裡,齊景峰知道李長宇的脾氣,這位常務副市長很少發火,可最近教育系統的集資案讓他大傷腦筋,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讓他一個人靜靜好。

    齊景峰悄悄退了出去,李長宇又去摸煙,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他從煙灰缸裡拾起自己剛剛扔掉的那支香煙,自己點燃,抽了兩口,張揚前往東江之前,他之所以讓他去找梁東平,目的就是想把教育局集資案的事情平息下去,他不想這件事的影響繼續擴大化,現在集資款已經追回,拖欠的教師工資也下發完畢,可以說,整件事已經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誰能想到又會風雲突變。

    李長宇甚至想到了一句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張揚究竟對梁東平做了什麼?會激怒這個記者,讓他瘋狗一樣在記者招待會上亂咬?李長宇幾次抓起了電話,可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無論張揚做了什麼,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局面,就算訓斥他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再者說,如果不是張揚,教育系統的集資款根本不可能追回來,這件事情還不知要造成怎樣惡劣的影響呢。

    李長宇已經意識到,今天的事件將會對自己競爭市長這個位置造成不利的影響,這種關鍵時刻,他越是不想出岔子,可偏偏會出事。

    宋懷明是個務實的人,他說過的話很少食言,記者招待會後,他讓秘書鐘培元專門找梁東平談話,梁東平將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詳細向鐘培元訴說了一遍,又將自己調查得到的有關江城教育局集資事件的材料交給鐘培元,讓他幫忙遞給宋懷明。

    宋懷明粗略的看了看這份材料,隨手就扔在了一旁,梁東平的這份材料大都是以一個記者的角度在看問題,存在著相當偏激的成分在內。

    鐘培元從宋懷明的動作中意識到省長對梁東平反映的問題並沒有提起足夠的重視,他猶豫著是不是要將剛才和梁東平的對話告訴宋懷明的時候。

    宋懷明已經率先發問了:「梁東平有沒有解釋他為什麼會在記者招待會上這麼說?」

    鐘培元笑道:「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他寫了一篇關於江城教育系統集資案的後續報道,原本已經排版好了,要刊登在昨天的平海日報上,可突然報社總編找他談話,撤去了他的報道,而且警告他以後不要報道這件事,梁東平認為有人在背後搗鬼,給報社領導壓力,讓他們不敢報道這件事,不敢說真話。」

    宋懷明不禁笑道:「捕風捉影,以為當記者就可以亂說話?沒有證據的事情到處亂說嗎?威脅?我看他有點妄想狂,總以為自己在遭受政治迫害!」

    宋懷明對梁東平當眾問出那些敏感的問題還是有些反感的,就算存在問題,也不該在平海八千多萬老百姓的觀望下提出來,影響不好。

    鐘培元道:「據梁東平所說,兩天前江城有個叫張揚的年輕干部找到了他,試圖利誘他放棄報道這件事,被梁東平拒絕後,張揚惱羞成怒,當即就出言威脅,果不其然,梁東平的新聞稿被撤了下來。」

    宋懷明聽到張揚的名字,不覺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江城旅游局的張揚嗎?」

    鐘培元詫異於宋懷明對一個小小科級干部的熟悉,他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個人我有過了解,他很有能耐,而且和省裡許多領導的關系不錯……」

    停頓了一下又低聲道:「我聽說他是文副總理夫人的干兒子!」

    宋懷明唇角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培元,你幫我聯系一下,讓他來見我!」

    鐘培元越發的驚奇了,可宋省長做出的決定,他是不敢過問太多的,作為一個秘書,最應該做的就是少說多做,執行好領導的任務才是他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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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揚也看到了這場記者招待會的現場直播,當時他正在酒店的床上躺著,當他看到梁東平站起來提問的時候,一骨碌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張揚原本以為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壓根沒想到這梁東平硬氣到了這種程度,心中惱怒之余,也不禁佩服起這廝的膽量。

    梁東平在記者招待會上公開提問的事情,也給陳平潮造成了一些麻煩,常委會上有常委提起了這件事,省委宣傳部部長陳平潮當然要做出一些表示,他親自打了個電話去平海日報社,詢問梁東平遭受不公平待遇的事情,可他很快就弄明白了,搞了半天,梁東平的新聞稿被撤下還跟自己的兒子有關系,陳平潮一邊聽著報社總編的解釋,一邊玩著手中的簽字筆,心中的怒火卻燃燒了起來,他一是氣自己的寶貝兒子,居然繞過自己,直接給報社下任務,而且事後連個招呼都不打。二是氣梁東平,這種刺兒頭就不該出現在省政府記者招待會的現場。

    陳平潮的怒火都發洩在了平海日報社總編的頭上,他狠狠把總編呵斥了一頓,他可不是為梁東平爭取權利來的,新聞系統如果一個個都像梁東平這樣搞,平海的新聞體系豈不是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報社總編被罵了一頓,等掛上電話,他第一件事就把梁東平叫到了辦公室,向梁東平道:「你工作很出色!經報社研究,讓你去湖西農場采訪一下那裡情況,現在就出發!」湖西農場什麼地方?那是勞改農場,你梁東平不是能耐嗎?繞過我們報社,去省政府記者招待會上逞能,好,我就讓你去勞改農場反思鍛煉一下,現在是和平年代,要是戰爭年代,老子就把你送上前線,讓你去當戰地記者,讓炮彈轟了你***。

    梁東平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蛋,他當即就指出報社總編在公報私仇,在利用職權打壓他迫害他!

    氣得報社總編拍案怒起,人都是有脾氣的,尤其是當自己的權威和尊嚴受到挑戰的時候,報社總編指著梁東平的鼻子說,我就是打壓你,我就迫害你,你想干就干,不想干,現在就給我從報社走人,你不是喜歡說真話嗎?你不是喜歡向上級領導反映嗎?我給你機會反映,你倒是去啊!

    梁東平當即就把記者證扔在了總編辦公桌上,士可殺不可辱,我梁東平是個文人,我有氣節,我不干了還不成嗎?

    他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平海報社,可走出去之後,他心裡突然感到空空的,他喜歡記者這份職業,認為這一職業可以說真話,可以將社會上的陰暗面展露出來,讓更多的人知道,可他的熱情他的正義感卻在現實面前處處碰壁,他不認為自己在記者招待會上提出江城教育局的問題有什麼不對,而且宋省長當著這麼多記者,當著全省八千多萬雙眼睛做出了承諾,可記者招待會剛剛結束,報社就做出了反應,這反應並非是給自己公平,而是更大力度的打擊報復。

    一個人想不開的時候很容易做出過激的反應,梁東平也不例外,他失魂落魄的走上了大街,險些被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給撞到,司機從車窗中探出身子罵道:「不想活了?找死啊?」

    梁東平被罵了一頓,仿佛被人提醒了,他心想,大不了不就是死嗎?

    假如我的死能夠喚醒社會上的良知,能夠喚醒人們心中的正義感,我的死也就有了意義,他開始琢磨怎麼去死,梁東平這種人頗有點書呆子的味道,他一旦認准了的事情,就會不顧一切的去做,他選擇了綠洲飯店,飯店的樓並不高,也就是七層,可這裡距離省委省政府很近,他要引起省領導的注意,梁東平產生這個念頭之後,很快就付諸實施了。

    梁東平在走入綠洲飯店的時候,張揚開車在後面跟著,他也窩了一肚子的火,他想找個機會,把梁東平弄到一個偏僻的角落狠揍一頓,張揚剛剛把汽車在飯店停車場停好,就聽到下面有人高叫著:「有人要跳樓!」

    張揚愣了,抬起頭向上望去,卻見梁東平站在七樓上,展開雙臂就像即將振翅飛翔的鳥兒,我x,這***還蠻會擺造型!

    梁東平是想死,可他站在七樓上,忽然產生了一種可以完完全全把握自己命運的感覺,他很享受,對,是很享受,心中一點都不害怕。他覺著現在的自己就像一個英勇的斗士,他要向社會上的不公平進行挑戰。

    張揚雖然站在樓下,但是超強的目力仍然能夠看清這廝的表情,他感覺到梁東平並不是想要自殺,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怎麼會帶著這麼興奮滿足的表情,張揚轉過身看了看斜對面的省委省政府大院,心中有些明白了,這混蛋玩意兒是故意選擇這裡造成影響的。

    急促的警笛聲響起,接到報案的警察們已經趕到了現場,比警察來得更多的是圍觀的老百姓,中國老百姓就是好奇,無論哪兒出事,出怎樣的事,都會爭先恐後的去圍觀,即使是最無趣的事情,裡面的人圍了上去,很快外面的人就圍了過來,裡面的想出來,外面的想進去,其結果是越圍越多,更何況遇到了平時難得一見的跳樓事件,大家都想看到一個結果的時候,圍觀的隊伍只能是越來越大。

    張揚是最先圍觀的一批,所以他站在裡面,看跳樓和看別的熱鬧不同,只要你在現場,基本上都能看清主角的一舉一動,大家都選擇仰視。

    警察在現場拉起警戒線,談判專家開始拿著話筒喊話。

    張揚看著樓頂的梁東平,這廝現在的心理張揚並不清楚,不過他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梁東平沒有恐高症,他站在天台的邊緣舒展雙臂,知道的明白他要跳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瑜伽呢。

    「這位同志,你可不可以下來說話?」談判專家盡量用溫和的口氣道。

    梁東平大聲道:「你什麼意思?是想讓我跳下去嗎?」

    談判專家很緊張:「你不要激動,有什麼想法,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任何事情都可以協商解決!」

    梁東平搖了搖頭,他放下雙手,沿著四十公分左右的防護欄邊緣慢慢的走,就像閒庭信步,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爬牆頭的情景,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不到自己的本領一點都沒有生疏,他感到很驕傲,有這麼多人關注著自己,有這麼多雙眼睛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是絕對的主角。

    下面已經有人不敢再看,閉上了眼睛,因為上面的人隨時都可能跳下來。

    消防車也已經趕到,現場成立了緊急營救小組,商量著營救的方案。

    梁東平將通往天台的鐵門從外面插上了,他聽到破門的聲音,大叫道:「誰敢上來,我就跳下去!」

    張揚忽然想起自己當初營救秦清的情景,當時黎皓輝挾持秦清,自己沿著下水管道爬上去營救秦清,難道今天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營救梁東平的大戲?

    雖說梁東平並不該死,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張大官人並不想給梁東平出力,也不想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本領,讓整個平海都知道自己飛簷走壁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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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東平的目的之一就是引起省領導的注意,他的目的達到了。

    省委書記顧允知在透過落地窗遠眺的時候,剛好看到了發生在綠洲酒店的現場情況,當他搞清現場有人在跳樓,不禁皺了皺眉頭,真是胡鬧,跳樓都跑到省委省政府對面了。

    省委辦公室主任夏伯達這時候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原本是想向顧允知通報這件事的,可看到站在窗前觀望狀況的顧允知,心中明白應該沒有匯報的必要了,顧書記所處的位置很好,看到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夏伯達來到顧允知身邊,向窗外望去,小聲道:「要跳樓的就是昨天向宋省長提問的那個記者梁東平,平海日報社的!」

    顧允知哦了一聲,目光仍然望著外面。

    夏伯達道:「他說自己遭到了不公平待遇,說有人迫害他,我懷疑這個人的精神有些問題。」

    顧允知搖了搖頭,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無論他精神有沒有問題,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總不能就這麼沒了。」

    夏伯達跟著嘆了口氣。

    顧允知忽然又道:「昨天省政府記者招待會上提問的就是他?」

    「是他!」

    「他挺會挑地方啊!」

    宋懷明也聽說了這件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梁東平選擇綠洲酒店跳樓是抱有目的的,他是要制造影響,把影響擴大化,宋懷明不否認梁東平的正直,可是這種人他並不欣賞,為了堅持自己所謂的信念,有些不擇手段,不分場合,在社會上造成了很壞的影響,而且根據現場反饋,梁東平居然提出要和他見面,宋懷明有些憤怒了,任何事都要有一定的規則,梁東平無疑屬於不守規則的那一類人,在目的沒有達到預期,他就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引起社會的關注,這樣的行徑很幼稚,也很自私。

    宋懷明不會去見他,這並非是因為他缺乏同情心,而是原則問題,他不可以開這個先例,假如破了例,那麼他以後也不要干什麼省長了,單單是每天發生在平海的跳樓事件就讓會讓他接應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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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東平在樓頂已經站了一個多小時,烈日當頭,很快就感到口干舌燥,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他覺得有些累了,在護欄上坐了下來,兩條腿懸空耷拉在大樓外面,用盡全力大喊道:「我要見省長,我要見相關領導,我要反映情況!」

    現場警察很多,可是一時半會還沒有拿出具體的營救方案,因為這裡距離省委省政府太近,必須保證萬無一失。梁東平很狡猾,往往是緩沖氣墊剛剛鋪好,他這邊又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弄得警察們不得不將氣墊隨之移動。

    現場有不少人已經看的不耐煩了,有幾名小青年指著樓上的梁東平罵道:「你他**磨磨唧唧干什麼?你倒是跳啊!我們看得脖子都酸了,你跳啊!」

    馬上有警察過來威嚴十足的喝止他們。

    張揚從警察隊伍中看到了一個熟人,剛剛調到廣盛分局沒多久的張德放,張德放也看到了圍觀人群中的張揚,向他點了點頭,走了過來:「你認識?」

    張揚低聲道:「平海日報的記者,跟我過不去的那個!」

    張德放笑了起來,可馬上想起這是公共場合,害怕影響到自身形象,低聲道:「有沒有辦法?」

    張揚不屑笑道:「你難道看不出,他根本就不敢跳,目的就是制造影響,圍觀的人越多他就越來勁,這樣,你把圍觀人群全都疏散,沒人看了,他也就沒勁了。」

    張德放想想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他也看出梁東平跳樓的表演性質有些強,可這件事畢竟發生在省委省政府對面,處理起來十分的棘手,萬一出了任何差錯,肯定會造成惡劣的影響,他剛剛才到廣盛分局,可不想上來就弄得灰頭土臉。

    制訂了初步方案之後,張德放就讓警察開始疏導現場群眾,人總有失去耐性的時候,在浪費了一個多小時的感情之後,很多圍觀群眾都失去了耐性,在警察的勸說下開始撤離,不過仍然有不少的群眾逗留在那裡不願離去,張德放想了個損招兒,讓警員告知大家,現場可能有危險品。

    前幾個月省委大院門口的茶館爆炸案多數人都沒有忘卻,一傳十十傳百,馬上就領會成現場有炸彈,當這一消息傳播開來,很快現場就撤了個一干二淨。

    張揚也返回了停車場自己的車上,他才不信梁東平真有膽子跳下來。

    天公作美,張揚剛剛回到吉普車內不久,一場暴雨就從天而降,望著烏沉沉的天空中一道道金蛇狂舞的閃電,聽著悶雷一個又一個的在頭頂炸響,梁東平開始感到害怕了,他原本瀟灑的張開雙臂,以為自己是維護正義和黑暗勢力抗爭的天使,可暴雨將他狂熱的頭腦很快就澆得冷靜了下來,跳?還是不跳?

    因為警察的疏導,和這場突然而至的暴雨,現場圍觀群眾都已經散了個干干淨淨,梁東平開始有些後悔,為什麼剛才不在圍觀群眾最多的時候,果斷的做出驚天一跳,現在跳下去會有多少人知道?搞不好人家會說他雨天地滑,不慎墜樓,他不怕死,可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他這麼死了,豈不是窩囊。

    又是一個悶雷炸響在梁東平的頭頂,他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正義天使,他是一只落湯雞,一只被人家等著看笑話的落湯雞。

    在梁東平猶豫的時候,下面的緩沖氣墊已經再度鋪好,從另一側爬上樓頂的四名特警向他飛速靠近。

    雖然有暴雨的掩護,梁東平還是敏銳的發現了他們,他大聲叫道:「不要過來,不然我跳下去!」他哆哆嗦嗦站起身來,望著下面模糊的世界,忽然失去了跳出去的勇氣,他捂著面孔從內心中爆發出兩聲痛苦的嚎叫,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從他的手指縫中流淌出來。

    一名特警悄然靠近他的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身體將他從防護欄上拽了下來,然後兩名特警沖了上去,將他死死壓在身下。

    梁東平宛如一只斗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道:「我……沒想自殺……」

    張德放穿著雨衣來到張揚的吉普車前,敲了敲他的車窗,張揚落下車窗。張德放笑道:「抓住了,**,這會兒說不想自殺了!」

    張揚不屑的笑了起來:「早知道他沒有跳樓的膽子!這種情況怎麼處理啊?」

    張德放道:「擾亂社會治安罪,少不得拘留他幾天,因為他一個人耗費了我們這麼大的警力物力,可不能這麼輕易算完!」

    張揚指了指車內,示意張德放上車來說話,張德放搖了搖頭道:「不了,馬上收隊,我得回去處理這混蛋東西!」他本想離開,可又想起一件事,抿了抿嘴唇道:「胡茵茹的案子結了,據我說知,明天會放她出來!你去接她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謝謝!」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張德放在這次走私車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拋開他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不談,張德放由始至終都采取著旁觀者的態度,並沒有幫上什麼忙,這讓張揚從心底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望著張德放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張揚這才啟動了汽車,正准備離開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道:「張揚嗎?」

    張揚應了一聲。

    「我是宋省長的秘書鐘培元,你晚上有空嗎?宋省長請你去家裡做客!」

    張揚有些愣了,宋懷明請他去家裡做客,這是何等的面子,可他也明白一個道理,宋懷明不會平白無故請自己去做客的,人家是平海省長,自己只是江城的一個小科長,請自己過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為了他的女兒,面對宋懷明的邀請,張揚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他禮貌的向鐘培元表示自己一定會准時到達。

    宋懷明原本只是想和張揚見面,並沒有邀請他去家裡的意思,可他的妻子柳玉瑩剛剛抵達東江,聽說了這件事後,要宋懷明把張揚請到家裡吃飯,她要親自看看這位楚嫣然心中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麼樣子?

    柳玉瑩這樣做的目的不僅僅是好奇,她和宋懷明結婚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宋懷明對楚嫣然的感情,不僅僅是父親對女兒的關愛之情,還包含著宋懷明對過世妻子的歉疚。

    柳玉瑩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愛宋懷明,勝過自己的一切,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在宋懷明的心中絕非最重要的那個,哪怕是她做得再出色,也永遠無法和他的前妻楚靜芝相比,一個生者永遠無法取代死者的地位,然而柳玉瑩已經很知足,能夠做宋懷明的妻子,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要盡一切努力做好她的本分,她知道宋懷明最期望的就是和女兒和好,她也聽說了楚嫣然對張揚的一往情深,無論楚嫣然對她抱有怎樣的抵觸,她都將做好一個母親的角色,她要守護楚嫣然,不為別的,只因為她是宋懷明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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