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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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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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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3 00:59:11
第一二九五章 錦衣夜行

漫天星斗下的靜海縣城西門,安毅與五十三軍、四十軍、三十二軍十餘位將領依依惜別。

晚上的會議快結束時,安毅收到戰區司令部發來的電報,簡要地介紹了白天中南海會議的情況,並徵求安毅、商震、萬福麟和龐炳勳的意見。

都已經上報軍委了還能有什麼意見?安毅一笑置之,但緊隨而來的一份電報他就笑不出來了:劉峙以戰區前敵總指揮的身份,電令第十七軍獨立師、第十七師、第四十師北上通縣,原有防線交由馮治安第七十七軍接管,防區交接工作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完成。

安毅震驚之下,決定立即啟程前往北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讓劉峙做出這麼大的調整。要知道十七軍直接面對天津和日軍控制嚴密的北寧鐵路,壓力之大遠非一般人可以想像,馮治安的七十七軍有能力確保整條防線的穩定嗎?

此前一直強忍著心中的好奇沒有發問的萬福麟終於忍不住了,悄悄拉過安毅:「安將軍,不知道你的侍衛使用的那種屁股上有尾焰、能夠輕鬆擊毀日軍坦克的新式武器,能否讓我見識一下?

「昨晚從前面撤下來後,我已聽伯廷(朱鴻勳)多次提及,稱這種此前從來沒見過的武器攜帶方便、操作簡單、威力極為巨大,日軍坦克只要挨上一枚,準保遭殃。我早想找你問問,可又沒尋到合適的時間,眼看著再不問就沒機會了,所以只好厚著臉皮提這個非分之請。」

安毅擺擺手,笑著道:「前輩,我就知道你會問的,實際上晚上總結會舉行之前,龐老將軍也悄悄詢問過我,但讓我回絕了!不是我安毅捨不得拿好東西給大家分享,主要是這種武器目前還屬於我軍的最高軍事機密,連第十七軍都沒有裝備。不過鑒於目前天津一線出現日軍大量坦克,為了確保各軍對日軍坦克有足夠的殺傷力,我會從保定調撥一批三七戰防炮到靜海,希望前輩能和啟予將軍、更陳將軍同心協力,確保天津南部防線的穩定。」

萬福麟見安毅如此坦白,不由釋然:「好,有三七戰防炮也不錯,反正打這以後,咱們就老鼠不出洞,堵在天津南大門這裡,截斷津浦鐵路,讓鬼子無法向南打開缺口就行了。」

看到已經坐進車裡的沈鳳道指指手腕,安毅笑著向萬福麟、龐炳勳、商震告別,又向朱鴻勳、馮占海、宮城、黃光華等將領揮揮手,轉身鑽進車內。龐大的車隊緩緩開動,在夜幕中越行越遠。

「不知道安將軍趕赴北平後,能否說服劉經扶改變意見?眼下天津的日軍就像是關進籠子裡的猛虎,若是就此放出來,不知道會帶來多大的破壞!」龐炳勳看著車隊遠去,心中隱隱升起一絲擔憂。

「北面的事情咱們管不了,不過只要咱們三個軍在靜海一天,日軍想要從天津南線突破,得先問問我們手裡的槍炮答不答應。戰局發展撲朔迷離,我軍伍多年,還從來沒這樣感到心裡沒底過。這是兩個國家和民族之間的戰爭,日軍也不是可隨意捏拿的軟柿子,這平津局勢最後到底會演化成什麼模樣,我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商震言辭間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萬福麟安慰道:「或許事情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糟......據我所知,冀東日軍不多,劉經扶定是調十七軍作為戰略預備隊使用,留守天津至香河一線,這樣他才好指揮他名下的部隊,好好地表現一番!若是能夠順利拿下整個冀東,他劉經扶自然是戰功彪炳,國人稱頌,一旦遇到日軍頑抗抵抗,他也可調動十七軍出戰,照樣可收指揮得力之功!我估計這背後有委員長的意思,否則劉經扶不會冒著得罪安將軍的風險,擅自調動第五軍團的兵力。總之,冀東方面只要不出太大的亂子,整個防線均固若磐石。」

三員原本分屬東北軍、西北軍和晉綏軍的大將,如今為了抗日走在一起,相視一笑,心中生出濃濃的手足情誼,肩並肩離去。

疾行的車隊裡,安毅皺著眉頭,嘟囔道:「這個時候,青姐不好好在敘府待著,到保定來幹什麼?她不知道這裡正在打仗嗎? 真讓人不放心......」

沈鳳道笑得很曖昧:「或許是想某人了唄......好了,不開玩笑了,明天第五軍團會押送日軍俘虜到北平,交由戰區司令部。隨後,戰區司令部會召集歐美各國記者,開一個盛大的新聞發佈會,葉小姐就是專程為採訪此事而來。《三江日報》現在也算是全國有名的報紙了,葉小姐身為主編,承擔著寫社論的任務,自然得親自走上一趟。」

安毅搖搖頭:「不知道這次的俘虜會怎麼處理?要是依我的意思,全拉到雲南和西康交界處的會理去,那裡現在不是正缺礦工嗎?這些日本人正好合適,咱們按人頭來公開進行拍賣,只要不餓死怎麼使用都行,還不用給工錢,我想那些礦老闆們會爭相購買的,這樣下來可以白得一大筆錢。聽紅雷說,日軍也用咱們的俘虜開礦,如今東北的大小礦山和各個建設工地,用的幾乎都是戰俘和被拐騙過去的勞工......不過也多虧這樣,北上支隊才有了源源不斷的兵員補充,在東北短時間內打出一片天地。」

沈鳳道頗為遺憾:「可惜啊,抗聯各路英雄從雞寧回去後,其內部遇到的阻力很大,估計蘇聯遠東軍區方面將各路人馬併入救國軍的打算沒法實現了。說到底,有些人還是擔心自己的隊伍被吞併,腦袋上的官帽沒了。」

安毅笑了笑,不以為然地道:「其實這倒是件好事,如果抗聯各部真的加入救國軍才是個大麻煩。彼此理想和主義都不同,行事也有差異,若是強捏在一起,反倒會出事。這也是我強調必須在我們派出的一百二十名士官抵達雞寧後才能正式將救國軍擴師為軍的原因,我們必須保證我們對軍隊的完全控制。現在這樣很好,抗聯各部在雞寧受了觸動,回去後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破解日軍的集團部落計劃,以後在軍事行動中大家可以相互配合,協同作戰,那樣效果或許會更好。」

沈鳳道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三號了,再有兩天,運載人員和物資的船隊就該在海參崴港靠岸。救國軍有了人力物力的支持,不知道他們會編出幾個師來。要是一口氣編出五六個師,那我們安家軍就要一口氣多出十幾個將軍了。」

安毅道:「主要還是得靠蘇聯遠東紅軍的支持,我現在只希望我的幾位老師能夠在斯大林的鐵拳下撐得久一點,否則救國軍的形勢還是不容樂觀。」

沈鳳道點點頭:「我現在發現,北上支隊派遣的時間選得很關鍵啊,如今關內關外打成一團,到處都在牽扯日軍兵力,否則憑著唐紅雷他們五十多個人,還真沒什麼希望開創出如此良好的局面。不過良機稍縱即逝,不知道他們最終能否堅持下去。」

安毅歎了口氣:「我對現在的局勢有點兒難以把握,關鍵時刻,日軍升級了密電碼,短時間內吳哲夫王玲玉他們沒法破譯出來,對日軍現在的情形我們可以說是一抹黑。你說日本人只有在什麼情況下,才會主動更改其使用習慣了的密電碼啊?」

「自然是在急需保密的時候,為了杜絕一切情報洩露的可能,才會進行如此繁瑣的遍及全軍的密電碼更換工作。」沈鳳道的臉色有些發白,擔憂地說道:「這麼說起來,日軍還真有可能在醞釀大規模的反擊計劃......」

「沒錯!」

安毅肅然道:「這就是我這段時間心緒不寧的原因。這段時間華北日軍連戰連敗,小鬼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是對於他們的反擊計劃,我們卻一無所知,情報站方面也沒有新的消息傳來,可見日軍的計劃保密級別很高,我們的人還無法接觸到。不過越是這樣,越證明日軍的陰謀不簡單,可惜一時半會兒我還想不明白。」

沈鳳道安慰道:「如果事事都能預料到,那是神仙,我們只需盡自己最大努力就行了。反正咱們時刻準備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後的結果如何,就看老天爺的意志了。」

這時安毅突然想起什麼,好奇地問道:「老沈,你說道叔是不是給我吃了什麼,怎麼最近我感覺精神越來越好,連續熬上幾天夜也沒問題呢?還有茜姐,她現在越來越年輕了,原本我還擔心年華老去,茜姐會傷心難過,但這幾次看到她,發現她不僅眼角的魚尾紋沒了,就連肌膚也水嫩了很多,不要告訴我這是化妝品的功勞哦!」

沈鳳道瞥了安毅一眼:「道叔沒給你說過?」

安毅有些驚訝:「難道真有什麼秘密不成?我老早就懷疑了,可是每次問他,他都神秘地衝著我笑了笑就算完事,不要告訴我真有什麼生死人肉白骨的靈丹妙藥!」

沈鳳道燦爛一笑:「那些東西倒是沒有,不過我們道家醫術博大精深,什麼奇跡都有可能發生。道叔沒有告訴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就不說破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說說有哪些人發生了和你相同的事情。」

安毅想了想:「難道青姐、楚兒、潔雲她們都......」

沈鳳道嘿嘿一笑:「或許還不止哦,你就安心享福吧!家裡的大事,有道叔幫忙操心,你根本就不用多費心,還是多想想辦法怎麼打日本人吧!」

「好,那我爭取變得聰明點兒!」說罷,安毅閉上眼睛,兩手食指搭在自己腦袋兩邊,不停轉動,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發現安毅沒了動靜,沈鳳道有些莫名其妙:「這是什麼意思?」安毅卻依然如故,但沈鳳道湊近細看時,才發現安毅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原來竟然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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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六章 醍醐灌頂

淡青色的天空中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一片朦朧,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薄薄輕紗。

破曉時分,龐大的車隊終於安抵保定大營,在一陣喧囂後,偌大的營區又陷入一片沉寂中。

安毅與前來迎接的胡家林並肩而行,胡家林鬍子拉碴,形容憔悴,看來又是一夜沒睡。安毅責備道:

「鬍子,你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行,這仗還有得打,不要日本人沒打跑,你人先垮了,我找誰訴苦去?」

胡家林笑著說:「你還不是一樣?我聽小九說,在靜海幾夜你都沒合眼過,大家彼此彼此。」

「誰說我沒休息?」

安毅瞪著眼睛:「我回保定的路上,就偷空睡了四個多鐘頭,現在精神不知道有多好。鬍子,現在前線捷報頻頻,照理說工作應該很輕鬆才是,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啊?」

胡家林搖搖頭:「如今軍團司令部一半人馬都在東線,我這兒早就鬧空城計了,什麼事情都得操心,想偷個懶都沒時間。這不,今天又要送日軍俘虜到北平,昨夜我帶著人,把所有的日軍俘虜都甄別了一遍,把其中一些厭戰的、有一技之長的、或者特別反動的都分別進行關押。

「我這麼想的,反正這回俘虜這麼多,少個千兒八百的沒問題,那些受軍國主義思想毒害太深的人乾脆活埋了事,送他們去見他們的八歧大蛇,有一技之長的則送到咱們新近在黔北設立的戰俘工廠,讓他們生產或者是研究些新鮮玩意兒出來,剩下的那些反戰人士,我們可以把他們組織起來,和日軍打仗的時候喊喊話、勸勸降什麼的,總比扔給司令部那些人強!要是軍委和戰區司令部頭腦發熱,在歐美使節的慫恿下發揚泱泱大國的風範,說不定這些俘虜就給釋放了,那就太虧了!」

「嘿,鬍子,有進步啊!知道廢物利用了!」

安毅停下步子,給了胡家林胸口一拳,隨即向前邁步,凜然道:「鬍子你放心,我是不會允許他們這麼做的,真要放人,好,拿錢來,人是咱們安家軍俘虜的,打仗沒少死人,放可以,把咱們消耗的彈藥和犧牲將士的撫恤金拿來,否則沒門兒!就像來的路上我和老沈說的,就算把這些小日本當做豬仔賣到西康去開礦,都可以大賺一筆,哪裡能一放了事?」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放過那些狗東西!」

胡家林指著安毅哈哈大笑,引來後面的沈鳳道、林耀東和一干侍衛一陣驚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許多早起晨練的將士也轉過頭來,看到兩位老大在漫步攀談,嚇得噤若寒蟬,迅速挪開目光。胡家林摸著下巴:「看來把那些張口天皇閉口支那豬的傢伙活埋了還算便宜他們了,不如拉去當苦力,估計更能打擊他們的意志,同時還可以替咱們賺錢,創造經濟效益,嗯,這個問題值得考慮!」

「那些人就算了,到哪兒都是不安定因素,乾脆一了百了!」

安毅擺擺手,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問道:「鬍子,你說說看,日軍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說實話,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中日兩國都沒了退路,照理說,就算是空軍沒了日軍也應該傾盡全力寸土必爭才是,他們憑什麼把戰略主動權拱手相讓啊?」

胡家林突然站住,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安毅:「如果說日軍那兩個師團的潰敗,只是個意外呢?也就是說,日軍的本意,並不是想葬送這兩個師團,而是為了給我們造成一種假象,沒想到弄巧成拙......」

安毅宛若醍醐灌頂,渾身一個激靈:「鬍子,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沒有,這些都是我通過蛛絲馬跡分析後得出的結論!」胡家林緩步前行:「其實這幾天我也在研究日軍的動向,昨晚蕭潛的特種大隊返回大營後,結合他們的經歷,我才朦朦朧朧有了一絲警惕。」

安毅愣了一下:「你是說潛入敵後指導中央空軍轟炸日軍第二十師團指揮部的蕭潛特種大隊?」

胡家林點點頭:「沒錯,蕭潛說,他們尾隨潰敗的日軍,一度深入到日軍密集的唐山外圍,但看到那裡戒備森嚴,無機可趁,就回來了。一路上,他們不斷監聽日軍的電話,順手端掉了北寧線日軍十餘個炮樓,爆破了數段鐵路。後來,他們還在寧河縣洗劫了公開投靠日本人的十餘戶土豪劣紳,搶得八百餘根金條和一批古玩玉器,搞得現在寧河的漢奸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日本人,惹來如此彌天大禍!」

「幹得好!」

安毅連連稱讚:「若是有可能,這種行動以後最好多搞幾下,以戰養戰的同時,還可以挑撥日本人和漢奸的關係。隨著這段時間日軍出乎意料的慘敗,冀東地區沒有歸隊的日偽軍不少,估計就連駐屯軍司令部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日軍干的!對了,蕭潛他們在監聽日軍電話中有什麼收穫?」

胡家林搖搖頭:「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有一個現象很奇怪,日軍的番號很多很複雜,口音也各異.......對了,蕭潛說第一天過日軍關卡時,曾聽到日軍少尉說二十師團和一九師團只需堅持到晚上就可以自行撤退,但由於二十師團司令部被炸,導致日軍軍心士氣浮動,防線全線崩潰,這才有了這場意料之外的大勝。聽了蕭潛的匯報,我們突然意識到以前在審訊日軍俘虜時疏忽的地方,又連續抽出數十個日軍戰俘相印證,發現他們接到的命令也是堅守至天黑。由此可見,這兩個師團未必便是日本人的棄子,只是因為意外才導致大潰敗的發生。」

這下安毅以前想不通的地方終於連貫起來:「原來如此!先前我一直受那兩個師團潰敗影響,以為日軍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才無法調撥兵力增援,原來他們打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認真抵抗。看來日軍接下來很可能會有什麼大動作,目標極有可能是我軍其中一部,甚至有可能想把我們全部華北軍隊一口吃掉!」

「小日本的用心如此惡毒?」

胡家林原本只是有個朦朧的認知,此刻聽安毅說得如此嚴重,臉色有些發白,隨即虎目圓瞪,惡狠狠地道:「既然我們看出了他們的陰謀詭計,索性將計就計,在華北一口氣吃掉日軍的主力,那時候就天下太平了!」

「鬍子,這事兒沒那麼容易。」

安毅長長地歎了口氣:「現在我們中國軍隊已經被連續的大勝沖昏了頭腦,以為此前嚴重高估了日軍的實力,所以人人奮勇爭先,似乎日軍就是移動的活靶子,眼巴巴地等著我們去摧毀,去屠殺,若是就這麼貿然把日軍的計劃提出來,說不一定反而會被認為是故意誇大日軍的威脅,不想友軍建功立業。看來我得找程頌公和劉經扶好好談談,否則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情況危急,要不要虎頭和夏儉他們北上?」

胡家林沉吟了一下,繼續道:「若是日軍真的在華北地區囤積有重兵,接下來一場血戰不可避免,我擔心十七軍會扛不住!」

「全國全軍是一個整體,哪裡需要處處都由我們來出頭?」

安毅擺擺手,斷然否決了胡家林的提議:「現在黃河以北地區聚集了太多的部隊,我們的後勤已經快吃不消了,保定、石家莊幾個兵站的糧食、彈藥等物資正在急劇減少中。據陳辭修電,軍政部交通司已傾盡全力,平漢鐵路每天都是滿負荷運轉,依然無法滿足前線之需求。況且現在的問題,並不是兵力不夠,而是必須針對日軍的計劃,預作安排巧妙應對。另外,最為重要也是我經常強調的一點是:即便現在我們看清楚日軍的用意,也很難保證他們不會在華北戰局不利的情況下開闢淞滬戰場,到時候我們又得從華北調兵回去。如此來回折騰,戰鬥力還能剩下多少?唉,這就是沒有海防的悲哀了。」

胡家林一臉沉重:「十七軍北調通縣,明顯是為出兵冀東做準備。劉經扶決心已下,估計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依我看,你還是早點兒乘專機回南京,直接向蔣委員長陳述其中的厲害關係才是正途。」

「現在我們所說的這些,都是我們的憑空猜測,委員長不會偏聽偏信的!在如今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就算委員長不動心,白健生和陳辭修也會勸委員長速戰速決,盡快把戰火燃向東三省,藉以減輕淞滬一線所面臨的戰爭威脅。」

安毅十分無奈:「非常蹊蹺,不管是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還是咱們的第四廳,都沒有收到日本國內軍隊調動的消息,此前據傳是派往上海的兩個師團,也不知所蹤,戴笠和趙瑞都懷疑是不是調到東北去了?畢竟關東軍一下子抽調太多師團入關參戰,朝鮮和東北防務極為空虛,日本人也擔心蘇聯遠東軍區趁虛而入自己的老巢不保!所有的情報都與咱們的分析格格不入,你說我怎麼說服校長?」

胡家林愣住了,隨即搖頭苦笑:「看來我們得不斷增派偵察機到日軍控制的區域偵查拍照,看看能不能抓住日軍的小尾巴。從蚌埠機場調兩架最新型的高空偵察機來保定吧......」

安毅點了點頭:「這個你做主就行了,另外,最好召集十七軍將校開個會,把目前的局勢擺開和大家談談,看看能不能拿出幾個在局勢崩壞下的應急預案來。我們的目的是首先保存自己,然後才是打擊敵人!只要咱們一息尚存,日寇就休想輕輕鬆鬆拿下華北!」

「好!今天送俘虜到北平後,我就召集人,希望還來得及。」

胡家林答應下來,抬頭看到前面的二層小樓燈火通明,感歎道:「這幾天也苦了吳哲夫兩口子和他們領導的技術處,由於日軍突然變更密電碼,並且將其以前使用的規則全部放棄,技術處現在需要重新根據日本人的語言、行為方式和無線電報文規律和收發流程進行綜合分析,一一驗證我們的推測,樂觀的估計,至少也得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破譯日軍的密電碼。」

安毅歎息一聲:「既然這樣,我就不進去看望他們了,那樣會給他們增添更多的壓力。如今所有的人都在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我們肩上的責任很重大啊!希望我們安家軍不辜負國人的期望,不辜負這個時代賦予我們的重任!」

胡家林緊緊握住安毅的手,許久沒有鬆開,這一刻,兩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那顆熾熱的報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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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七章 染櫻之雪

昏暗的房間裡,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安毅推開屋門步入房內,嗅著滿屋子的馨香,情不自禁地向房間中央那張自己平日睡的木床望去,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蜷成一團,美美的睡著。

安毅笑了笑,順手掩上房門,來到窗戶前拉開窗簾,頓時晨曦映入屋內,整個空間為之一亮。

葉青從睡夢中驚醒,感覺到有人在侵襲自己,身體一僵,迅速睜開眼睛,迎接她的是安毅燦爛若晨星的眼睛,不由撅起嘴,推開安毅,輕撫酥胸,嗔道:「壞蛋,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會一大早跑來擾人清夢!什麼時候從靜海回來的?」

安毅蹲下身子,雙手磕在床沿上,近距離看著葉青,調笑道:「想你自然就過來了,怎麼,不歡迎?」

葉青嗅著安毅身上傳來的濃濃男子氣息,心中一慌,連忙坐了起來,笑啐道:「我還不知道你?說吧,是不是華北局勢有變?」

安毅彎下腰脫下鞋子,抬起腳坐到了床上,葉青連忙往床裡縮了縮,心兒怦怦跳著,隱隱有一絲興奮與期待,情思翩湧如潮。

「不要說這些煞風景的事情,好嗎?」

安毅搖了搖頭,湊近葉青光潔華潤的額頭吻了一下:「這些等下我們路上慢慢聊,反正到北平得坐好幾個小時的火車,我們有的時間。唔......小別勝新婚,我先好好檢查一下,幾個月不見,我們的葉大美女有沒有變得更漂亮些?」說完,他輕輕疏理著她的烏黑秀髮,指尖溫柔撫觸她柔嫩的面頰,眼中憐愛與疼惜橫溢。

安毅不覺一陣輕笑,鼻尖輕輕摩挲著她挺翹的小瓊鼻,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青姐,你要是想,等哪天把日本人趕跑了,我卸甲歸田,你覺得怎麼樣啊?」

葉青半晌才回過神來,不覺大羞,原本掄起拳頭要打,雪白的臂膀卻無力垂下。安毅眼捷手快,一把接住了伊人的小手。

「青姐,認識你和茜姐,還有楚兒、潔雲這樣的紅顏知己,是我安毅這一生最大的幸運。說實話,我安毅初到廣州,人地生疏,若不是老道和冬子的救助,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後來我出來做事,無依無靠,是茜姐和你讓我感受到關愛和幸福。對於楚兒和潔雲,我從心底裡疼惜愛慕她們,把她們當做自己的小妹妹一般呵護,對於你和茜姐,我卻多了份血濃於水的骨肉牽掛。我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在這一刻,我想對你說:青姐,讓我們永遠在一起,一直到天荒地老!」

葉青雙頰緋紅,看到安毅說得鄭重,那發自肺腑的赤誠、那直扣人心的珍視與憐惜,出自於自己最愛的男人口中,不由得心底一甜,胸臆裡暖烘烘的一片。葉青有些害羞地別過頭去,細聲道:「小毅......我……我也想和你在......在一起,請讓我......我和茜姐一樣,給你養個孩子吧!」

說到後來,葉青雪白的粉頸泛起雲朵般的潮紅,宛若染櫻之雪,動人之極。

安毅呆了一下,有些驚訝地問道:「怎麼,我和茜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孩子的事情......」

葉青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傻瓜啊?茜姐在吳媽的老家住了那麼久,是在給你生孩子吧?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不說罷了。其實你和茜姐的事情,整個西苑的人心裡都清楚,但沒有誰主動說破,只有你才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難道你沒發現,楚兒和潔雲總是給你和茜姐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嗎?」

安毅一陣汗顏,但看到葉青捂嘴吃吃嬌笑的樣子,不由一陣情動,燙人的嘴唇又貼上她的頸側。

葉青軟綿綿的嬌呼一聲,才驚覺自己的呻吟竟如此曖昧。安毅全身一陣燥熱,又想翻身上馬,這時房間門響起了微微的叩擊聲。

葉青一陣大羞,將安毅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然後拉起被子,摀住了紅彤彤的俏臉。

安毅心裡一陣窩火,可是他卻清楚,如果不是有重大的事情,沈鳳道不會允許別人靠近自己的房間,連忙起身,從衣櫃裡隨便找出件睡衣披上,來到門前打開,只見沈鳳道目不斜視,順手就將一份電文塞到了自己手裡,然後轉身離去。

安毅愣了一下,關上房門拿起電文細細一看,不由啼笑皆非。

雖然安毅已經知道昨天戰區司令部在北平中南海舉行會議的大致情況,當時許多將領提議按照各部的淵源、防守區域和位置,劃分不同的軍團和集團軍。但他一直以為,這一切與第五軍團無關,畢竟在南京的時候,各個軍事集團對於集團軍番號的爭奪就很激烈,劉峙也只是因為華北局勢緊張,才匆匆給了他第二集團軍的番號,好制約各部,但其他集團軍的番號並沒有確定下來。但現在,軍委竟然把最為打眼的第一集團軍的番號給了安家軍,又把商震塞進來和稀泥,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身為全國全軍的參謀次長,安毅更多的是負責全國全軍的工作,這次到華北,也是臨時擔當救火員的角色,並未在戰區掛任何職務,誰想現在突然塞了一個第一集團軍司令的帽子給自己,卻又沒有剝奪自己參謀次長的職務,是不是意味著蔣介石打定主意要把中日戰事限制在華北了?

細細琢磨一番,安毅有些糊塗,搖搖頭索性不再多想,折返回床前,只見隆起一抹潤滑曲線的被褥微微一動,便知道葉青正在悄悄偷聽外面的動靜。

安毅使壞地湊近那披散在被外的烏黑秀髮,嘴唇輕輕觸著發頂渦處,低聲喚道:「青姐……」

嗓音渾厚,熱氣撫弄著髮梢,葉青癢得縮起了頸子,「咯」的一聲嬌笑出來,紅撲撲的如雪玉靨鑽出被緣,嘟起嘴道:「不好好處理你的正事,幹嘛要……」話沒說完,兩片櫻唇已被安毅的雙唇堵住。

葉青被吻得心魂欲醉,安毅隔著被褥擁住她美好的胴體,雙手自香肩順下,一路撫過美背翹臀。葉青趴臥在被窩裡,仰著姣好的粉頸,熱情地回吻著,嬌軀不住輕顫。

兩人深吻片刻,方才分開。葉青粉臉羞紅,輕聲埋怨:「全身濕漉漉的,難受死了,也不等人家洗過澡再說。」

安毅笑著脫下身上的睡衣,掀開被褥,抱起酥軟得如同爛泥一樣的葉青,向房間自帶的浴室走去。

剛才安毅已經看過了房間裡的掛鐘,現在是早上九點,距離出發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他還有充足的時間,與自己心愛的青姐共浴一番。

在這短短的數小時裡,他要盡情宣洩自己過盛的精力,然後輕裝上陣,迎接更為艱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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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八章 遊街炫武

下午三點四十分,北平大前門火車站,從保定來的三趟專列緩緩進站。

整個西站台已經完全戒嚴,戰區司令部直屬警衛旅已經嚴密封鎖了火車站內外。戰區司令長官程潛身著筆挺的上將軍裝,站在大群歡迎人群前面,身後跟著戰區司令部及各軍、師派駐北平的代表,還有社會各界知名人士。此外,北平行營主任徐永昌、參謀長林蔚也帶著行營的官員,另外列了一隊。

在歡迎人群外面,經過安全檢查的中外記者密密麻麻,在維持秩序的軍警手拉手的警戒線外,紛紛舉起手裡的照相機,搶拍這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幕。

火車停靠在月台上,第一列火車中間一節豪華車廂的門徐徐打開,安毅、胡家林一前一後走出車廂,後面跟著安毅的作戰團隊和第五軍團的一干將校。

站台上鼓樂齊鳴,程潛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整了整身上的軍裝,率先迎上前去。徐永昌和林蔚相視一眼,也快步向前。

身著上將戎裝的安毅向程潛行了個軍禮,看到後面的徐永昌和林蔚時愣了一下,連忙迎上去,也向二人行了個軍禮,心中卻暗叫荒唐。戰區司令部和行營並存,也算是抗戰之初一個奇異之處了,照理說行營對轄區軍隊都擁有管轄權,但眼下情形,分明又是戰區司令部統管著冀察地區的所有軍隊,而行營則暫時淪為主管政務的機構。估計這種人浮於事機構重疊的現象,還得維持一段時間軍委會才會做出調整。

在中外記者頻頻亮起的鎂光燈中,安毅又向迎接的司令部和行營的將校們一一握手致意,表現全軍副總參謀長和戰區集團軍司令長官應有的風範。程潛、徐永昌和林蔚,在和胡家林相互敬禮致意之後,也分別代表戰區司令部和行營,與安毅的作戰團隊和第五軍團將校親切會面,整個氣氛融洽而又和諧。

待面子功夫做足,程潛拉著安毅的手,笑著說道:「自到華北後,還未與安將軍會過面,但安將軍帶給頌雲的驚喜實在太多了,先後幾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讓頌雲著實沾光不少,將軍不愧是國之棟樑啊!」

「此乃將士齊心、三軍用命的結果,哪裡有安毅什麼功勞?倒是我們的大功臣胡家林、魯逸軒、萬福麟、龐炳勳等諸位將軍,司令官得好好犒勞獎勵一下,他們付出實在太多了!」安毅連忙謙虛地說道。

程潛看向正被徐永昌和林蔚包圍著的胡家林,點了點頭:「第一集團軍各部功勳卓著,這是誰也不容抹殺的!尤其是胡將軍,不愧是安家軍中的一員虎將,頌雲麾下有安老弟統領的第一集團軍這樣的精銳之師,何愁日寇不除,華北不靖啊?」

安毅笑了笑,這時突聽尖銳的哨子聲響起,只見隨車的憲兵團和警衛團官兵列隊完畢,飛快地向後面兩列火車衝去,隨著一節節封閉嚴密的車廂門被打開,赤手空拳的日軍狼狽不堪被驅趕下來,匆匆忙忙地排列好隊伍,便在標注各自番號的白色旗幟引導下,由荷槍實彈的憲兵團和警衛團官兵押解著向車站外開去。

中外記者不由精神大振,紛紛向出站口用去,舉起手裡的照相機瘋狂地拍照。

所有的記者中,待人們不注意時悄悄從安毅所在車廂裡溜出來的閒,第五軍團政治部派出了專門的攝像師拍攝,屆時她只要從中選取一些比較經典的照片就行了,根本就不用像這些為了搶新聞的記者那樣拿出九牛二虎之力搶佔好位置。

和安毅一起來北平的路上,葉青幾乎瞭解了中日開戰來華北歷次大戰的情況,就連昨天空前慘烈的天津之戰,葉青也得到了第一手資料,對於此次的新聞和相關社論她已經有了腹案,因此此時她的心態最為放鬆,手裡的照相機沒有對準那些狼狽不堪的日本俘虜,而是對準安毅,不斷消耗著膠片,記錄下他的一顰一笑,回到川南後也好和龔茜、楚兒、潔雲等姐妹妹妹分享。

此時火車站外,早已聚集了數以萬計的北平民眾。

聽說今天日軍戰俘會從大前門火車站下車,出車站後將經過正陽門、中華門、長安街、北長街,最後抵達設立在德勝門附近的警備司令部後的臨時戰俘營,向國內外昭示我中華民國之國威軍威。許多人一大早就來到了車站外,選好位置,也不顧身上的皮膚被太陽曬得通紅,等待激動人心的一刻的到來。其餘的民眾則沿著戰區司令部選定的路線,在執勤官兵的阻攔下翹首盼望。

沉寂已久的北平城,隨著這次日軍戰俘的送抵,突然恢復了生機和活力,隨處可見神情激動歡欣鼓舞的北平市民,原先那種戰戰兢兢麻木不仁的精神面貌一掃而光。

「知道嗎?這些小鬼子都是安家軍在廊坊俘獲的,足足有一萬多人,若是加上前幾次幹掉的鬼子,近一個月下來日軍差不多沒了四五萬人。小日本一共才多少軍隊,兩百多萬,咱們一下子就吃掉了他們一大塊,要是多打幾仗下來,他們的天皇還不乖乖地舉手投降?」一位消息靈通人士興奮地對身邊的街坊鄰居說道。

「沒錯,沒錯!聽說因為連續吃敗仗,此前日本鬼子都換了一個司令官了,現在這個什麼叫板垣的接手後又連續吃敗仗,手裡一下子沒了兩個師團,還死了幾個受過鬼子天皇御封的將軍,估計他那司令官的位置也很懸......自甲午戰爭來,什麼時候鬼子吃過這麼大的虧啊?我琢磨著也該和談了,到時候咱們這四九城裡,又可以享受和平與安寧!」一位老者輕捻鬍鬚,搖頭晃腦地說道。

隨著兩三個月前平津地區大學的搬遷,如今整個北平城,只剩下了輔仁大學還在堅持。許多故土難離但心憂自己下一代的家庭,都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南下的火車,但現在驟然看到和平有了希望,一個個心情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閤家團聚了。

隨著日軍俘虜出現在大前門火車站出站口,整個北平城一下子沸騰起來,叫罵聲、怒吼聲、唾棄聲此起彼伏,後來似乎覺得這樣不夠振奮人心,於是「抗戰到底、中國必勝」、「殺出山海關、收復東三省」的口號聲又紛紛響起,很快蔓延開來,響徹雲霄。

這驚天動地的吶喊,很快便傳到了距離大前門火車站不遠的東交民巷使館區的六國飯店。此時歐美各國使節正聚集在二樓的西餐廳,一邊喝下午茶,一邊研討目前的平津局勢。驟然聽到幾乎是用盡所有氣力發出的聲音,眾多外交官員驚訝不已,紛紛來到窗戶邊,細細凝聽。

聽到各種各樣的反日口號,佇立窗前的日本駐北平特務機關長松井太久郎一臉怒色,若不是理智尚存,估計他已經咆哮著衝下樓,點齊一個中隊的日軍衝出使館區洩憤了,當然那樣的結果只會是一個:他和一個小隊的日軍全體「玉碎」。

「日軍的俘虜這會兒正在經過正陽門......」

「那些俘虜垂頭喪氣的,一點兒也都沒精神,可見日軍的戰鬥力不怎麼樣......」

「俘虜已經到中華門了......」

「那些俘虜真可憐,今天白旗上的好多番號估計都會被取消建制......」

......

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各國使館工作人員,源源不斷地把日軍俘虜的最新信息傳來。

松井太久郎臉色越來越差,大步返回餐桌前,舉起大半瓶清酒,咕隆隆一飲而盡。

英國駐中國大使許閣森顯然是觀察到了這一幕,心中一動,來到松井太久郎身邊坐下:「松井先生,我覺得以貴國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對中國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這個時候,是應該體面地結束戰爭、謀求和平了。」

松井太久郎聽著窗外傳來的陣陣歡呼,鐵青著臉:「閣下,戰爭不是過家家,想什麼時候停止就停止。並且,目前我大日本帝國損失的不過是一兩個師團,對於中日戰爭日本最終獲勝,我深信不疑。所以,這樣的建議並不具有建設性。」

許閣森臉色變得很難看:「如果——如果說我們大英帝國希望能在遠東保持一個和平的環境呢?你也知道,為了盡早爭取和平,我們已經命令我們的緬甸總督斷然拒絕了與中國方面正在進行的邊界貿易,同時本土和各殖民地,也都恪守承諾,嚴禁與中國方面進行貿易。中國政府方面我們大英帝國確信他們隨時都會接受我們的外交斡旋,而日本卻遲遲不接受我們的好意,這一點非常難以理解。」

松井太久郎冷冷地道:「貴國有著貴國的考慮,我們大日本帝國也有著自己不能放棄的利益。閣下,不要看現在外面支那人歡天喜地,過不了多少天,你就會聽到他們在我大日本皇軍面前痛哭流涕了。」

這時美國使節約翰遜舉著杯酒走了過來:「先生們,這樣一個美好的下午,為什麼你們之間的交談火藥味會這麼濃呢?」

許閣森向約翰遜道:「松井先生認為他無敵的日本軍隊,仍有希望反敗為勝,在華北取得一場空前的勝利,我們為此而爭辯。約翰遜,你怎麼看待此事?」

約翰遜聳聳肩:「我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日本軍隊一敗再敗,不僅送光了自己在華北的空軍,還把自己的軍隊葬送了好幾萬。雖然我不明白戰爭接下去會怎麼發展,但至少目前來看,中國軍隊是一個勝利者,不是嗎?」

松井太久郎怒目圓睜,直直地森和約翰遜,「哼」的一聲,拂袖而去。

許閣森搖搖頭:「看看我們的日本朋友,多麼狂妄和傲慢,約翰遜,不知道貴國什麼時候才能主動站出來,制止日本人的粗暴與無禮?」

約翰遜喝了一口酒:「難,很難!我們國內現在孤立思想盛行,兩個月前的政治測驗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被調查人員認為參加上次歐戰是一個錯誤。七月盧溝橋日軍製造事端,發動對華戰爭後,羅斯福總統發表演講,稱日軍的侵略會影響到美國,如果不及時制止,最終戰火會波及美國,但是,總統這番話除了華人的報紙和媒體大力讚揚外,其餘的媒體都進行了猛烈的抨擊,《華爾街日報》甚至直接警告總統:請停止煽動戰爭!甚至有議員威脅要對總統進行彈劾。就在幾天前,和平主義者徵集了使美國置身戰爭之外的二千五百萬人的簽名。我親愛的朋友,你說說看,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我們政府能怎麼辦?」

許閣森十分驚訝:「真想不到,貴國的情況如此複雜,這麼說來,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貴國都不會對中日之間的戰爭進行干預了?」

約翰遜點點頭:「應該是這樣,為了順應輿論,羅斯福總統已經有意在公眾面前疏遠了與華人議員和官員的關係,並且在眾議院和參議員的強烈要求下,制定了今後兩年的基本國策,強調美國干預全球事務的目的,必須是為了確保世界秩序的穩定和國內復興的利益,求得和平、穩定和國內貿易的擴大。對國外出現的區域性戰爭,強調美國應置身於衝突之外。今年二月份,國會又再次延長了中立法的時限,禁止向交戰國出售武器,禁止美國公民乘坐交戰國船隻旅行,因此,中國政府和軍隊想從美國得到支持,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許閣森大為失望:「我國政府一直希望美國能夠在國際事務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和我們大英帝國一起攜手,震懾德國和日本,維護歐戰後形成的凡爾賽體系,但現在看來,非常艱難啊!」

約翰遜攤開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姿勢,沒有繼續延續話題的意思。其實他心裡非常清楚,之所以美國會對日本採取縱容的態度,還有著經濟和軍事等多方面的因素在裡面,就連羅斯福總統那番演講,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下美國民眾的反應,並沒有真想打算破壞他一貫堅持的孤立主義思想。

現在中日間戰爭的結果,雖然讓輿論跌眼鏡,但對美國的財團而言,卻是一個大利好,畢竟現在的日本是美國在外貿方面僅次於歐洲和加拿大的第三大主顧,在遠東則是美國的第一大主顧,日本在戰爭中遭受的損失越大,需要補充的東西也就越多,各大財團又可以從中大撈一筆了。

從某一點來講,此時的美國正在支持日本擴大在中國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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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九章 一絲玄機

中南海居人堂是一座兩層的西式建築,整個樓體和外部的輔助裝飾,與其周圍具有鮮明中國園林風格的古建築群落,有著明顯的差異,同時居人堂也是中南海裡最龐大的一棟樓。隨著戰區司令部從石家莊遷移至北平,居人堂便成為戰區指揮中樞之所在,程潛的辦公室設在居仁堂的東面,中間分別是會議室和會客室,西面則是掛滿了軍用地圖的作戰室。

會客室裡,待侍女送上香茗退下,程潛做了個請的姿勢,安毅客從主便舉起茶杯輕抿一口,略微消除週身的暑意,放下杯子後用請教的口吻說道:

「頌公,不知道安毅這個第一集團軍司令長官的任命,從何而來?此前,我已肩負著敘府綏靖公署主任、第二路軍司令、宜昌行營主任、總參謀部次長等職務,現在又再加上一個第一集團軍司令的職務,難道委座就不怕我消化不良?」

程潛放下茶杯,右手搖了搖:「安將軍,難道你沒從這個任命中,窺得一絲玄機嗎?安將軍身為全軍參謀次長,自然不可能長久駐留華北,但安家軍第五軍團戰力卓絕,若是交由外人指揮,免不了會被人詬病,甚至以為委座在削弱將軍的權柄。為了避免流言發生,團結大多數人一致抗日,所以委座索性任命將軍為集團軍司令,這樣平日不在時,則由胡將軍以第五軍團司令的身份代為指揮,需要協調的不過就是啟予將軍的三十二軍,那樣就可以避免內耗,做到步調協調一致,把所有的精力用到抗擊日軍上來。我這樣解釋,將軍能夠體會到委座的一片苦心了嗎?」

安毅默默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悟:「這麼說起來,我就不用費事再組建直屬於集團軍司令部的各部門和相關部門的主官了,眼下戰事正急,一時間讓我去哪兒找人來充數啊......」

程潛笑了起來:「這就要視安將軍是否真的需要了,一般來說都是要設立的。集團軍司令對於司令部直屬的各部門和其長官,具有不可辯駁的設立和拔擢權,比如老弟的第一集團軍初創,這正副參謀長職務、政治部主任職務、直屬各處處長職務、直屬警衛師師長職務、憲兵團團長職務等等,都需要由安將軍親自任命,由戰區司令部審核後,上呈中央軍委和軍政部批復。一般情況下,上面都不會駁回來,這些要職軍銜普遍不低,而且都是直接由中央財政撥付薪資的,其中的油水可不少啊!我聽說劉經扶的第二集團軍,他的親戚朋友安了不少好位置。」

安毅呆了一下,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門道,但想想劉峙基本上沒有實業,但出手一向闊綽,生活也言極為奢華,若說沒有從經手的軍務中動手腳,誰也不會相信。不過劉峙是自己的老長官,安毅也不願落得個刻薄寡恩的罵名,於是轉變話題問道:

「頌公,安毅還有一事不明,劉經扶調第五軍團十七軍北上,用意何在啊?目前平津戰線穩定,十七軍沿著北運河、青龍河、龍鳳河與武清一線,正在積極搶修防禦工事,與天津城南的三個軍相互呼應,形成牢不可破的堅固防線。一旦十七軍抽身北上,第二十九集團軍下轄的馮治安將軍七十七軍能否承擔如此艱巨的任務?要知道守武清就意味著守保定,天津以西地段一馬平川,一旦被天津日軍突破,後果不堪設想啊!」

「應該是不妨事的!」程潛略微考慮,便和聲安慰:「目前宋明軒的第二十九集團軍兵力充足,至今日上午十一時,由通縣和香河起義部隊編成的第六十九軍再立新功,一舉收復順義、獨立營和懷柔三地。日軍獨立第二十一旅團自知不敵,主動越過潮白河,向古北口方向逃遁,預計下一步會撤向承德。二十九集團軍在京東地區形成一字長蛇陣,再有張自忠將軍的第五十九軍移師廊坊,居中策應,則天津之日軍不足慮也!」

「石川獨立第二十一旅團撤向古北口了?」安毅有些驚訝:「此人非易於之輩,此前的南口戰役,衛俊如將軍和湯克勤將軍都在其手下吃過虧,照理不應該不戰而潰才是啊!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陰謀?」

「陰謀?」

程潛大為不解,連連搖頭:「不會吧,我聽說這個日本第二十一旅團系日本關東軍新編不久的旅團,戰力並不強,是以才會在大軍壓境後不戰而退,垂手將駐防要地讓於第六十九軍,何來陰謀之說?」

「石川此人我曾經共事過,性格堅韌,打仗極為悍勇,民國二十二年長城一線作戰,我部曾經多次與其率領的第七獨立旅團交手,並未佔得上風,有一次該旅團落入我軍兩個旅的伏擊圈也無法將其擊潰,承德更是其率一百二十八騎拿下,照理不應該表現如此不堪才是......」安毅皺起了眉頭。

程潛笑著道:「不管如何,日軍不戰而逃是活生生的現實,我們不用傷腦筋追究其緣由......正因為宋明軒連立數功,劉經扶快坐不住了,他準備明日一早出兵,向冀東地區發起反攻的號角。同時,由於昌平至南口一線再無防守壓力,衛俊如的第十四集團將分出一部加入察北戰場,另一部則移師通縣,加入到對冀東地區的攻擊序列中。數日之內,通縣至香河一線將雲集三十餘萬大軍,軍容之鼎盛乃近年罕見,收復冀東指日可待。」

安毅見程潛言辭間充滿了樂觀,提醒道:「頌公,不知你想過沒有,如果日軍在冀東地區設下陷阱怎麼辦?旬日來日軍頻頻調兵,但平津和淞滬一線均無警訊傳來,那麼日軍的援兵究竟置於何處?」

程潛微微皺眉,舉起茶杯潤潤喉嚨,語重心長地勸告:「安將軍,日軍之陰謀詭計固然需要堤防,但是,我們也不能因噎廢食,固步不前。眼下我華北各大兵站的糧食都在嚴重消耗中,如若不能迅速擊潰日軍,一旦後勤吃緊,必將導致軍心士氣不穩。反之,如果我們能夠抓住日軍喪失制空權、兵力不足的有利時機,把戰線快速推進至長城一線,那麼接下來是戰是和,我們都可以佔據絕對的主動。國家疲弱,經不起過多的損耗啊!」

安毅苦於證據不足,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觀點,不由暗自著急。如今就連生性謹慎的程潛都持這個態度,可見全軍上下,對於與日軍接戰心情有多麼的急切了。

想了想,安毅轉而求其他:「頌公,昨日天津大戰五十三軍和四十軍損失慘重,我已經命令保定兵站先行送去足夠的槍支彈藥,但如果補充的官兵由宜昌、武漢或者是南京方面調動的話,未免等的時間太久,我聽胡司令說戰區司令部招募有一批新兵,能否優先滿足我們第一集團軍?」

程潛看了安毅一眼,沉吟道:「這批新兵大約四萬餘人,身強力壯,經過一周半的基礎軍事訓練,花費不菲啊......」

安毅一聽這話便知道是什麼意思,當即表態:「花費多少,由我安毅承擔即可。目前戰事要緊,新兵早一天進入部隊,即早一天形成戰力,時間不等人啊!」

程潛一聽,臉上樂開了花,主動解釋道:「不是我程頌雲趁機要挾將軍,主要是招募新兵投入頗大,加之戰區司令部新成立不久,賬面上幾乎空空如也,設在各地的兵員招募點都需要開銷,新兵的訓練也需要槍支彈藥等方面的投入,我這個家難當啊!」

「我理解頌公的難處,不說別的,就說這中南海吧......國民政府遷都南京後,命令北平市政府把中南海面向公眾開放,後來宋明軒入主北平,也遵循中央命令,僅僅把中南海當做宴請賓客的場所。如此八九年下來,整個園子都有些殘破了。這回戰區司令部入駐,不說別的,估計首先得拿出一筆錢來修復一些古建築,我說得對吧?」

程潛連連點頭:「是啊,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這滿園的皇家建築就這樣荒廢了,所以適當地修修補補,自己也住得舒服一點,何樂而不為呢?對了,安將軍,不知你選那棟宅子當你的集團軍司令部駐地啊?」

「中南海?」安毅驚訝地問道:「我們集團軍司令部可以設置在這裡?」

程潛笑著說:「當然可以,這個地方這麼大,當然要物盡其用。現在我住在涵元殿,與幾位老友同住。要不你就住進紫雲軒吧,那裡正好空著!」

安毅聳聳肩,無所謂地道:「對於住的這些,我沒什麼具體的要求。紫雲軒附近不知道有沒有寬敞點的地方,設置我第一集團軍司令部啊?」

程潛道:「我看頤年堂就不錯嘛,就在紫雲軒的前面,走路也就幾分鐘,我看正好合適。」

安毅一聽不再拒絕,程潛看到天色漸晚,邀請安毅一起共進晚餐。安毅有些牽掛胡家林和葉青等人,剛想出言拒絕,程潛已經站起來,笑著說:

「我已經吩咐過了,胡將軍率部將日軍俘虜押解到警備司令部後,即邀請他到中南海來,部隊要是沒地方駐紮,就乾脆搬進紫禁城去,反正那裡大片的宅子空著。」

「讓部隊住進紫禁城?」安毅聽了一陣汗顏,但看到程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才想起紫禁城裡有價值的文物和古董早就打包運往內地,現在的紫禁城不過就是些空蕩蕩的大屋子,只需囑咐官兵愛護好那些古建築就行了。

和程潛一起步出會客廳後,安毅果然看到胡家林正在與程潛的參謀長晏勳甫、副參謀長張諝行等人敘話,葉青則和一個絕美的女孩閒聊著,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不由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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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〇章 預作安排

和葉青相談甚歡的女孩看到安毅,高興地站起來打招呼:「安將軍,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安毅迎上前,向葉青點了點頭,然後視線落到女孩美得驚心動魄的容顏上,微微責備:「周姑娘,上次離開保定時,你不是說回家就勸子玉大帥和你父母離開北平嗎?怎麼現在還在這兒?」

周紫微無奈地搖了搖頭:「安將軍,不是我們不願意離開,而是回到北平後,我們即被人算計,忙得焦頭爛額的,根本就沒時間、也沒精力想其他事情。」

安毅非常驚訝:「出什麼事情了嗎?」

周紫微歎了口氣:「非常糟糕,日本人收買了我外公的心腹,在外公日常使用的檀香中添加了一種讓人渾身乏力的藥物,結果我外公就此臥床不起,我和我母親每天都得早早起來,趕到東城的什錦花園忙著照顧他老人家的日常起居,我連學校都沒時間去。這個時候,咱們周家的生意又遭人惡意破壞,債務纏身,只能勉強維持著不至於倒閉,但要想盤兌出去,卻是千難萬難。轉眼間半年過去,上月下旬二十九軍與日軍在北平城裡大打出手,亂兵在什錦花園胡同口縱火,焚燬了幾間房屋,危急之下外公一家臨時搬離了什錦花園。住進我們周家後,外公身體竟然意外好轉,隨後奸細不告而別,我們漸漸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哦?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為?」安毅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漢奸賣國賊,聽了周紫微的話,惱火地問道。

「唉,說起這個就讓人心酸......」周紫微歎了口氣,幽幽道:「跟隨在我外公身邊好多年的左膀右臂,覺得我外公東山再起沒了指望,所以都存了別樣心思,藉著出賣我外公去謀取自己的利益。我外公深為依重的秘書長陳廷傑主導了此事,據說參謀長張方嚴也參與了。尤其讓人難以相信的是,我二婆也悄悄收受日本人贈送的禮物!」

周紫微的母親,乃吳佩孚的原配李氏所生,由於李氏早亡,不受吳佩孚二夫人張佩蘭待見,還沒長開就被許給北平商賈世家周家的二公子周懷立,周家的大公子周懷仁娶的是呂碧城的四妹,這就是整個吳、周、呂三家的關係。

安毅怎麼也沒想到,曾經威名赫赫的吳佩孚竟然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如不是還有嫁到周家的大女兒和外孫女幫忙,處境難以想像。

這時,誰也沒注意到,一位身形臃腫、身穿長袍馬褂、鼻下有著兩撇濃須的老者,邁著緩緩的八字步踱入房中。聽了周紫微的話,老者搖頭感慨:「慚愧啊,想我吳子玉戎馬一生,到老了身邊盡被宵小包圍,若不是想見到山河光復那一天,早就了此殘軀,斷絕日本人的念想了!」

安毅驚訝地轉過頭,周紫微慌張地站起,叫了一聲「外公」。

「子玉兄何出此言?在日本人煞費苦心的拉攏下,子玉兄依然潔身自好,世人仰慕不已。此番我大軍集結,不日便將日寇趕出華北,子玉兄更應該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協助頌雲開展工作才是,何來此等厭世之言?」程潛連忙上前安慰。

安毅此時已經明白,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老者便是曾經叱吒風雲的北洋名將吳佩孚,連忙上前見禮:

「玉帥,晚輩安毅向您問好。前輩統軍數十年,統治過數省之地,擁兵數十萬,卻沒有私蓄,不置田產,清廉之名天下皆知。尤其讓人敬佩的是,前輩始終堅持民族氣節,不投靠日本人當漢奸,這份磊落胸懷,讓晚輩萬分敬佩!」

「你就是打得日本人鬼哭狼嚎的安家軍統帥安毅!?」吳佩孚說完,衝著安毅看了好一會兒,連連點頭:「平日經常聽聞安家軍的赫赫威名,總是覺得霧裡看花朦朦朧朧,今天看到安將軍本人,才知道果然名不虛傳。子玉出生時,先父曾夢到抗倭名將戚大帥,因戚帥號佩玉,便為子玉取名為佩孚,希望子玉能像戚帥那樣,做一個無愧於國家和民族的人。安將軍,子玉雖縱橫一時,但外戰上從無建樹,而你卻做到子玉想做而沒做到的事情,子玉深為感佩!」

安毅沒想到吳佩孚的名字還有這個來歷,剛想謙虛幾句,周紫微低下頭,乖乖地走到吳佩孚身邊,小心的攙扶著自己的外公,怯怯地道:「外公,我不該......」

「無妨!無妨!我吳子玉光明磊落,家醜不怕外揚!誰要是賣國求榮當漢奸,不管他是誰,就是我吳子玉的敵人!」吳佩孚拍拍周紫微的纖纖玉手,以示安慰:「紫微,安將軍非凡人啊,竟然在半年多前就預測到日軍會在平津一線動手,主動勸慰外公和家人南下,這份敏銳的觀察力,外公不及也。」

「哦?安老弟去年就已經預測到華北中日兩國會有一戰了嗎?」

程潛感興趣地問道。此時程潛的心裡頗有些驚疑不定,暗自揣測安毅和吳佩孚之間有什麼不為外人道的秘密。

一直以來,對於吳佩孚、靳雲鵬、曹汝霖這些北洋舊人,南京政府清楚他們的能力和影響,但卻不能簡單地採取趕盡殺絕的做法,那樣會失去很多人心,因此,受到點撥的歷任平津首腦,都對吳佩孚等人抱著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既不允許他們復出威脅到政權的穩定,又要注意收攏和利用,甚至不惜花上一大筆錢把他們圈養起來。

這次戰區司令部遷移北平,程潛急需軍事方面的宿將為自己出謀劃策,這才請出了吳佩孚,但心裡依然忌憚蔣介石會怎麼看待此事,此刻驟然發現吳佩孚和安毅之間似乎有某種聯繫,不免多了幾分疑慮。

安毅解釋道:「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看法,辭修將軍、耿光將軍也都持相同的見解。去年年底經人介紹認識周小姐,偶然聽說了她與玉帥的關係,為了避免日本人的騷擾,所以我提出了讓玉帥一家舉族西遷至敘府的建議。」

程潛瞭然地點點頭,這時吳佩孚卻一臉鄭重地對程潛道:「頌雲老弟,我拜託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子玉兄,如今華北我中國軍隊連戰連捷,為何你會匆匆安排身邊人南下?難道說,你對當前的戰局不看好?」

吳佩孚遲疑了一下,看了安毅一眼,搖搖頭:「時局混亂,小心一些總是好的。我受你邀請,帶著家人和隨從入住翔鸞閣,前兩日聽來訪的碧雲女士講起發生在梅花庵的慘事,驚出一身冷汗。日寇無惡不作,連出家人都不放過,真乃禽獸不如。如此這般,我怎能放心自己的親人留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安毅看到周紫微眼睛一下子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知道可能是日軍繼宛城對我平民屠殺後製造的又一血案,連忙問道:「梅花庵在哪個地方?發生什麼事情了?」

胡家林、沈鳳道、林耀東等人圍了過來,程潛和戰區司令部諸位將領也都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

周紫微嬌軀微微顫抖,顯然是受到的驚嚇不小。吳佩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道:「梅花庵位於昌平城北、天池之南的山麓中,是一個有五十多位比丘尼修行的庵堂。碧城皈依三寶後,法名曼智,便在梅花庵帶髮修行。七月初局勢不穩,主持勸碧城暫回北平修行,等局勢稍好才復歸。

「南口、宛平之戰後,北平周邊局勢趨於明朗,碧城返回梅花庵,卻發現那裡已經被付之一炬。碧城心急如焚,最後在庵後的一口枯井中,發現奄奄一息飽受摧殘的比丘尼數名,日寇傷心病狂,佔領昌平後,由於遠近民眾逃之一空,日軍欲望無法發洩,不知道怎麼地就找到了梅花庵,對手無寸鐵的五十餘出家人行那禽獸之事,後來為了掩蓋其罪行,又把尼庵團團包圍,放上一把火,許多師傅衝出火堆,又被日軍推了回去,直至活活燒死。只有幾位師太跳進廢棄的枯井裡,適有倒塌的石板恰好擋在了井口,這才倖免於難。

「我聽聞許多日本人也信佛,沒想到他們連出家人也不放過,對於尋常百姓如何,更難以想像了。要說以前我對日本人還抱有一絲希望,經過此事之後,我已經徹底醒悟,中日兩國不分出個生死存亡來絕無和解之可能!我吳子玉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也不讓日人佔我一寸河山......大家可以想像一下,淪陷近六年的東北民眾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了?」

眾人聽得目赤欲裂,對日軍的暴行非常憤慨,也都明白了吳佩孚堅持要送走女眷的用意。

早在吳佩孚講解的時候,葉青便拿出紙筆記錄下這悲慘的故事,吳佩孚講完後,她來到周紫微身邊,輕輕把她攬入懷裡,安慰一番後,湊到周紫微的耳朵邊,小聲問道:「紫微妹妹,我可以採訪一下呂碧城女士嗎?」

周紫微抬起頭看了葉青一眼,一臉痛苦:「我三姨驟然遇到如此慘事,精神幾近崩潰,我不想她再受刺激了。」

葉青笑了笑,也不勉強,但心中卻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此事弄個清楚,向全國民眾控訴日軍的罪惡。

吳佩孚仰首歎息:「國家貧弱,百姓遭殃,現在我很懊悔當年的所作所為,若是國家團結一心,何至於......」

程潛打斷了吳佩孚的話:「子玉兄,現在日軍已被我華北軍隊趕出了北平,一旦冀東收復,則數年內可保平津平安。你家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不過現在天色已晚,我們暫去吃晚飯,稍後再談此事。估計這會兒紫光閣那邊已經等不及了。」

說完,程潛便拉著吳佩孚的手,率先走出屋子。

在前往紫光閣的路上,由於天色已晚,無法欣賞中南海美景,安毅索性和胡家林湊在一起,商量集團軍司令部各部門設置的問題。

眼下安家軍的攤子鋪得太開,川南、滇南、宜昌、漢中都需要人,第二路軍和第五軍團均有各自的司令部,再加上各軍各師,以及必須要掌握在手裡的第四廳,可以說人才的使用已經到了極致。因此,在設不設立第一集團軍直屬各部的問題上,還必須得好好斟酌考慮一番。

「我們的人才儲備很豐富,若是能夠放手提拔,倒不怕沒人可用。可是這樣一來,就會打破我們原來制定的陞遷體系,對於軍隊的正規化建設不利。但是,如果我們閒置這麼多官職,未免太過鋪張浪費,對提高將士們的積極性也不利。」胡家林傷腦筋地說道。

「設還是得設立,關鍵是看怎麼選拔人才。或許我們可以採取自願報名的方式,從中層軍官中選拔出一批人才,填充到領導崗位上。玉不磨不成器,當初我們還不是一路從小小的連排長走到今天?我們得給他們創造一個能夠發揮自己才能的機會。看看北上支隊,他們不是幹的很不錯嗎?要是換做正常的陞遷,估計以他們的年紀,永遠也不可能有今天坐擁數萬大軍的機會。」安毅想了想道。

「可是如果各部的中堅都調走了,戰鬥力下降怎麼辦?」胡家林擔憂地說。

「很簡單,繼續用擇優選拔那一套。幾場大戰下來,我相信十七軍各部都湧現出一大批表現突出的基層連排長,這個時候集中提拔一批,不僅能夠鼓舞士氣,而且還能讓將士們看到努力的方向。」

「好吧,趁著今晚魯逸軒他們趕至北平,我們好好商議一下,拿出個章程出來。動作最好快一些,我想一場慘烈的大戰已經在向我們招手了。」

安毅應了一聲,突然感覺人們駐足不前,抬頭才發現已經到了目的地,程潛正笑著站在門口,招呼眾人入內。

寬大的宴會廳裡,足足擺了六桌,安毅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葉青臉色緋紅,裝作若無其事地挨著在他左手邊坐下,安毅剛想叫胡家林,周紫微卻不請自到,在安毅右手邊坐了下去,當下只得作罷。

宴會的氣氛非常熱烈,敬酒一陣接一陣後,熱菜陸續上了桌,先後上了蔥燒海參、烤雞烤鴨、雞湯魚卷、燒羊肉、番茄腰柳、糟煨茭白、冰糖肉、翡翠羹、燴鴨四寶等菜,還上了四川人所熟悉的宮保雞丁、魚香肉絲等菜,以及白嫩的小窩頭、豌豆黃等小吃,加上先前已擺到桌面上來的八個冷碟,足見程潛花費了一番心思。

這時周紫微已經調整好情緒,衝著對安毅道:「安將軍,你不覺得很巧嗎,我們三次見面,都是在用餐前,難道我們和吃這麼有緣?」

葉青在桌子下擰了安毅一把,笑顏如花,替安毅回應:「這很正常嘛,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現在普通的人家,一日兩餐,少數的軍隊和富貴人家則吃三餐,每天都要做的事情,碰上了就碰上了,談不上什麼緣不緣的,你說是不是啊?小毅?」

安毅愣住了,剛才兩女不是相處得還好好的嗎?什麼時候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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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一章 圖窮匕首見

晚宴行將結束的時候,一位上校軍官匆匆走進宴會廳,來到胡家林身邊附耳低語一陣。胡家林連忙站起,快步來到安毅身邊。

安毅接過電文一看,霍然站起:「這是真的嗎?」

胡家林低聲道:「作戰處還在嚴密對比照片,如果需要進一步詳細的資料,明天一早還得派出偵察機對重點區域進行拍照。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在唐山以東地區,按照軍營的數目和規模來看,日軍起碼集結了五個以上的師團,雖然現在還不清楚日軍的坦克和大炮在哪裡,但相信不會少。」

安毅沉吟一下,「我稍後去見程頌雲,然後去通縣見劉峙,回來後動身回保定,明天上午得到最新情報後,即刻乘坐專機回南京。我要面見校長,說服他改變冀東作戰計劃。鬍子,我要你立即制定一份北平防禦作戰計劃,全面應對來自冀東和冀北的日軍攻擊。另外,天津方面要加強防守,必要時不惜把正在冀豫交界地區進行整編的第六十八師調上來,敵人很可能打的是南北合擊的主意。」

胡家林點頭應是。一旁的葉青和周紫微聽到安毅的話,臉色均是一變,葉青抓住安毅的手:

「小毅,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通縣見劉峙,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南京,然後我再轉機回敘府。」

安毅嚴肅地道:「青姐,就算你不想走我也要押你離開,北平太平不了幾天了,預計一場規模空前的決戰將在北平與天津一線展開。我帶你去見劉峙可以,但你冷靜觀察即可,不要胡亂說話。其實我對這一趟根本不抱多大希望,立功心切鬼迷心竅的劉峙,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不過就算有萬一的可能,我也要試一試,否則明日一早劉峙指揮部隊出征後,再想挽回就要花費更多的精力了。」

周紫微小聲道:「安將軍,北平有危險嗎?難道真的被我外公說中了?」

安毅微微一怔:「周姑娘,你的意思是說,玉帥已經預計到今日的局面,所以才會一再要求程頌公安排你和家人南撤?」

周紫微點點頭:「是啊,外公說日軍的表現很不正常,以他多年來打仗的嗅覺,日軍肯定在玩弄一個大陰謀,加之梅花庵慘事的發生,他說我們留在北平,只會干擾他為程司令出謀劃策。」

安毅不由得對吳佩孚這個老行伍的判斷感到折服,想了想道:「周姑娘,明天我會回南京一趟,隨行有兩架an5型運輸機,可以提供十個座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你和你的家人準備好,今晚我從通縣回來後,就跟我們先到保定,明日上午一起到南京。到了南京後,不管是乘坐西南航空公司的客機還是乘船到敘府,都方便多了。」

周紫微有些膽怯地看向葉青,葉青這下不抬槓了,鼓勵道:「紫微,你外公跟戰區司令部在一起,應該沒有危險,倒是你和你的父母身份特殊,不應該再留在北平冒險了。如果你的父親真的有能力,可以向我們西南銀行提出貸款,我可以成為你家的擔保人。」

周紫微感激地衝著葉青笑了笑,有些猶豫:「可是,十個座位太少了,我們周家、吳家和呂家加起來,足足有五十多口人,這......」

安毅道:「一切等先到保定再說,實在不行的話,我的專機可以多飛一趟,反正我也得在南京滯留一兩天,沒問題的。」

周紫微感激地道:「謝謝你,安將軍,我這就去找我外公。還有家裡得收拾一下,我不知道時間上是否趕得及。」

安毅向她點了點頭,再次向胡家林道:「鬍子,你得暫時留在北平,幫我搭建這個集團軍司令部的架子,你肩上的責任很重啊!」

胡家林笑著道:「咱們倆合作那麼久了,你不說我也會盡心盡力的。唉,這個時候,要是繼南在就好了,相對而言,他比我更適合這些工作,實際上我更喜歡帶兵打仗。」

「是啊,我也希望繼南能夠回來幫我們,現在手頭的工作千頭萬緒......不行,不行,這次回南京,我要向校長進言,讓繼南盡快從德國回來。隨著中日間開戰,我們與德國之間的合作會變得越來越困難,希特勒領導的德國的擴張需要日本強大的海軍,在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中,利益相對較少的一方會被逐漸拋棄,好在此前我們幾乎得到了德國所有的高新技術,現在只需轉化為產能即可。」安毅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如此地想念尹繼南。

「還有冬子,他是你的兄弟,一直在軍工署工作,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反正現在位置那麼多,與其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的兄弟,該出手時就出手!」胡家林提醒道。

「冬子不行,他現在已經是軍工署總務處中將處長了,肩負著全國軍工企業的規劃管理和物資調撥重任,我們需要通過冬子,不斷加強中央所屬軍工企業與湘西兵工廠、敘府兵工廠和我們的兵器研究所之間的業務聯繫和技術交流,比如目前已經遷移到重慶的江南兵工廠,正在我們派出的技術專家幫助下進行技術升級,改造完成後即可量產三七戰防炮,一來可以減輕我們兵工廠的生產壓力,二來可以大大提高三七戰防炮在軍隊中的普及率,以後面對日軍的坦克和火力點,也不必拿人命去填。現在軍工署下轄三十餘家軍工廠,如今大多已遷移到西南、西北地區,冬子肩上的責任很重大,所以不能動!」

說到這兒,安毅受到啟發,靈機一動:「不過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主意了,趙瑞和楊飛目前都待在第四廳,實在是人才的巨大浪費,此前楊飛一直負責上海和整個江浙地區的情報工作,我決定讓他把手裡的工作移交給趙瑞,出來帶兵,否則一直窩在情報那一塊,真擔心辜負他在德國留學學到的東西。一二八的時候,楊飛不是擔任二十四軍教導師少將師長兼軍參謀長職務嗎?這許多年情報工作所取得的成果,離不開他的努力,葉成出任新二軍軍長後,第二路軍參謀長職務就閒置了,乾脆就讓楊飛來幹吧,我相信他會幹得很出色;還有曲慕辰,從德國回來他就被第一廳搶了過去,後來又在廬山軍官訓練團擔任教官,西安事變前總算是被我們要了回來,擔任首都防空司令職務,楊飛和趙瑞都先後經受了上海抗戰和長城抗戰的考驗,都能獨當一面了,但慕辰卻在干他不熟悉的工作。嗯,這次慕辰也要調動一下,暫時出任第一集團軍參謀長職務,屠智榮則頂上慕辰的缺,咱們再從敘府航校的防空專業調些人手充實防空部隊,這樣就可以做到面面俱到了!」

胡家林連連點頭:「這樣的安排很好,還有後幾期從德國留學歸來的人才,現在都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我們得好好考察一番,否則閉塞賢路,就是你我的罪過了!」

安毅笑著應允,看到席間眾人都幾乎用餐完畢,於是大步向程潛走去。

「你是說,西南空軍已經發現,日軍在冀東一線佈置有大量的兵力?」程潛站起來,半信半疑地問道。

安毅肯定地回答:「這是我們最新型的高空偵察機偵查到的信息。雖然日軍軍營隱蔽得很好,許多都覆蓋了大型偽裝網,但我們還是從他們營房設置的蛛絲馬跡中窺得一絲端倪。日軍的用意很明顯了,就是想在冀東一口氣吃掉我們的主力部隊,然後一路向西攻擊,利用其機械化部隊和炮火的優勢,一舉佔領北平和周邊地區,然後一路向南,與天津日軍一起,把我軍趕過黃河去。」

程潛想了想,連連搖頭:「這不可能,決不可能,周至柔將軍的空軍,天天對冀東和冀北一線進行偵查,均沒有發現異常,怎麼安將軍從蚌埠調了兩架偵察機到保定,立馬就發現問題了?我覺得這應該是日軍見我空中偵查頻繁後使出的空城計,目的是恐嚇我軍,以爭取其國內集結運送兵力的時間。過於的謹慎,只會迅速抹平此前我們爭取到的戰略主動權,我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犯糊塗啊!」

坐在程潛身邊的吳佩孚道:「頌雲老弟,你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六期畢業生,以你多年來對日軍的瞭解,以為日軍調集重兵到華北,需要多長時間?另外,以日軍的素質,需要多長時間,就可以武裝起一個師團送到華北戰場?」

程潛冷汗一顆顆滲出來,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全身若虛脫般,無力地坐回座位上,喃喃地道:「若真是如此,那該怎麼辦?」

安毅鄭重地建議:「我想請戰區司令部給劉經扶下一道命令,讓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一切待我回南京稟報委座後再行定奪。」

程潛掏出手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若是日軍故佈迷局,迷惑我等怎麼辦?委員長對於我戰區其他部隊作戰不力已非常不滿,說仗全讓第五軍團打了,其他部隊是幹什麼的?這個時候,任何的決策延緩,都會被委座和中央軍委認為是延誤戰機啊......安將軍,且容我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安毅見程潛死活不肯下令,只好道:「頌公,我馬上就要去見劉經扶,爭取說服他。若是戰區司令部和前敵指揮部均認為不宜作戰,我想委座也不會怪罪的。我只想拖延一天時間,等我到南京見過委座,如果委座和軍委仍要你們進攻,那時候再開動,行嗎?一天!就一天!」

程潛艱難地喘息一聲,轉過頭,看看微微頷首的吳佩孚,終於打定了主意:「好吧!待會兒回到居仁堂我就下令,不過若是劉經扶不聽招呼,我也沒辦法!」

安毅欣慰地點點頭:「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試一試。另外,頌公最好請宋明軒第二十九集團軍,在其防地周圍,迅速挖掘反坦克壕,多多佈置反坦克步兵雷,同時修築堅固的防禦工事,最好多修一些防炮洞。我擔心日軍的反擊將會是全方位的,懷柔、順義和北苑一線,有可能成為日軍的另一個主要打擊方向。」

程潛終於恢復了一絲精神:「安將軍,你的意思是說,從懷柔撤走的日軍獨立第二十一旅團,有可能會捲土重來?這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世人皆知防守比進攻容易得多,如果這個石川旅團真有戰力,如何肯主動撤離?他們必然死守懷柔,以待援軍!因此,冀東一線有可能會出現危險我相信,但冀北嘛——絕無可能!」

安毅歎了口氣,他知道一連串的勝利,早已麻痺了程潛和許多高級將領的意識,根本就無法仔細揣摩隨時可能會出現的危險。

不過相對而言,目前最危險的卻是劉峙,一旦不能制止其出兵,那麼數十萬中國軍隊就有可能落入日軍精心設下的圈套,到時候再想收拾殘局,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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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二章 黑夜殺機

星月黯淡無光,號稱火爐的南京又濕又悶,一場大雨顯然為期不遠。

南京中央軍委會議室裡,由於安裝了空調,屋子裡溫度適宜,眾多將領聚坐一堂,商議最新軍情。

總參謀部第二廳廳長徐祖詒正在匯報:「日前,長江中上游沿線各港口行駛與停泊的日本軍艦與商船,大約有三十餘艘,突然放棄了正常的航運計劃,開始有意識地向長江下游地區撤離。與此同時,在重慶、武漢、南京一帶的日本僑民,紛紛搶購火車票、船票或者乾脆乘坐日本人的船隻,準備離開生活已久的地方,其目的地大都是江浙沿海城市,這其中又以上海居多。宜昌行營參謀長路程光將軍來電,詢問是否對日本船隻和僑民採取強制措施?」

蔣介石沉吟一下,問道:「安毅是持什麼意見?」

徐祖詒大聲道:「安毅將軍剛剛復電,認為這個時候日本船隻和僑民出現異動,必然有重大陰謀,應該將其船隻堅決予以扣押,對其僑民採取收押拘留等措施,借此威懾日本政府和軍隊。此外,安毅將軍稱他明日將赴京,親自向委座和軍事委員會稟報華北抗戰事宜,建議軍事委員會向劉經扶將軍去電,立即停止在冀東方向的軍事行動。」

馮玉祥臉色一變,皺著眉頭道:「安將軍如此鄭重其事,莫非平津局勢有所變化?」

徐祖詒道:「據程頌雲將軍講,安毅將軍連夜趕赴通縣,想當面勸諫經扶將軍切勿輕舉妄動,一切待明日安毅將軍回南京向委座和軍委稟報華北戰況後再行發兵。可惜,經扶將軍已經統率第二集團軍大部,經燕郊鎮,向三河、大廠縣城進發。目前第二集團軍之前鋒,已抵達夏殿鎮,其間已與日偽軍零星阻擊部隊發生交戰,相信至多明日,便會傳來好消息。」

白崇禧抬起頭,若有所思:「或許安將軍是是擔心後方不穩吧!第五軍團發起的天津之戰的詳細戰報大家都看過了,日軍在天津城和塘沽、大沽二港囤積有大量兵力,導致原本想一鼓作氣拿下天津的五十三軍和四十軍損失慘重。

「我想安將軍有可能為此感到擔憂。事實上,在攻取天津還是在冀東反擊上,我也曾猶豫過,但想到天津瀕臨大海,一旦進入日軍艦炮的射程,必將帶來極大傷亡,相對而言,冀東更容易攻取,而且影響力絲毫不遜於天津,一旦我們把戰線推進至長城各隘口,到時候再回頭收拾天津,便瓜熟蒂落了!」

陳誠微微一笑:「這兩天廣播和報紙的新聞報道可謂精彩紛呈,石友三成為第一個被執行軍法的高級將領,極大地威懾了各地漢奸勢力和武裝,也讓某些試圖保存實力在對日作戰上首鼠兩端的軍閥嚇出一身冷汗,全國上下一致予以好評,只有日本人的報紙灰溜溜地稱這是對日本的嚴重污蔑和挑釁。隨後便是天津之戰,雖然這場大戰最終以我軍主動退卻結束,但是依然給日軍造成了上萬人的傷亡,並摧毀其大量坦克和重炮,從兌子的角度看,咱們不虧,可是天津這顆釘子不拔除,對整個華北局勢依然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我想安將軍此次回來,是不是為天津而來?」

何應欽最反感的是開會的時候帶出安毅,當即咳嗽一聲:「諸位,大家還是先回歸正題,如何應對日本人的撤僑風波吧。我覺得現在發生在華北的中日戰爭還僅僅只是局部戰爭,但如果我們對日本的船隻和僑民採取行動,那麼性質就極有可能發生變化。我們的目的原本就是以打促和,逼迫日本人回到談判桌前,如果徹底觸怒日本人,和平的大門一旦關上,那中日間將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唐生智點點頭:「敬之兄所言有理,這個問題確實值得咱們好好考慮斟酌。就目前而言,暫時與日本締結平等的合約,把相互間關係維繫到三三年長城抗戰前後是一個不錯的結果。去年我們的國防計劃中,幾乎就已經預見到今日的情況——就目前中國之國情而言,維持和平、牟取經濟和工農業的發展,一旦日軍在華北佔不到好處後,必然把覬覦的目光投向地廣人稀的西伯利亞,蘇、日兩國遲早有一戰。待日軍與蘇聯紅軍決戰時,我們即可進出白山黑水之間將敵殲滅之,屆時復興民族據東亞之牛耳不難也。」

蔣介石心中委決不下,想到日本撤僑和船隻出逃事件,很可能昭示著戰事的擴大,下一步日軍極有可能在沿海地區實施登陸,而上海必然是日軍的首要目標,便詢問張治中關於淞滬備戰的情況。

張治中站起來,一臉鄭重地稟報:「長江下游太湖附近之地區,為我國最重要之經濟、工業中心及首都所在地。自民國二十一年《淞滬協定》簽署後,日軍在上海已構成相當根據地,一旦戰起,日軍必將以有力部隊,在上海實施登陸,協同其強大的海軍一起向我發起進攻,目的是盡最大可能打擊我國抵抗之意志。

「我的設想是長江下游地區之我軍,於開戰之初應先用全力佔領上海,無論如何必須撲滅在上海之日軍,以為全部作戰之核心。爾後直接沿江、海岸阻止敵之上陸,並對登陸成功之敵攻擊而殲之。不得已時,逐次後退,佔領預設陣地,與敵對峙,最後須確保乍浦—嘉興—無錫—江陰之線,以鞏衛首都之安全。對杭州灣、江陰之江面,則實行封鎖,阻絕敵艦之侵入。」

「嗯!」

蔣介石點了點頭,表示嘉許:「聽起來不錯,有具體的計劃嗎?」

張治中來到會議室一側牆壁上懸掛的大幅江浙地圖前,舉起指揮棒,對照地圖進行講解:「根據上海的實際情況,一旦開戰,起碼要投入兩個集團軍以上的兵力才可以應付作戰需求,因此我就以兩個集團軍之規模來規劃戰事進展。

「在開戰初期,我以主力進出上海附近,掃蕩該地陸上之敵人,破滅其根據地,爾後用一個集團軍的兵力,佈置於吳淞—寶山—瀏河—白茆口—福山—江陰沿岸,我們姑且將之命名為左路集團軍,另一集團軍則置於澉浦—乍浦—奉賢—川沙—黃浦江東岸之沿海岸,拒止敵之登陸,這一路我們暫命名為右路集團軍。

「對登陸成功之敵,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將其撲滅,不得已時,逐次佔領要點,拒止敵之前進,以左路集團軍固守無錫至江陰之線,以鞏衛首都,右路集團軍則守衛乍浦—嘉興—平望之線。與此同時,左路集團軍應以一部駐於南通附近,警戒長江北岸,阻絕其上陸之企圖,並協助南岸部隊之作戰,右路集團軍則應以一部配備於鎮海附近,警戒杭州灣之南岸,阻絕敵軍上陸之企圖,另置一部於杭州附近,保持機動,使隨時能應援鎮海及滬杭方面之作戰。除此之外,我們還應該單獨設置一軍於南京至浦口附近,對準長江正面,警備日軍不意之襲擊,並策應京滬、京杭兩方面之作戰。

「同時,空軍一部應以南京、廣德、杭州等地為根據,空軍另一部則以南昌、武昌等地為根據,全力支援我兩路集團軍作戰。而海軍應避免與敵海軍在沿海各地決戰,保持我之實力,全部集中於長江,協力陸、空軍之作戰。所有艦隊,應在開戰之前藉機敏之行動,迅速集中長江,開戰後與沿江要塞一起,擔任長江下游之警備任務,協力陸軍之作戰。此外,南通、江陰、江寧各區要塞,受各該區野戰軍之指揮,封鎖江面,應對日艦之威脅,並為野戰軍陣地之依托,而支援野戰軍之作戰。講解完畢!」

眾將議論紛紛,大多數對張治中的計劃持支持態度,其中也有明確表示反對的,比如軍事委員會高級顧問蔣方震就對這個計劃嗤之以鼻:

「文白,面對一個全球排位第三的海軍大國,實施近海防禦,這現實嗎?戰爭博弈的基本規則,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通過持續的力量平衡變化,來積累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敵人的能力。當然,戰爭是要付出成本的,但成本是否有價值,要取決於這些成本有沒有促進預期戰略目標的實現,戰爭跟經濟一樣,也有自己的成本和收益配比原則,以最少的流血,來使敵我力量對比最大地向我方傾斜,這才是戰爭的基本追求。而在文白的這個計劃裡,一旦我們在上海發起進攻後不能達成戰前之目的,一線將士必將承受日軍大口徑艦炮的轟擊,損傷之大難以想像。若是我們不守上海,把日軍放進來,利用我們漫長的戰線來消耗其實力,難道不是更好些嗎?」

蔣介石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百里先生,上海不僅為中國最大都市,而且也是一個國際大都市,乃中外觀瞻所繫,國際觀感十分重要,若是在上海開戰,必將涉及歐美諸國在滬利益,促使美英等大國或國際組織干涉調停,這樣即可達到總體解決中日爭端問題、保障現有主權和行政領土完整的和平目的,因此,上海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怎麼樣才能打好,把日軍打傷打痛,我們才能在和平談判中佔得先機。」

馮玉祥皺了皺眉頭:「歐美等國要干涉的話,平津戰起的時候就干涉了,怎麼會等到今天?在我看來,英美等國都是利己主義者,他們絕對不會為了中國犧牲自己的利益,只會把中國的利益作為維護自己利益、相互之間討價還價的籌碼,隨時可以出賣。中國近代以來的歷史,哪次不是如此呢?」

蔣介石有些不悅,站起來揮揮手:「今天會議就到此為止吧,既然明天安毅要回南京,他是中央執委,又是軍委常委,這些問題等他回來後一併討論,今天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不待眾人有所反應便轉身離去,早已把安毅的請求電拋之腦後。

......

深夜的北平,由三輛「大豹子」組成的車隊,快速地行駛在長安街上。這個時候的長安街,連個路燈都沒有,對面的廣場上,雜草叢生,髒水橫流,垃圾觸目皆是。

居中的一輛越野車上,安毅看著車窗外城牆的輪廓,微微搖了搖頭。坐在他身邊的葉青柔聲安慰道:「小毅,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想想如何解決就是了,沒必要愁眉苦臉啊!」

安毅知道葉青誤會了,抓過葉青的手拍了拍,將錯就錯地道:「青姐,我擔心接下去戰局的變化......劉峙立功的心太過急切,部隊推進太急,落入日軍陷阱的可能正在加大。我現在只希望時間還來得及,委員長和軍委能夠及時下達命令,把第二集團軍從冀東拉回來,然後在京東一線紮緊口子,不讓日軍陰謀得逞,這樣平津戰事還可以維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好,有殺氣!」

沈鳳道突然警覺地繃直了身子,衝著駕駛員大吼了一聲「加速」,然後身體如滑溜的魚一樣,詭異地從副駕駛位上消失,下一刻已經出現在後座安毅與葉青中間,一把伸出雙手,把安毅和葉青壓向自己的腿部,自己整個人也瞬間下伏,隱身於車窗之下。

前後的車輛均感覺到了安毅坐車的異常,默契地加快了速度,三輛越野車風馳電掣,在夜色中留下一道道殘影。

此時距離大街兩百米處的廣場上林蔭遮蓋下的陰影處,四五個拿著歪把子機槍的矮個子黑影揭破身上的偽裝,跳起來衝著車子去的方向,椎胸頓足。

「黑川君,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們?」地上有兩人依然糾纏在一起,滾來滾去。

「上面已經有了更好的下手機會,為了避免引起支那軍隊和政府的注意,所以必須制止你們的莽撞行為。」其中一人回答。

「巴嘎!今晚的機會還不夠好嗎?我們這麼多機槍,以有心算無心,對付支那人沒有裝甲保護的汽車,十拿九穩!」

「在夜色裡射擊高速移動的目標,還說什麼十拿九穩,你以為我是白癡嗎?支那人造的這種車,車體採用的是優質鋼材,除非直接命中輪胎和窗戶,否則殺傷力有限!佐佐木,你放開我,回去後松井大佐會告訴你實情的!」

「黑川君,希望你不是騙我,要不然我會讓你對著天皇陛下的畫像剖腹!」

「哈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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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三章 日奸事件

三輛「大豹子」在衛兵的引導下,緩緩駛入中南海,沈鳳道直起身子,目光四下掠過,然後把安毅和葉青扶了起來。

「瘋子,出什麼事情了?看你全身都被冷汗沁濕了......」葉青秀眉微蹙,雖然說和心上人的腦袋湊在一起,四目相對,鼻息可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但沈鳳道一驚一剎神出鬼沒的,留給人回味考慮的時間都沒有,也太沒情調了。

沈鳳道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懶洋洋地說道:「好強的殺氣......剛才路過東長安街時,情況很危急,殺手有好幾人,估計手裡有大威力武器,自信心很足,所以毫不掩飾地將戾氣外放......不過蹊蹺的是,就在我以為殺手要動手的時候,氣勢卻為之一洩,為什麼他們會放棄呢?」

隨著近年來對道家大法認知的加深,安毅對沈鳳道也越來越信服,回頭看了看中華門方向,點點頭:

「東長安街那片荒涼的廣場過去,便是北平的使館區,我估計是東交民巷的日本人悄悄溜了出來......奇怪,整個使館區不是被戰區司令部派出部隊嚴密監視了嗎?他們怎麼知道我去通縣,並且是這個時候回來?」

沒有人可以回答安毅的問題,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生出對眼前局勢的憂慮來。

三輛越野車順著中南海的湖邊馬路,劃破朦朧的夜色,穿過萬字廊和靜谷,停靠在了頤年堂前面的壩子上。

聽到汽車馬達的響聲,胡家林、魯逸軒、張承柱、楊冠、楊九霄、章祖穎等安家軍大將都迎了出來,一時間頤年堂前一片歡聲笑語。

「司令——」

「四弟——」

「老大——」

「師弟——」

由於是非正式場合,各種稱呼五花八門,透著幾分親切。

安毅笑著一一打招呼,隨後抬起頭看了看透出燈光的頤年堂:「這棟樓看起來還不錯,場地挺寬敞,程頌雲倒是送了份大禮給咱們,可惜我沒福消受,稍微駐足休息一下,就要乘火車回保定去了。對了,會開得怎麼樣了,你們對當前的局勢怎麼看?」

魯逸軒手裡還拿著支鉛筆,看到安毅的目光最先落到自己身上,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道來:

「若是偵察沒出錯的話,日軍的埋伏圈一定設置在唐山以西地區。唐山南臨渤海,北依燕山,東與秦皇島接壤,西與北平、天津毗鄰,是聯接華北、東北兩大地區的咽喉要地和極其重要的走廊。日軍把大量的軍隊和坦克、重炮藏在唐山北部和東部的山地裡,由於時值夏季叢林遮蓋,所以中央空軍雖多次偵察卻毫無所得。我估計若是第二集團軍攻佔玉田、寧河一線後,隨時有可能遭受日軍優勢兵力的打擊,那時候就是我們與日軍決戰之時。」

安毅對魯逸軒的分析極為滿意,把今夜拜訪通縣卻一無所獲的遭遇一一道來,最後略帶諷刺地說:

「劉峙可真積極,傍晚六點才出發,到夜裡十點半就拿下了夏墊,估計明早他就會進駐三河縣城了。由於日軍採取的是誘敵深入之計,估計一路上遇到的抵抗都不會太過激烈,這樣的話可能一周左右就會打到玉田甚至豐潤。現在我還不知道我在通縣發的電報委座和軍委會收到沒有......第二廳轉發了一份程光的密電給我,可能你們比我先收到,對於日軍撤僑和船隻南撤的事情怎麼看?」

胡家林道:「你剛出發去通縣不久我們就收到了程光的電報,我們的看法一致,日軍可能要在上海動手了,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當平津一線吸引我們大量兵力後,突然在上海實施登陸,一舉佔領上海,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南京,逼迫國民政府投降。不過我覺得日軍大本營太過想當然,不要說我們二十四軍沒有動,就連中央軍幾支德械師也一直保持高度警惕,這場仗有得打。」

「那怎麼對待日軍的船隻和僑民呢?」安毅繼續問道。

「很簡單,若是日本人的軍艦和商船不聽招呼,就索性擊沉它,反正咱們佈置於南昌、南京和蚌埠的空軍都閒的很,對付這些沒有高射機槍和防空炮的內河艦艇,一炸一個準兒。日本的僑民更簡單了,現在西康、黔北不是新修了那麼多廠礦嗎,青壯年全部拉去勞動改造,挖礦永遠也不嫌人多,老人和兒童也要物盡其用,火柴廠、煙盒廠、印刷廠這些對體力要求不高的工作都可以安排下人。我們不學狗日的搞屠殺就算他們祖上燒高香了,哪裡還能再享受高高在上的超國民待遇?」楊九霄大大咧咧地道。

安毅點點頭:「我也是這麼向軍委會建議的,不過估計擔心國際影響,委座會下不了決心。我已經指示路程光,不管其他人怎麼做,在咱們的地盤上,絕對不會讓小鬼子好過,武漢以上江域的日本船隻和僑民一律扣押,一切視淞滬一線日軍動向再決定如何處置他們。總之咱們不做虧本的買賣,日本人怎麼對付咱們中國人的,我也怎麼對待他們。」

「是啊,日本人可真喪心病狂,自冀東淪為非武裝區後,他們便瘋狂地走私貨物,造成大量工廠倒閉、店舖停業,物價飛漲,失業人數猛增。日本人瘋狂掠奪冀東的物質財產,長蘆鹽、開灤煤、糧食等都是日寇覬覦的目標,致使寶貴資源慘遭破壞,民眾祖祖輩輩積累的財產被洗劫一空。另外,日寇還進行奴化教育和毒化侵襲,全面修改各學校的教科書,刪去了帶有中華民族意識的內容,廣泛設立日語學校,灌輸王道文化。他們發行偽報刊、開設偽電台,逼迫升日本旗、奏日本歌、寫日本標語,進行思想意識滲透。更有甚者,為麻醉、腐蝕我民眾的身體和意志,日寇在冀東大力推行旨在使中華民族亡國滅種的毒品、賭博、娼妓三毒政策,僅去年冀東地區因吸毒死於街頭者就有上萬人,三毒之禍令人觸目驚心啊!」

葉青講述完在通縣兩個多小時採訪到的內容,憤慨地說道:「我現在突然有些理解劉經扶將軍為什麼那麼急切地想光復冀東了,這些禽獸多一日在我國的國土上,我們的民眾就多受一天罪。小毅,我向你提個建議,就算是最終冀東反攻失敗,我們也不能輕易放棄拯救我們處於水深火熱中的民眾......是否立即派出我們的人,跟在劉經扶後面進入冀東地區,發動民眾南下?」

「好!這個建議好!」

安毅當即拍板:「遷!只要冀東人民願意,我們安家軍就來承擔這繁瑣的工作!英國人不仁,那就不要怪我們不義。眼下英國人雖然嚴密控制了中緬邊界的主要商道,但我們秘密開闢的數十個邊境小道他們卻沒法掌握,緬甸地廣人稀,那麼大的國土加起來才一千二百二十多萬人口,其中還多得咱們這幾年遷移安置近百萬民眾,否則人口還會更少。咱們好好合計一下,爭取多建設些移民新村,以緬甸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就算遷移上百萬人過去也沒問題。」

楊冠有些擔憂:「可是這樣一路遷移,行程數萬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南遷途中......」

魯逸軒冷冷地說:「我們只需盡到我們的責任,在沿途廣設粥棚和醫療點,讓民眾始終有個希望就行了。人力也是戰爭的資源,現在日本才影響冀東兩年,誰也不知道若是統治個十年八年後會變成什麼模樣,若是我們不做努力,或許中日大戰打到一定程度,小日本的軍隊中就有大量冀東人存在。這個時候,切勿有婦人之仁!」

眾人凜然,齊齊點頭,決定明日便把此事列到頭等大事上來抓。

「滴滴——」

汽車的喇叭聲響起,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黃應武開著輛車匆匆來到,安毅笑著招手:「鸚鵡,你小子死到哪兒去了?怎麼連開會都要遲到啊!」

黃應武的表情極為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出聲來的模樣,看到安毅後連忙跳下車,幾步來到人群前面,靠近安毅身邊,低聲道:

「從保定趕過來我就去巡視那些日軍俘虜,有一個驚人的收穫......原來北平這裡已經可以收聽到由唐山轉播的日本廣播節目,戰區司令部還是有人才的,他們收集了這段時間日本政府對於俘虜的新聞報道,別出心裁地將其中的一些重要新聞錄製下來,從昨日下午俘虜送達戰俘營開始,不間斷地通過高音喇叭放給俘虜聽,現在那邊哭嚎聲不斷,有數十戰俘自殺,還有許多日本俘虜生出投奔自由的念頭。」

「啊!?」

安毅非常驚訝:「鬼子兵想要參加遊行......他們是怎麼想的?鸚鵡,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應武笑著說:「日本政府公開宣稱,當日在廊坊一線被我軍擊潰的日軍已全部玉碎,絕無中方所謂的俘虜之說,還說這些俘虜都是中國人喬裝的,目的是打擊日軍的士氣,所有將士的骨灰和陣亡通知書均送達各自家中,號召全體日軍學習二十師團和一九師團的帝國勇士為了天皇和帝國的偉業大無畏的自我犧牲的精神。

「這些廣播一下子斷絕了日軍俘虜回國的幻想,以日軍的狠辣,這些有辱日軍軍威和國家顏面的戰俘就算是僥倖被日本政府換回去,恐怕等待他們的也只能是牢獄甚至是一命嗚呼,所以有近半的日軍動搖了,其中一部分還嚷嚷著要求加入我們安家軍,捍衛世界和平,打擊日本軍國主義者。日軍俘虜的情緒很激動,訴求也很難讓人置信,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所以趕快回來稟告。」

「你是說日軍主動要求參加我們安家軍?」

安毅哭笑不得:「這算什麼,中國軍隊的日本偽軍?這事兒聽起來有點兒意思,鬍子、大哥,九哥,你們是怎麼看待此事的?」

楊九霄眉開眼笑:「我看這事能成!咱們在東北的時候,有許多偽軍在日本人的指使下,追在咱們屁股後面猛打,搞得我們既窩火又狼狽,心中直想操他娘的,中國人打中國人算是個什麼事兒?那時候我就在想,什麼時候咱們也擁有一支由日本人組建的偽軍,追著日軍打,讓他們狗咬狗,那該多痛快啊!哈哈,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我舉雙手贊成,而且最好交給咱們四十軍來訓練和督促他們,讓將士們發洩下心中的怒氣!」

張承柱皺眉思索了一下,依然有些猶豫:「這件事有利有弊,就看咱們如何取捨了......我擔心這些日軍會敗壞咱們安家軍的名聲,被人詬病......」

魯逸軒擺擺手:「這倒不用擔心,咱們不給正式的編制就行了,反正我們也不缺這點兒養兵的錢,這些日本人說不一定將來會派上大用場......大家想想看,我們和日軍作戰時,若是有一支屬於咱們控制的偽軍和日軍開戰,那對日軍士氣的打擊會有多大?而且有一就有二,只要咱們樹立一個模板來,就不怕將來日軍不有樣學樣,抵抗的力度也會小得多!」

胡家林道:「雖然聽起來不錯,但我們得掌控好火候,否則農夫和蛇的故事就是咱們的前車之鑒!」

安毅點了點頭:「對,我們在審核的時候一定要嚴格些,最好讓那些賣身投靠的日軍俘虜,對著日軍的軍旗甚至他們的天皇做些不雅的動作,斷絕他們的後路。」

一干將領都覺得好笑,安毅的這個點子雖然有些損,但不失為對付日本人的一個妙招。仔細想想,這件事說不一定真有操作的可能,至少有這伙真正的日軍加入,以後化裝成日軍執行敵後任務,要比單純由中國軍隊喬裝有利得多,畢竟真正的日本人在舉止和氣質上,還是和中國人有一定差別的,由他們自己扮演自己,肯定受到的懷疑要小許多。

安毅又道:「反正咱們集團軍剛剛成立,官位有的是,你們要好好琢磨一下如此操作此事,最好多找幾個死心塌地跟著咱們的日奸,對於這些日本人裡的優秀人士,不好好利用一下,怎麼對得起日本對我國的侵略?不過我得連夜趕回保定,就不參合此事了,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胡家林點點頭,和手下一眾大將湊在一起商議。

這時戰區司令部派人來通知,周、吳、呂家的家眷已經準備好,戰區司令部將派出幾輛卡車送行,請安毅放心,出發時前往翔鸞閣匯合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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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四章 暴雨驟來

午夜時分,北平城東傳來激烈的槍炮聲,讓正在與胡家林、黃應武等人告別的安毅十分驚訝。林耀東立即驅車前往開槍地點,十餘分鐘後來報,警備司令部在東單菜市場附近發現一股流竄的流寇,與之發生激烈的槍戰,現場擊斃嫌犯六名,由於對方裝備了兩挺捷克式輕機槍,還有一具迫擊炮,導致圍攻的十二名警備司令部的將士陣亡。

安毅心中一動,快步走到沈鳳道跟前:「老沈,你說這夥人是不是在東長安街準備對我們下手的那批?」

「不知道,或許是吧!」沈鳳道微微皺眉:「這夥人的裝備不錯,是什麼理由導致他們臨時取消對我們採取行動呢?難道他們想伏擊的是另一個人?」

安毅擺擺手:「麻煩解決了就行,管他想對付誰,只要我們都平安就行。不過這北平城日本人經營時間很長,就算盧溝橋事變後許多人家舉族南遷,依然有一百萬多萬人口,藏匿些歹徒也是可以想像的,以後大家出入都要小心點。」

胡家林點點頭,看到從戰區司令部借調的十三輛軍車滿載著軍團憲兵團的官兵到來,握住安毅的手:「一路上小心,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打擊敵人!」

安毅笑著說道:「鬍子,你也太謹慎了,我現在是回保定,明天是回南京,哪裡有危險可威脅到我啊?倒是你們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好了,青姐在車上招手了,我得走了,你們都保重!」

說完,安毅向大家揮了揮手,鑽進引擎已經啟動的越野車。隨著前面一輛開路的軍車開動,林耀東所在的越野車緊緊跟上,隨後是安毅所在的車,後面十二輛軍車跟著啟動,偌大的車隊慢慢消失在勤政殿的轉角處。

在蕭若飛帶領的憲兵團官兵保護下,安毅一行和周、吳、呂三家家眷匯合後,一路謹慎行駛,終於安抵大前門火車站,早已等候在此處的列車拉響了汽笛。

周家包括周紫微在內,有三十餘口人,呂家十餘口,倒是吳佩孚不負清廉之名,南下的僅有兒子吳道時和兩個侍從。

安毅並沒有上前去打招呼,只是向熟悉的周紫微點了點頭,便和葉青、沈鳳道和林耀東一起,進入中間裝飾一新的車廂,蕭若飛要全程負責安毅的安全,也跟著上了車。由於不清楚蔣介石是否依舊要讓安毅坐鎮華北,因此參謀團隊沒有帶上,留在北平和胡家林等人一起商議作戰計劃。

上車後沈鳳道和林耀東分別在車廂的頭尾選個個座位,蕭若飛略顯拘謹,被沈鳳道一把拉著坐下。葉青和安毅坐在一起,拿出採訪筆記,細細修改,安毅感到車廂裡空氣特別濕悶,躬身打開了車窗。

這節車廂為了滿足權貴的需求,專門改造過,長長的車廂就像一個巨大的酒吧,除了能容納兩人並肩通過的巷道外,便是四個呈半碗裝佈局的沙發位。沙發中間是固定好了的茶几,侍衛忙著把茶擺上,然後退下。

列車啟動後,感受著從車窗投進的絲絲涼風,安毅愜意地舒展了下懶腰。這時車廂門敲響,林耀東警惕地站起來,透過車廂間的玻璃窗看了一眼,打開了車廂門,安毅抬頭望去,原來是在翔鸞閣和車站站台上見過一面的周家家主周慶榮,後面跟著他的三個兒子。

周慶榮六十出頭,一張精瘦的臉上佈滿了皺紋,但一雙眸子卻精光四射,整個人看起來倒也不俗。老大周懷仁容顏憔悴,略顯衰老,周懷立身材勻稱,風度翩翩,兩人都穿著西裝,一看就是這個時期商人的裝扮。至於老三周懷義,卻有些不修邊幅,而且神思不屬,彷彿在夢遊一般。

周慶榮帶著三個兒子,賠笑著在安毅和葉青的座位對面坐下,首先對安毅的慷慨相助表示了感謝。

安毅知道周慶榮的心思,但看在其是吳佩孚的姻親份兒上,禮貌相對,招呼著讓侍衛送上茶水。由於彼此沒什麼交情,談話時安毅點到即止,既不讓人感覺受到冷落,也不顯得過分親熱。寒暄了十餘分鐘,說了一大通沒營養的話,周慶榮依然沒有告辭的意思,安毅心裡突然有些厭倦了。

這個時代的商人,都有投機的意識,周家當初與吳佩孚結親,心思便未必純潔,此刻眼看又可以結識位高權重更號稱全國最大資本家的安毅,自然是竭力抓住,惹得坐在安毅身邊翻閱筆記的葉青頭轉向窗外,連翻白眼。

就在安毅琢磨著如何送客的時候,呂碧城代表著呂家,領著幾個侄女前來致謝,安毅驚訝地發現,周紫微竟然混在呂家人裡。

呂碧城看起來四十出頭,容顏有些像後世的王祖賢。她有著一頭蜷曲的短髮,穿著一身這個時代少見的連衣裙,給人一種清新脫俗的感覺。就連看人眼光頗高的葉青,也對風姿綽約的呂碧城感興趣起來。

走進車廂後,呂碧城向周家人點了點頭,逕直來到安毅面前,雙手手掌合於胸前,十指併攏,衝著安毅微微彎腰頓首。

安毅一看便知道這是佛家的謝禮,連忙雙手合十還禮,嘴裡道:「不敢,不敢,當不得呂大家如此謝儀。安毅早就聽說北平有位文采斐然、貫古通今的奇女子,不想今日才見到,這是安毅的榮幸啊!」

呂碧城目光清澈:「安將軍,我這一禮是代表平津地區數百萬百姓謝的,若不是安家軍中流砥柱,不知道還有多少無辜百姓遭殃。碧城原本有出家遁世之想,但眼見日寇暴虐,若不能將這些畜生趕走,我華夏將生靈塗炭。請問安將軍,碧城想為我蒼生盡些綿力,但不知道該如何做?」

安毅微微一怔,徵詢的目光看向依偎在呂碧城身邊的周紫微。周紫微淺笑著,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顯得古怪精靈。

呂碧城似乎是看出安毅的遲疑,神色略微黯淡:「碧城自知這個請求有些交淺言深了......唉,碧城親眼目睹日軍暴行,心靈飽受震撼,實不願再這樣渾渾噩噩地.....」

「匡當——」

「轟隆隆——」

奔馳的列車外,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天際,隨即響起了一連串尖銳的雷聲。安毅聞聲驚訝地轉過頭,只見列車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而且聽這個聲勢,接下來雨不會小,不由為明日空軍的偵查暗自擔心起來。

葉青一聽眼前溫文爾雅的女人便是民國奇女子呂碧城,連忙拉著她坐下,像小兒女一般雀躍地說道:

「碧城姐,你和鑒湖女俠一樣,是我們所有女性的驕傲。小毅,呂姐姐創辦直隸女子師範學校,還做過北洋政府總統秘書,後又在上海創辦實業公司,兩三年間就積累起可觀的財富,留學美國期間留下無數描述西方風土人情的詩詞,膾炙人口,傳誦一時。若是碧城姐能夠出來做事,定能成為我們川南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的一面旗幟啊!」

安毅首次看到葉青狂熱的一面,不由哭笑不得,想了想道:「青姐,你看這樣如何,呂大家到敘府後,暫時協助董市長打理敘府的文化事務,有時間再替《三江日報》撰寫一些社會評論,你覺得如何?」

葉青連連點頭,呂碧城略微遲疑,終於還是點頭同意了。

周紫微有些吃驚,她知道自己的三姨一向堅持只用文言創作,反對五四後開始的白話文運動,如今答應為日報撰寫社評,那便是決意打破心中墨守的規矩了。不過,周紫微相信,以呂碧城的藝術感覺和描寫功力,如果能用白話文創作,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周慶榮在對面看得眼睛放光,連忙推薦自己的三兒子:「安將軍,我這小三也是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歸國後一直在家裡從事他的研究,結果到現在還一事無成,如果將軍能夠提攜一下,不勝感激。」

安毅哭笑不得,雖然去年到今年,敘府一大批各國科學家完成合同後陸續離開,但選擇留下的和這幾年敘府自己培養的科學人才,已經把敘府的科研能力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早已經過了剛開始時對人才的極度渴求,就算是近期遷移至滇南的猶太科學家,安毅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重新為其建造實驗室和研究所,另起爐灶。

周慶榮見安毅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有些急了,連忙推了自己兒子一把:「懷義,你把自己研究的東西,向安將軍說一下啊!」

周懷義年約三十出頭,頭髮亂糟糟的,原本一直神遊物外,被自己的老爹搖醒後,茫然地問道:「幹嘛啊?我在想問題呢......」看到對面安毅好笑的目光,他渙散的眼神才聚集起來,聳聳肩:「不好意思,我這段時間都在思考一個數學問題,失禮了!」

外面的雷聲和風雨聲太過嘈雜,和呂碧城言談甚歡的葉青連忙站起,將列車窗戶關了個嚴嚴實實。

待葉青回到座位上,安毅笑著問道:「是什麼數學問題呢?想得那麼投入?」

周懷義撓了撓頭:「說了將軍也可能不懂,最近我在研究約翰.馮.諾依曼的希爾伯特空間上線性自伴算子譜理論,還有運用緊致群解決希爾伯特第五問題的證明方法。」

「哦......」安毅聽了一片茫然:「這些我確實不知道,對了,先生研究的這些對密碼破譯有用嗎?」

「密碼破解?」周懷義搖搖頭:「不,當然不能,這個是算子理論,是關於矩陣......」

安毅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沒有再問問題,這時候葉青主動拉著呂碧城的手,坐到了另一桌,呂碧城帶著的幾個女孩子,也跟了過去,周紫微笑瞇瞇地坐到了安毅身邊:「小毅哥,我三叔很厲害的,他歸國前把美國人懸賞的一組密碼函數給破解了,搞得本來是做商業宣傳的美國電報公司,硬是付給了我三叔十萬美金。我三叔就是拿著這筆錢回的國。」

安毅有些驚訝地看了周懷義一眼,只見他眼神又漸漸渙散,估計又在想他的數學問題了,不由暗暗稱奇。

周慶榮見孫女與安毅顯得很熟稔,原本想呵斥她不懂禮貌的話語一下子咽進肚裡,轉而一臉慈祥地看著,眼神中滿是無聲的鼓勵。周懷立暗暗驚訝,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似乎與安家軍的統帥安毅有些交情,但沒想到關係如此緊密。

周家老大周懷仁則喜上眉梢。由於日本人的惡意破壞,周家在北平的生意已經到了難以維繫的地步,周懷仁正愁著一大家子遷移到敘府後如何生活,現在看到周紫微和安毅似乎交情不淺,呂碧城也有希望做上敘府的官員,這樣周家有了強援,再把家族撐起來想來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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