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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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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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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6 08:42:10
第六九五章 遍地烽煙(一)

送走了葉家老小,安毅與一群師友再也沒有什麼好心情享受難得一聚的晚餐,吃飯的時候大家的話語很少,大多是與身邊和對面的弟兄偶爾交談幾句。

黃應武很長時間沒能與安毅在一起,看到氣氛如此沉悶,心有不甘,灌下一大口酒,隨即高聲笑起來:

「哈哈!諸位不知剛才留意沒有?葉家那個小公子白嫩俊秀斯斯文文,粗粗一看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可聽他那幾句話,小弟立刻感受到他是個漢子,性格和他姐姐正好相反,外柔內剛,那小子要是真的想從軍的話,鬍子……」

「嗯?怎麼了?」胡家林放下酒杯,側目而望,眾人聽得有趣也都望向一臉痞子氣的黃應武。

「乾脆把他收進咱們獨立師怎麼樣?剛才我趁送老太太上醫院之機,悄悄向那小子打聽了一下,他剛從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學的是工程系機械專業,趕回來參加他姐的婚禮,如今新郎命薄倒也省事了,呵呵!他老娘原本想讓他進入上海或者寧波親戚家的紗廠當高級主管,可是這一兩年紗廠半死不活恐怕要砸鍋賣鐵了,於是葉家就想讓他從政,到中央黨部去弄個一官半職,他不願意,至今還沒決定到哪兒高就。

之前聽他一席有點兒膽氣的話,我覺得這小子不是一時腦袋發熱,而是真想從軍報國。你看,咱們師裡不是正缺懂洋文的人才嗎?咱們給他個少校副官當當,磨練兩年怎麼樣?」黃應武數年來嘗到籠絡人才的甜頭了,心思比誰都活泛。

胡家林揚起鬍子拉碴的下巴,指向身邊的安毅:「看見沒有?司令眼珠子都瞪圓了,還輪得到你?」

黃應武看到安毅似笑非笑的臉,頓時沒了力氣,長歎一聲埋怨起來:「這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兩年當上將軍我算是深有體會了,怪不得滿大街晃悠的進步青年開口閉口要打倒軍閥,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眾人聽了捧腹大笑,沉悶的氣氛頓時沖淡了很多,安毅搖頭淡淡一笑,向恩師張治中敬了杯酒,剛喝完就聽到黃應武的聲音再次響起:「劉卿過來,你小子這大半天躲到哪兒去了?過來……」

黃應武一把拽住不情不願的情報處長劉卿,端起面前的酒杯就遞了過去:「司令說過,喝酒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你小子每次喝酒都很奸詐,今天當著這兒這麼多長官的面,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借口,拿著,老哥我陪你喝一杯……」

「鸚鵡你鬆手,有急事……哎哎……真有急事兒……」劉卿連忙接住塞到嘴邊的杯子,手裡的電文卻被黃應武搶去了。

眾人看到戴副眼鏡儒雅斯文的劉卿漲紅著臉手忙腳亂的樣子,樂得不行,卻看到黃應武臉色大變突然站起,雙手捧著電文顫悠悠遞給長桌斜對面的安毅,一張利嘴微微發抖,竟然激動得語無倫次:「老大……這一切是真的嗎……」

安毅連忙接過電文,匆匆掃了一眼隨即豁然站起,一個轉身把電文湊近身後掛在樹幹上的馬燈,在眾將緊張的注視中讀了兩遍,深吸口氣回到座位旁:

「恩師、諸位,安毅在這裡向大家宣佈個重要消息:三小時前,瀋陽城奉天議政禮堂發生劇烈爆炸,當即炸死數典忘祖的漢奸頭目和代表八十餘人,炸傷兩百餘人,已初步證實的死者中包括約四十名正在主持偽滿洲國民大會的獨立建國政治指導部漢奸集團成員、約十五名原東北軍投敵將校和警察廳高官。

日軍嚴密封鎖了這個消息,瀋陽及周邊八縣已經實施戒嚴。相信這一消息很快會傳遍上海各國使領館和我們南京總部,如果消息得到證實,將標誌著東北、華北地區的武裝反日形勢從此進入高潮,對全國軍民乃至全世界所產生的積極影響非常重大,對我們正在上海舉行的停戰談判大有裨益啊!」

眾將頓時沸騰起來,深知這一聲爆炸的影響和意義,決不下於一場戰役。

數月來,隨著東北抗日鬥爭趨於平靜,日本人扶持的溥儀滿洲偽政府大張旗鼓地舉行各種獨立建國遊行,致電並派出一個陣容豪華的所謂「全滿洲獨立運動代表團」前往國聯所在地日內瓦,日本人在身後推波助瀾,全力扶持偽滿傀儡政權,一面加緊侵略上海,以期轉移國際國內注意力,一面不遺餘力地妄圖將東三省和熱河地區從中國的版圖中分裂出去。

二十六日,偽滿政府已經公開宣佈獨立建國日程和方案,並聲明從此脫離中華民國政府,盡數沒收中央政府位於東北的銀行、海關、郵政等等實體,以國與國之間的口吻和姿態向全世界宣佈他們的「全民決定」。

歐美幾個別有用心的國家為了從中撈一把好處,竟然故意表現出一種曖昧態度,樂呵呵地接過偽滿政府的所謂照會等文件,同時得意洋洋地觀望南京政府的態度,做著落井下石、待價而沽的美夢。

為此,鞭長莫及國力喘弱的南京中央政府耗費了大量精力,主席林森、行政院長汪精衛、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等中央首腦,幾乎天天發表反對聲明、通告、決議,除了聲嘶力竭地譴責反對之外,均感束手無策,拿不出任何實際行動來抗議國際社會的不公正對待。

蔣介石在忍無可忍的處境下,於二十六日下午發表通電,呼籲東北軍民為了國家統一、民族尊嚴,齊心協力奮起反抗,但是卻由於中央軍在華北軍事力量的薄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具體措施和力量,去領導、支持東北愛國軍民與四分五裂的抗日武裝,打擊偽滿政權及倒行逆施的日軍。

今日這一殺傷力巨大的爆炸,足以讓全中國人民從悲憤絕望中振奮起來,足以讓世界各國看到南京政府在東北仍然擁有強大的支持力,證明南京政府的影響並未從東北大地上徹底消失。

這一令人振奮的好消息讓席間眾將歡欣雀躍,舉杯痛飲,張治中耐心等待安毅在電文背面寫下幾行字,就一把抓住安毅的手,緊緊握在手中,激動地問道:「告訴我,安毅,這是你一手策劃的嗎?」

面對恩師的詢問,安毅如實回答:「不單止學生,這裡面還凝聚著騎一師張弘欒和李金龍等將軍、鬍子的滄州武林同道、北平的愛國人士以及東北軍中的愛國將士半年多來的心血。恩師,為了整個襲擾計劃的順利開展,為了今日起華北、東北各地一支支愛國武裝力量順利地展開對日反擊和鋤奸行動,學生懇請恩師暫且保密!

在上海這個中日交火的主戰場,我們受制於停戰談判不能打,日軍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談判期間頻頻出動飛機轟炸我軍民和重要交通線,這個時候,迫切需要華北特別是東北燃起熊熊抗日烽火,這樣才能使得日軍南北受敵,疲於招架,才能對我們的談判更加有利。」

「好、好,太好了!為師自豪啊!」

張治中重重拍了拍安毅的肩膀,抓起桌上的酒瓶,推開惶恐不安的安毅,親自給他倒滿酒:「來,為師敬你一杯!有徒如此,我一生無憾了……」

意氣風發的安毅雙手執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眾將絡繹圍攏,一個個高舉酒杯,興奮不已,連乾三杯這才暢聲大笑分別坐下,接著熱烈地議論猜測是些何方神聖,竟然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成績來。

安毅坐下剛重重地呼出口濃濃的酒氣,戴笠的聲音就在他側後響起:「恭喜小弟旗開得勝!這一聲爆炸所建立的偉業,堪比法租界的爆炸傑作,恐怕瀋陽城的這一聲爆炸,也是宣告小弟的第四廳開張了吧?」

「大哥坐下,小聲點兒!」

安毅把戴笠拉到身邊坐下,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這才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什麼都瞞不了大哥,不錯!從今日起,小弟所能影響到的東北、華北抗日力量算是全部發動了,接下來大哥將會聽到層出不窮的襲擾、爆炸、刺殺、縱火等消息,同時也會因此而產生接連不斷的犧牲,唉!其實對日寇的還擊早在九一八那一天就發生了,不過由於當時日軍發動得太過突然,加上我們許多情報人員經驗不足,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日本人趁亂而入連根拔除,所以才一直未造成大的聲勢……不過,今天這個大爆炸僅僅只是個開始,國家積弱已久,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無法從光明正大的渠道抗衡日寇,阻止國家分裂,我們這些志同道合者只能行此下策,心中無比傷痛,而且任重道遠啊!」

戴笠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問道:「這麼說來,你處心積慮準備已久了吧?」

安毅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哥記得小弟當年在北平遇刺嗎?」

「我的天吶,這麼說來你已經準備三年半了?」戴笠雙眉一震,神情無比驚訝。

安毅臉上滿是感慨:「是啊,差不多那麼久了……遇刺後那半年,小弟待在老南昌養傷,毫無作為,全都是華北武林人士和軍中故交暗中幫小弟調查行刺真兇,半年後,小弟開始有意識地逐漸收攏、甄別、吸收情報人員,在信得過的幾個弟兄領導下,一步步發展壯大了華北、東北的情報組織,規模一度曾達到上千人,還控制了若干外圍組織,並制定許多應對預案,為的就是防止東北軍一潰千里後讓日本人獲取暴利,充實其國力,壯大其野心。

不過現實是殘酷的,九一八事變那天,我們的犧牲很大,由於盲目擴張帶來的情報人員素質參差不齊,許多行動還未展開便失敗了,許多辛苦建立的情報機構被連根拔除,那些投效的外圍組織更是一哄而散。但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有許多弟兄深入街頭巷尾工廠農村,搗毀廠礦機械,焚燒農田莊稼,並鼓動老百姓南下,想留給日本人一個空空如也、一貧如洗的東北,所以才會有去年年底那一波規模空前的難民潮。可惜啊,我們的計劃雖然周密,但並不全面,我們還是過高地估計了張少帥的能力,他幾乎不放一槍一炮便把價值上億的兵工廠、能裝備十個步兵師的全新庫存武器、大批車輛火炮、三百餘架飛機全都扔給了如狼似虎的日本人,我們根本就想不到這些地方會如此輕易被拋棄,後來想再破壞也來不及了,還平白地送了許多弟兄的性命。

再後來,隨著日本人對東北加大兵力投入控制日嚴,破襲行動逐漸取消,東北的經濟和民生也慢慢喘息恢復過來了,說到底,還是日本人撿了大便宜啊!」

戴笠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原來去年九一八後東北的那場大亂,是你麾下的弟兄干的?我說怎麼江南集團會未雨綢繆,居然在東北難民南下的沿途設立粥棚和救濟站,真相竟是這樣……想必這次行動吸取了以往的經驗,收穫會更大吧!」

安毅歎息一聲:「希望如此!今天瀋陽的這一聲爆炸,我也不知道費了北方弟兄們多少心血和汗水,目前還不清楚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有多大,可小弟已經預感到正在進行的各項行動充滿了危險,很可能不少行動又會失敗,甚至還要付出弟兄們的一條條性命,因為……我們訓練有素的特工人員數量實在有限啊!大哥,你我都加把勁,希望我們的努力能彌補些什麼。」

戴笠點點頭:「明天我回南京去,復興社正式掛牌成立了,校長通知愚兄盡快趕回參加儀式並主持部門工作,你這個監察幹事恐怕不能出席了,畢竟你是帶兵的將領,要待在前線才行,你要是走了就亂套了。對了,校長知道這次爆炸是你策劃的嗎?」

「不知道,小弟原本只是建議對日寇和漢奸據點發起隱秘而猛烈的驟然襲擊,和上海戰場呼應。沒想到北邊弟兄們幹得這麼漂亮,不過,大體計劃校長是知道的,上次離開南京之前,小弟已經將報告秘密遞上了。」安毅回答。

「很好,這樣愚兄就放心了,否則有苦勞沒功勞可不行,雖然國仇家恨是主要的,但是有功績就該有獎勵,這樣才能更好地激勵和壯大,北邊的那些干將需要重賞才行!」戴笠笑道。

安毅點了點頭,看到眾將絡繹站起來知道大家都要回營,連忙將張治中等人送到林子外的停車處,與俞濟時和王敬久低聲交談幾句,隨即揮手告別。

回到地下指揮部,安毅坐在椅子上,盯著牆上的東北地圖發愣,嘴裡喃喃而語,無比牽掛:「五亮、寒松,小弟感激你們啊……」

「報告司令,北平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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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六章 遍地烽煙(二)

深夜一點,北平順王府,東北軍司令部。

少帥送走秘密前來打探消息的日軍特使,滿臉疑惑地走近中院東側的偏殿,看到眾將站起來,連忙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大將王以哲低聲詢問日本人是否來威脅咱們?少帥哼了一聲說他們還沒這膽,接著詢問坐在下首的山海關守備司令何柱國:「鑄戈兄,你那邊有何消息?」

祖籍廣西容縣、畢業於保定六期和日本士官學校十一期騎科的何柱國九年前就已是東北講武堂的教官,數年來兢兢業業,忠心耿耿,以其紮實的軍事水平和低調寬厚的作風深得張家父子器重,北伐後期東北軍被打敗,張作霖被日本人炸死,李宗仁和白崇禧多次恭請這位廣西老鄉回到桂軍一同打天下,何柱國都婉言謝絕不為所動。

此時聽少帥詢問自己,何柱國站起來低聲回答:「還沒查出任何線索,從爆炸的效果來看,使用的定是tnt軍用炸藥,而且爆炸者非常專業,很可能是咱們流散在關外的某部弟兄干的,可惜的是,沒炸死張海鵬那個白眼狼,瀋陽方面的密電說,張海鵬在會議開幕時講了幾分鐘話就提前走了,恐怕今後再想收拾這個叛徒就不容易了。」

眾將一片嗟歎,張海鵬是張大帥的結義兄弟,在東北軍中地位很高,少帥見面都得叫他一聲叔,眾將見面得恭恭敬敬呼聲前輩,如危難關頭他利慾熏心,竟然率領數萬東北軍舊部投降日寇,在日本人的扶持下當上了偽滿政府的東北邊防保安司令,反過來鎮壓原東北軍弟兄風起雲湧的抗日行動。

少帥也非常遺憾,腦子裡不禁浮現九一八之後的慘痛損失:由於他錯誤地判斷,留在東三省的十六萬東北軍將士和五萬餘警察、保安部隊幾乎沒了一半,六萬官兵投靠了日本人,成為變節的可恥漢奸,十萬左右的將士在數千日寇的追趕下作鳥獸散,逃進關內回歸部隊的不到七萬人。

更為要命的是,九一八事變給東北人民帶來了深重災難和巨大的損失,無數房屋、工廠、礦山、村莊和莊稼被焚之一炬,全部電話、輸電線路被破壞,大量官私財物被掠劫一空。據軍部不完全統計,僅官方財產損失就達到十八億元以上,而軍械、彈藥等物資由於各部採取的不抵抗政策損失更為嚴重,被日軍佔去的各種被服、糧油等不盡其數。少帥用十年時間苦心經營的東北空軍裝備齊全的二百六十二架飛機,如今已被日軍塗上膏藥標誌,用來轟炸奮起反抗的各路武裝、對山海關和北平一線進行不間斷的空中偵察,各部弟兄望著天上的飛機心在滴血,這一切,成了少帥心中永遠的痛。

張學良側後,坐在椅子上低頭記錄的李寒松望了一眼沮喪的眾將帥,再次低頭默默無聞地工作,因軍官奇缺,少帥又對軍中前輩級的老資格將領越來越不聽話一直暗中防備,半月前再次提拔一批年輕將校予以重用,李寒松也在少帥的慧眼之中,離開軍官教導團的位置出任軍機處上校科長。

與此同時,直線距離不到三公里的華豐商行後院的洋樓上,侯五亮與懷孕三個多月的妻子陳靜也無法入睡,讀完安毅發來的長長電文,侯五亮手捧濃茶,緩慢地來回踱步,終於下定決心走到副手身邊,低聲叮囑:

「立即給王毓麟、關滿江二兄致電,暫時取消對長春、旅順兩地日僑區的襲擊行動,何時開始等候通知。」

「是!」

精明的助手潘定槐轉身下樓。

陳靜上前拉過丈夫的手:「五亮,老大並沒有命令咱們取消行動啊,你為何做出如此決定?」

侯五亮輕輕摟住妻子開始逐漸渾圓的腰部:「老大雖然沒明說,但是我明白他的擔憂,王毓麟和關滿江兩位大哥手下都是些急得眼睛充血的東北軍舊部,沒有一個接受過專門的特種作戰訓練,我擔心他們襲擊成功也無法脫身,造成不必要的重大傷亡,並由此而給日本人抓住把柄留下隱患。

明天我讓定槐親自去一趟旅順,定槐原本就是騎一師情報科副科長,又在南昌接受二十餘名中外教官三個月的特訓,表現最好,得到教官們的一支推薦和器重,有定槐去,我就放心多了。」

說到南昌,陳靜滿臉憂愁:「五亮,你真要讓我去老南昌生孩子嗎?」

「不但你要去,七嫂母子倆和兩個老人都要去,我家裡老老小小也都會遷過去,舅舅家所有的年輕一輩也都去,否則一旦形勢惡化就來不及了。老大這次趁淞滬交戰和法租界爆炸房價猛跌的機會,秘密派遣麾下商會弟兄購置了數百萬房產,這筆巨額投資中我和寒松都有一股。老大已經在法租界的江南路給咱們準備了兩棟帶花園的新洋樓,兩個院子連在一起,與老大的毅園只有百米距離,等你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也搬進法租界,和我父母生活在一起,等孩子斷奶你再回來幫我。等孩子到了七歲,就送到美國去唸書,像舅舅和承柱叔家那幫小孩子一樣去接受最好的教育,學到本事再回來報國,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侯五亮低聲開解。

陳靜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麼,惡狠狠地說道:「我不許你把秦月容招來做秘書,那小妮子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從南昌受訓回來後沒回家就跑來向你報到,一口一個五哥叫得我心煩,模樣倒是規規矩矩,可她那對勾人的招子露出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像是新婚久別似的,你這個壞東西竟然笑得色迷迷的,也一口一個妹子,氣死我了……」

「打住吧你!這時候你還有心思胡思亂想,月容畢業於協和醫學院,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家裡世代書香,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是懂理客氣嚴守紀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一個月來正是有了她,咱們的電台才暢通無阻,嚴密的組織紀律與工作條例都建立起來了,大家誰不尊重她?你這人……告訴你也無妨,人家月容已經是寒松的人了,知道吧?」侯五亮頗為責怪地望著妻子。

陳靜非常驚訝:「我怎麼不知道她和寒松好上了?」

「寒松如今剛調入少帥身邊沒多久,這個時候不能出差錯,萬一少帥的軍情機關為了證明寒松的忠誠暗中調查怎麼辦?等安定下來站穩腳跟之後,他們自然就會結婚,目前月容只能以醫科畢業的身份管理咱們的西藥店,我聘請她擔任管事,就這麼簡單,你這小腦袋瓜子想到哪兒去了?」侯五亮無奈地直搖頭。

「對不起了,五亮,我是捨不得離開你,要和你分開一年多,我心裡難受啊,雖然你會借進貨的機會去看我,可總歸不能待在一起啊!我捨不得……」陳靜依偎在侯五亮懷裡,開始撒嬌。

侯五亮幽幽一歎:「國難當頭啊!國將不國哪兒還有家?都躲在安穩地方縮頭過日子哪行啊?老七、四柱、徐水等數十名好兄弟,為了抗擊日寇保家衛國,早早就獻出了性命,相比之下咱們何其幸運!昨天瀋陽那一聲爆炸,老四手下精通電工和火藥的欒津叔把自己也搭進去了,這是何等的精神、何等的壯烈啊?唉……你剛才也看了電文,老大一開頭先想到犧牲的弟兄,讓咱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分期分批將烈士的家人子女送過去,要給予犧牲的弟兄們最大的補償,讓後代接受最好的教育,令人感動啊!我現在更明白,為何連我舅舅他們這些老軍閥老江湖都願意為老大賣命了……」

陳靜摟緊丈夫:「將軍是這世間的偉男子,就像報上讚揚的一樣,是民族的脊樑、是軍隊的軍魂,你能與將軍為了國家民族共創偉業,靜兒為你深感驕傲……五亮,我越來越不後悔嫁給你了……」

侯五亮給了妻子一個深情的吻,把妻子扶進裡面的臥室,回到書桌旁坐下,點燃一支煙,看看腕上的表,不無擔憂地低歎一聲:「九哥,小弟今晚也不睡,向蒼天祈禱,願你和弟兄們順順利利完成任務,平平安安離開戰場……」

凌晨五點四十分,瀋陽以南十里河鐵路橋頭。

一隊十五名身穿黃色偽滿邊防部隊制服的官兵身背沉重的行軍包,行進在道左公路上,距離鐵橋六百米左右時,隊伍轉向登上鐵路,踏著殘雪徑直向一排冒出青煙的平房走去。

「什麼人?口令!」

平房門前與鐵路之間的兩個哨兵拉動槍栓。

「哪個孫子嚷嚷這麼大聲?佟志強呢?讓他趕快爬出來見老子!」隊伍前為首一名漢子惱火地吼起來,翻皮軍帽下的一張臉在昏暗的路燈下彪悍得有些嚇人。

兩個哨兵在大漢距離自己三米左右時已經嚇得發抖了,其中一位哨兵四下看看,慌忙收起槍,上前著急地說道:「九哥,你怎麼來了?還這麼大聲,橋頭那鐵皮屋子裡有五個日本兵啊!」

九哥望了一眼百米外的橋頭,不屑地說道:「怕個球啊?瞧你這點兒出息,當年在老子突擊營裡你不是這個孫子樣的,看來人走錯路了,膽子也小了,還好,說明你有點良心。走,帶我去找你們佟連長,老子倒要看看,昔日幫我牽馬的孫子當上漢奸部隊的連長後是啥鳥樣。」

「孫復,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九哥身後的高大漢子魯彥青亮出了兩個黑洞洞的駁殼槍口。

兩名哨兵立刻照辦,魯彥青與另一個弟兄扛著步槍在外站崗,九哥和一群端著花機關鎗、輕機槍的弟兄,跟在兩名戰戰兢兢的哨兵身後。一進門弟兄們敏捷地佔據有利位置,槍口對準了兩排通鋪上蒙頭大睡的八十餘名偽軍。

靠近取暖爐子那張小床上的偽軍連長猛然驚醒,坐起一看頓時嚇得張大嘴巴,九哥已經脫下帽子,露出亮晶晶的光腦殼子,穿著高腰馬靴的一隻大腳踏在床沿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偽軍連長,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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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七章 遍地烽煙(三)

幾根繩索「呼呼」飛起,掛在橋頭哨所前的供水鐵管上,「刺啦」幾下,先後將五名被脫得一絲不掛的日軍高高吊起,日軍拚命掙扎的身子將冰冷的粗大鐵管扯得前後搖動,嘰喳作響,看得被迫以商量情況為由將鐵皮屋裡的日本鬼子騙來的偽軍連長和兩個士兵面無人色。

「豹子,怎麼全給扒光了?」

魁梧彪悍的九哥檢查完炸藥安放點,回到哨所前面,望著四米多高、五米多長鐵管上晃蕩的光溜溜軀體,沉聲問道。

指揮八個弟兄將日軍吊起來的豹子跑到九哥面前,不解地問道:「哥,你不是讓咱們把這些三寸丁扒光的嗎?怎麼……」

九哥使勁拍了他的頭一下,指指幾個日軍翻著白眼舌頭伸出的腦袋:「人道一點兒嘛!至少得給他們戴上頂帽子,否則等會兒天亮了誰還分得清他們是小日本啊?還有,東村那邊被糟蹋的幾家閨女估計就是這幾個孫子幹的好事,把他們的基巴全都剁下來,塞進他們的臭嘴裡面,動作要快,這鬼天氣呵口氣都結冰,過會兒凍僵了嘴巴可就撬不開了。」

「好咧!」

豹子剛開始還有些委屈,聽完後眉飛色舞地轉過身子,拔出長靴裡鋒利的剔骨刀,吩咐弟兄們分別解開繩子,一個接一個把光溜溜的日軍放下來,上前兩步對準一個矮胖的日軍小腹「呲」的一聲紮了進去,雙手麻利地轉動幾下,就把一坨基巴連皮帶毛割了下來,血淋淋地塞進日軍痛苦張大的嘴巴裡,手背順勢一抬,撞在日軍的下巴上,頓時讓拚命掙扎卻叫不出聲的日軍緊緊咬住。

「掛上去!」豹子吩咐一聲,又走向下一個。

一個身材高大的弟兄猛力拉動繩子,瞬間將已經痛得昏死過去的日軍「嗖嗖」幾下高高掛了起來,邊把繩子綁在豎立的鐵柱上,邊欽佩地讚揚起來:「豹子,你這手絕活利索啊!估計得到你家老爺子真傳了。」

另一個弟兄不屑地插嘴:「豹子哥這兩下可比老爺子差遠了,老爺子這輩子宰掉的牛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閉眼隨手一刀切下的肉要多少是多少,不用過秤街坊鄰居立馬付錢,幾十年來沒出過半點兒差錯,喝下三斤燒刀子眼都睜不開了那手頭也沉穩精準,東塔學堂的校長呂老夫子就曾讚過,說古時候的那個庖丁解牛也不過如此了。」

「別這麼多廢話,要是閒著沒事幹,就撿起地下的帽子給這些畜生套上。」

豹子回頭白了一眼,手頭卻一點兒也不慢,揮刀間血光一閃,一坨黑乎乎醜陋不堪的物件又脫離了主人的軀體。

拾起黃皮軍帽給日軍套上後,幾個人在邊上小聲議論拉緊繩子,兩個人幫助豹子按住人,轉眼工夫就割下五坨血淋淋帶毛的臭肉,一一塞進日軍嘴裡,重新吊了起來,看得一旁的偽軍連長佟志強和兩名手下魂飛魄散。

佟志強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心想這一來日本人該發瘋了,報復起來全連弟兄還不得全都送命啊?可是再害怕他也不敢吭一聲,更不敢動一下,生怕連他自己也被剝光吊起來,只能一個勁兒地哆嗦,急思接下來何去何從如何是好。

九哥看到豹子這邊弄完,轉向橋頭低呼一聲:「點火!」

「嗤——」

橋頭負責爆破的兩名弟兄點燃了二十幾米長的導火索,站起來看到導火索迅速燃燒,很快縮短了一米多,嘿嘿一笑轉過身跑回九哥身邊,九哥轉頭四下看了看,大步走到佟志強面前:

「志強,雖然你一時迷糊,跟著張海鵬行差踏錯,但你和全連弟兄沒做過虧心事,還是咱中國人,今天大哥我感謝你,不過估計要連累你和八十多弟兄了。時間緊急,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和弟兄們馬上就得離開這兒,何去何從你自便吧。不過,要是想重新跟老子干,就得自帶武器,沒槍老子一個也不要。好了,弟兄們,撤!」

十四名壯士跟隨在九哥身後,飛也似地衝下白皚皚的路基,幾個起落便越過公路,轉眼間消失在西面的林子裡。

佟志強和兩個弟兄回過魂來,沒命地跳下平台,沿著鐵路衝向北面的營房,沒等他跑到營房,發現麾下弟兄都已經出了屋子,像個沒頭蒼蠅似的衣衫不整,亂成一團。

「橋要炸了——」

跑在佟志強身後的一個弟兄嚇得大喊大叫起來。

「嗚——嗚嗚——」

北面鎮子方向,一列奔馳的軍列高聲鳴笛,飛快向南開來,八十餘名偽軍官兵嚇得魂飛魄散,當下就有一半扔下槍,叫喊著逃向東面的鎮子,佟志強依依呀呀一陣高呼,剩下的三四十個弟兄撿起地上的槍,沒命地向西衝去,剛跑到公路,爆炸聲便驚天動地響起,沖天的火光瞬間照亮了方圓數公里的雪地,緊接著一陣陣劇烈的鋼鐵撞擊聲接踵響起,從瀋陽城出發、滿載著物資開向錦州一線的軍列撞下斷橋,發出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漫天的鋼鐵殘片在激烈的火光中飛射出來,發出陣陣刺破空氣的尖利嘯聲。

西面三公里的西羊角彎村東口的小溪旁,九哥和麾下十四名弟兄站成一排,端著槍遙望鐵橋上空映紅半邊天的火光和升騰的濃霧,全都暢聲大笑自豪不已。這個說立刻給老五致電報捷,那個說先等等打聽小日本死了多少、損失有多大再說,另一個又說先報捷再算賬,反正五個小日本一座鐵橋一列軍列是跑不掉了的。

魯彥青轉向九哥,低聲問道:「哥,你說志強他們會不會怕死,不敢回家也不敢跟著咱們和小日本拚命,嚇得脫下那身狗皮逃到關內去避難啊?」

九哥搖頭一笑:「不會,老子諒他也不敢逃進關內去,他這個偽滿邊防軍一師九團一營一連連長的名字,已經讓狡猾的日本人登上全東北的報紙了,他回到關內,不怕少帥的軍法官剁了他的腦袋?

看著吧,這鐵橋一炸,他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跑來尋找咱們,只能死心塌地地跟著咱們干……嘿嘿,別說他們,恐怕天一亮他們的營長也會被日本人抓去剝皮挖心洩憤,狗腿子就是狗腿子,沒有人權的!」

「九哥快看,左前方兩百米左右一群人追上來了,估計好幾十個。」豹子大聲稟報,情不自禁地端起了輕機槍。

「前面那人像是志強啊……沒錯,是他,這孫子是個左撇子,跑起來右手外翻,像斷了翅膀的鴨子,一眼就能認出來。」魯彥青哈哈一笑,轉向九哥無比佩服:「哥,真有你的,這回可真是一箭三雕啊!」

九哥欣慰地點了點頭,背著雙手,敞開長長的羊皮襖大步迎了上去,嘴裡哈哈大笑樂得不行:「志強啊,你這孫子這輩子恐怕再也離不開老子了,哈哈!」

佟志強跑到九哥前面五六米,一個踉蹌趴在雪地上,張大嘴喘得像一條喪家狗,抬起左手顫悠悠指向九哥,一群弟兄也都累得趴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起不來,一個個又驚又怕,累得半死。

九哥走到佟志強身邊蹲下,笑著問道:「你這孫子指著老子幹什麼?」

「楊九霄,你這雜種……你可真毒啊,你……我家裡老婆孩子要是遭罪了,我……我也不活了!」

佟志強終於徹底崩潰,趴在雪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九哥莞爾一笑,一把抱起佟志強:「志強,你小子放心,估計這時候你老婆孩子都已經到了安全地方,行動之前我就派人去你家裡,為了炸你們守衛的那座破橋,老子半個月來沒睡個安穩覺,日夜琢磨著這事兒。不過終於讓老子和弟兄們幹成了,痛快啊!」

佟志強突然收起哭聲,來不及擦淚,緊緊抓住九哥的衣襟:「快告訴我,九哥,冬梅和孩子怎麼樣了?」

九哥抱住佟志強,坐在雪地上:「沒出息,你這屌樣那兒還有當年的氣魄……好了,好了,下午我帶你去見她娘兒倆,還好,你這孫子從小是個孤兒,沒有老人家拖累,大哥我也省很多事……你個大男人哭個屌啊哭?唉……想當年咱們十八弟兄幾乎是一起從陸軍小學進的警衛旅,兩年後又一起進大帥的教導團第九期受訓,出來後最低的也當上連長了,可這九一八之後,到現在包括你這最沒出席的孫子也只剩下九個弟兄了,其他七個和老子一樣都領著弟兄們打鬼子報仇,老子能讓你這孫子一個人待在偽滿軍隊裡給日本人賣命當漢奸嗎?

再者說了,九一八之前你到講武堂無線電班進修,隊伍打散之後你這孫子抱著老婆孩子躲在家裡,不也一樣被張海鵬他們那些忘恩負義的漢奸揪出來從軍了嗎?你這輩子就這命,逃不掉的,與其哪天被自己弟兄打死或者被日本人害死,還不如把你弄回來跟著我混,就是橫屍荒野,也能流下一世的清名,到了九泉之下見到死去的九個弟兄,也能抬起頭來…….」

「別說了,九哥……小弟知道錯了!小弟心裡也不好受啊……那天七哥的屍首被吊在東門上,小弟回家哭了一夜……後來城裡城外到處都是大火,到處都是謠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再後來就被張海鵬找到,為了老婆孩子,我不得不……」佟志強抱住九哥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把的。

九哥摟住他的肩膀,擦去絡腮鬍子上的雪花,長歎一聲:「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兄弟?自己手足英年早逝,誰不痛心啊?起來吧,咱們得趕快離開這兒,天快亮了,日本人也要來了,咱們得撤到安全的地方去,興許明天你就能見到老八、老十一他們這些弟兄了,他們也和我一樣,領著自己弟兄,用盡各種法子打擊日寇,鋤奸除惡,希望弟兄們都順順利利的,起來吧。」

九哥吆喝一聲,魯彥青和豹子等人連忙去攙扶投誠過來的弟兄們。

佟志強爬起來,一把抓住九哥:「九哥,八哥和十一他們在幹啥?」

「老八在撫順燒日軍的後勤倉庫,老十一在城裡,綁架漢奸周庭芳的老婆兒子,他們兩路人馬身手都不錯,還有咱們隱藏在敵人內部的弟兄配合,估計都得手了,其他人和我一樣,不是殺人就是放火,痛快啊!」九哥毫不在意地回答。

「先別走!」

佟志強使勁拉住九哥的袖子:「咱們屬於那一路?馬占山還是王德林?或者是耿繼周、蘇炳文?」

「都不是,告訴你也無妨……九一八之後,你不覺得這東北這旮旯太亂了點兒嗎?又是大火,又是爆炸的,就算是日本人,也焦頭爛額了一個多月,後來才平息下來……咱們的根,在關內……實際上除了咱們這一路外,我們還有其他的武裝力量在活動,為的是不讓日本人輕鬆得到東北,雖然分屬不同的領導,但殊途同歸。

在此之前,我們雖然有組織的領導和大力支持,不過終歸還是名不正言不順,但是從昨天開始,咱們有了正式的番號,而且是南京蔣委員長親授的番號,是直屬於中華民國軍事委員會參謀本部領導的正規軍,這下你總該明白我們的歸屬了吧?

從今往後,咱們有充足的軍費支持,有先進的武器使用,各分隊都會配備幾個精於特種作戰的專門人才,而且南京方面還會源源不斷派來無線電專家和爆破專家,幫助咱們訓練出一支紀律嚴明、意志堅定的強大隊伍來,清楚了嗎?還不懂以後慢慢想,總會明白的,走吧!見到你老婆我讓你和她睡上三天,然後送到江南去,過上你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只不過就不能天天親熱了。」

九哥拉上佟志強大步離去。

「九哥,那麼咱們弟兄的直接領導人是誰?」佟志強邊走邊問。

「這可不能告訴你,你這孫子怎麼這麼多問題?不過為了讓你壯膽,我先把咱們最高長官的名字告訴你,你聽完就完,別給我出去亂嚼舌頭。」九哥低聲說道。

「放心吧,九哥,如今小弟還有別的活路嗎?死一塊兒得了!」佟志強苦著臉表態。

九哥哈哈一笑,摟住佟志強在他耳邊低聲解釋:「直接長官過一陣子你會見到,最高長官估計你小子見不著,他是軍委參謀次長,聞名全國威震敵膽的安毅安將軍。說出去沒人相信,不過這是真的,你知道老子這輩子從沒說過假話,更不會欺騙自己弟兄。」

「什麼……我的媽呀……」

佟志強震驚之下,又摔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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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八章 遍地烽煙(四)

二月二十九日,新任上海日軍司令白川義則及指揮官菱刈隆到滬,增援而至的十四師團緊隨而來,日軍為給中國軍隊一個下馬威,不顧主持停戰談判的歐美各國的反對,悍然出兵猛攻八字橋,被嚴陣以待的十九路軍迎頭痛擊。

三月一日,上海日軍全線發動進攻,其中十四師團在飛機戰艦的支援下,強行登陸瀏河、楊林口,企圖威脅我軍側翼,對吳淞、江灣一線的第五軍實施包抄打擊,夏儉率三十九師一萬五千將士利用完備的工事和遠遠超出敵人預料之外的強大火力,把敵軍放進來隨即展開猛烈攻擊,兩個半小時的激戰之後,張存壯率領的四十四軍兩個師不顧敵機的狂轟濫炸,高速開向戰場,日軍眼看就要被兩面夾擊,隨即扔下七百餘具屍體和三百餘名傷員猖狂逃竄,經水路盡數撤退。

江北的獨立師三個炮兵營抓住機會炮火齊發,擊傷日軍兩艘驅逐艦、一艘運輸艦,崇明島上的特務團也加大進攻力度,全力打擊進剿日寇,打得一千五百日軍損失慘重,再也不敢分散行動,緊急聚攏接著步步後退,在支援戰艦強大的火力支援下,倉惶退至江邊,方才避免盡數被殲的危險。日軍換將後的又一次大規模進攻再次以失敗告終,不得不重新回到談判桌前。

主持調停的歐美各國剛剛舒了口氣,日軍受制於繁重的後勤供應,受制於中國軍隊堅決的抗擊,也沒有再次發動大規模進攻的能力,就企圖通過談判牟取無法在戰爭中得到的利益。中國軍隊這一次卻沒有往日的禮讓、克制和循規蹈矩,崇明島上的第一次面對面的大規模戰鬥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打響,獨立師新一旅四千生力軍在二日凌晨悄然渡過二點五公里寬的江面,登陸崇明島,與島上特種大隊將士一起以迅雷之勢包圍島南正在休整的七百日軍,隨即展開近似瘋狂的圍殲,僅用四十分鐘便全殲了這股被特種大隊折磨得疲憊不堪正在休整的日軍,並炸沉運輸艦一艘、小型運輸船三艘。

日軍各主力戰艦正在維修補充,三艘航母上的飛機在黑沉沉的夜裡無法起飛助戰,等指揮官菱刈隆急調戰艦火速支援時,數千中國軍隊已經扛上戰利品,消失在慢慢綠野之中。

惱羞成怒的日本人再次提出強烈的抗議,對中國政府發出竭斯底裡的恐嚇,中國政府沒有回應,青島日僑區大火和系列投毒、爆炸弄死三百餘名日本陸戰隊和數百僑民的驚人消息突然傳來,緊接著天津日軍駐屯軍司令部遭到炸彈襲擊,混亂中百餘名武裝到牙齒的「暴徒」血洗了天津日本正金銀行,十五分鐘內劫走黃金白銀和現鈔總計一億三千多萬元,正金銀行被一把大火燒成廢墟。

三月三日,東北各地槍聲不斷,戰火迅速蔓延,繼二月二十八日瀋陽爆炸事件、三月一日凌晨十里河鐵橋襲擊事件之後,撫順、旅順、長春、鐵嶺等十一個縣市幾乎同時響起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日本軍隊的物資倉庫、駐軍據點、銀行商舖、屯墾區、礦山、日僑區以及鐵路橋樑受到迅速而猛烈的襲擊,上千日軍及僑民喪命,傷者無法統計,遇襲地區到處是熊熊大火,馳援的日軍在半道上遇到埋伏和遭遇地雷爆炸事件層出不窮,數萬名被日軍強制開採煤礦的礦工一哄而散,開開恢復開工的十餘座煤礦被炸塌,設備被炸毀,多達五十餘名大小漢奸被暗殺,對落單日軍和漢奸軍官的砍頭、滅門事件更是層出不窮,不勝枚舉。

各路抗日武裝見此混亂局面,先後主動出擊,謀求更大戰果,至此,整個東北戰火紛飛一片恐怖,顧此失彼的日軍焦頭爛額,不得不急調駐朝二十師團增援東北。

抗戰烽煙燃遍大江南北,給予日本侵略者強有力的打擊,各地日軍疲於奔命,惶惶不安,無數賣身投敵的漢奸急流勇退銷聲匿跡。

歐美各國第一次看到中國軍民如此不計後果令人恐懼的全面報復,一面急令本國駐各地僑民注意安全,一面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要求政府出面呼籲全國各武裝力量停止各種「恐怖的報復事件」,英美法三國緊急從菲律賓、星洲、安南抽調四個團兵力開赴中國,保護僑民和使領館。

三月五日,南京。

東北連日發生的重大事件、華北各地對日軍和漢奸頭目的斬首行動,終於讓蔣委員長感到害怕了,先前的滿足感和自豪感,逐漸被焦慮、擔憂所代替,失控的時局讓他束手無策,一種無法控制的沮喪悄然浮上心頭。

面對主和派冷汗淋淋的懇求,面對陳氏兄弟和徐恩曾的深切擔憂,蔣委員長終於發出急電,把正在上海指揮作戰的前敵參謀長安毅召回南京。

整個中國,知道這一系列襲擾破壞行動的領導者和實施者的人沒有幾個,除蔣委員長、陳氏兄弟、軍政部長何應欽、參謀次長楊傑、葛敬恩這七個核心人物之外,剩下就是實施者自己。

安毅剛剛成立還沒幾天的參謀本部第四廳表現出來的強大破壞力,令蔣介石等人極為震驚,深思不已,誰都看得出,沒有長期的準備、嚴密的組織、有效的訓練和統一的指揮,不可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戰績,更不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力。

蔣介石想得更深一層,因為抗戰來的連戰連捷,讓安毅的聲望急劇攀升,無論是民眾基礎和政治地位都可以用如日中天來形容,加上此次遍及數千公里的大規模迫襲行動,讓蔣介石再一次看到安毅那令人恐懼的暗藏實力和強橫手段,而在此之前,蔣介石並不知道安毅在北方擁有那麼多的追隨者,這些追隨者又具備如此強悍的破壞力,幾近失控的局面愈演愈烈,而蔣介石根本無法控制,更無法叫停,最終還得請安毅來發號施令,這一切都讓蔣介石忐忑不安,憂心忡忡。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匯報完情況的陳氏兄弟和楊永泰坐在會客沙發上,沉默不語,蔣介石再次從抽屜裡拿出安毅的那份報告,細細閱讀,看了兩頁他緩緩合上,端起水杯慢慢地喝,像是細細品味這半杯白開水裡的所有味道一樣,可他腦子裡聯想萬千,心坎上深感焦慮,他在用這種方式調節情緒控制情感,不讓自己的任何真實想法浮現在本就一片冷峻沒有幾絲表情的臉上。

「篤、篤!」

「進來。」

侍衛長王世和快步進來低聲報告:「安師弟到。」

蔣介石放下杯子,站起來向陳氏兄弟和楊永泰揮了揮,有事再叫你們。」

「是!」

三人站起來恭敬告辭。

門口的安毅摘下將軍帽筆直站立,看到陳氏兄弟和楊永泰出來,微微一笑,禮貌致意,陳立夫拍拍安毅的,就與兩人匆匆離開。

安毅抬起頭邁著軍人步子大步入內,在蔣介石面前兩米立正敬禮,和數年來一樣恭恭敬敬地說出熟悉的話語:

「報告校長,學生安毅奉命前來報到,請校長訓示!」

蔣介石難得地露出笑容,上前握住安毅的手,親切地把他領到沙發旁:「坐吧,辛苦了。你的北方特遣縱隊厲害啊!雷厲風行戰果纍纍,頃刻間給予敵人重大打擊,鼓舞軍心振奮民心,實在是了不起!」

「謝校長!如果不是校長的栽培和信任,不是校長的特許和關懷,就不會有北方特遣縱隊的成立,也不會有如此令人驚喜的成績。

說句心裡話,學生既感高興又感忐忑,生怕無法控制局面,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還好,學生回南京前已經獲得縱隊司令侯五亮少將的電報,全面的破襲行動將會暫時停止以觀敵變,其他如馬占山、王德林等部學生無法控制,他們如今鬧得很大,基本上吸引了日軍的注意力,使得我們能夠更好地隱藏自己,保存實力,特稟報校長。」安毅謙虛地回答。

蔣介石高興地點點頭:「好、很好!動若狡兔,靜如處子,收發由心,控制自如,看來你已經深得兵法精髓,對部下的掌控能力已經大有提高了……淞滬前線士氣如何?」

「在蔡總指揮和文白先生的領導下,將士們團結一致請戰不斷,士氣可用。」安毅微微一笑。

「開進太倉的張存壯四十四軍兩個師呢?」蔣介石很細心。

安毅笑道:「他們一肚子氣,冒著成群的敵機轟炸開赴戰場,本以為能盡情打上一仗,可日軍太狡猾了,見勢不妙提前盡數撤走,他們一槍都沒放成,還要幫三十九師弟兄打掃戰場修復工事,一個個氣得嗷嗷叫。」

蔣介石欣慰地道:「張弘欒將軍的隊伍也是一支勁旅,從西征期間打桂系開始,再到中原大戰的荊襄之戰、南陽之戰,他們四十四軍表現都不比我中央軍任何一支部隊差,這兩年他們在湘西和邊境交界地區的清除匪患治理地方的過程中,也做得很出色,加上你在農工商各業對他們的扶持與促進,湘西發展得比其他地方快得多,人口也從當初的三百餘萬增加到如今的九百餘萬,光接納災民就好幾百萬人,了不起啊!等戰事結束,我要好好嘉獎他們,還請張弘欒將軍到南京來一趟,我要親自給他授勳。」

「張前輩如果聽到校長這席話,定會滿懷感激。」安毅露出個燦爛笑容。

蔣介石點點頭,揮揮手讓客串勤務員送上茶水的王世和迴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輕輕靠向沙發背,含笑望著安毅輕聲說道:

「安毅,經過幾年的磨練,你已經成熟了,特別是經過淞滬抗戰,你的聲望和資歷大大提高,已經成為全國軍民心目中的大英雄,成為我們軍隊、我們黃埔的驕傲。因此,我想給你壓些擔子,戰後,我想提請中央增補你為正式委員,兼任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以便讓全國軍民都知道,我們是個嚴謹務實的、開明進步的、獎罰分明的政府,從而更好地激勵全國軍民愛國建國的熱情和信心。」

安毅連忙放下茶杯,誠惶誠恐地站起來,在蔣介石驚訝的注視下垂手而立,語氣沉重地說道:「校長,學生知錯了!請校長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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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九章 量小非君子

安毅回到厚載巷家中已是晚上七點,看到林耀東和劉昊等人正在收拾桌子,趕赴上海向他提出忠告的勞守道和趕來南京商量企業決策的周崇安坐在一旁喝茶,老道嘴裡還插著根牙籤,顯然是酒足飯飽了。

「哎哎,委員長沒請你赴家宴?」老道慢條斯理地問道。

安毅沮喪地搖了搖頭:「怎麼全都吃光了?也不給我留點兒……算了,不吃也罷。」

勞守道看到安毅拖著疲憊的腳步上樓,與周崇安相視一眼,擺擺手示意不用擔心,兩人便端起茶杯跟了上去。

進入書房,勞守道和周崇安先後坐下,老道望著安毅脫衣服,笑著挪揄起來:「小子,眼珠子還是紅的,估計在你的校長面前流貓尿表忠心了,對吧?哈哈,我猜猜看,定是你的校長感動得不得了,連吃飯都給忘了,你這小子要趕回來到隔壁見你姐,所以解決那堆麻煩事後就一身輕鬆了,對吧?告訴我,你說要把屬於你第四廳直轄的北方特遣縱隊交給你的校長時,他有什麼反應?」

安毅換上拖鞋,回到二人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端起茶喝完,有氣無力地回答:「還能有什麼反應?一切都讓你算計到了,不過有一點你還是沒看到,雖然各界呼籲我進入中央執行委員會,但我沒想到校長會給我個軍委常委的頭銜,不過我全都按你教的,一股腦兒全推掉了,奶奶的!狗屁的功高震主,老子壓根就沒想當什麼國家領導人,可這處境確實形成了很多解釋不清楚的東西,唉……還好,要不是你急巴巴從南昌趕到上海勸我,給我拿主意,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困局。書裡常說仕途艱險莫名獲罪,我算是深有體會了。」

周崇安欣慰地笑道:「小弟,委屈你了,為了大業你也只能這樣,否則成了蔣委員長和他麾下一群顯要的政敵,咱們再想動靜大點兒可就難了。我贊成道叔的主張和做法,也能體會你的心情,確實是為難啊!」

「他為難個屁!二十幾歲年紀輕輕的就混到這地步,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再說了,要想更進一步也得等翅膀上的老毛長齊了才行,偌大一片產業沒個三五年時間,成不了多大氣候,他自己也懂的,一直嚷嚷再給他十年最低五年,就能狠狠教訓小日本,把工業基礎夯實,就能讓列強再也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對吧?這話我喜歡聽,也確實有遠見,既然這樣,他這心裡頭還失落牽掛個屁啊?」

老道毫不客氣地打擊安毅心中僅存的那點兒不甘與傲氣。

周崇安搖頭大笑,安毅翻了個白眼不搭理老道,可老道不放過他:「說來聽聽,你是怎麼感動你的校長的?」

安毅長歎一聲:「說實話,我理解他的感受,他也有他的抱負和理想,也想把國家建設好變得強大起來,可是左有汪精衛一系掣肘,右有天天叫嚷分權的政學系強大的阻力,前有林森等黨國元老虎視眈眈挑骨頭,後有孫科這些落馬後極不甘心天天想捲土再來的改組派逼迫,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啊!要是再加上我這個糊里糊塗冒出來的所謂政治明星形成競爭,他還不操心死?其實這些我都看到了,而且實話實說毫不隱瞞,明確表示真要升我的官就讓我去黃埔當教育長,再不行就讓我到川南去當敘府陸軍士官學校和航空學校校長,頂多兼任川南綏靖公署主任,守著自己投資巨大的企業,別的什麼名利一概不要。等回到上海我要私下和記者們說說,那幫想像力豐富的孫子把老子給害苦了,連英美報紙都預言老子會成為國家未來的軍隊領導者,狗日的洋鬼子什麼話都敢說,還不把我們蔣委員長給急死啊?」

老道和周崇安會心一笑,安毅搖搖頭斜眼望著兩人:「好笑嗎?估計不是你們受罪才這樣。」

兩人又是一笑,周崇安感興趣地問道:「你在蔣委員長面前,就這麼直來直去地說啊?」

安毅又是一歎:「校長是何等精明的人?我不直來直去,竭力表現出忠心耿耿無慾無求的樣子,能獲得他的信任才怪!小弟多年來就是憑著直來直去不弄虛作假,才有今天的這點兒成就,才獲得他的器重與提拔,就連我的那些師兄教官還是他親侄子都嫉妒了。當我主動提出把第四廳直轄的北方特遣縱隊,完全交給正在籌備的由賀耀祖前輩當局長的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時,校長是真感動了,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流淚,上一次是在南昌戰役失敗的渡口,當時我在水裡扛起斷橋讓他快跑,他蹲下來看著我流淚了,今天是第二次,弄得我也鼻子發酸止不住落淚,奶奶的……」

周崇安頗為感動,老道不屑地冷笑:「真讓你交,你肯嗎?就算你肯,麾下弟兄們願意嗎?再一個,他蔣委員長接過去能管得了嗎?老賀這個老好人又是你關係深厚的長輩,他又願意接下嗎?都是惺惺作態的屁話!不過,如此一來你們師生間的關係肯定會更進一層,對他對我們隊那些暗中和你較勁兒削尖腦袋往上爬的人,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你小子確實沒有他所擔憂的那份野心,老子也算定你這輩子成不了皇帝,這樣最好,自己干自己的,寧做雞頭別做鳳尾,好看不實惠,弄不好還一屁股腥臭。」

周崇安不禁莞爾,安毅站起來斜眼瞪了毫不在意的老道一下:「不跟你說了,年紀越大變得越露骨,哪有半點長者的風範?我餓了,到我姐那兒填肚子去,吃完就回來。周大哥休息一會兒,小弟今晚要與大哥把酒詳談,徹夜不眠,否則明天又要趕回前線了。」

老道微微點頭:「這才像點樣子,你小子是有進步了,知道輕重緩急,心胸寬了很多,肚量也大了不少,孺子可教,可喜可賀啊!」

安毅乾笑兩聲大步走出去,邊走邊怨恨地說道:「如你的願了,對吧?呵呵!老子可是天天不敢忘了你老的教誨,量小非君子嘛,呵呵……」

周崇安邊笑邊搖頭,老道靠近周崇安,嚴肅地說道:「這小子越來越狠辣了,就憑他剛才那句話,我就知道往下他不會吃什麼虧了。」

周崇安一愣,隨即想起量小非君子這句話的後綴一句,凝望老道得意洋洋的笑容,豎起個大拇指:

「就該這樣,小毅有這種心態和決絕之手段,還怕不能成就一番偉業?看來小侄的那點擔心是多餘的,哈哈!」

數分鐘後,安毅在龔茜書房裡坐下,拉著龔茜的手,看著她羞澀潤潔的臉,差點兒癡了,冷不丁突然抱緊龔茜,摟在懷中一頓親吻。

龔茜稍微掙扎,隨後情不自禁地低吟起來:「不要了……小心吳媽看見啊……」

安毅鬆開她溫存地扶起來,撥開她光潔額頭前垂下的一縷亂發又親了一下:「吳媽在熱菜呢……姐,瞞得了別人,難道你還能瞞得了母親一樣的吳媽嗎?遲早她會知道咱們倆的關係已經更進一層的。」

龔茜微微點頭,輕撫安毅消瘦的臉,低聲說道:「幾次想告訴她老人家的,但總是難以啟齒,還是順其自然吧,相信吳媽也會為我感到高興的。先不說這事,小毅,你估計什麼時候能結束淞滬戰爭?」

「我沒把握,局勢至少還要一兩個月才能明朗,今天校長見到我之後心情不錯,建議我代表軍方加入談判組,與淞滬警備司令戴戟將軍、參謀長黃強將軍作為軍方代表出席。說實話我心裡不願意,不管怎麼談,敵人還在自己的國土上,還沒有被趕走,談得再好也就是回到開戰前的水平,很可能因此而留下別人攻訐的把柄,吃力不討好。」安毅無奈地回答。

龔茜點點頭:「讓你去談判的確欠缺考慮,你是有名的強硬派,又是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去的話沒談判氣氛就很緊張了。不過也可能蔣委員長有他的考慮吧,正如你所說的那樣,誰去談判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令國民滿意,反對派一樣會以此為攻擊口實,甚至會被罵成賣國賊。

你也曾說過,弱國無外交,如今咱們國家的處境無異於雪上加霜步步艱難,天災人禍數年間從無間斷,民間都喊出天怒人怨的聲音了,可見國家混亂到了何等境地。上海這邊你領兵在打日本,鄂豫湘贛閩數月來從沒有一天停止過內戰,張漢卿正在為增兵錦州逼迫山海關的日寇頭痛,兩廣在全國一致抗日的呼聲中不得不停止分裂,高呼抗日,背地裡卻離心離德分裂不斷,唯有已經停止內戰的四川和益公把持的雲南、張弘欒前輩統領的湘西和一直平穩的鄂西形勢喜人,讓人欣慰,其他地方名為統一實為割據,沿海各省列強環視利益糾結,在此情況下誰去談判都沒有什麼底氣,哪怕是你這個寄托全國軍民希望的大英雄,也毫無辦法啊!」

「可是,偏偏有人希望我去啊,哈哈!最積極的恐怕是何應欽了,一定是他在背後搗鬼才讓校長派我去的,也好,我去就是了,哈哈!看看到時誰更著急。」安毅笑得壞壞的。

龔茜憐愛地揪住安毅的高鼻子,聽到吳媽的腳步聲連忙鬆手站起來,樂呵呵地推著安毅一起到前廳用餐。吳媽看在眼裡心中無比高興,似乎龔茜又回到了閨女時期的無憂無慮的可愛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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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6 08:43:26
第七〇〇章 針鋒相對

初春和暖的東風輕輕吹拂,千瘡百孔的江灣戰場斷柳依稀,野草輕搖,小河岸邊的焦土上,似乎一夜之間萌生點點新綠,破土的胚芽在濕潤的微風中瑟瑟而動,極力挺拔稚嫩的身軀要將滿目滄桑盡快掩蓋。

長長的戰壕已經空空如也,八十七師官兵也和十九路軍各師、兄弟部隊八十八師的將士們一樣,背起鋼槍,扛上彈藥箱和一切裝備,排著三列間隔數百米的長長隊伍,向西撤退。

陣地北面寸草不生的土崗上,第五軍軍長張治中、新晉八十七師師長王敬久、八十八師師長俞濟時、副師長孫元良等十餘名將校滿懷憂憤地站在風中,遙望後撤的隊伍,默默無語。

兩日前安毅在中日停戰談判中再一次羞辱日本人之後,日本人拂袖而去,拒絕再次談判,以《民國日報》為代表的一批主和派報紙開始對安毅展開口誅筆伐,因安毅密令在南昌、九江、湖口、漢口、荊州、宜昌、湘西和川東等八十餘縣展開反諜清查、大肆拘捕奸細和漢奸嫌疑人,並對所有經營日貨的商行商社展開偷稅漏稅調查,被得罪的商人和左派勢力也通過報紙雜誌,對安毅進行連續的詆毀,以《東方新聞報》、《申報》、《大公報》和《東方瞭望》、《軍事觀察》、《時代青年》為代表的報紙雜誌立刻仗義執言,進行強烈反擊,一時間整個中國上下各種聲音喧囂直上,一場規模盛大牽涉到意識形態的大論戰如火如荼。

八十七師二六一旅旅長宋希濂突然叫到:「快看北面,安師弟的車隊,開到弄淺河西岸停下了……先下車的兩個像是胡副軍長和二十四軍的葉成將軍。」

眾人轉身北望,終於看到三百米外的安毅跳下敞篷車,走到河邊蹲下,久久沒有動作,他身邊十幾個將校也都蹲成一排,望向東面彈坑相連、曾經流淌著成千上萬弟兄鮮血的土地一動不動,十數輛斑駁的戰車殘骸靜靜臥在焦土中,默默宣示曾經的戰場,孤獨地記錄那一場場慘烈的已經過去了的戰鬥。

張治中摘下眼鏡,用手絹輕輕擦拭,幽幽歎息後,舉起右手低聲制止要放聲叫喊安毅的麾下將帥:

「別打擾他們,讓他們靜一靜吧,這次中央在歐美調停國和日本人的壓力下,不顧我前線各軍將士的強烈反對,主動後撤十公里,放棄閘北、江灣和吳淞陣地,安毅和他的將士們最想不開,軍委來人宣佈命令的時候,我和他都在十九路軍司令部裡,他當即發怒,打碎了十幾個茶杯,踢翻五六張桌子,要不是沈副官抱住他,前來宣佈命令的林蔚將軍可能都下不來台。

這是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發怒,像頭被刺傷的瘋狂獅子,當時把我們給嚇壞了,剛把他拖進裡屋,外面的十九路軍一群將領又鬧起來,最後在蔡總指揮的呵斥下,一個個流下屈辱的眼淚,唉……激戰數十日,安毅麾下雖然取得殲敵過萬、傷敵無數的顯赫戰績,但他們也付出了戰死過萬負傷過萬的慘重代價,這個時候命令撤退,怎麼能不讓他們傷心屈辱呢?十九路軍也如此,你們各師各旅還不都一樣嗎?這種痛苦不好受啊!」

眾人唏噓不已,孫元良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中央會如何處理日本戰俘、被俘軍艦、商船和僑民的事宜,安師弟在對日談判中明確表示,日軍不撤兵,絕不會釋放一個戰俘,絕不交換一艘艦船,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申請仲裁各國和國際紅十字會組織聯合視察組,要前往宜昌江南的屯墾新村和川南瀘州戰俘營探望僑民和俘虜,以便證實安師弟的麾下各部沒有虐待俘虜。」

俞濟時歎息一聲:「只能請校長出面才能說得動安師弟了,他要是不同意國聯去也沒用,他那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諸位又不是不知道,別看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吃了虧也樂呵呵的,可這要看對象,自己弟兄或者他尊敬的師長們可以,別人休想賺他半點兒便宜,橫起來天王老子都不給面子,要是敵人更糟,他能掄起刀子時眼都不眨一下。」

眾人輕聲笑起來,張治中頗為擔憂地說道:「這傢伙愛憎太過分明,租界的各國報紙上說屯墾區的那些事是真的,兩千餘名日僑被他關押在宜昌兵站後面的新建屯墾村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幹活就得餓肚子,原本不可一世的日僑被他的兵站守備團擺佈得服服帖帖的,沒一個敢反抗。

戰俘營沒有任何外人能進去,就連瀘州本地官員都不能入內或者遠觀,從屯墾區的情況推測戰俘營,日本人不急得上蹦下跳才怪。

中央政府幾次想派人前去川南檢查戰俘營,都被他一口拒絕了,軍委諸公大多是和他交情頗深的前輩,敬之將軍幾次想問,又開不了這個口,深恐安毅一句不好聽的話頂過來,弄得灰頭土臉裡外不是人。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得罪了不少人,上次回南京他又主動把炮擊日僑區的責任攬到身上,唉!我都覺得虧欠他的,三次致電軍委說是我下的命令,可軍委諸公根本不相信我會下這樣的命令,說我袒護自己的學生,校長還告誡我說不要為安毅開脫,弄得我有口難辯,哭笑不得。」

俞濟時安慰道:「老師,你不用太過自責,根據學生瞭解,炮擊前幾天安師弟就一直和蔡總指揮那幫人待在一起,不止一次對日僑區和公共租界各入口進行近距離實地勘測,這說明安師弟早就有了炮擊日租界的預謀,加上十九路軍那些粵軍將領大多是性子剛烈的人,打得辛辛苦苦的蔡總指揮也一肚子怨氣,安師弟幾句話挑逗就能逗出火來,估計安師弟不好意思提出建議而是讓十九路軍提,緊迫之下我們只能支持,同仇敵愾,於是他就如願以償了。」

二六四旅旅長楊步飛驚訝地問道:「不會吧?安師弟竟然敢算計老師?」

宋希濂嘿嘿一笑:「這傢伙從來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步飛兄是讓他那貌似耿直豁達的笑容蒙蔽了,仔細想想北伐以來他打的那些仗,就知道他有多奸詐了,哈哈!」

張治中寬容地擺了擺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是打擊日寇,得到的結果又那麼好,雖然被某些人詬病,但是誰都不能否定正是因為這一番炮擊,才打開了一個主動的局面,同時也把日寇百無顧忌的囂張氣焰給打沒了,好事情啊!」

「你們看,安師弟看到我們了,他正在向我們招手呢。」王敬久向遠處的安毅揮了揮手,一群黃埔同袍也相繼舉起手,向安毅致意。

安毅放下手,轉向黃應武:「鸚鵡、還有劉卿,你們兩個做裁判,要是日寇在咱們的隊伍離開後搶佔陣地,就讓夏儉和張大哥各自率領一個師各打一線,超過十小時才拿下或者拿不下都算我贏,十小時之內拿下算我輸。」

「你肯定輸,我現在還盼著日本人快點兒來呢。」張存壯信心百倍地說道。

葉成算計了很久終於發表意見:「我的預計是八到十小時,而且還必須是夜戰才行,要是白天日軍飛機傾巢出動,那可就難了,好在這段陣地正好在艦炮射程之外,各部都能依靠火力上的優勢和對夜戰的熟悉賺點兒便宜,至於單兵的戰鬥力嘛,估計日軍也不弱,各有千秋吧。」

「我說老葉,別長敵人威風滅自己士氣好不好?小日本我又不是沒打過,那天在瀏河口我上去看了一下,就憑小日本普遍的小矮個,我三十九師弟兄一隻手就能將他掄起來,哪有之前傳言的那麼可怕?不照樣被咱們打得潰不成軍嗎?呵呵!」夏儉牛逼哄哄地說道。

眾弟兄哈哈一笑,安毅卻認真地糾正:「要說單兵戰鬥力,咱們不佔什麼上風,特別是近身肉搏時日軍官兵往往站位很好,數人一組相互配合,訓練有素,這點上咱們不如他們,得虛心承認。

如果不是在裝備火力上強於對手,我甚至想過給每一個將士配發一把大刀,中原大戰期間,西北軍的大刀隊讓我中央軍各師談虎色變,這裡面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

往後,各師除擒拿格鬥之外,要多練習刺殺,南昌士官學校已經組織江西精武會和咱們滄州武館的老前輩幫忙了,很快就會拿出一套簡單實用的刺殺訓練方法,到時編成冊印刷好分發到各師每一個官兵手裡,每週至少練習三次以上,和擒拿格鬥一樣定期舉行各級觀摩比賽,只要堅持下去就會有用的。」

「唉……狗日的小日本,害得咱們今年春季的全軍特種兵選拔沒辦法進行,看來得往後推了。」三十九師副師長張浩耿耿於懷。

安毅笑道:「說到特種大隊,這回獨立師特種大隊可出名了,不過外界只知道是特務團,其他的估計他們都不清楚。

行真這次率領五百將士在崇明島上堅持了近四十天,大大小小打了上百場仗,把日寇打得聞風喪膽,傷亡慘重,估計日軍已經開始對此展開研究。我回到南京短短幾小時,德國總顧問魏采兒先生就找到我,讓我一定要介紹他到獨立師觀摩座談,參觀獨立師特務團的訓練並要求獲得訓練大綱,我答應打完仗陪他去一趟,但是咱們決不能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回頭我讓作戰處和情報處一起弄一份訓練大剛出來交給他,不用急。目前的關鍵是,盡快將一批彈藥送到島上,雖然日軍盡數撤到島東南江口一線,但是難保戰火不再燃起,新一旅和特種大隊都在島上,幾千人的吃喝拉撒可以在島上民眾的支持下解決,彈藥和急救藥品島上卻弄不到。」

胡家林非常擔憂地說道:「我就擔心軍委再次下令讓咱們撤出崇明島。」

安毅惱火地叫起來:「不可能!誰下命令也沒用,崇明島上的四千多將士就是不撤!要是撤出來大戰再起怎麼辦?還要讓咱們冒多大的危險無謂地犧牲多少弟兄,才重新登上極具戰略意義的崇明島?日寇撤軍之前,誰也休想讓我接受撤退的命令,咱們的隊伍在自己的國土上,不能總是那麼窩囊吧?天王老子也休想!」

眾弟兄連連稱是,鬍子嘿嘿一笑:「有你這話,我心裡舒服多了,狗日的何應欽,狗日的主和派,讓他們急去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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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一章 寸步不讓

剛回到淞滬前線沒幾天的安毅,再次被蔣委員長一封電令召回南京,名義上是召回參謀次長安毅出席中央軍委關於東北時局的特別會議,實際上大多數將領心裡都明白,安毅是被勒令回京述職,接受蔣委員長的訓誡。

安毅彬彬有禮地送走聯袂而來勸他適當讓步的停戰談判代表顧維鈞和吳鐵城兩位前輩,向蔡廷鍇、張治中等將領道了個別,帶上衛隊乘車穿過沿途麾下各部防區,趕赴蘇州,再從蘇州轉乘飛機返回南京。

一路上,安毅似是閉目養神,實則緊張思考對策,他心裡清楚蔣委員長做出的這一副惱怒樣子,完全是做給汪精衛、何應欽、楊永泰、黃郛等地位顯赫的主和派看的,之前師生兩人暗地裡就有默契,由安毅來唱黑臉,一來代表軍方強硬的決不妥協之立場,二來暗韻安毅不想進入中央權力核心之決心,蔣委員長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擔憂,還有其他得得失失難以一語道盡,總之這一舉數得的事情安毅願意幹,左右為難舉步維艱的蔣委員長也樂於見到。

下午四點,安毅準時進入蔣委員長辦公室報到,驚訝地看到師母宋美齡和事業部部長孔祥熙及其夫人宋靄齡也在場,安毅連忙脫帽鞠躬致禮,大家寒暄一番宋美齡和孔祥熙等人先後落座,安毅卻筆直站著等候蔣介石的吩咐。

蔣介石欣慰地看著安毅,輕輕擺了擺,今天屬於私人性質的會見,你不要多禮……安毅,淞滬方面估計不會再有大的衝突了,你還是多留下幾天,等明早軍委開完會,庸之先生的實業部也將舉行一個重要的經濟工作會議,你的岳父大人歐先生、江南集團周先生幾個特邀嘉賓明天一早會從南昌趕到南京,你自己也在實業部邀請名單的前列,眼看仗打得差不多了,就該關注工商發展民生了。」

「是!」

安毅回答完,心中暗暗地舒了口氣,蔣委員長果然沒有任何的不愉快,似乎還略顯輕鬆很多。

宋美齡接過侍衛遞來的茶杯,關心地送到安毅面前:「來,先品嚐一下這茶如何?這是去年我和你校長在廬山親手採摘的的綠茶,我和你校長都很喜歡,一般人我捨不得拿出來。」

安毅感激地舉起杯子嗅了嗅,湊近輕輕咂了一口,眼睛一亮,隨即一飲而盡,由衷地讚歎道:「好茶!芬芳濃郁,入口唇齒留香,確實是少見的好茶!謝謝師母,謝謝校長!」

宋美齡笑著說道:「喜歡就好,這是我特意犒勞你的,這一個多月來,你表現得很出色,指揮麾下各師襄助十九路軍經過連番苦戰,不但寸土未失,還屢建奇功,讓國民一片振奮揚眉吐氣,也讓歐美列強大呼意外震驚不已,紛紛表示將重新評價中國軍隊的實力,甚至上升到從淞滬歷次戰役中探索我中國軍隊嶄新的軍事思想的高度,我和你的校長,還有各界愛國人士都為你感到驕傲。」

安毅放下茶杯,謙遜地說道:「師母過獎了,這些全都是所有將士在校長領導下精誠團結同仇敵愾的結果,安毅有幸被任命為前敵總參謀長,也只是盡到自己的本分而已,不敢竊全軍將士之功啊!」

安毅的語氣非常自然,沒有半點的虛偽和牽強,更看不出一分一毫的做作和言不由衷,宋美齡和蔣介石相視一笑,滿意地點點頭。

宋靄齡也很高興:「安毅,你可越來越會說話了,呵呵!我們孔氏企業作為你工商業領域的合作同盟,我又是你家楚兒的乾媽,算起來我們可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太過拘束才是……嗯,等仗打完了我就給你們盡快操辦婚事,一定要弄得風風光光的,要配得上你的英名和楚兒的身份才行。」

安毅擔憂的正是這事,但卻又不好回答,只能含笑致謝,神態間恭恭敬敬的。

孔祥熙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從從容容地望向蔣介石,似乎在等待他發話,宋氏姐妹也不再開口,而是做出副含笑傾聽的樣子。

蔣介石終於說到了正題:「我聽說你把外交部呈送給你的意見書扔回去了,可有這事啊?」

「是的。」

安毅坦率地承認:「學生之所以一口否決,並非是學生對談判小組有何意見,更不是像時下一些報紙所造謠的那樣學生不願意看到和平,一心只想踩著將士們的鮮血和屍體往上爬,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們軍隊中的手足之情有多深。

這其中只有一個原因,也是不可接受的重要理由,那就是意見書裡面附上的那份日方文件上面,把請求前往川南看望、巡視日軍俘虜的臨時組織,明確地寫成聯合檢查團而不是巡視考察團,數字之差就是天地之別啊!

日本人本來就是無道的侵略者,在我軍後撤十公里之後不但不撤走主力拿出誠意來,反而在談判中百般刁難,處處設置障礙,三番幾次地威脅我談判人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竟然還有臉用檢查團的名義提出要求,這種野蠻和無恥實在是曠古未見,學生怎麼可能答應呢?

所謂檢查,那是上級對下級、是有理對無理、是過錯或者有義務的一方必須接受另一方暗含強制性的核實查驗,他小日本原本就是侵略者,又是我軍的手下敗將,哪兒來的這份資格?所以學生毫不猶豫便退回了,這種屈辱學生絕不願意承受。

還有,外交部的那些主辦人員也真是沒有水平,根本就不按照嚴格的程序走,他們本應該提請外交部上呈政務院,再由政務院呈送到校長您的手中,校長批示同意之後,方才由軍委軍政部聯繫抓獲俘虜並負責羈押的川南警備司令部和四十四軍司令部,由楊斌將軍和張弘欒將軍反饋意見做出答覆。

退一萬步說,就算學生真的是幕後主使人,外交部的工作人員也應該先呈送校長您過目並給出意見,之後由軍政部出面方可進行餘下事宜,他們急巴巴地把意見書交給學生有什麼用?弄不好又是陰謀陷害,要是學生一時不查懵懵懂懂給出意見來,又會有人拿此大做文章,對學生口誅筆伐了。」

眾人忍不住會心一笑,蔣介石難得地邊笑邊搖頭:「你果然越來越聰明了,怪不得軍中諸將說你越來越奸猾越來越成熟,和你說話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不像以前那麼輕鬆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打仗打得那麼聰明,做生意又做得那麼大,根本就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事務上糊塗,你做出的這個決定情有可原,希望外交部那幫人明白自己的失誤,及時改正才好。」

孔祥熙鬆鬆渾圓脖子下的領結,看了蔣介石一眼,用嘉許的語氣說道:「安毅說得很對,我支持,外交部從上到下無一不是久浸官場的老手,一年裡面倒有大半時間是在文山會海中度過的,不可能想不到其中的程序問題,估計也是在日本人的強大壓力下,想要盡快把事情辦妥而一時疏忽!」

「嘖嘖!我們的小將可真厲害,可謂立場堅定寸步不讓啊!」宋靄齡打趣道。

眾人再次輕鬆一笑,安毅卻一臉認真地說道:「夫人,並非安毅譁眾取寵故作姿態,而是在原則問題上絕不敢糊塗,雖說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通過協商談判來解決問題,但是安毅始終認為,在國家領土和民族尊嚴問題上,沒有任何商談的餘地。」

「說得好!這才是我的學生。雖然日本比我們強大,國力也遠比我們強盛,但是並不能因此而侵佔我們的國土、踐踏我們的尊嚴,這也是我為什麼頂著內內外外的壓力毅然決定抗戰的根本原因。」

蔣介石頗為激動地站起來,眾人立即好整以暇地直起腰來。

蔣介石走出兩步,轉過身來:「之前,全軍上下乃至全國上下都蔓延著一片悲觀失望的情緒,我的家門差點兒被各路賢達踏破了,其中絕大多數人力勸我避免開戰。

我也不願意開戰,軍事總顧問魏采兒先生年初給我提交了一份報告,預言若是中日戰爭全面爆發,以我軍目前的訓練和裝備水平,以我們四分五裂的中華民國目前的國力,我們能夠抵擋一年就算是成功的,而且魏采兒先生還特別強調,他所預言的一年,還是全國近三百萬分屬不同勢力的軍隊團結一致共赴國難,才有可能抵抗一年,在這一年時間裡,中央政府實際控制的華東五省一旦失去,就會徹底失去財政支持,軍隊的武器彈藥甚至糧食將無以為繼,分裂和投降就會像瘟疫一樣蔓延,最終,導致整個戰爭的失敗。」

蔣介石說到這兒,臉色微微漲紅,宋美齡擔憂地站起來卻被他輕輕擺手制止了,接著說道:

「說句老實話,我又何嘗不看到這一點?別的不說,只說李宗仁和陳濟棠的兩廣、張漢卿現在佔據的華北、陽奉陰違的韓復渠把持的山東、那些貌合神離的原西北軍舊部佔據的西北、閻百川舊部佔據的晉綏、民國以來中央政府就一直沒有能力染指的新疆和西藏,這麼多年來不但各勢力獨霸地方軍政財政大權,而且還千方百計以這樣那樣借口敲詐中央,更為惡劣的是,兩廣和西北各勢力通過私發貨幣設置苛捐雜稅等等手段,引發民怨沸騰,怨聲載道,民眾已經開始破口大罵國民黨了,逼迫中央不得不出面進行干預,於是他們就把這個沉重的財政包袱甩給中央,讓中央拿出巨資來替他們善後,卻不向中央報以半點誠意,移交半分權利,更為可恨的是,湘贛鄂豫閩粵的共產黨越來越多,每個月為清剿這些赤匪,中央要耗費數百萬元之巨,在這樣的嚴酷情況下,我還是頂住各方壓力決心抗戰,為的是什麼?就是安毅你剛才那句話,總結起來不外四個字:寸土不讓!否則,我蔣中正要遺臭千年的,國民黨也會遺臭千年的。

可是仗打到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趁歐美列強為了各自利益出面壓制日本,趁日本人自身在軍政兩方面越來越尖銳的矛盾,我們自己也應該審時度勢,甚至不惜委曲求全坐下來舉行和談,爭取幾年時間整頓內部,否則一直打下去,真是要亡國的!安毅,你現在知道為師的一片苦衷了吧?」

安毅震驚之下,慌忙站了起來:「校長……」

蔣介石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凝視安毅發紅的眼睛,欣慰地點點頭: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安毅,其實你給為師的幫助非常大,對外不好說得太透,為師心裡面卻是非常清楚的,且不說淞滬抗戰,也不說中原大戰,你的貢獻和功績天下皆知,我只說西南!正是有了你果斷堅決的打下來、並且投入巨資全力發展的西南,才是為師心中的巨大安慰。說句不好聽的話,要是中日大戰爆發,我們竭盡全力抵抗後還是戰敗了,逃也有個逃跑的方向、躲也有個躲避的地方啊!今天你知道為師為何如此器重你了吧?知道為何你師母和與你交情深厚的庸之先生伉儷都一起來我辦公室等你了吧?你可以在外邊寸步不讓,立場強硬,為師卻不能不全盤考慮啊……好了,說點兒別的吧,你師母說,連連征戰你數次回京,都沒能問候你,沒能讓你吃餐安穩飯,今天我就請你回家好好吃餐飯,一塊兒好好說說話,都是一家人,你不用拘束。」

「校長……」

安毅低下頭給蔣介石深深鞠了個躬,再給宋美齡和孔祥熙夫婦鞠躬。

孔祥熙滿臉笑容,站起來扶住安毅的手臂,樂呵呵說道:「行什麼禮啊?到了你和我們乾女兒大喜那天,你再行禮也不遲嘛!哈哈!走吧,有你愛吃的俄國魚子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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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二章 輿論反擊

晚上十點,出席完蔣校長家宴的安毅滿載而歸。

蔣校長的家宴精緻而不奢華,用餐時間也不長,安毅之所以十點鐘才回來,是在晚餐後與蔣介石和孔祥熙舉行了兩個多小時的商談,內容包括淞滬戰場、輿論問題、軍中即將調整的人事問題、二十四軍和川南警備部隊建軍問題、以及湘西和川南飛速發展的工商業如何與朱培德的雲南實現聯合互補的問題。

如今的安毅深得蔣介石的信任,或者說是器重仰仗更為貼切些,安毅的急流勇退以及一如既往的沒有官癮的瀟灑,終於讓蔣介石徹底地放下心來,也許是出於歉意和對大西南發展的期望,蔣介石和孔祥熙在經濟利益上給予了安毅極大的自主權,其中包括延長湘西的免稅期至明年年底,以便於同屬免稅期的川南各縣保持同步,同時也是對張弘欒和四十四軍將士的實質嘉獎。

再一個,極為珍惜羽毛的安毅實在受不了輿論的負面責難,他要求盡快反擊。蔣介石和孔祥熙均同意安毅的意見,蔣介石明確表示,值此停戰談判的敏感時期,要是做不到團結一致,沒有個主流的聲音表現中國政府和軍隊精誠團結、同仇敵愾的意志,對談判沒有半點兒好處,對統一國人思想意識沒有半點兒好處,反而會讓左翼勢力混水摸魚,群起而攻奸,於國於黨沒有絲毫助益。

龔茜正和葉青待在書房裡竊竊私語,聽到安毅熟悉的腳步聲,連忙停止交談。

龔茜站起來笑著迎了出去,葉青卻趁人不注意,快速整理衣襟和髮鬢,悄悄地出口長氣,板著個臉做出生氣之態。

安毅看到葉青有些意外,打了個「哈哈」便坐在葉青對面,毫無顧忌地盯著葉青佯做生氣的俏臉:

「怪不得我剛才在蔣校長官邸匯報時眼皮子老跳,原來是仇人來了,這預感可真靈!」

「住嘴!誰是你的仇人了,我還不屑呢。」葉青看都不看安毅一眼。

「這就好,小弟聽到青姐這句話就徹底放心了!」

安毅頗為無賴地樣子讓葉青氣得牙癢癢的,可安毅不管,他得意地繼續說道:「有件事我得向青姐稟報一下,子權昨日上午乘坐鄱陽湖水警師的運輸船從南京趕赴湖口,再從湖口轉乘川南警備司令部的兩艘剛下水的巡邏艇前往敘府,算是從軍了,哈哈!至於子欣嘛,我聽說是你親自走徐恩曾處長的後門,將她送進黨部無線電培訓班的,對嗎?看來,你家老爺子和你媽媽都拗不過這兩位熱血青年,終於同意他們從軍了。」

葉青突然給了安毅的手背一巴掌,再也無法保持裝出來的矜持:「我父母家人最擔心的就是子權,快告訴我,你準備怎麼用他?會不會上前線?」

安毅抓住葉青的纖手,感受著溫潤如玉的滑膩,安慰地拍了拍:「放心吧,子權是個人才,我怎麼會輕易讓他上前線去?這次他前往西南大後方,至少在兩年之內不會出川,期間令尊令堂要想看望寶貝兒子,也只能辛苦二老走一趟川南了。」

葉青微微鬆了口氣,發現安毅拽著自己的手,掙脫後瞪了他一眼:「說!你這傢伙給他安排的是什麼位置?」

「敘府航校及川南陸軍士官學校上尉教官,同時擔任二十四軍中新建旅的一個實職,軍銜暫時定上尉吧……別這麼看著小弟好不好?」安毅嘿嘿一笑。

「新建旅?實職?怎麼回事?」葉青很著急,龔茜將茶杯遞給安毅,坐在葉青身邊拉著她的手含笑望著安毅。

安毅問道:「記得在淞滬戰場上斷了腿、因率部勇敢打擊日軍坦克、挽狂瀾於既倒、並因此而在病床上獲得蔣委員長親自頒發的三級寶鼎勳章、破格晉陞少將的屠智榮嗎?」

「記得啊!還是我做的綜合報道呢,這個白白淨淨的傢伙真看不出來,竟然這麼狠……我發現只要跟你在一起,很快就會成為亡命之徒,哼!」葉青沒忘記損安毅一下。

安毅搖頭莞爾一笑:「我讓子權擔任屠智榮的副官,負責組建全軍第一個防空旅,這可是無數將校打破頭都爭著進入的機械化部隊啊!清一色輕重卡車和越野車,下轄四個團,名為防空旅,實為防空師,干一兩年就一分為二擴大建制,你說說看,子權的前途如何?還有啊,子權在美國學的是工程系機械專業,與在德國學習防空指揮專業的屠智榮都是才華橫溢之人,彼此間又能相互彌補,多好?等組建完畢軍委驗收合格,子權至少官居中校參謀長,希望他在這兩年裡多努力,成為我安家軍中的又一優秀指揮官。」

葉青滿意地笑了:「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兒良心。」

安毅又是一笑,接著收起笑容,鄭重地向葉青和龔茜提出請求,把今日自己在蔣委員長家裡商議的過程簡要介紹,就不客氣地切入主題:

「……委員長明確表態之後,《民國日報》那幫軟骨頭就不敢再攻擊小弟了,中央社也會打破沉默,轉而支持小弟,將數年來小弟的功績特別是數年來大力賑災、安置數百萬災民的經過和盤道出,其中會有南昌、鄂西、湘西、川南和雲南的大力聲援,有上海眾多主流報紙一如既往對小弟的支持,剩下那些三流小報雜誌就不值一提了。因此,我想請青姐到上海走一趟,與何京一起主持這次輿論大反擊,為小弟洗去冤屈,還小弟以清白,不知青姐願不願意?」

「哦……怪不得茜姐和吳媽明天要去老南昌散散心,原來是這樣……你這傢伙,終於想到我們姐妹了吧?」

葉青仰起下巴得意地望著安毅。

安毅低下腦袋做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怎麼說終於想起?小弟這心裡頭卻是天天想的,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

兩個美人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葉青站起來撲上去對著安毅就是一頓粉拳,打痛自己的手就改成狠掐,嘴裡不依不饒笑罵不止,龔茜美目流波,也對安毅的輕薄連聲責怪,一時間似乎又回到從前在一起的那些無拘無束的幸福時光。

兩位美女折騰夠之後香汗淋漓地停下,厚臉皮的安毅連忙站起來整理衣服,慇勤斟茶:「兩位老姐,小弟就仰仗你們了,你們在宣傳方面經驗豐富……」

「住口!我很老嗎?」葉青美目圓睜氣得不行。

安毅連忙求饒,龔茜搖搖頭低聲問道:「何京和老莊他們不是一直在為你鳴不平嗎?他們和全國青年記者聯合會的影響力很大,只要你有明確的態度和方向,他們就能做得很好的。」

安毅坐下歎了口氣:「他們也忙啊!還得保持外表上的中立客觀,倒是《申報》、《時報》的朋友們仗義,等青姐到了上海再說吧。對了,抗戰以來老莊一直派出四個戰地採訪組,冒死深入前線拍攝到不少珍貴資料。其中兩人還在獨立師的嚴密護送下潛入崇明島,對日軍的暴行進行拍攝記錄,很快就會整理出一部紀錄片,青姐到了上海可以先睹為快。」

「太了不起了!我現在就想去了……」葉青興奮地說道。

上海法新租界西部佔地近百畝的新東方電影公司攝影基地,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風景宜人。

這天早上,幾處臨時搭建的攝影棚人頭攢動,電影公司下屬的各個項目組正在緊鑼密鼓地拍攝影片,公司副總兼總監製老莊正在院子西角黑漆漆的製作室裡,剪輯反映128抗日的記錄片。

這一年來,電影公司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模範營》後公司力推的反映北伐的系列影片《戰五河》、《殺出血路》均取得票房佳績,公司其他推出的揭露北洋官場黑暗的《官場現形記》和批判封建門第觀念、提倡自由戀愛的《京華煙雲》,都有很好的口碑和票房。公司去年下半年出品的最後一部反應北伐的影片《定北》,則因九一八事變的爆發後,劇中極度渲染日本人在濟南展開的血腥屠殺的膠片需要被情報部門用到了東北淪陷區,以鼓動民眾搗毀機器廠房、焚田毀村南下,因此並沒有對外公映。

隨著公司的規模和影響力越來越大,加之深厚的背景、優厚的待遇、寬容的工作環境以及遍佈上海和全國各地的院線,更多的電影人才逐漸集中到新東方電影公司,這其中包括導演蔡楚生、孫瑜、朱石麟、吳永剛、袁牧之、張石川、鄭正秋、沈西苓等人,演員包括胡蝶、阮玲玉、陳燕燕、金焰、趙丹、王人美等,陣容極為強大。

如今,公司可以同時拍攝四五部電影而不用擔心人手的不足,如果不是適逢九一八事變和一二八抗戰,現在起碼有五六部影片面世,當然現在一切以戰事優先,拍攝完的電影暫時封存在膠片庫中,等局勢安定下來便會推向市場。

「這日本人也太暴虐了,看看這些片段,看看平民百姓遭受的苦難,我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標榜文明國家所能做出來的行為。現在崇明島上還存在這樣的屠殺嗎?」何京看著最新剪輯的電影片段,咬牙切齒地問道。

老莊搖了搖頭:「自從我們獨立師特務團針對日本人的行動展開激烈報復後,日本人已經自覺地收斂了自己的行為,不敢那麼瘋狂了。可見有時候強硬未必就是壞事,一味的退讓,反倒會讓人覺得軟弱可欺。」

何京點點頭:「沒錯,這段時間大江南北風起雲湧的反日行動,確實讓日本人和歐美各國深為忌憚,不過也有軟骨頭嚇彎了腰,只想到如何體面地結束戰爭,從沒有顧及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現在淞滬戰場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戰爭中不能得到的東西,日本人卻想從談判桌上得到,形勢險惡啊!」

老莊嘿嘿一笑:「所以就要輿論造勢了!我相信這部紀錄片一出,所有的主和派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面對沸騰的民怨,如果他們還要一味地出讓國家民族的利益,人民是不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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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三章 美國式政治

正當安毅精心組織,準備反擊主和派輿論抨擊的時候,身處大洋彼岸美國紐約的張熹正在州政府會客廳裡與坐在輪椅上的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州長進行會談。

這幾年來,經濟大蕭條的風暴席捲了整個美國,到處是失業、破產、倒閉、暴跌,到處可見美國的痛苦、恐懼和絕望。儘管胡佛總統宣佈多項減稅政策和公共服務事業計劃,並要求公用事業部門加快新工程建設,還將工商局要人招進白宮,說服他們保持工資水平,以抑制購買力的下降。不過,胡佛的這些措施,雖然一度對經濟下滑起到了止跌作用,但是隨後他便簽署了霍利—斯穆特關稅法,規定高額關稅竟佔一些進口商品價格的一半以上,又出台政策禁止信貸的自由發放,緊鎖貨幣供給,企圖控制紐約聯邦儲備銀行,阻止其與歐洲的財長們進行後門外交,這兩大舉措一下子把美國股市打下了深淵,連續一年多依舊低迷不振。

不過,與美國幾欲崩潰的經濟相反,張熹手裡能夠控制的資金和實業卻越來越龐大,在美國政府和民間所獲得的聲望也越來越高。

每當經濟危機發生的時候,毒品、煙酒、廣播電影、出版物和歌舞劇等可以讓人暫時忘記煩惱的行業就會出現井噴式發展的狀況。由於有收購而來的三大海運公司配合,加之與加州政府和當地警方、國民衛隊良好的關係,又有拉美和加拿大若干銀行及紐約合縱國銀行這一快速高效的洗錢渠道支持,毒品和酒類走私成為了華青社的主要收入來源,也為張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資金,用以和俄國人競爭,大肆收購和並組企業,短短的兩年多時間,便有無到有,從東海岸到西海岸,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橫跨金融、投資、鋼鐵、傳媒、建築、能源、運輸和化工諸多行業的企業體,同時許多倒閉破產的工廠連同其生產機械和專利技術,張熹都派人一股腦兒收下,運往西海岸,通過海運船隊送到中國的川南地區。

俄國人對張熹恨之入骨,但卻又毫無辦法,在相同的條件下,美國人自然願意把東西賣給弱小的中國人,這樣不用擔心中國人獲得這些機器設備後發展壯大危及自身,同時也方便在將來經濟走上正軌後,通過一些經濟和外交手段,挽回損失。畢竟,不管是胡佛總統還是普通的官員,都不希望看到一個紅色帝國藉著自己的手發展壯大,故此張熹撿了個大便宜。

在自身如滾雪球般發展壯大的同時,張熹與洛克菲勒、卡內基、肯尼迪和古爾德等家族刻意交好,美國上流社會也開始主動接納這位手握億萬資財解決數萬人就業的美籍華人新貴,不過遺憾的是由於一個人的獨斷專行,張熹與摩根財團的關係陷入了低谷。

九一八事變爆發後,美國國務卿亨利.斯廷森立即向日方提出抗議,胡佛總統則斥之為「野蠻的侵略行徑」,金融界大聲疾呼,要求日方為此做出解釋,不過摩根家族的合夥人湯姆.拉蒙特卻對日本人報以善意的理解,在報刊雜誌上公然美化日本的侵略,認為正是由於日軍的果斷行動,才使東北免於無政府狀態,並且日本佔領東北後不會影響中日關係之大局,並繼續高調地向日本提供貸款。

湯姆.拉蒙特的行為遭到了所有在美華人的一致憤怒,張熹也致電拉蒙特,希望他收回自己不適當的言論,並對日本實施經濟制裁,但拉蒙特置若罔聞,反而在報紙上撰文,指責張熹「用心可疑」,「粗暴干涉摩根集團內部事務」,並引用「黃禍論」為借口,迅速中斷了摩根財團與張熹所代表的華人財團之間進行了兩年多的良好合作關係。

不過很快拉蒙特便為他的輕率付出了代價,今年一.二八抗戰爆發後,日軍出動飛機轟炸了人口密集的上海郊區,造成大量無辜平民傷害,使全世界為之震驚,其恐怖行徑比九一八赤裸得多,暴行的證據既充分又直觀,一張張鮮活的照片刊登在報刊雜誌上,全美國人都開始指責拉蒙特欺騙民眾,摩根財團的信譽遭到巨大打擊,並且導致湯姆.拉蒙特和摩根財團的董事長傑克.摩根之間的裂縫加劇。

在承諾幫助紐約州政府解決五千人的就業崗位,並為數個企業重組提供貸款保證之後,張熹主動把話題引向了今年下半年的美國大選上:「富蘭克林先生,不知道你對今年的總統選舉有什麼看法?」

羅斯福心中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胡佛才做了一屆總統,身後又有摩根財團的鼎力支持,我想共和黨內他繼續參選並連任的可能比較大。至於我們民主黨內部,現在分歧不斷,參加競選的候選人有四五個人之多,而且提出的競選綱領五花八門,讓人無所適從,很難抱成團迎戰,希望渺茫啊!」

張熹擺了擺手:「如果共和黨選出的代表是胡佛,必敗無疑!胡佛剛當上總統不久就遇到經濟危機,然後應對危機的措施又不得力,早已失去民意支持,現在摩根財團又因為對日本的極力庇護,深陷政府和媒體的口誅筆伐之中,他們攜手只會使事情更糟糕,根本就無足為慮。」

羅斯福笑了笑:「那麼你認為誰會是黑馬呢?」

張熹看著羅斯福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富蘭克林先生,我覺得你參選的話,最後獲勝的機會很大。經濟危機爆發後,紐約州是全美五十個州中應對最得力,失業率最低、經濟恢復最快的,你在民眾中間享有很好的口碑,你如果放棄了實在可惜!」

羅斯福感動地點點頭,隨即歎息一聲,摸著自己的雙腿自嘲地說道:「我的身體和經濟狀況都不允許我參選總統啊!現在我以殘疾之身連任紐約州州長已經很滿足了,根本就不敢有非分之想!」

張熹淡淡一笑:「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這幾年我們合作得很愉快,不管是收購合縱國銀行還是並組紐約保險公司,我都得到了你的大力支持,而且去年紐約州率先廢除排華法案,讓生活在紐約州的華人再無後顧之憂,投資和生活熱情都急速高漲,我承了你一個情,因此反覆考慮之後,我決定全力支持你參選下一屆總統。我相信美國只有在你的領導下,才能成功度過這次危機,把經濟帶到正常的軌道上來。不知道州長先生意下如何?」

羅斯福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刻親耳聽到張熹說出來,還是忍不住一陣狂喜。不過作為一個成功的政客,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感,笑著說道:「雖然我覺得成功的機會很渺茫,但既然你看得起我,我不妨試上一試。我就怕最後失敗了,你贊助的錢打水漂!」

張熹一臉欣慰:「以我們之間的友誼,就算最後真的一無所獲,我也不會有什麼遺憾,畢竟我們共同努力過了!」

羅斯福非常感動:「張,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麼,才可以報答你的深情厚誼?說吧,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張熹佯裝生氣:「說報答就太見外了,要是真存有利用投機的心理,我大可以去找貴黨其他的參選者,畢竟眼下他們獲得的支持更多一些,我想沒有人會拒絕一位身家過億的財閥伸出的橄欖枝!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羅斯福眼睛一下子紅了,漸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自從十一年前患上了脊髓灰質炎後,譏笑與嘲諷便伴隨著他。雖然羅斯福一直堅持不懈地鍛煉,企圖恢復行走和站立能力,他用以療病的佐治亞溫泉甚至被眾人稱之為「笑聲震天的地方」,但這絲毫不能掩蓋他內心最深處的那份孤獨與怯弱,遠比一般人更希望獲得其他人的尊重與認同,他之所以會以殘疾之身從政,便是想證明自己。而政敵們不出所料,常用他的身體缺陷來攻擊他,但是他總能以出色的政績、卓越的口才與充沛的精力將其變成優勢。首次參加紐約州州長競選他就通過發言人告訴人們:「一個州長不一定是一個雜技演員。我們選他並不是因為他能做前滾翻或後滾翻。他幹的是腦力勞動,是想方設法為人民造福。」

張熹鼓勵地笑了笑,有意轉變話題:「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我想富蘭克林先生肯定早就有做總統的夢想,也對眼下越演越烈的危機有自己的看法,不知道先生當選後會怎麼做呢?」

羅斯福精神一振,面對張熹期盼的目光,很快便將自己設想已久的舉措一一道來。張熹越聽越驚訝,越聽越專注,最後情不自禁地加入到討論之中,連晚餐時間過了都不知道。

是夜,羅斯福召集媒體正式向外宣佈:即日起成立競選辦公室,角逐美國第三十二屆總統。

張熹很快便向競選賬戶匯入第一筆五百萬美金,把自己和安毅集團的利益,與羅斯福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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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四章 還是當軍閥好(一)

這天上午,安毅到機場送龔茜和葉青坐上到蘇州的飛機,剛想要和勞守道道別,劉卿開著輛轎車衝進機場,到安毅身邊才剎住車,匆匆跳下來後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急電,送到安毅手中。

安毅看了一下,神色頓時變得無比凝重,想了想對身後的林耀東說道:「小九,你和劉卿先去軍委幫我請個假,我有急事得去老南昌一趟,正好和道叔一起。你們忙完後劉卿暫時留在南京待命,小九你則趕去上海,保護茜姐和青姐的安全。老南昌那邊我們經營多年,通信聯絡很方便,安全方面也沒有問題。」

林耀東點了點頭,沒有問為什麼,就和劉卿一起坐上車離開了。

老道瞥了一眼安毅手中的電報,微微一笑:「出了什麼事情了,你緊張成這樣?」沈鳳道也報以關切的目光。

安毅歎了口氣:「韓玉到老南昌了,與她一起送來的還有許多紅軍的指揮員和家屬,而且康澤也在那兒,這下又要讓我頭疼了!」

沈鳳道有些奇怪地問道:「韓玉是誰?也是紅軍的指揮員嗎?難倒他們要勸你參加紅軍?」

安毅搖了搖頭:「不是,這完全是他們自己的問題,由於蘇區內部搞肅反,搞大清洗,許多人被認為是反革命分子予以集中槍斃,這次被送來的人就是被第一師特務團發現後以聲東擊西戰術解救出來的,其中就有墜機後一直照顧我的赤衛隊隊長韓玉。」

老道和沈鳳道對視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安毅沉思了一會兒,心中已有定計,神色間輕鬆許多,笑著問道:「你們知道是誰護送這些人到老南昌的嗎?」

勞守道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還能有誰?肯定是冬子那臭小子。這兩年你們兄弟倆官越做越大,聚的時間卻越來越少,這回算他有良心,懂得假公濟私回家一趟。」

「是啊,現在冬子已經是一師四旅的上校旅長了,距離將軍只有一步之遙。回想當初我剛到廣州被冬子和道叔所救,我們大傢伙窮困潦倒的樣子,我就有很多感慨,轉眼間快八年了,我們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說到這兒,安毅啞然失笑,指著飛機道:「別說了,還是先回老南昌,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再說吧!走,上飛機!」

下午兩點,老南昌榮軍小區安毅的寓所內。

「這次上海一二八抗戰爆發,我們一師先後進駐於南京、常州、無錫等地為後援,隨時策應淞滬戰場。眼下中日停戰在即,前線十九路軍和第五軍都撤了下來,我們一師就更閒了。弟兄們待在軍營裡,連骨頭都快生銹了,我就向胡師長請假,把隊伍拉到江西這邊來進行拉練,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出身於獨立師特種大隊,曾是顧長風麾下猛將,後來在丁志誠手下做小隊長,二次北伐後被借調到第一師幫忙組建特務團並任團長的徐一凡上校簡單地說明了一下一師現在的情況,這才轉入正題:「這回被我們解救回來的大多是紅二十軍的各級指揮員,據說他們在什麼贛南事件中受到牽連,還有就是金華山赤衛隊長兼政委韓玉以及她弟弟三童子,紅軍居然在他們內部展開如此規模的清洗,而且連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放過,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與安毅和勞守道見面,眼睛還紅紅的冬子說道:「哥,這韓玉被解救後失魂落魄的,嘴裡神神叨叨地說什麼我不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我聽其他人說是因為你他們姐弟倆才被牽連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旁的四川老鄉康澤也感興趣地看向安毅。

安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奇怪地問道:「冬子,我記得你是一師四旅旅長吧,你怎麼也隨著特務團一起行動了?還有兆民大哥,復興社剛剛成立,你不老老實實待在南京,怎麼跑到南昌來了?」

「現在復興社由滕傑、賀衷寒、戴笠和桂永清他們主持,我還是回南昌來帶我的行營別動總隊,督促地方的清剿行動,恢復政權行使。這次原本我們別動隊是想等紅軍內訌後將其一網打盡的,但不想被一師特務團攪了好事。我聽說這些人中間有人與你有染,所以就跑來看看,以後委員長問起來我也好代為周旋。」康澤率先回答。

冬子則有些期期艾艾,看到安毅關切的目光,只得硬著頭皮道:「哥,壽山大哥(胡宗南)找我談心,說他資望尚淺,恐樹大招風,故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擬把一師改編成軍。這樣一來,一師就只局限於師的架框,我師的旅、團長們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得到陞遷,所以他要我回來找道叔問問,是堅持在一師幹下去還是回到哥身邊,他也好早做安排。」

安毅想了想道:「你從黃埔經理科畢業,進入一師後雖然也屢立戰功,但相對於一般人,你的陞遷速度已經算是很快的了,基礎並不牢靠。你當旅長還未滿一年,我覺得你還是老老實實在旅長的位置上磨練個一兩年,到時候胡大哥還不擴軍,我就想辦法把你轉到我身邊來。你覺得如何?」

「我知道怎麼做了,哥。其實我也覺得自己的帶兵和指揮還不夠老辣,但又擔心我坐在這個旅長的位置上影響其他人進步,所以心裡誠惶誠恐的,現在這樣安排最好不過了。」冬子高興地說道。

安毅點了點頭,這才回到先前的話題:「當初我墜機後,就是被韓玉和她的赤衛隊所救,隨後被押解到了紅二十八團,再後來被丁志誠他們所救。在這期間,就是這個韓玉給我療傷,又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我估計她被打倒,就是受我牽累。」

康澤歎息一聲:「那肯定就是如此了!自從共黨中央進入蘇區後,肅反之風越演越烈,僅我所知,從去年到今年就有許繼慎、劉敵、謝漢昌、李白芳、叢允中、周維炯、熊受暄、姜鏡堂等人遇害,凡是從我軍過去的,不論是起義還是投誠,一律抓起來,凡是地主富農家庭出身的,不論表現如何,一律抓起來,凡是知識分子出身,甚至是讀過幾年書的,一律抓起來審查,肅反的範圍越來越大,從軍隊擴大到地方,讓人觸目驚心!估計這位韓姑娘就是因為對你好了些,才會被扣上大帽子。不過這樣也好,他們越亂,倒是越發方便我軍進剿了。」

安毅正在回想自己做了什麼,竟然讓韓玉和她弟弟也被作為鎮壓的對象,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大驚失色:「你說什麼,許繼慎許師兄遇害了?」許繼慎是安毅在黃埔時最交好的師兄之一,驟然聽聞此噩耗,如五雷轟頂。

康澤看到安毅的表情,便知道他與許繼慎關係不淺,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其實說起來,你的許師兄也是個人傑,在黃埔軍校時就是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的主要領導人,畢業後參加東征和北伐,立下赫赫戰功,那年七一五事變後汪精衛曾以獨立師師長的高位相邀,他卻不為所動,後來前往鄂豫皖地區,與徐向前和曾中生一起組建紅軍,相繼取得英山、四姑墩、光山、金家寨、香火嶺等戰鬥的勝利,一下子就把鄂豫皖蘇區擴大不少。去年四月,張國燾、陳昌浩、沈澤民到了鄂豫皖,由張國燾任蘇區中央局書記兼軍委主席,陳昌浩任蘇區少共中央局書記,全權領導蘇區工作,你的許師兄很快就被張國燾盯上了!」

安毅雙眼含淚:「照理說許師兄立下如此功勞,在紅軍指戰員心目中又擁有那麼高的聲望,怎麼會一下子就被打倒,這其中有什麼內情?」

康澤想了想,勸慰道:「小毅,不管許繼慎以前待你如何,但他到底是我們的對手和敵人,所以我們用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理解的,關鍵是看敵人中不中計,又會怎麼辦,你覺得我這話對嗎?」

看到安毅理解地點頭,康澤繼續道:「去年八月,慕沂兄(曾擴情)給許繼慎去了一封信,勸他重歸校長麾下,校長定不計前嫌予以重用,許繼慎當即連人帶信交給了蘇區高層。張國燾見後如獲至寶,立即對許繼慎展開調查。不久,其保衛部門破獲一個兵變陰謀,在嚴刑拷打下,當事人供認許繼慎、周維炯、熊受暄等人都牽涉其中,張國燾立即命令逮捕一切有關的人員。

很快,你許師兄還有紅11師師長周維炯、紅11師政治部主任熊受暄、鄂豫皖軍委參謀主任李榮桂、紅10師參謀主任柯柏元、原紅33師政委姜鏡堂、軍政治部主任王培吾、秘書長陳翰香、紅12師政委龐永俊、繼任政委吳荊赤、紅12師副師長肖方、紅10師副師長程紹山、參謀主任范沱、政治部主任關叔衣、紅28團團長潘皈佛、28團副團長丁超、紅30團團長高建斗、政委封俊、紅35團團長王明、紅12師參謀長兼紅36團團長魏孟賢等人相繼被捕。

保衛部門嚴刑逼供,拷打、跪板凳、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很多人受刑不過,只好胡亂認供,於是牽連的人越來越多,抓的人也越來越多。不久,屠殺開始了,就在河南光山白雀園,你師兄和周維炯、熊受暄等人及一大批營、連級幹部慘遭殺害,其中你許師兄是被公開審判的,他據理力爭,結果被綁在馬上拖得皮開肉綻。最後,共黨的保衛部門將他和周維炯秘密勒死在牢房內,當時你許是師兄才剛滿三十歲,周維炯才二十六歲,你許師兄的妻子王望春是師政治部秘書,當時已懷孕,也被秘密殺害。

怎麼樣,小毅,你見識到共黨殘酷的內部鬥爭了吧?所以還是跟在校長身邊好,校長寬仁,從不為莫須有的罪名給麾下大將治罪!」

康澤說到後來,雙目炯炯地看著安毅,臉上神情似笑非笑,顯然是想藉機警示安毅,讓他割斷與紅軍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

安毅目赤欲裂,銀牙緊咬,一絲鮮血滲出唇角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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