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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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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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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7 05:43:55
第七〇五章 還是當軍閥好(二)

送走康澤後,安毅才發現長期以來自己只注意日本和各地實力軍閥的動向,卻從未關注過來自紅軍、來自蘇區的情報。由於自小看紅色影片長大,加上養父是個老軍人,安毅對紅軍的高層普遍抱有好感,故此對其權力層的更替和方針政策的改變,大都抱著任其自然的態度,從未想過干涉,因為他確信主席最後肯定會脫穎而出執掌大局,自己只需順應時局隨波逐流,集中全力對付日本人就好了,故此才會出現對現在的蘇區一抹黑的情況。

不過,許繼慎的死給安毅敲響了警鐘,他不知道還有多少熟悉的黃埔師兄弟會在這場肅反中死去,不知道這種改變對自己的江南集團和麾下各軍會有什麼影響,對於腦袋中那可憐的歷史知識第一次有了懷疑,於是迅速調動工作人員搬來庫存情報,對長期以來自己疏忽的地方作了一個大致的瞭解,用了一個下午時間才從堆積如山的檔案中理清脈絡,明白了蘇區這場內部鬥爭的殘酷性:

將肅反發揚廣大來自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湖南省嘉禾縣人李韶九,此人曾在衡陽的中學讀書,沒有畢業便於一九二六年南下廣東加入程潛的國民革命軍第六軍,隨軍參加了北伐,並被任命為該軍第五十四團一個連的指導員。二七年七月被派往江西南昌加強守備,李韶九隨團駐在南昌市內匡廬中學,正好遇上了南昌起義。八月一日凌晨,五十四團被起義部隊包圍殲滅,李韶九也成了俘虜,隨後參加起義軍,隨部隊南下到了廣東東江。起義部隊潰散後,李韶九被派往江西安源進行活動,並於二八年成為中共黨員。

三年初,李韶九被任命為紅軍第六軍第一縱隊政委;六月,他出任紅一軍團前委秘書長;八月,紅一軍團和紅三軍團合編成「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面軍」,他被任命為方面軍總政治部政務處處長;十一月,他又兼任了極為重要的方面軍總前委肅反委員會主任。

三年五月,江西蘇區開始「肅ab團運動」,方法是對有嫌疑者「拿起來審訊」,「軟硬兼施」,「嚴加審問」,乃至「最殘酷拷打」,然後對定性者「採取非常手段處決」。

這一年十二月七日下午,李韶九帶著一個連的士兵來到江西省行委所在地富田。他先命令「將省行委機關重重包圍」,然後親率「士兵十餘人荷槍實彈,闖入行委辦公室內」,將段良弼(省行委常委)、李白芳(省行委代理秘書長)、謝漢昌(紅二十軍政治部主任)、金萬邦(省行委常委兼軍事部長)、馬銘(省蘇維埃政府秘書長)、周冕(省蘇維埃政府財政部長)等盡行捆綁禁閉,其他工作人員一概軟禁。

當晚,李韶九親自開始審問。他並不多說,也不聽受審者的申辯,「只是問你們加入了ab團承認不承認,何時加入其中,組織情形如何,策略如何,負責人是誰,忠實報告出來」。那些參加中共革命多年的人自然不能承認,李韶九就命令手下對他們「致以地雷公線香火等毒刑拷打,一面搾,一面招,如受刑時還不招的便加重刑」,直打得那些「犯人」「手指折斷,滿身燒爛行動不得,說話不得」。

經過這樣的審問,「犯人」們一個個承認了自己是ab團,並被逼供出其他的「ab團成員」。如此這般抓、審、抓,「自七號晚上起截止十二號晚上,省行委、省蘇兩機關及政治保安隊共破壞ab團一百二十多名,要犯幾十名。」

隨著肅反的擴大,三一年四月,李韶九被任命為中共政治保衛局江西分局局長,整個江西蘇區的肅反都在他的領導之下。很快,紅二十軍從軍長、政委以下到副排長的七百多名幹部,都被列為「ab團分子」加以審查;接著就是在蘇區「把一切工作都停頓起來,用全力去打掉ab團」。這次高潮比前次範圍更廣,力度更強,審訊的手法也變本加厲,除了以前那些外,還有「捆著雙手吊起,人身懸空,用牛尾竹掃子去打,如仍堅持不供的,則用香火或洋油燒身,甚至有用洋釘將手釘在桌上,用篾片插入指甲內。」一時間整個江西蘇區ab團帽子滿天飛,嚴刑逼供無以復加,以致許多地區的中共機關中百分之八、九十的人員都成了「ab團分子」。

情報中說去年七、八月間,李韶九因時任贛南特委書記陳毅抓ab團不力,有心要把他也打成ab團,多次從側面進行威嚇,以致陳毅一度頗為緊張,他年輕的妻子也因受不住壓力而自殺了。

隨著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的大力支持,肅反運動迅速在各大蘇區擴大,只要某人「可能」是 「ab團」或是「第三黨」,就要被抓起來殺掉。誰要問一句「有沒有證據」,就是「特務」,就是「心中有鬼」,就應該被殺掉。有幾個青年男女在一起,就成了「戀愛委員會」,殺掉;說幾句牢騷話,殺掉;戰士的槍口沾點土,殺掉;米袋子破了,殺掉。為了節省子彈,經常是將成排的人用大刀砍死,用長矛戳死。還有的就幾百人一起活埋掉。殺了抓,抓了殺,一茬又一茬。因為軍情緊急,很多人被抓了後又只好放回部隊作戰。當軍情緩下來後,又抓起來殺掉。就是這樣,卻很少有人逃跑。這說明被肅掉的人根本不是什麼「ab團」、「特務分子」,無數紅軍官兵和群眾,沒有犧牲在戰場上,卻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這個時候,蘇區及紅軍內部的過火整肅是個普遍現象,像被錯誤殺害的周維炯,當初就曾因偏聽偏信而殺害了商南起義的元勳徐其虛和徐子清,這說明過火的內部整肅是貫穿在左傾路線上一個必然現象。

這次被一師特務團搶救回來的,大多都是歷次肅反中被拘押的紅軍中、低層指揮員,而且解救的過程中,他們極其不配合,對營救他們的官兵拳打腳踢,說要用死證明自己的清白。對於他們,安毅只能擇機將其送走,至於今後他們何去何從,是不是還要回到根據地再次接受肅反的洗禮,只有由他們自己選擇了,而韓玉和三童子則是因為「私縱要犯」、「收受賊酋禮物」等罪名被判處死刑的,安毅略一沉吟,便知道應該是自己送出的那支柯爾特手槍出了問題,不由搖頭苦笑,看來還是好心辦了壞事啊!

不過不管是身為朋友,還是彼此相處時的情誼,都容不得安毅迴避韓玉,於是這天晚上八點過,安毅在老韓頭酒店的三樓雅間裡招呼韓玉和三童子。

當二人被送進房間時,韓玉看到迎到門口的安毅,兩眼通紅,貝齒輕輕咬著猩紅的嘴唇,臉上滿是仇恨和憤怒,三童子則是一臉茫然,看向安毅的目光全是畏縮,顯然還未從被自己人槍斃的驚嚇中掙脫出來。

安毅打了個哈哈,主動招呼道:「韓姑娘,當初我在紅二十八團的時候,不是說要請你來老南昌做客嗎?哈哈,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正好讓我表表心意。來來來,先坐下吧!」

韓玉一語不發,依舊死死地盯著安毅。

安毅知道她在想什麼,搖了搖頭,一把拽過她冰冷的小手,然後按到桌子邊坐下:「我也不想這樣,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要面對現實。來,我們先吃東西,等身體暖和一些,再說說分別後的事情。」

韓玉看到安毅真誠的目光,突然鼻子一酸,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三童子到底年紀小一些,看到滿桌子的美味,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安毅笑著把三童子帶到韓玉對面的座位上坐下,然後坐在二人的中間,給三童子碗裡夾了筷子菜:「三童子,謝謝你當時給我拿來美味的辣椒醬,至今我還記得那種鮮香麻辣的感覺。現在我請你吃大魚大肉,你也不要客氣啊!」

三童子看了韓玉一眼,見她沒有出言反對,立即拿起筷子,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安毅又給韓玉碗裡夾了些菜,看到韓玉低下頭,默默地吃起來,心裡才輕鬆一些。

沈鳳道坐在一旁,看到安毅惶恐的樣子,不禁覺得很是有趣,看了看韓玉完美無瑕的俏臉,又看看安毅俊朗的面容,突然間覺得兩人很是般配。不過安毅身邊已經有了楚兒和馮潔雲,還有個關係曖昧的龔茜和葉青,他也不會生出撮合二人的念頭,只是覺得他們在一起看起來很舒服。

「篤、篤!」

這時,雅間的門輕輕響了兩聲,沈鳳道連忙起身把門打開,南昌守備旅旅長孫小旺笑著向沈鳳道打了聲招呼,然後來到了安毅面前,把一封信交給了他:「這是贛西商會的趙掌櫃讓我轉交給你的,一師特務團這次鬧得很大,紅軍高層震怒了,發來狠話說要傾力來攻打老南昌。」

「哈!哈!哈!」

安毅冷笑三聲:「來就來,以為我怕他們嗎?現在四十四軍兩個師和夏儉的三十九師就在淞滬一線,真要惹火了我,我就和他們好好算算害死許師兄的帳。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我一再避讓著他們,他們還真以為我是橡皮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說完,安毅接過信拆開仔細看了起來,完了驚訝地望向韓玉:「你父親是湖北省委的領導,剛剛在上月中旬鄂豫皖蘇區的肅反運動中被槍斃了?母親也上吊自殺?你最大的罪名居然是受反革命父母影響,背叛革命?」

這時安毅才弄明白,為什麼韓玉小小的年紀,就是金華山赤衛隊的隊長,原來有這層關係在裡面,不過現在這個關係反倒害苦了韓玉和她的親人。

韓玉「哇」的一聲撲在桌沿邊,埋頭痛哭起來。

三童子也放聲大哭:「嗚嗚嗚,不止是我爸媽,我姑媽姑爹也成了反革命……好冤枉啊……嗚嗚嗚……」

安毅搖了搖頭,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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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六章 還是當軍閥好(三)

安毅招呼孫小旺坐下,詢問了下南昌守備旅的情況,知道守備旅名為旅,實際上官兵已經超過兩萬,裝備也完全是按照中央軍甲種師配置,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小旺,你幹得不錯,現在整個江西地界雲集了數十萬軍隊,中央軍、地方軍、紅軍還有民團武裝夾雜在一起,所以我們更需慎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擊之!只要有信心有準備,我們可以應對一切挑戰。」

孫小旺道:「司令,你放心,我們平日完全是按照獨立師那一套訓練的,而且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深入每一個官兵心中,平日沒事都幫老鄉修路挑水,還幫助鄉親們翻新和維修房屋,深得南昌和附近百姓的愛戴,誰來侵犯都討不了好去。」

安毅欣慰地點了點頭:「如今老南昌周邊大約有百萬人口,我們的工廠和工人雖然在有條不紊地向川南搬遷中,但江浙的財閥隨時都在彌補我們留下的空缺,所以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都不會放棄老南昌這個戰略和財賦要地,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啊!」

孫小旺笑道:「司令,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吧。這裡有道叔坐鎮,又掛著你的名號,有誰敢來觸我們的虎鬚啊?這就是做實力軍閥的好處了,要是沒有二十四軍和獨立師,沒有川南的基業,誰理會你啊?估計這裡早就被軍隊禍害慘了,哪兒有現在富庶安定的大好局面?」

安毅哈哈一笑:「不錯,不錯,小旺,我就喜歡你這現在這信心百倍的囂張樣子。是啊,我們就是要做軍閥,做沒有人敢隨便侵犯、觸怒我們就會很難受甚至會膽戰心驚夜不能寐的實力軍閥!

當軍閥好啊,軍閥說話比一般人強硬,不怕得罪人,哪怕一次失敗了,也不會永遠倒下,隨時都有東山再起的資本。要是我現在沒有繼南、鬍子手裡的軍隊,沒有川南、老南昌的基業和湘西、雲南和黔西等眾多盟友的支持,儘管頭上依舊頂著頂參謀次長的帽子,但在中央說句話估計都沒人理會,但現在許多人就要掂量掂量了,惹惱了我,問題會很嚴重!」

旁邊的沈鳳道笑了笑,看到安毅和孫小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忍不住給他們潑了盆冷水:

「小毅,我們是軍閥不錯,但遠談不上有實力,畢竟我們還得依附蔣委員長,拉上軍委那些大佬和你的黃埔師兄弟壯膽,還得容忍中央委派各級官員,圍繞南京政府的各項政策來制定自己的施政方針,並且向中央上繳稅賦,你還得不時地韜光養晦裝孫子……這就說明我們還得多加努力!」

安毅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看到孫小旺也張大嘴不知如何反駁,突然明白老沈想要說明的是什麼,當下聳聳肩,攤開雙手道:「你啊……」

回眸間安毅看到韓玉和三童子已經停止哭泣,都側轉身子望向自己,韓玉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澀模樣,不由衝著他們友善地點了點頭:

「再吃點兒東西吧……你們別和我客氣,只需把這兒當成家裡就行了。你們的父母親人雖然沒了,但還有我這個好朋友。」

三童子含著淚,使勁地點了點頭,韓玉卻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準備怎麼安排我們?」

安毅不假思索地道:「我送你們去讀書,學習文化知識後出來工作,照樣為祖國和人民做貢獻。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紅軍才一心為民的,明天我帶你們出去逛逛,看看我們的老南昌,看看這裡人民的生活,你就會發現,以前你所瞭解的一切,不過只是偏聽偏信的一面之詞,我安毅這個人,絕對值得你們信任。」

韓玉看了看沈鳳道和孫小旺,再看看安毅,終於點了點頭,讓安毅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待大家吃完,孫小旺自行離去,安毅開車把韓玉和三童子送進江南醫院的招待所,又交代警衛嚴加保護防止有心人暗殺迫害,這才和沈鳳道一起回到家中,吩咐老沈自行去休息,便上樓找到冬子,坐在陽台上一起喝茶聊天,沒一會兒勞守道就興師問罪來了。

「小子,你怎麼回到老南昌也不去城裡拜會一下你岳父岳母,你還記得你老婆是誰啊?」勞守道一屁股坐到長椅上,氣沖沖地問道。

「呀!」

安毅目瞪口呆,突然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連連罵道:「糟糕!我全忘記了,心裡只記掛著冬子和韓玉的事情……完了完了,我還不知道楚兒會怎麼傷心呢……不行,我現在就去城裡,親自向楚兒道歉!」

說完,安毅就風風火火地站了起來,快步向樓梯口走去。

這個時候老道卻笑了起來,招手喊道:「小子,你別瞎忙活了,今天一大早,你岳父一家就啟程去南京了。孔先生和孔夫人想看看他們的乾女兒,你岳父也想和孔先生談談投資川南建廠的事情,加上楚兒想和你在一起,再讓你見見你們的寶貝兒子,一大家子早早就坐上去南京的客輪。」

安毅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老道,嘴裡嘀咕道:「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我來南昌,他們卻走了……你不會騙我吧?」

老道頓時吹鬍子瞪眼:「我幹嘛要騙你,從機場分開後,我就趕到南昌城給你岳父一家報信,想給他們一個驚喜,誰知道卻人去樓空了。你可真沒良心,我來只是要提醒你,楚兒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能辜負人家。」

冬子也站起來拉住安毅:「哥,歐伯父一家確實離開了,早上還是我開車送的。昨天我剛到老南昌,就被歐伯父接去吃飯,與他們相處甚歡,昨夜是在歐公館住了一宿。中午我忘記給你說了,後來你又急急忙忙的查閱資料,誰也不見,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楚兒會是個好嫂子,你要珍惜才對,像今天這樣居然把她給忘記了,可要不得!」

安毅搖頭一歎:「我何嘗不知道楚兒是個好女孩?我也打從心眼兒裡喜歡她……可是這中間誤會太多,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老道和冬子面面相覷,均不知道安毅此話何意,最後一起看向安毅。

安毅坐回位置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幽幽說道:「我和茜姐的事情,相信道叔已經知道了,還有潔雲,我出訪英國時也對她有了承諾,答應她一回國就迎娶她,還通過中間人去馮家提了親……現在楚兒回來,我發現她對我和我對她的感情都沒變,但我沒看到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兒子,這心裡紛亂如麻啊……」

老道給了安毅腦袋一下:「小子,我打醒你這胡思亂想的傢伙,楚兒懷的不是你的孩子,會是誰的?難道你多久和楚兒分開的也不記得了嗎?我可是推算過了,承承那小傢伙,確實是你安家的種!」

安毅不信地道:「現在又沒有親子鑒定技術,你怎麼知道的?」

勞守道真的怒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什麼是親子鑒定技術,但我老道絕對相信我的一雙眼睛。要是承承那孩子不是你的親生骨肉,我願意挖掉自己的這一雙眼睛。」

安毅嚇了一大跳,連忙抓住老道的手:「道叔,你幹嘛發這麼大的火,我說說不行嗎?其實我也懷疑是自己猜錯了,也相信可能是我手下那些情報人員傳遞的消息有誤,但我心裡還是有根刺啊!那個溫保羅憑啥到處宣揚承承是他兒子,每次想起我就覺得不舒服!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最大的問題可能還是我自己——不管是對茜姐,青姐,還是對潔雲,我都覺得虧欠她們良多,所以才會從心底裡找出借口來想讓自己出軌,而且也已經出軌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我的情感問題……孔夫人是楚兒的乾媽,我師母是潔雲的乾媽,我還不知道她們知道後會怎麼看待我呢!

再過幾個月潔雲就要回來了,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楚兒的詰責,面對潔雲那期盼的目光……哎,千錯萬錯,還是我的錯啊!」

老道終於明白安毅的苦惱了,沉吟了一下,突然笑了:「這是好事。馮家也算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在江浙一帶擁有無數產業,你岳父大人更不用說了,這幾年在你層出不窮的賺錢點子下,他的身家早已過億,現在他們的女兒同時看上你,而且都已生米煮成了熟飯,這下全嫁過來,那些財產可都姓安了,難倒不是好事嗎?」

安毅哭笑不得:「道叔,你胡說些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是看上她們的家產才想和她們結婚的嗎?」

老道白了安毅一眼:「你懂什麼,現在川南的發展急需資金和奧援,你同時成為蔣校長和孔先生的干女婿,又有歐家和馮家在背後支持,以後你想怎麼樣都沒人敢惹你,就算不能問鼎天下,當一個實力軍閥和實業領袖也是綽綽有餘!」

冬子這個時候也聽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哥,雖然我不知道潔雲嫂子是怎麼回事,但她們都喜歡你,這確實是好消息!這幾年我也弄明白了,有背景和力量,人家才不敢對你指手畫腳的,看看胡大哥,他才不過是一個師長就小心翼翼的,生恐冒頭給人口實,現在行事比誰都低調都謹慎,那就是實力不夠的緣故啊!有機會就要把握,沒機會也要創造,不然最後吃虧的會是你!」

安毅搖搖頭:「那茜姐呢?我想給她一個名分,但她堅決不准……」

老道翻了翻白眼:「啥好處都讓你佔了,還想怎麼樣?她既然喜歡這樣的生活,就隨她心意吧,我相信楚兒她們會理解的。倒是葉青那姐妹倆不好應付,就看你的自制力如何了!」

安毅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好,等到南京和楚兒會合,我就把潔雲的事情告訴她,徵得她的諒解。如果楚兒不原諒我,那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一切看天意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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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7 05:44:55
第七〇七章 還是當軍閥好(四)

第二天一早,當著南昌行營別動總隊少將司令康澤的面,一師特務團官兵將此次拉練行動中營救的紅軍幹部帶到贛江邊上悉數遣散,隨即開拔返回無錫駐地。康澤雖有心攔阻,但看到安毅冰冷的目光和感受到空氣中肅殺的氣氛,終於強忍著沒有開口,心裡開始琢磨怎麼利用這件事來好好在委員長面前表現一下。

目送坐著冬子和徐一凡的轎車消失在大路盡頭,安毅才含笑送別康澤,和沈鳳道一起回到老南昌江南醫院的招待所,接韓玉姐弟倆遊覽老南昌。

經過一夜的休息,韓玉和三童子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韓玉看向安毅的目光也少了幾絲寒意,多了幾分溫情。

沈鳳道開著車,三童子坐在副駕駛位上,好奇地打量著繁華的街道,不時發出「嘖嘖」讚歎。

安毅坐在後座,給韓玉介紹老南昌每條街道的由來,還有自己熟悉的一些商舖從選項、籌立到開張的趣事,講解這些老闆以前是幹什麼的,營業後解決了多少人就業,為政府提供了多少稅賦,遇到熟悉的由殘疾退伍老兵開的店舖,還會讓沈鳳道停下車來,帶著韓玉和三童子進去逛逛,拉拉家常,讓兩人驚訝之餘,又大開眼界。

中午依舊是在老韓頭的飯店用的餐,原本打算下午先去江南醫院看望一下分流至此治療的十六師和四十四師官兵,慰問工作在第一線的醫務人員,然後再去幾家工廠走走看看,讓韓玉姐弟倆切實地感受一下什麼才是真正地愛國報國,人民群眾需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但兩條突如其來的好消息打亂了安毅的行程安排:

敘府的物理研究院電子應用所雷達項目小組成功研製出第一台可用於實際的雷達、瀘州的西南農學院培育出雜交水稻。

雜交水稻能夠極大地提高水稻的產量,讓人民免於饑荒,其好處就不用多說了,安毅現在最重視的卻是雷達的發明和應用。

由於在淞滬戰場的親身經歷,安毅對日軍飛機的猖獗與肆無忌憚,可謂深惡痛絕,對雷達的渴求比什麼時候都更強烈,因此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決定下午直飛敘府,送韓玉姐弟讀書的同時,瞭解一下雷達的研製和可否量產等情況。

下午五點,飛機徐徐降落在敘府岷江機場,川南警備司令楊斌和二十四軍軍長尹繼南親自到機場迎接,由於事發突然,楊斌和尹繼南並沒有通知虎頭、楊冠和鄧斌他們。

韓玉姐妹剛跳下飛機,就跑到一邊嘔吐起來,由於飛行途中遭遇氣流,初次乘坐飛機的姐弟倆再也沒有了剛登機時的欣喜與好奇,被折騰得七葷八素,現在腳踏實地,終於忍不住大吐特吐起來。

安毅小聲向尹繼南等人介紹了韓玉姐妹的情況,當得知許繼慎等黃埔師兄弟已經被蘇區內部肅反逝去時,尹繼南和楊斌長吁短歎痛心不已,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安毅詢問了下部隊的情況,得知十六師和四十四師返回川南駐地後,現已補充完畢,正在進行總結和訓練,安毅不由微微鬆了口氣。楊斌則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四五個月來川南地區的發展,還有警備部隊的建設及軍工企業的生產等情況,還未說完,韓玉姐弟倆已經緩過氣來,紅著臉靦腆地來到眾人中間。

安毅笑了笑,招呼大家上車,先把韓玉姐弟倆送到賓館安頓好再說。

當天晚上,位於翠屏山山頂、山腹內部有挖掘好的通道相連的物理研究所電子應用分所的實驗室裡,燈火通明,雷達項目的研究主任——白俄物理學家特斯拉.奧楚蔑諾夫斯基與來自美國的電子學家泰格.喬治、基諾.庫恩一起,興致勃勃地向安毅一行介紹著歷次試驗和這台實驗成功的雷達情況。

雷達是根據蝙蝠「回聲定位」原理,利用微波波段電磁波探測目標的電子設備,具體是發射機通過天線把電磁波能量射向空間某一方向,處在此方向上的物體反射碰到的電磁波,天線接收此反射波,送至接收設備進行處理,提取有關該物體的某些信息。

其原理和理論似乎很簡單,但要製造出相關的機械並準確應用卻很困難。特斯拉.奧楚蔑諾夫斯基今年六十二歲,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提出了「雷達」的概念,在雜誌上發表文章寫道:「當我們大叫而聽到回聲,便知道聲音必定受到牆壁或其他物件反射……電波亦應該如此……我們可以因此確定物體(如船隻)的位置、速度……」不過由於受俄國頻繁的革命和研究經費短缺的影響,他的研究無疾而終,十月革命後,他和許多白俄學者一樣,倉惶地逃入中國境內,後來輾轉流落到上海,二八年後應聘到江南理工大學物理系出任教授。生活安定下來後,特斯拉再次開始了對雷達的研究。

當安毅接見並瞭解到他的研究科目後,大喜過望,立刻委任他為雷達項目的負責人,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全力研製雷達。

這個時候,經過近三十年的發展,世界上已經有了許多關於雷達的研究論文和相關實驗報道問世。1904年,德國發明家克裡斯蒂安.許爾斯邁爾在實驗室進行了原始雷達的試驗,並取得了雷達設計的專利,但這種原始的雷達探測距離還達不到聲波定位器作用的距離。1922年,「無線電之父」馬可尼預言,利用無線電波遇到障礙物就會反射回來的特性,完全可以設計出一台儀器,用來探測遠距離船隻的存在和方位。他據此畫出了一張應用雷達設計藍圖,還將其命名為「電磁波方位探測器」。同是這一年九月,美國海軍實驗員泰勒.喬治和其助手揚格在華盛頓附近的波特馬克河畔,進行兩岸無線電通信試驗。在試驗中他們發現,每當有船隻從此地通過,耳機中就會出現異常的怪聲,有時甚至導致通信中斷。經分析,他們認為是行船障礙了電磁波的傳播。這就是有名的「波特馬克試驗」。試驗結果表明,無線電波遇到金屬物體時,能夠像光一樣進行反射。

特斯拉.奧楚蔑諾夫斯基決定尋找「波特馬克試驗」的當事人瞭解情況,張熹和歐耀庭迅速開動關係網,在全美範圍內全力尋找,一個月後才在一家頻臨破產的電子實驗室找到已經半年領不到薪水的泰勒.喬治和他的實驗室夥伴基諾.庫恩。

原來泰勒.喬治在「波特馬克試驗」後,打定主意要研究出一種機器,能夠通過發射和接受無線電波的反射來偵測目標,並開始研製可用於實際的雷達。於是從軍隊退役後他加入了一家電子公司,並開始申請雷達研究的項目,原本一切都有條不紊順利進行,但經濟危機的爆發打亂了他們的研究,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停滯。

收到來自中國的邀請後,早已山窮水盡家人嗷嗷待哺的泰勒.喬治和基諾.庫恩沒有任何猶豫,帶著妻兒老少,漂洋過海,舉家來到中國的老南昌,隨後又隨著研究所的搬遷來到川南這塊剛剛開墾的熱土。

在今年一月進行的實驗中,特斯拉和泰勒.喬治、基諾.庫恩裝配了一台雷達樣機,正在調試儀器時發現儀器螢光屏上的圖像中出現了一連串亮點。這些亮點是從哪裡來的?是顯像裝置工作時間太久出現了故障嗎?助手們趕忙打開顯像裝置,對幾個主要部件進行檢查,結果發現裝置工作正常。那是不是周圍的電器產生了干擾作用?大家又把附近所有電器設備的電源都關掉,可是奇怪的亮點依然存在。

這時,特斯拉觀察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的東西。他又扭頭向實驗室的窗外望去,看到了窗戶前不遠處的那座山峰,猜想是不是它擋住了電磁波的去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特斯拉指揮大家把儀器搬到了山頂上,然後插上電源,一切按原來的方法操作,螢光屏上的亮點果然不見了。所有的實驗人員都高興地歡呼起來,這意味著他們苦心研製的儀器終於成功了,因為這台儀器已能接受到障礙物反射回來的無線電回波信號了。

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個多月,今天上午,研究小組將製成的裝置裝在載重卡車上進行試驗。試驗飛機從十五千米以外向載重卡車所在的地點飛來。當飛機進入距離載重卡車十二千米之內時,這台裝置成功地接收到了回波信號。

第一台雷達就這樣在今天誕生了,實驗室第一時間就向安毅發出了捷報!這台雷達的工作原理是:由發射機不斷向空中發出無線電波,電波在前進時遇到障礙物後會反射回來,通過天線被接收,顯示在類似電視的屏幕上。

安毅聽完雷達的研製過程,非常感動,當即抓著特斯拉的手:「謝謝你,特斯拉先生,謝謝泰勒和基諾先生,你們幫我們解決了大麻煩。在上個月與侵略者的戰鬥中,我軍將士深受敵機之苦而無法還擊,現在有了雷達這種利器,我們將士的安全就有了保證,對未來的戰爭也更有信心!」

楊斌和尹繼南剛開始還對雷達不甚瞭解,也不明白翠屏山山腹中這些耗資巨大的實驗室,到底對未來的作戰和發展經濟有何好處,但通過特斯拉深入淺出的講解,立刻就明白了雷達的產生對飛機的巨大威懾,對未來戰爭走向的影響,立即為安毅的高瞻遠矚感到由衷地欽佩。

特斯拉笑著搖搖頭:「其實我該謝謝你才對,你讓我們這些畢生從事於科學研究的人有了用武之地,讓科學之花在我們枯萎的心田重新發芽成長開花結果,讓我們所有的白俄人安居樂業,免受飢餓和流浪的威脅,沒有比這更讓人感動的事情了。」

泰勒.喬治也笑著說道:「安,這兩年要不是你,我們早就加入浩浩蕩蕩的失業大軍,領取微薄的政府救濟,忍饑挨餓地過日子,哪裡有現在這樣寬鬆的研究環境,哪裡有家人幸福美滿的生活啊?我們對現在的處境很滿意。」

基諾.庫恩非常興奮:「我們製造的這種雷達設計非常簡單,只需由專業的電子廠分門別類進行生產,然後再進行組裝,很快就可以實現量產。」

特斯拉卻有些不以為然:「這台雷達的探測距離還是太近了,十多公里的距離不足以改變什麼,實際運用價值並不大,還得研究調整改進、擴大偵測距離才行。如果偵測距離能夠擴大到一百公里甚至五百公里,那就不一樣了,完全可以決定一場空戰的命運。」

安毅鼓勵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現在最基本的原理和應用已經實現了,研究的方向也已經確立,我相信依照你們的實力,肯定會很快實現突破!」

泰勒.喬治想了想,突然對安毅說道:「安,如果雷達配上隔壁研究所研製出來的電子計算機,那就更加厲害了!不僅可以通過周密的運算,準確地預測到敵機的飛行軌道,甚至還可以通過計算機,提前做好射擊準備,做到讓敵機來一架消滅一架。」

安毅驚訝地問道:「喬治先生,計算機小組已經研製出成功的計算機樣品了嗎?我怎麼沒有接到成功的消息啊?」

泰勒.喬治有些羞愧地說道:「還沒有達到你的要求,所以他們不好意思向你報告。據我所知,現在那台龐大的機器每秒鐘只能運算五千餘次,但消耗的電子管、電阻、電容器和開關就多達數萬個,再加上幾十台空調全天開動,消耗的電力不是個小數字。山下金沙江畔的那個火電廠所發的電,我想大多被他們消耗掉了!」

安毅卻很感興趣:「電子技術的每一個進步,都是從最小的積累開始的。既然現在已經可以進行初步運算了,那就說明他們的研究方向是正確的,以後只要在此基礎上努力就行了。走,我們去看看,人類歷史上第一台計算機,想想就讓人興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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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八章 還是當軍閥好(五)

安毅很早就起來了,昨夜的熬夜視察並未讓他精神萎靡,反倒由於好消息連連而更顯神采奕奕。

計算機攻關小組發明的這台計算機佔地面積近二十平方米,幾乎把一間屋子塞滿了,重量大約近五噸,消耗電力近二十千瓦,進入實驗室後各種電子設備發出的電子流和電磁場,讓安毅感到非常不舒服,連頭髮都自動豎立起來。現在這台龐然大物簡單地從事密碼破譯和複雜數字的運算,數十位來自美國和歐洲的科學家,在歸國電子專家陳家瑛教授的領導下,從事計算機的研究。

這一台計算機體積太過嚇人,運算速度也不快,唯一的作用便是驗證了機器運算的可能,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是提高運算速度,同時想辦法壓縮計算機的體積,向小型化方向發展。

視察完計算機項目小組,安毅又走訪了其他物理、電子、化學等攻關小組,慰問了工作在第一線的科學家後,才滿意地回到翠屏山東麓的那棟幽靜小院休息。今天一大早,安毅與聞訊趕來的顧長風、趙瑞、鄧斌、丁志誠、楊冠等老弟兄見面,又談起了許繼慎師兄的事情,眾兄弟都說還是當軍閥逍遙自在,不怕高層如何變更,也不怕路線變來變去,只要手中有槍桿子,便什麼也不怕。安毅詢問是否要出手挽救蘇區那些被肅反的黃埔師兄弟,能否想辦法影響紅軍高層時,大家都覺得不妥,除了擔心老蔣的看法外,對方也未必會領情,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最好少干,最後安毅只得作罷。

和兄弟們一起吃過稀飯饅頭,安毅讓大家各自散去,做好本職工作,便帶著早餐去見韓玉姐弟倆。

姐弟倆早就起來了,韓玉脫去那身早已洗得發白的灰色粗布衣褲,換上安家軍常用的迷彩服,腰間再扎上一根武裝帶,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撩人眼球之極。安毅連連點頭,心說這丫頭身材高挑苗條,簡直是天生的衣架子,可惜生逢亂世,要放在自己那個年代,不是選美冠軍便是名模,自己這等小人物根本就沒辦法靠近。

經過這兩天的接觸,韓玉對安毅有了很大的改觀,整個人也逐漸變得開朗起來,看到安毅後竟然主動問了聲「好」,讓他開懷不已。安毅轉頭打量了一下,看到房間的窗戶已經洞開,牙刷和毛巾都有用過的痕跡,知道二人已經漱洗完畢,便遞上竹籃,將盛著饅頭和稀飯的瓷碗擺到房間裡唯一的小几上,然後招呼吃早餐。

韓玉穿上迷彩服後,雖然很合身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對著床頭的鏡子看了又看,發現整個人的氣質與以前迥異,非常不習慣,待看到安毅欣賞讚歎的目光,俏臉一紅,心情頓時平靜下來,立刻便接受了現實。

三童子大口大口地吃著饅頭,韓玉喝了點兒稀粥便不吃了,秀眉微蹙,望向安毅,怯生生地問道:「我可不可以不去唸書,一直跟在你身邊,幫你做事啊?」

安毅正在欣賞小丫頭喝粥的美態,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問,差點兒順口應承下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反而問道:「你都會些什麼?憑什麼覺得可以留在我身邊幫我呢?」

韓玉想了想:「我會中醫,會診斷一些簡單的病症。」

安毅指指門外:「說起中醫,你肯定沒有老沈在行,在沒有青黴素和磺胺等消炎藥物的情況下,他的手段比西醫還要厲害,北伐時咱們軍中許多戰士,便是他一手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你覺得你比他更在行嗎?」

韓玉這兩天對總是跟在安毅身後面無表情目光卻很嚇人的沈鳳道一直非常好奇,聽安毅這麼一說,不由吐了吐舌頭:「原來他是你的隨身醫官啊……這樣,我會一些拳腳功夫,出危險的時候我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安毅笑了:「老沈可以飛簷走壁,飛花摘葉傷人性命,你可以嗎?」

韓玉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沈鳳道這麼牛,難怪總是擺出一副酷酷的樣子。韓玉皺了皺眉頭,沉思一會兒又道:「我會帶兵打仗,金華山赤衛隊就是我一手建立並且發揚壯大的,我們參與了多次對白狗子的侵擾阻擊,毛委員都稱讚我們打得好!」

安毅笑得更燦爛了:「指揮作戰方面我們不缺好手,而且比起你們更為專業,至於襲擾作戰,各師的特種大隊都是個中精英,如果你多收聽廣播,便知道獨立師特種大隊幾百人在上海崇明島上輕鬆幹掉上千日軍的優良戰績,比起你們的小打小鬧,我想你自己也知道誰在行了。」

韓玉洩氣了:「原來我真的一無是處……對了,我還會唱歌,什麼歌曲聽過一遍就會唱了……」

安毅懷疑地問道:「真的?」

這下韓玉不樂意了,翹著嘴問道:「這麼看不起人……你在被我們押往二十八團路上唱的那首歌我還清楚記得,要不要我唱給你聽……」

安毅點了點頭:「當然要聽了,我就怕你唱不好,會折磨我的耳朵。」

韓玉白了安毅一眼,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眺望蒼翠的山巒,心潮起伏,輕輕咳了一下,婉轉動聽的歌聲隨即響起: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喲——紅軍來,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唱著唱著,韓玉的眼淚「唰唰」地流了出來,顯然是想起了以前的生活,想起了親人和戰友,甚至想到了更多……不過現在,她卻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雁,變成了戰友們唾棄仇恨的對象,那種揪心的疼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但她的歌聲卻一點兒也沒有顫抖哽咽,反而更為深情動人,直扣人心。

「……嶺上開遍喲,映山紅……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待餘音散去,安毅才從那幽美淒怨又滿含希望的意境中掙脫出來,看到韓玉香腮邊上晶瑩的淚珠,心底微微歎息一聲,臉上卻表現出一副振奮的模樣,使勁地拍了拍手,大聲讚歎:

「韓玉,你唱得真的很不錯,至少比我唱得要好,很難相信你才聽我唱過一遍……我現在終於相信你有唱歌的天賦了!」

韓玉一直沉浸在悲傷中,聽到安毅這麼一說,頓時掙脫哀思,興奮地問道:「這麼說來,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了?」

安毅搖了搖頭:「不,正因為你有天賦,所以更要學習深造,不能辜負上天給你的好嗓子。」

看到韓玉一臉失望的樣子,安毅笑著解釋:「現在我們川南還沒有正規的文藝兵,沒辦法在戰士們繁重的訓練和艱苦的行軍後,及時得到精神上的舒緩和安慰,長期累積下來,便會變得沒精打采,嚴重影響軍心士氣。我原本一直想抽調人手籌建文工團的,可是卻沒有發現這方面的人才,現在既然有你樣的好苗子,如果我不好好發掘利用就太失職了!相信我,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川南的文工團一定會在你手裡發揚光大的!」

韓玉臉紅了:「我哪兒有你說得那麼好啊……我……我字識得不多……恐怕幹不好……」

安毅鼓勵地說道:「其實很簡單,我們川南有許多文化掃盲班,我們二十四軍軍部也辦有一個識字班,裡面大多是各級指揮員的家屬和孩子,你和三童子進去學習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待字認得差不多了,我就安排人教授你學習樂譜,川南的很多白俄學者以前就是音樂家,有他們的指導,我相信你的藝術修養會很快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待學得差不多了,就出來幫我組建文工團,幫我帶一批文藝兵出來。」

韓玉低下頭:「可我只會唱蘇區的歌,不會唱你們這邊的歌啊……」

安毅笑著說道:「這根本就不是難題,我會唱很多歌,以前一直沒有像你這樣的人才,往往我唱上好幾十遍別人也記不住,所以我就索性不唱了,等你有了基礎,我就一一唱給你聽,相信要不了多久,這些好聽的歌就會傳遍川南,傳遍整個西南地區,甚至會傳向全中國。」

韓玉崇拜地看著安毅:「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從小我爸爸就告訴我,作詞作曲是很難的,你怎麼會那麼多歌啊?」

安毅瞪了她一眼:「怎麼,信不過我啊?好,我現在就給你露一手……」

想了一下,安毅望向遠處田野上清幽幽的麥苗,引項高歌:

「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一片冬麥(那個)一片高粱——十里(喲)荷塘十里果香——哎~咳喲~呵呀兒咿兒喲——咳!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生活——為她富裕為她興旺……」

……

同是這天早上,瀘州城郊的一個小村裡,早起的西南農學院陳般年院長帶著幾位助手,匆匆走進了溫室大棚,今天是五畝田的實驗雜交水稻收穫的日子,陳般年心中牽掛,來不及收聽川南廣播電台每天早上七點半的新聞報道,早早地就出門了。

水稻從古至今畝產從未超過三百公斤,通過雜交可以使水稻高產的想法是安毅在老南昌江南理工大學和來自全國各地及從海外歸來的生物學家、農業專家座談時提出來的,後世的高中生物課程中就有雜交水稻的三系法和兩系法的育種方法的專題,安毅隱約記得一些,再加上袁隆平對解決中國吃飯問題所做出的巨大貢獻,安毅還曾看過電影《袁隆平》和讀過人物傳記,對一些大致的技術有所瞭解。

安毅憑藉著記憶,在和專家學者的交流中把水稻分為三類,一類叫雄性不育系,這一類雄性退化但雌蕊正常的母水稻,由於花粉無力生活,不能自花授粉結實,只有依靠外來花粉才能受精結實。因此,借助這種母水稻作為遺傳工具,通過人工輔助授粉的辦法,就能大量生產雜交種子;第二類是保持系,這是一種正常的水稻品種,它的特殊功能是用它的花粉授給不育系後,所產生後代,仍然是雄性不育的。因此,借助保持系,不育系就能一代一代地繁殖下去;第三類是恢復系,這是一種正常的水稻品種,它的特殊功能是用它的花粉授給不育系所產生的雜交種雄性恢復正常,能自交結實,如果該雜交種有優勢的話,就可用於生產。

但要,雜交水稻要從理論轉化為實際,還得靠科學家的手才能實現。

在安毅「必須更正水稻為自花傳粉植物而無雜種優勢的觀念」、「尋找合適的野生的雄性不育株來作為培育雜交水稻的基礎」、「把雜交育種材料親緣關係盡量拉大,用一種遠緣的野生稻與栽培稻進行雜交」等構想指導下,美國從事多年糧食研究、後受歐耀庭邀請歸國擔任江南理工大學農學院院長的陳般年帶領助手和弟子數十人,開始對水稻進行專題科研。

為取得親緣關係很遠的雄性不育株,陳般年及助手深入全國各地,終於於前年下半年在海南崖州北郊一個水坑沼澤地段找到了一片約半畝面積的普通野生稻群。當時正值野生稻開花之際,陳般年對水稻雄性不育株有很深的感性知識,他在野生稻群中一株一株地仔細觀察,終於發現了幾十株雄花異常的野生稻穗,雜交水稻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雜交水稻要在大面積生產上應用,首先必須要解決年年獲得大量雜種第一代種子的問題。由於水稻是雌雄蕊同花的作物,花器小,每朵花只結一粒種子,要用人工去雄雜交來獲得大量雜交種子是很困難。

陳般年在安毅思想的指導下,讓繁殖田和制種田間隔相連,繁殖田種植不育系和保持系,當它們都開花的時候,保持系花粉借助風力傳送給不育系,不育系得到正常花粉結實,產生的後代仍然是不育系,達到繁殖不育系目的,隨後便可以將繁殖來的不育系種子,保留一部分來年繼續繁殖,另一部分則同恢復系制種,當制種田的不育系和恢復系都開花的時候,恢復系的花粉傳送給不育系,不育系產生的後代,就是提供大田種植的雜交稻種。由於保持系和恢復系本身的雌雄蕊都正常,各自進行自花授粉,所以各自結出的種子仍然是保持系和恢復系的後代。

通過一代代栽培,三系的種子越來越多,種植的面積越來越大。江南理工大學農學院遷移到瀘州並更名為西南農學院後,專門劃撥資金成立了溫室大棚,並辟出五畝田專供水稻使用,為了授粉方便,還特意安裝了風扇。

今天便是實驗大棚裡五畝稻田收穫的日子,陳般年異常重視,昨天給安毅去了電報報捷後,今天便親自帶領學生來收割。

到下午四點時,稻穀全部收割完畢,每一粒糧食都歸了倉,安毅也在這個時候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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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〇九章 還是當軍閥好(六)

安毅的到來,讓農學院的專家和教授深受鼓舞。

從最初的南昌創業階段到現在,被天下不少人稱之為新興軍閥的安毅比誰都更尊重知識,比誰都明白人才的重要,因為他深深地知道,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而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正是科技日新月異的年代,幾乎所有的重要科技,都是這個時候起步的,貧窮落後的中國要趕上世界的步伐,只能靠安毅作為一個穿越者前瞻性的眼光和引進人才走捷徑拉近和發達國家的差距,最後才可以實現超越。

不管是從海外高薪聘請的科學家還是歸國的專家教授,他們都時常為安毅給予知識分子的優厚待遇和那種發自心底的敬重所感動,而且不單止安毅如此,整個安家軍上上下下都對知識分子禮遇有加,恭恭敬敬,使得在寬鬆的專業環境和先進的科研設備下工作的知識分子加倍勤勉,成績倍出。

這次也一樣,當專家們通過一連串數據和實際勘測的結果向安毅匯報——這次試驗田種植的水稻畝產可望突破五百公斤時,安毅激動感念之情溢於言表,望著收割一空的稻田,頻頻長歎:

「諸位、諸位老師……我謝謝你們,代表千千萬萬的人民謝謝你們!大家知道水稻畝產的歷史性的突破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原本一畝田能養活的人是原來的兩倍!意味著有限的土地可以養活更多的人口,如此創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

幾句話就讓一群皮膚黑黝黝全身滿是雜草淤泥的研究者們熱淚盈眶而又無比自豪,沒等大家激動完畢,安毅當即決定:

一次性獎勵科研負責人陳般年院長五萬元,參與研究的專家和助手也分別獎勵兩萬元至一萬元,並且建議農學院盡快成立高產稻種和耕作技術推廣公司,完成階段性研究後立即開始大面積推廣種植工作,經過推廣公司向全社會出售雜交水稻種子。種子的銷售利潤分紅,一半用於改善教職員工的福利,另一半用於其他經濟作物的研究。在此基礎上,原有研究項目的資金,仍然由他安毅來負責撥付。

陳般年和他的科研團隊感銘肺腑,陳般年緊緊抓住安毅的手,顫顫巍巍地說道:「獎金就不必發了吧……政府這一年多來幾乎全都在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每一處在建的工地都需要大筆資金的投入。據我瞭解,目前地方政府財政狀況極為嚴峻,現在還沒到最後的收穫季節,沒有錢寸步難行,所以這筆獎金我們不要,將軍的情意我們心領了。」

安毅搖了搖頭,拍著陳般年的肩膀,言辭懇切地說道:「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人才!諸位從事的事業是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偉業,做好了全中國該有多少父老鄉親從中受益?又有多少男女老少能避免從飢餓中死去?相比於千百萬民眾的利益,相比於咱們川南為了改造農田、興修水利投入的上千萬資金,這點兒獎勵算得了什麼?

其實,這筆數額不高的獎勵並非只是錢的問題,而是對知識的承認,是對你們功績的褒揚,是對科學的促進!

所以,院長您和諸位先生就不要再推辭了,要是自己用不著,回家去給老婆孩子花吧,你們的家人也會為你們感到驕傲的。

另外,這錢還是次要的,等最終的科研成果出來,我還要提請川南政府,給予諸位應有的嘉獎,提請中央政府給予諸位應得的榮譽,讓諸位成為全國民眾都尊敬的人,讓諸位的名字彪炳史冊!」

整個科研團隊感激得一塌糊塗,每一個人眼睛都紅紅的,安毅見狀和聲安慰了一番,以還要乘機趕回敘府巡視野戰醫院、川南醫院和川南醫學院等地為由,恭敬告辭,在一群揮淚如雨的知識分子簇擁下,登車離去。

之所以會提前離開,是安毅不願意再待在已經語無倫次的研究者當中,不願再聽到他們感激的話語,否則說不定連安毅自己都無法把握好情緒。另外,安毅想得更多一些,第一代雜交水稻種子研製出來只是第一步,這份褒獎和鼓勵,已經基本能讓研究者們深感安慰,並且帶來更大的動力,接下去除了繼續研究如何提高產量外,還要在簡化育種上下功夫,此外就是要集中全力進行推廣,讓農民接受並種植雜交水稻,徹底解決川南乃至整個西南地區的吃飯問題。

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需要安毅再去操心了,他相信陳般年院長比誰都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和深遠意義。

這幾天川南的研究成果出現井噴的喜人現象,安毅為此驕傲的同時,也深感幸運,他慶幸經濟危機的爆發,讓歐美國家的人才出現嚴重貶值讓自己有機可趁,慶幸自己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慶幸有許多擁有知識分子良知、滿懷報國之心的人才的投效,正是這成百上千的弟兄和知識分子,用心血和汗水、用兢兢業業的工作和誠懇求是的努力,將他隨手揮灑的一個個設計藍圖逐漸變成現實。

安毅之所以下午才趕到瀘州,是因為早上安頓好韓玉姐妹後,他就在楊斌和尹繼南的陪同下,視察了大量廠礦、企業、醫院和學校,對目前川南和湘西等地的發展有了一個直觀的印象。

如今整個川南、湘西、黔西和雲南,都在有條不紊地安置難民,各地政府主持下的駐軍和警察部隊踴躍協助災民開墾荒地,利用伐木建房需要運輸木材的契機,開山築路,實現了村村通公路的大好局面。政府對災民們開拓的荒地進行丈量分配,發給地契,盡可能指導民眾進行農業試點改革,經過了老南昌的艱苦創業,經過了湘西和鄂西等地的實踐總結,安毅麾下的軍政兩界已經形成了統一的認識:解決好土地分配問題,就解決了所有問題中的大半,就能贏得民心鼓舞軍心,贏得現在和未來。

得益於川南大地主劉文輝家族和他一群大地主幕僚將領的逃亡,川南的土地改革政策並沒有其他地方那麼多阻力,通過沒收土地的人均分配、拍賣、新墾土地的增加,民眾基本上能達到家家有地種、人人有活幹的水平,加上蓬勃發展的工商業對閒餘勞動力的強力吸收,以及因此而給民眾帶來的經濟收益,川南的土地改革過程中,沒有出現一樁人命案,只是對極少部分中小地主造成了損害和抑制。

川南制定的法律法規明確規定,對私有財產進行保護的同時,人均擁有土地超過二十畝就要多徵繳百分之五十的高額稅賦,而且農民的新分土地、新開墾土地在五年內不可轉讓,河流、山川和林場為各村鎮公有,從中獲得的收益除繳納應繳稅賦之外,屬於集體的每一個人所有。

這套政策雖然遭到不少地主的抗議牴觸,曾有一度敘府、瀘州和纂江等地的地主們聯合起來,揚言要向南京中央政府控告,但在警備部隊和警察部隊的強硬壓制下面,各種聲音突然偃旗息鼓,在遠離南京的西南各省,軍閥的力量一直讓所有人無比敬畏,何況現在統治著川南這塊土地的是以驍勇善戰而聞名全國、還擁有個上可通天的統帥的安家軍?

武力威懾的同時,川南政府並沒有滿足於現狀,綏靖公署拿出川南、湘西不少探明儲量的礦藏,公開進行拍賣,政府承諾盡數回收初加工後的礦產品,使得不少地主反覆權衡之後,逐漸把投資方向轉向了挖礦辦廠,因土地政策而產生的反對聲音日少,大小工商企業在信貸從優、免稅一年的優厚政策刺激下,不到一年時間,便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川南大地上。

政府又以定期競標的方式,對妓院、賭場、小型碼頭、客貨運輸線路、香煙、汽油煤油、鹽鐵等投資項目的專營許可證進行公開拍賣,就算是抗拒土地改革的頑固分子,也在獲益匪淺之後開始變得擁戴現政府了。

一天的忙碌完畢,乘機返回敘府回到翠屏山下的家裡用餐時,已是華燈初上。

安毅和弟兄們一起品嚐馬大嬸張羅的家宴,吃著地道的千層餅,喝著香醇的擁有兩百多年釀造歷史的敘府大曲,弟兄們怪話四起,歡笑聲不絕於耳,似乎又回到當初北伐時期的獨立師一樣。

尹繼南、夏儉、老丁等人的婆娘坐在偏廳的一張大桌周圍,傾聽男人們粗狂的玩笑話,不時發出無法抑制的歡笑聲,馬大嬸和兩個年輕的小妮子忙著上菜,穿梭不停,看到小杏花仍然坐在安毅腿上像個纏人的小猴子幾次催她進去進餐,可小杏花把腦袋緊緊貼在安毅胳膊上,就是不願離開安毅的身體,弄得弟兄們笑個不停,馬大嬸看到這樣,也無奈地搖搖頭只好由她去了。

丁志誠喝完杯酒,過來趕走顧長風,一屁股坐到安毅身邊,低聲說道:「我麾下特警大隊副大隊長唐驥遠你還記得吧?」

「記得,怎麼會忘得了?很不錯的將才,說起來也算是老兵了,去年南昌士官學校特別班三項第一畢業的就他一個,五河大戰時跟的你,我說得對吧?」安毅笑著問道。

丁志誠點了點頭:「也不知怎麼地,這孫子竟然看上馬大嬸了,剛開始他還擔心的要命,說馬大嬸是你身邊的人不好意思開口,但感情這東西確實磨人,這孫子後來實在忍不住天天跑來磨我,沒辦法之下我讓我婆娘跟馬大嬸提親,誰知馬大嬸一口回絕了,說這輩子再也不嫁人,還說這一生把小杏花撫養大也就心滿意足了。」

安毅高興地說道:「這是好事啊,應該撮合!馬大嬸也總不能這麼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如今什麼年代了?封建觀念要不得,她今年才二十五六歲,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擔心什麼啊?嫁人之後,小杏花照樣還是我的義女嘛!」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丁志誠嘿嘿一笑,斟滿酒舉起酒杯。

安毅端起杯看到丁志誠曖昧的笑容,突然明白過來,悄悄踹了丁志誠一腳,丁志誠防備不急差點兒摔倒,回頭看了安毅一眼,擠眉弄眼地笑了笑,舉著酒杯飄走了,身體歪歪斜斜的可他杯子裡的酒就是一滴不漏,看得弟兄們大聲喝彩,安毅也不禁為他一身好功夫由衷地讚歎。

「好了、好了!別滿嘴瞎話了,說說我今天上午參觀兩大醫院和三所學校的感受吧。」安毅站起來打斷了弟兄們的話:「川南醫院蓋得還不錯,從來看病的鄉親們的反映中也讓人感到滿意,但是醫院幾個領導要求增建兩棟住院病房。據我瞭解,瀘州醫院也和敘府的川南醫院同時建設,同時投入使用,一樣的格局一樣的器械,一樣多的醫生護士,而看病的人只是川南醫院的一半,這裡面恐怕存在個問題,就是經驗豐富的醫生和護士大多集中到川南醫院來了。

這樣可不行,要調整一下,讓兩所醫院的醫療水平基本相同才行,否則會耽誤民眾看病。還有啊,野戰醫院支援淞滬戰場的醫生護士基本上已經撤回來了,我們的傷病弟兄也有小半康復或者可以出院自行靜養,看看能否在自身壓力不大的情況下,為川南醫院分擔些壓力?」

弟兄們交頭接耳議論了一番,楊斌總結了大家的意見,微微點了點頭:「可行,目前醫院是很忙,原因是川北、川西、滇北的病人比較多,剛開始我們是擔心醫院的名氣打不出去,沒人來看病,而現在是擔心收治不了這麼多病人。其實,我們川南各縣都有了縣級醫院,一般小病小痛都不用到兩所大醫院就醫的,壓力主要來自周邊地區!如今就連二劉都派人來和我們聯繫,問我們能不能幫他們培養一批醫生護士?弟兄們意見不一,對兩個軍閥沒多少好感,正好你在,你來決定吧。」

眾弟兄全都望向安毅,安毅想了想說道:「俗語道醫者父母心,何況這救人不是殺人,弄好了還能緩和我們與周邊各方勢力的矛盾,增進相互間的瞭解和信任,有百利而無一害,我贊成,而且覺得多多益善,不但野戰醫院可以為他們培養戰地救護兵,川南醫學院也能為他們培養醫學人才,受益的都是老百姓嘛!

再一個,他們只要來人學習就得交錢,學完回去就得行醫辦醫院,辦醫院就得向我們購買藥品和醫療器械,可謂一舉多得,怎麼不幹?」

弟兄們眼睛一亮眉開眼笑,相繼同意了這一決定。接著大傢伙兒就一個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展開討論,一直到午夜時分才一起散去。

安毅叫住杜易和丁志誠,邊走向院門,邊對兩人低聲說道:「從今天起,你們倆要多關照一下韓玉和三童子姐弟,不過暫時不要讓三童子進入少年軍校,讓他們先在軍部宿舍區住下來,半年的文化補習結束後再做判定,明白了嗎?」

丁志誠和杜易相視一眼,立刻領會了安毅的意思,點點頭讓安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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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〇章 風暴

凌晨。收拾停當準備出門參加南綏靖公署經濟發展會與義女揮手再見。鑽進車廂吩咐司機開車。車子剛駛出大門尚未轉彎,沈鳳道指指北面高駛來的越野車吩咐停車,安毅看清是楊斌的坐車又跑得這麼快,連忙下車走到路旁等候。

車子尚未停穩。楊斌已推開車門,趙瑞也從另一側鑽出車門向安毅走來,楊斌隨手敬禮將兩份電文遞給安毅:「原來安排的兩天日程恐怕無法如願,委座急電召你回去。」

安毅接過電文,一面打開一面嘀咕:「昨晚委座不是已經回電同意我多留兩天嗎?什麼事,老沈,收拾一下趕赴機場。」

「是。」

沈鳳道看到安毅肩頭緊皺,眼睛一直沒有從抬起,應了一聲吩咐司機把車倒進院子。

趙瑞擔憂地問道:「凌晨日軍旗艦「出雲號。被偷襲重創,會不會因此而導致中日間戰火重燃?」

「很有可能。」

安毅收起電文,還給楊斌:「不知是哪路神仙如此神通廣大,竟然能避開日軍錨地的重重警戒襲擊成功,而且一打一個准,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很可能是用知板搭載魚雷冒險偷襲,否則沒有這麼大的破壞力,也正因為如此,我估計校長和軍中將領都認為是我們幹的,這才急召我回去,不僅僅是因為這一突事件可能引的危機。」

楊斌點點頭:「不是咱們幹的就好,否則再打起來這個責任實在太大,打倒沒關係,就是幫別人背黑鍋冤枉。」

「我有個念頭揮之不去,雖然不合情理,但我懷疑會不會是雨農他們幹的?」趙瑞問道。

「不會,戴大哥很自控,跟在校長身後亦步亦趨不會這麼幹,嫌疑者不少,不過只能等我回到南京後才能進一步瞭解。老楊、師兄」弟離開之後這裡就仰仗你們了,如能將傷癒的二十四軍各師弟兄加上部分警備部隊的主力再編出一個師更好,要是真打起來,也好隨時能應召開赴前線,放眼全軍,擁有與日軍作戰經驗的部隊太少了。」安毅低聲說道。

「明白!」楊斌和趙瑞回答。

楊斌拉著安毅的手走進院子:「上海方面已經把三套紀錄片拷貝空運過來,本揮算明晚和你一起參加川南的軍民映式,造造氣氛鼓鼓勁,這回又泡湯了」

「有的是機會,這一年來弟人雖在外,可這心啊,似乎天天留在川南一樣」,唉!也不知道上海如今亂成什麼樣了,」

此時的安毅還不知道,全國從北平到廣州的各大電影院中,大型紀錄片《血證》均在熱映,影響力已經遠遠地過了他的想像。

這部由東方電影公司推出的劃時代的紀錄片,全部採用偷*拍和尖時拍攝相結合的方式。通過活生生的畫面和實例,控訴日本侵略者的血腥殘暴及給中國人民造成的極大創傷,讓全世界的人都明白生在上海的這場戰爭的實質是什麼,為什麼隊會誓死抵抗,如果選擇投降會有什麼惡果。引來大江南北無數市民排隊觀看。

影片從日本浪人在上海日租界當街抽刀劈死一個乞討的中國老人開始,從一幕幕真實的場景中。展現出日本人的趾高氣揚及中國人芶且偷生的悲哀。隨後畫面一轉,開始進入到揭日本人如何處心積慮製造事端引戰爭上面。

電影畫面中。五名日本僧人在鄰上海公共租界東區的華界馬玉。山路的三友實業社外被毆打,一人倒地後便不再動彈。另一人全身是血看起來傷勢極為嚴重,這一幕似乎是喻示著中國人在主動挑釁,幾乎所有的觀眾看到這兒都沉默了。

隨後,電影畫面開始變得凌亂,字幕中打出「偷*拍」兩個醒目大字,很快鏡頭趨於穩定,畫面定格在一個街頭的角落。眾人仔細一看,正是與日本僧人衝突的中國青年,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些人躲進胡同裡想幹什麼。很快人們就明白了,這些人紛紛脫去中山裝和黑色的學生服,換上日本浪人的寬鬆衣服,頭頂上還束上一狠狠白飄帶,然後把喬裝所用的衣服付之一炬,這才揚長而去。

這下就算是再遲鈍的觀眾也知道生了什麼事情。原來所謂的日本僧人被打。不過是日本人精心炮製的一幕鬧劇。隨後影片中便出現記者訪問收治五名日本僧人的聖喬治醫院醫生的畫面,英國主治醫師告知這五名僧人都在被送進去的第一時間便悄悄溜走了,所謂的一死一重傷根本就不是事實。那些日本僧人看起來比誰都更健康,日本人的醜陋嘴臉頓時揭露無遺。

就在觀眾為日本人的無恥撫腕歎息,為中國可能遭受的誣陷擔憂不已的時候,電影畫面中日本人的報復果然來了,剛剛脫去中山裝和學生服的日本浪人。這次又換了副嘴臉,表現出一副苦主的模樣,成群結隊氣勢洶洶地放火焚燒了數家商社,回到日租界後又砍死砍傷三名工部局華人巡捕,衝突瞬間升級。

隨後,電影中日本僑民開始在文監師路日本居留民團集會,舊北四川路遊行。前往該路北端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銷聯。要求日本海軍陸戰隊出面干涉。途中走到靠近虯江路時。開始生騷亂,這些被蒙蔽的日本人主動襲擊華人商店,侵擾和殺害沿途的中國民眾,造成中國無辜民眾大量傷亡,戰火也因此一觸即。

「我就說這日本人不是好東西。連這樣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還國主動挑釁,真是賊喊捉賊啊!」上海公共租界東方影城的一個包間裡,葉青憤憤不平地說道。

龔茜搖了搖頭:「日本人歷來如此,從皇姑屯炸死張作霜,再到動九一八事變,又到一二八事變,手段幾乎從來沒有翻新過,但由於質疑的人很少,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不過這回他們要頭痛了,以前所宣揚的所謂「自衛」件謂「保障日僑權益」現在都站不住腳了,這些畫面如此**裸地展示在世界各國民眾面前,相信所有人都會對日本人所謂的「誠意」所謂的公道,抱有懷疑,中央那些力主求和的人這下要頭疼了!」

電影依舊在緩慢地放映著。用不同的角度展示日軍不斷增兵上海,意圖武力逼迫中國屈服的險惡用心。

這時葉青突然驚叫一聲:「茜姐快看,影片中有毅。」

龔茜仔細在螢幕中尋找,只見日軍飛機呼嘯而過,拋下一連串炸彈,無辜平民到處躲藏隱蔽,但隨著爆炸聲接蹬響起,慘叫聲哀號聲四處響起無數的殘肢斷臂飛上天空,大街和四周房屋的牆壁上,全部都染上了深色。只見畫面中身著迷彩軍裝的安毅使勁抱著一個全身是血制孩向附近一個懸掛有十字架的建築跑去,爆炸不斷在他身邊生,情形異常驚人。

雖然知道安毅並沒有出事。但葉青依舊驚恐得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龔茜也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隨著鏡頭滑過,遍街的屍體,地上到處流淌的鮮血失去親人的平民那痛徹心扉的哭喊交織在一起,用人間地獄來形容也不為過。

隨後電影畫面一轉,用分蘭式鏡頭來展示蘇州、杭州、鎮江等地被日軍飛機轟炸後的慘狀,到處是冒著火焰和濃煙的建築,到處是殘肢斷臂到處是抱頭痛哭的具眾。影片把中國人民遭受的苦難演染到了極致。

這時電影院裡群情激奮,不知道是誰怒吼了一聲「打倒日本侵略者」隨即全場呼應,聲音越來越響亮。就在大家滿腹仇恨無處洩的時候,鏡頭回到了正面抗戰中來,隨著日軍打響進攻的第一槍,十九路軍將士英勇抵抗,打得日本鬼子鬼哭狼嚎狼狽撤去,戰線上遺留下無數日軍屍體,電影裡裡叫好聲不絕於耳,一種自內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一這就是我們英勇的軍隊,這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鋼鐵脊樑,只要有他們在前線一天,日軍休想前進一步。

隨後電影畫面一再轉換,全景式地展示了生在上海的一次次慘烈的戰鬥,包括四十四師在日軍巨艦大炮和飛機的轟炸下十不存二,十六師英勇抗戰陣地數度換手雖最終擊潰敵人但傷亡慘重,讓觀眾在為將士們驕傲自豪的同時,又對巨大的犧牲心痛不已。當片中安毅目睹戰場上麾下官兵死傷慘重,戰友生死不明。噴出一口鮮血昏倒過去的時候,演染的悲壯氣氛讓所有人都失聲痛哭起來,一直揪著心的葉青和龔茜更是熱淚狂湧,電影院裡到處都是抽泣之聲。

隨後電影再次轉換角度,換到了鬱鬱蔥蔥滿目蒼翠的崇明島上。網開始大家還以為只是簡單地敘述一下島上的作戰情況,但當出現日軍喪心病狂地屠村慘狀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標榜自己是文明人的日本所能幹出的事情嗎?但事實就是事實,從倖存者的口中,從島上幾個村子相同的遭遇中,從參戰將士的切骨痛恨中,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戰爭已經使日本人失去了人性,中國民族的這個對手,已經徹底變為了魔鬼,如果不抵抗,最後自己也會面臨被肆意屠殺的命運。

影片回到了抗戰主戰場上。當豐九路軍奉命撤退,許多將士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的一幕出現時,許多人聯想到了電影《精忠報國》追回岳家軍的那十二道金牌。想到了東三省的淪陷,想到了秦撈等漢奸,電影院裡開始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

最後,片子展示了中日談判的畫面,隱約提到中國外交官員試圖做出的讓步,頓時全場失控,叫罵聲不絕於耳,「漢奸賣國賊」、「生兒子沒屁眼」等惡毒的罵人話語源源不斷,群情激奮之下,許多人揚言要是日本人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卻在談判中得到了,定會讓那些賣國賊及其親人不得好死。

當影片結束字幕現出的時候。一激動人心的歌曲高昂響起。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我們萬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

講!冒著敵人的炮火前講!前講!前講講!」歌聲一否響起,網開始還是個別人在跟著唱,最後全場都響起了這振奮人心的歌曲。葉青和龔茜熱淚盈眶,站起來歌唱不止,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展示出不趕走日寇絕不罷休的決心和勇氣。

位於上海法新租界新建的夜巴黎大劇院裡!各國商務代表、知名媒體記者和旅居上海的歐美社會名流應何京的邀請。齊聚於此欣賞影片。

當電影放映完畢後,夜巴黎大劇院裡並沒有像其他電影院那樣,出現萬眾高歌齊聲呼喚抗日的一幕,而是一片冷寂和沉默。

所有人都被電影所展現出來的內容驚呆了,大家都清楚地知道,這部近似乎打日本人臉的紀錄片電影問世意味著什麼;各國記者和商務代表都在冷靜思考。自己該如何應對和處理此事,才不會把國家和自己從業的新聞媒體捲入這場紛爭中。

何京早已意料到這一幕,向坐在身邊的卡普蘭笑著說道:「怎麼,卡普蘭姐也對這樣一部具有深刻現實意義的電影沒有看法?難道身為一個美國人,也對日本人的肆意妄為視而不見?」

卡普蘭紅著眼睛,使勁地搖了搖頭:「怎麼會呢?我們美國是最注重民主和言論自由的國度,對任何非正義的侵略和戰爭都深惡痛絕。放心,回去後我就會撰文披露日本人的醜陋和無恥,讓美國民眾明自己國人民所遭受的苦難。」

其他國家的記看見狀,也紛紛表態,絕不會因為日本國力比中國強大就因此而遷就。新聞媒體從業者的責任就是要堅持真理反對強權,對日本人的欺騙行徑和野蠻屠殺,一定要進行堅決的抨擊,使其早日醒悟,爭取和平盡快到來。

何京又望向各國商務代表,許多人下意識地躲避過何京的眼神,其中也有報以同情的目光的,只有美國商務參贊克裡斯費爾激動地走到何京面前:

「何,請允許我代表民主黨,代表美目人民,對貴國所遭受的苦難進行慰問。為了增加美國民眾對中國的瞭解,我願意代表我黨向貴公司引進五十個電影拷貝,用於各州放映,你意下如何?」

何京一聽克裡斯費爾這話,便知道他這是在進行政治投注了。

這幾天,紐約州州長富蘭克林羅斯福將角逐美國大選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美國乃至全世界。羅斯福家族是政壇的常青樹,其家族在美國有過三百年歷史,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堂叔西奧多羅斯福曾是美國幕二十六屆總統,其父親詹姆斯羅斯福也曾是外交界和商業界的活躍人物,加之富蘭克林羅斯福在紐約州州長位置上的傑出表現,此時參選總統可謂水到渠成,在民主黨內部脫穎而出的可能性很大。

估計克裡斯費爾也從國內獲知,張熹所代表的華人財團是富蘭克林羅斯福參選的最大保障,包括《紐約日報》、《美國人報》、《洛衫礬郵報》、《今日關注》、《青年》、《現在》等華人財團控制的報刊雜誌已經開始為富蘭克林羅斯福參選造勢,通過不斷兼併重組現已成為美國第二大廣播網的福克斯廣播網也開始在每日新聞中介紹富蘭克林羅斯福和他的施政理念。

大多數美國人都不知道,福克斯是英語扣喲音譯,意思是狐狸的意思,妥好印證了安毅「飛狐」的外號,張熹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便選定了這個名字,美國人讀起來很琅上口,聽起來似乎是美國本土廣播網,不少華人也知道其中蘊含的深層意思,皆大歡喜,殊不知由美籍華人控股的福克斯廣播公司,已經成為安毅手裡最為隱蔽、影響力也最為強大的宣傳陣地。

何京對克裡斯費爾拋出的橄欖枝自然不會置之不理,當即感動地握住這位商務參贊的手:

「謝謝你,費爾先生,謝謝你對中國人民所做出的一切。這樣,在先生購買的五十個拷貝基礎上,我再送出五十個拷貝,以表達我對先生主持正義抵制野蠻侵略所做出努力的感激之情。」

克裡斯費爾連連拒絕,心想五十個拷貝又不值什麼錢。而且反應東方的戰事,在美國境內想必也沒有什麼市場,於是堅持付費購買並允諾票房分紅,誰知道《血證》這部紀錄片在美國放映後引起轟動,後來又連續增加了一百個拷貝也供不應求,在全美上映後創造了一千萬美元的票房,讓克裡斯費爾後悔不已。

有了克裡斯費爾做榜樣,其他國家的商務代表也裝模作樣地購買了一批拷貝,誰想在各國上映後均引起轟動,日本人頓時成了陰謀家和破壞者的代名詞,一場誰也想不到的風暴席捲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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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一章 危局

「快報、快報,淞滬抗日義勇軍司令部司令發表聲明,義勇軍壯士於凌晨成功襲擊日本海軍旗艦出雲號!」

「號外,號外,王亞樵先生宣佈在今日凌晨重傷日軍旗艦出雲號,炸死炸傷日海軍二十餘人,重創日軍囂張氣焰……」

「義勇軍誓言將再接再厲,只要日軍仍然在中國國土上停留,義勇軍將士就會給予侵略者果斷的、嚴厲的持續打擊……」

上海確實沸騰了,從凌晨日軍軍艦停泊的碼頭方向傳來那聲巨大的爆炸聲開始,整個上海就再次陷入興奮與惶恐之中,在長達一個月停戰談判中不斷叫囂、不斷威脅的日軍受此打擊,無異於當頭一棒,痛苦難捺,重重保護中的海軍旗艦竟然讓幾個中國人推著一葉小舢板用魚雷襲擊成功,損失大小已經不是主要考慮的問題,自詡戰無不勝也曾吹噓三個小時佔領上海的日軍再一次成為全世界的笑柄。

公共租界日本領事館內,對於同一時間租界內各大影院熱映的《血證》內容毫無所知的日本駐華總領事重光葵、駐滬總領事村井蒼松等文官表情嚴峻地端坐,一語不發,態度曖昧地注視著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植田謙吉中將對陸軍部駐上海情報頭子田中隆吉不停地咆哮。

大汗淋漓的田中隆吉腦袋低垂,脊樑彎曲,任由植田中將喝斥痛罵,不敢動彈分毫,更不敢為自己的過失解釋半個字,他十分清楚自己在「出雲號」被襲擊事件中的責任有多大,更清楚這個所謂的「淞滬義勇軍司令王亞樵」是何許人物。

其實早在去年的刺殺宋子文事件中,田中隆吉就與王亞樵有過默契,而且還不止一次對包括王亞樵在內的中國反政府勢力領導人進行過拉攏利誘,如今國民黨中的元老黃郛之流都為之搖擺不定,青幫頭子中的常玉春、胡立夫之輩更是被成功收買,在淞滬之戰中這些漢奸派出流氓地痞,仗著對地形的熟悉悄悄潛入中國守軍防區窺視偵查,為日軍指認了一個又一個火力點,還有中轉庫房和臨時宿營地的位置,為日本航空兵帶來每擊必中從無漏失的可喜戰績。

田中隆吉在為自己成績驕傲的同時,卻對王亞樵這個兩次策劃刺殺蔣介石、宋子文的梟雄感到束手無策。此人態度非常曖昧,在抗日問題上模稜兩可,田中隆吉煞費苦心精心策劃的綁架龔茜、謀刺安毅的行動徹底失敗之後,他還想以重金為誘餌請求王亞樵出手幹掉安毅,卻遺憾地發現再也找不到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反政府幫會首領了。正在他犯嘀咕無計可施的時候,沒想到今日聽到的關於王亞樵的消息竟然是他悍然襲擊大日本海軍「出雲號」旗艦,讓日本派遣軍顏面無存,這使得總是以「一切均在掌握之中」向上報告的田中隆吉陷入無比被動而又尷尬的境地。

邊上還有一人對其中原委一清二楚,他就是植田司令官極為器重的、在幾大戰役中均在關鍵時刻彌補缺失、做出了巨大貢獻的石川浩一。

石川這個中國通不但清楚地知道情報頭子田中隆吉數月來大致的秘密情報和主要行動,更清楚派遣軍司令官植田謙吉身上的壓力有多大。

在連續不斷的增兵之後,植田謙吉並沒能帶來日軍國內和軍部所期待的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反而在中國軍隊的奮勇抗擊下損失慘重,雖然護短的陸軍部和日本媒體都將植田謙吉到來之後的各場戰役稱之為「均勢狀態中的相持不下」,對其戰略佈局和臨場指揮均持肯定態度,但包括植田在內的所有參戰人員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歷次大戰中不但沒有討到半點兒好處,還付出了異常慘重的代價,中國政府已經匆匆拿出個「損失十四萬萬元」的統計數字扔到談判桌上,自己一方雖然還沒有明確的統計數字,但是近兩萬具官兵屍體和上萬名陸續運往大連、旅順等地救治的傷員、數次大戰中消耗的巨量武器彈藥、被擊沉擊傷的艦艇、被擊落擊傷的飛機等等,加起來至少不會下於五萬萬元的損失。

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戰事卻仍然無法取得哪怕一丁點兒進展,植田謙吉的帥位前途如何,可想而知,怎麼能不讓素以博學敏思經驗豐富著稱的植田司令官大為光火?

一頓咆哮呵斥過後,植田謙吉怒氣稍解,重新坐下喝了口茶,盯著田中隆吉的眼睛冷冷地問道:「既往暫且不提,我所想要知道的是,田中大佐將如何彌補損失,如何將此惡劣影響降到最低點?諸位如何能借此機會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能否將眼下種種不利轉化為有利?諸君請暢所欲言吧。」

十餘文武相互看了一眼,低下頭一片沉默。

重光葵身為駐華總領事,在軍政兩界均有深厚的影響,故此並沒有為植田謙吉的怒火所影響,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道來:

「昨日下午,我剛剛與南京政府行政院副院長兼財政部長宋子文君完成秘密談判,他表示中國軍隊主動後撤十公里已經充分顯示出中方的最大誠意,並答應將就我們要求的責成十九路軍無條件釋放關押在淞滬戰場西面的四十八名戰俘一事,向中央政府和數日前剛剛獲得法律確認的蔣介石委員長進行匯報。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一直游離於南京政府之外的反日勢力竟然如此猖狂,做出此等令我們無比被動的事情。在此,我有兩點意見懇請諸君指教。」

重光葵環視滿座將佐一眼,見大多數臉上都顯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仍然保持他慣有的沉穩和處變不驚的風度:

「第一,僅三個小時時間,上海各大報社和歐美各國均接到王亞樵淞滬抗日義勇軍司令部的聲明文件,並將此消息公之於眾,我們就是想把事情控制在能力範圍之內也已經不行了,相信中國政府也會像一個月來中國南北各地發生的一起起反日暴力事件一樣,拒絕就此進行評論,概不認賬。

特別是當前發生在滿洲地區的一系列影響惡劣的暴力事件,我們已經很難再獲得譴責抗議並以之為報復理由的機會——由於滿洲國已經於本月一日宣佈獨立,成立了以前清退位皇帝溥儀為國家元首的新政府,因此發生在滿洲境內的所有反日暴力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只能稱之為滿洲內亂了,雖然我們大家心裡都清楚地知道南京政府這只黑手已經伸向滿洲,想拖延我們前進的步伐,但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我們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輕輕鬆鬆就能以此為借口對南京政府實施外交壓迫,其中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是:我們的軍隊沒有給予我們足夠的底氣……請原諒我直言,此話也許得罪了軍中諸君,但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儘管我心裡很難過,但也不得不直言。」

滿座將佐這下坐不住了,一個個臉上火辣辣的,情不自禁地低下高傲的頭顱。重光葵這不溫不火的一席話,就像一根柔軟但陰狠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們的脊樑上,由不得他們反駁。

重光葵卻恍如不見,仍然雙眼半閉,身形端正,繼續將自己的意見緩緩道來:「其次,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坦率地向在座各位通報個消息,就在四十分鐘前,我接到外務省轉來的內閣質詢和某種意向,內閣對於軍隊兩個多月來的作戰進度已經完全失去耐心,明確表示將無力承擔增加兩個師團援軍的巨大耗費。當前國內極其嚴峻的經濟形勢想必諸君都已經知道了,今年以來若非從滿洲地區獲得大量彈藥、資源和糧食補充,這種可怕的情況將會更為惡劣,也就不可能有海軍和陸軍在上海方面的這次行動。

非常遺憾,我們勇敢的大日本帝國軍隊雖然竭盡全力,但依然無法像去年九一八那樣,數日內趕走東北軍二十餘萬部隊、迅速而順利地征服整個遼闊的滿洲,擊潰面對的南京政府領導的十九路軍和中央軍,征服中國華東這片富饒的工商業基地。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所做的一切是無用功,從總的戰略目的來講,我們還是勝利了,因為,正是由於我們的軍隊在上海的艱苦卓越的努力,迫使歐美列強放棄了對我們佔領滿洲地區的非議和喋喋不休的交涉,把他們的注意力和精力成功地牽制到這塊與各國利益息息相關的土地上來,迫使南京國民政府和整個中國顧此失彼,忘卻了東北,忘卻了那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在此,我對我們英勇的大日本帝國軍隊深感驕傲,也由衷敬佩!諸君,辛苦了!」

「嗨依——」

滿座日寇齊齊高呼,個個向鞠躬的重光葵恭敬回禮。

植田謙吉緩緩抬起頭來,幽幽一歎,他從重光葵話裡已經明確地領會到這樣的信息:內閣再也不願意支持軍方對上海的軍事佔領計劃,自己期待的兩個師團援兵算是徹底泡湯了,這就意味著自己這個上海派遣軍司令的角色恐怕也會很快退出歷史舞台。

重光葵客氣地安慰了幾句,緩緩站起結束了此次至關重要的會談。

文官們陸續離去之後,植田謙吉率領的七名將佐仍然端坐在榻榻米上不願離開,一個個神色沮喪,憂憤滿腔,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全都轉頭望向司令官植田謙吉。

植田謙吉滿臉寒霜一言不發,掃視一圈眾麾下,目光最後停留在了田中隆吉臉上。

田中隆吉低下頭,異常謙恭地說道:「將軍,屬下謹記將軍剛才在會中的質詢,想把心中所想一一呈報將軍,並懇請諸君指正!」

眾人齊齊向田中隆吉回禮,田中隆吉在植田看不出情感的目光中,低聲呈報:「既然公使大人已經將國內的意見告知,屬下以為很難再將襲擊出雲號的卑鄙行徑向南京政府和他們的軍隊施加壓力,但我們卻必須要保持這種壓力,軍隊無法做到的,完全可以外交途徑來做,而且我們的軍隊必須對此展開應有的報復行動!

屬下以為,既然南京政府主動將事件推得一乾二淨,我們不妨利用自己的力量,來一次迅速的、強而有力的暗中反擊,不但要把王亞樵集團連根予以剷除,還要充分利用投誠我們的中國幫會和各界名流,迅速而高效地消滅那些交戰以來對我大日本帝國和軍隊充滿惡意、到處製造障礙並抗擊我軍隊的各個抵抗勢力,製造政治輿論、經濟和金融生活方面的巨大混亂,將整個上海攪得人人自危,風聲鶴唳,也許在某種程度上,能對南京政府形成更大的隱形逼迫,便於我們在談判中獲得應該屬於我們的一切。

在我看來,哪怕就算最後達不到這個目的,最差的效果也能讓上海的經濟出現嚴重倒退,進而形成對南京政府的巨大打擊,進一步摧毀中國主戰派的信心。」

眾將佐精神為之一振,植田謙吉深思片刻,轉向蹙眉冷靜思索的石川,石川低頭稟報:

「田中君的計劃十分優秀,中日兩國歷史上都有很多這樣的先例,在公開的戰場上得不到的益處,很可能在別的戰場上輕易得到,特別是南京政府在財政、金融貿易和政治影響力等領域極為依賴的大上海,尤其是在這個交戰雙方都精疲力竭的時候。

屬下只想提點個人淺見,盡可能遵循我們優秀的軍隊模範關東軍提出的口號,以華制華,以戰養戰,再就是,如能將整個範圍擴大到蘇杭寧波等地,對整個計劃的完成效果也許會更有幫助。」

植田謙吉終於下定決心:「田中君,盡快將計劃上報,我將在最短時間內請示軍部核准!」

「嗨依!感謝將軍!」

田中隆吉伏地叩謝,一場腥風血雨自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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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二章 童言無忌

應田中隆吉的懇切邀請,散會後石川浩一徵得植田謙吉中將的允許,與田中隆吉乘車前往胡家木橋邊上的日本餐館共進午餐。

多年來,石川浩一很少會在午餐時間浪費寶貴的時光,在黃埔軍校當教官的兩年時間裡,中午時間也極少出現在應酬的場合中,除了幾次軍委和校方組織的重要招待宴會之外,石川浩一都是非常簡樸,將就著對付過去就行了,平時在軍校教官食堂用餐,節假日裡隨意幾包點心或者熟食就打發過去了,這位從小出生在富貴家庭的男子,絲毫沒有一般日本貴族子女養尊處優的習慣,反而更像是一位出自平民階層的子弟,以至於他從軍十餘年來,甚少有人知道他擁有皇親貴族的顯赫身份。

田中隆吉舉起右手,揮退嬌媚的日本侍女,親自給石川浩一斟上一杯家鄉的清酒,

成為同事以來,田中隆吉與原本鋒芒不露的石川浩一一起經歷了三任司令長官,石川浩一的傑出才華和不卑不亢的穩健表現,令田中隆吉肅然起敬,從剛開始的輕視到如今的熟悉並相處甚歡,每一個變化過程都讓田中隆吉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尤為難得的是,石川浩一不管是之前被輕視還是如今受器重,都始終保持著最初謙恭寬厚的性格,有功不傲,有過不諉,短短四個月時間就贏得上下的由衷讚譽和親近。特別是植田司令的到來,石川浩一的皇室貴族身份從此流傳開來,但他仍然一如既往勤勤懇懇,對人彬彬有禮,毫無半點倨傲之態。

田中隆吉敬完石川浩一一杯,謙遜地致謝:「感謝石川君一直以來對我的無私幫助和支持,請石川君今後多多關照。」

石川浩一低頭回禮:「田中君太客氣了,數月來田中君所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一系列計劃的實施極大地協助我軍的正面戰場,產生的作用堪比一個師團啊!特別是對江浙各利益集團的滲透瓦解,成績顯赫,如今的上海維持會等親善組織所起到的良好作用,就是最好的證明。偶爾的失敗在所難免,與成績相比較這根本就不算什麼,在如此複雜處境中做出這份貢獻,已經難能可貴了,因此,田中君無需過謙。」

田中隆吉頗為感動,再次提起酒壺給石川浩一斟滿酒:「石川君,上海戰事一旦結束,石川君會到哪兒高就啊……哦、對不起!我的意思是,石川君還會繼續留在上海嗎?以石川君的學識和資歷,以及對中國及其軍隊的熟悉,完全可以出任軍部派遣的任何一地武官職務啊!」

石川浩一沉默片刻,微微歎息一聲:「我是個軍人,只有生活在軍隊中才覺得是正常的生活,謝謝田中君的鼓勵!說實在的……我也有了撤離上海的準備,按照目前的情況分析,一個月內談判就會塵埃落定……真捨不得啊,帶著如此巨大的遺憾離去,將會是每一個帝國將士心中永遠的痛。」

「能理解,我也一樣啊……」

田中隆吉喝下杯酒,長長出口氣,低聲問道:「這恐怕也是石川君對我的計劃鼎力相助的原因之一吧?」

石川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還有個原因我從來沒有向誰說起過,今天就向田中君坦誠吧。從開戰到現在,中國軍隊身上所表現出的美妙變化讓我非常驚訝,不單止鬥志、武器裝備、戰術水平、指揮水平超出我們原先的預料,更令我感興趣也相當憂慮的是,敵將安毅對戰場的預見力和靈活多變的戰術運用,已經遠遠超出我們的意料之外。

比如,戰前我們對上海北面的崇明島和江北地區的分析顯然失誤了,安毅偏偏在這個距離淞滬戰場直線距離十餘公里的一江之北,佈置了中央軍中最精銳的王牌部隊獨立師,利用靈活多變近似游擊戰的局部戰術,通過奇襲我崇明島機場、油庫和工程兵大隊的成功行動,把我們的半個師團和半支艦隊死死纏住,使得我軍中原本關於中國軍隊沒有任何優勢打擊能力、佔據江北對上海戰場毫無意義的普遍判斷,成為了此戰中的一個巨大失誤。結果便是:這個王牌師在輕重火炮、迫擊炮、游擊作戰和襲擾戰等方面創造性地運用,讓我們左右難顧,頭痛不已,也為消除這一安全隱患付出了極大代價。

通過這一事例,再聯想到虹口軍營的爆炸、我軍通過法租界時遇襲等等突然發生的重大事件,甚至南北相互呼應的大規模武裝反日浪潮,難道這一切不值得我們深思嗎?

因此,數日前田中君有請,我就非常樂意盡到自己的能力,協助田中君制定系列計劃,一來是對敵人的一種報復,二來也想通過這一系列計劃的實施,檢驗我所測定的特種作戰對正面戰場的促進程度。

這是一門嶄新的軍事藝術,根據目前所得到的世界軍事發展情報顯示,在這一領域,很可能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深有研究並能很好地運用,這個人就是安毅。」

田中隆吉瞪大眼睛,非常驚訝地問道:「這……石川君,以中國軍隊目前的素養,這可能嗎?」

「任何小視中國人,小視中國軍隊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我們在上海的親身經歷,不就告訴我們真相了嗎?還有,我們各所軍校都極為注重講解的《孫子兵法》,不就是中國人一千多年前創造出來的嗎?還有倍受我帝國軍事界重視並一直對其不懈研究的《三國誌》、隋唐和明初的軍事史學典籍等等,不都是中國人率先實踐總結的嗎?」石川浩一反問道。

田中隆吉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沒錯!石川君謙遜博學,好寬廣的心胸啊!」

「不!嚴格來說,是被刺痛了。」石川浩一指了指心臟的位置,然後舉起杯,微微一笑:「來,敬君一杯!喝完這杯酒我不能再喝了,軍務在身,容不得半點兒疏忽,田中君有何想法就請暢所欲言吧,我洗耳恭聽。」

「好!乾杯!」

田中隆吉仰頭一飲而盡,隨即便將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

……

南京軍事委員會會議室裡,安毅輕輕放下茶杯,與滿座將帥一起傾聽軍委調查統計局首任局長賀耀祖將軍的匯報。

安毅風塵僕僕趕回南京剛下飛機,襲擊「出雲號」的相關人員便主動浮出水面,高效的南京各大報紙早已將這一爆炸性新聞刊登出來,並全文登載了「淞滬抗戰義勇軍總司令部」的聲明,這樣一來,還沒等安毅趕到蔣委員長面前解釋,所有的嫌疑便已澄清,那些妄想借此事件對安毅發起攻擊的主和派盡數偃旗息鼓,安毅也感到難以言喻的輕鬆,心中暗暗對王亞樵和他的弟兄們由衷欽佩,不管怎麼說,起碼這次成功的襲擊行動堪稱特種作戰的典範,而且是在自身實力不足且沒有軍隊這一強大後盾的條件下完成的,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安毅跟隨蔣委員長一起出席短暫的通報會之後,便返回厚載巷,與仍然留在南京的歐耀庭夫婦和楚兒一起共進午餐。

當安毅第一次見到躲在楚兒身後、用一雙黑白分明天真無邪的眼睛緊張仰望自己的兒子時,心中微微顫動,情不自禁地迎上前去,蹲下身子,輕輕撫摸孩子黑亮柔順的頭髮,嘴角掛著親切的笑容,和聲問道:「乖兒子,怎麼不叫爸爸?」

孩子嚇得連忙縮回母親身後,緊緊地抱住楚兒的腿,一雙慌亂的眼睛惹得歐耀庭夫婦和陳瑜幾個哈哈大笑,歐夫人愛憐地上前抱起外孫,用粵語關愛地問道:

「承承,沒見到爸爸的時候,你整天纏著外公外婆和媽媽問:爸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在南昌家裡,你也天天纏著道爺爺問,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啊?現在親眼見到了爸爸,怎麼又不叫爸爸了呢?」

承承轉而望向安毅,嘟著嘴看了好一會兒,再次將小腦袋瓜貼在外婆懷裡,非常認真地說道:

「爸爸的衣領上面有星星,他沒有……他還……還不會說我們的話,媽媽說過爸爸會說粵語,還會用粵語唱歌,可他不會……」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安毅聽得有趣不禁莞爾,一把摟住無比幸福的楚兒的纖腰,走近兒子身邊,用粵語再次對害羞卻不願承認的兒子笑道:

「承承,如果你再不叫一聲爸爸讓老豆聽,老豆就不讓你姓安了。」

承承驚訝地瞪大烏黑明亮的眼睛,突然撲進楚兒懷裡,不敢再抬頭了,在眾人愉快的笑聲中卻又悄悄抬起漲得粉紅的小臉蛋偷偷望向安毅,眾人見狀,笑得更加厲害了,歐耀庭樂得連說了幾個「人精」。

安毅來到歐耀庭夫婦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歐耀庭連忙扶住安毅的手,安毅站直身子,懇切地說道:

「爸、媽,有件事我想徵求你們的意見。之前兒子和道叔已經商量過了,道叔完全同意,兒子借此機會請示你們,希望你們能答應。」

「哎呀,小毅,咱們是自家人,說什麼求不求的,有什麼事請儘管說,我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了。」歐夫人慈愛地笑道。

「是啊,小毅,有什麼話只管說吧。」歐耀庭對安毅的孝順歷來非常滿意,當下鼓勵地看向安毅。

安毅點點頭臉色真摯:「爸、媽,我想讓承承繼承歐式家族的姓氏,以了爸媽多年來的心願。我和楚兒都還年輕,以前我們就說好了,這輩子要生很多孩子,下一個孩子再讓他姓安吧……媽!你怎麼了……」

安毅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岳母大人,歐耀庭伸開手臂,把激動得眩暈的妻子緊緊摟在懷裡,眼中淚水橫溢,一時間竟感動得哽咽難言。

楚兒雖然驚訝於安毅的決定,但一時間也沒多想,連忙上前來與安毅一起,把父母扶到沙發上坐下,陳瑜和沈鳳道很快端來兩杯溫水,輕輕地放在了茶几上。

「小毅啊……」

歐夫人擦去臉頰上幸福的淚水,激動地拉過安毅的手,顫抖著聲音說道:「坐下、坐下……小毅,有你這樣孝順的女婿,這樣一個善解人意、心胸寬宏的兒子,我好幸福啊……原來在媽祖廟那兒的先生曾對我說,我這輩子有晚年福,前幾天在萬壽宮,主持大師說我福緣不淺,還說我歐家今後會兒孫滿堂,廣結善緣,我一直心存疑惑,不敢相信啊……」

「媽,你別哭了,這是好事嘛。」楚兒含情脈脈地看了安毅一眼,伸出纖纖玉手,溫存地給母親拭淚。

歐耀庭穩定情緒後暢聲大笑,完了重重給了笑容可掬的安毅一拳:「好、好!不管孩子姓什麼,都是我們自己的親骨肉……小毅,走,咱們爺兒倆好好喝一杯。」

安毅站起來笑著說道:「喝一杯可以,多了可不行,下午兩點軍委還有個緊急會議,孩兒必須前往參加,還要當著各部老大的面,解釋幾個重要問題,所以不敢多喝,還請爸爸原諒!」

歐耀庭笑得眼都睜不開了:「好,沒問題!正事要緊……呵呵……阿瑜……」

「到!」

陳瑜從後面上來含笑恭候。

歐耀庭哈哈一笑:「你們老大說只能喝一杯,那咱們就換個大杯吧,我記得上次你這兒有一種能裝半瓶洋酒的高腳杯,是吧?」

「有啊!小侄這就去吩咐。」

陳瑜咧嘴一笑,快步離去。

沙發上,承承倚在外婆懷裡,抬起白嫩的小手,替外婆擦去殘存的喜淚:「婆婆,你怎麼哭了?」

「外婆是高興啊……承承,你還沒叫爸爸呢,我們這就過去和爺爺和爸爸在一起,好嗎?」歐夫人牽著孫子的手站起來。

承承緊緊拉住外婆的手,望了正並肩下樓的安毅和歐耀庭一眼,轉回頭怯生生地拉過一旁滿足的母親:

「婆婆、媽媽,我發現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啊?」

楚兒連忙蹲下身子,溺愛地看著愛子。

承承鼓起勇氣說道:「在美國家裡,照片上的爸爸眼睛是笑的,可這個爸爸眼睛讓人感到害怕,沒有笑……」

楚兒和母親同時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抱著兒子歡歡喜喜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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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三章 暗戰四起

軍事委員會特別會議從下午兩點一直開到下午五點,仍在繼續,首先接著上午未竟議題,繼續討論和評估「出雲號事件」可能給中央政府和外交談判帶來的影響,以及軍隊在戰火意外到來時的合理反映。

第二項議題是審核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副局長兼第二處(軍事情報處)處長戴笠少將的專項報告。

三月十九日,被捕投誠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盧福坦、王雲程等發表《告中國共產黨及共產青年團全體同志書》,軍統局與黨部調查局通力合作,四方出擊,總共逮捕中共各級黨員兩百餘人,其中十餘人為省委及以上級別的共黨要犯,對江浙滬共產黨地下組織造成了災難性的打擊。與會者均對這一顯赫成績表示滿意,何應欽還樂呵呵地對賀耀祖說算是開張大吉了。

第三項議題是宣佈剿匪的人事任免,特任命何應欽為贛粵閩邊區剿匪總司令,粵軍統帥陳濟棠為剿匪副總司令,即日起將指揮各部對數月來趁勢壯大的紅軍展開更為嚴密的清剿。安毅的位置並沒有挪動,在停戰協議正式簽訂之前,安毅這個已經被世界所熟悉的淞滬戰區前敵總參謀長仍然要擺在那裡,對日軍是一種極大的威懾,對抗日軍民是一種無聲的鼓舞,同時也是向世界各國展示中央政府的一種鮮明態度。

三項議題完成,天氣已漸漸暗了下來,軍政部長何應欽站起來鄭重宣讀繼續留下來參加後續會議的人員名單,隨後宣佈休息十五分鐘。

很快十五分鐘便過去了,聚集在會議室中的人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除軍委各部正副主官之外的所有將領,均無緣參加這一高保密級別的軍事會議,而此次會議的重要議題,就是聽取參謀次長安毅所領導的第四廳工作報告,並對未來軍事情報制度和改良等問題展開專題討論。

儘管在此之前各部主官零星獲知,重組後的參謀本部第四廳擁有一支遍佈東北和沿海各省的秘密隊伍,並取得一系列對日軍事行動的成績,但是當安毅面對滿堂將帥坦誠上海日租界爆炸案、法租界爆炸案、瀋陽議政禮堂爆炸案、十里河鐵路爆炸案、東北煤礦系列爆炸案、青島日軍兵營及日僑區縱火案、天津正金銀行搶劫縱火案、東三省系列對日襲擊案等等近百起著名大案,均由剛剛重組還沒幾天的第四廳領導和策劃所致時,無不深感震驚為之動容。

眾將領望著站在原位拿著報告宣讀的安毅從容安逸的氣度,不少人背後微微發寒,心中驚駭不已,要不是熟悉安毅向來低調務實的性格,知曉開戰之初安毅所部和其盟友對長江沿線日軍、日僑展開的迅猛有效的系列打擊,聽到安毅詳細宣佈每一項行動發起的具體時間、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為此付出若干將士性命、取得的成果等等詳細數據,大家很可能覺得安毅是在聳人聽聞,竊天下抗日義士之功。

讀完報告,安毅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從表情各異的一眾將領臉上滑過,輕輕咳了一聲,做最後總結:

「根據委座指示精神,為配合目前正在進行的停戰談判,第四廳下屬各部均已停止所有武裝行動。若停戰談判破裂,日軍悍然侵犯,下屬各部將會在最快時間內行動起來,對日軍發起更為堅決、更為殘酷的無情打擊;若停戰協議順利簽署,職下所轄之第四廳將會按原定計劃,分期分批向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移交華北、東北兩地區大部分秘密情報站,僅保留至今仍在東三省和熱河地區展開對日襲擾行動的特遣縱隊,並對其進行必要的整肅、訓練和擴充,使之成為意志堅定、作風過硬的專業化敵後作戰部隊,必要時還可調入關內,聽從軍事委員會的最終安排。在此,職下特別聲明,本次報告屬參謀本部最高級別之機密報告,此致!」

會場裡一片肅靜,聰明如何應欽一時間也提不出任何的意見,望著安毅發了一會兒呆,暗暗搖了搖頭。此類敵後或者遠離老巢缺少後勤補給的特種作戰隊伍根本無人熟悉,更不用談什麼情報系統、指揮系統、作戰系統、後勤系統等方面的意見了。

眾將領沉默良久才忽然明白過來,對不熟悉的東西哪怕想再多也無濟於事,在座的將領中也只有安毅擁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和指揮水平,放眼全軍能在這一領域提出建設性意見的恐怕寥寥無幾。

坐在會議主席位置的蔣介石似乎對出現眼前這種冷場的局面早有預見,他不動聲色地掃視片刻,看到大家確實拿不出什麼建議之後,微微一笑,非常平靜地向麾下各部老大說道:

「本來,安毅將軍是不願意在這次會議上透露這一機密的,在我反覆勸說之下,他才勉為其難。各位可能知道參謀本部第四廳的公開編製才只有五十三人,而且實際上軍委以及我個人從未給這支創下系列優異戰績、建立不朽功勳的秘密部隊下撥過一分錢,全都是安毅將軍用自己多年來的積蓄,支撐著這支數量已高達兩千四百餘人,而且還在繼續承擔日益發展壯大的秘密部隊的所有開銷;他們建立了如此多的功勳,卻不能站在陽光下接受黨國的表彰,甚至為抗擊日寇光榮死去的英烈們,也都沒有一個應該屬於他們的名分。諸位,這是何等的精神?」

眾人再一次為之動容,就連與安毅一直不睦的何應欽也在心底暗叫了聲慚愧,為許多無名烈士感歎的同時,看向安毅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激賞。想起安毅初入黃埔,在蔣介石的校長會議廳裡以軍校總教官身份接見安毅時他那緊張拘束的懵懂模樣,想起當時他對三民主義的解釋,何應欽就有一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轉眼間七年過去了,昔日青澀的少年已然不見,在自己面前的已經是一位戰功赫赫與自己地位相近的將軍了。

安毅也心潮起伏,想起那些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犧牲兄弟,想起剛剛騰空大半的老南昌榮軍小區裡絡繹進駐的那些操著東北、河北口音的老老小小,他的心中便無比難過,臉上滿是淒然之色。

蔣介石停頓片刻,接著說道:「今日這一特別會議,就是要讓大家都明白第四廳的組織方式以及做出的傑出貢獻,瞭解第四廳存在的意義和戰鬥方式。

這一個月來,第四廳直接向我上呈的報告價值很高,很多珍貴情報非常準確及時,內容涵蓋東北、華北以及山東地區日軍以及漢奸集團的詳細資料、各地經濟形勢等方面,為我中央的決策做出了積極而富有成效的貢獻。

根據第四廳上海情報站提供的情報,以及軍統局、黨部調查局提供的情報綜合分析,日本情報機關一刻不停地扶持江浙滬地區的漢奸,利用收買各地江湖幫會,以走私販賣武器彈藥、鴉片、海洛因、紅丸等卑鄙手段,大量掠奪我民間資本,通過上海各國銀行匯兌轉移,最後全都流向日本;他們秘密綁架、暗殺我愛國人士和民間抗日領袖,勾結漢奸敗類打擊民族資本家,肆無忌憚地併吞我民族企業,手段越來越惡劣,行事越來越猖狂,已經發展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蔣介石激動地猛敲桌子:「因此,基於目前的殘酷形勢,我們不能一味地以謙忍和所謂善意對其規避,必須全力抗爭,以保護我國民及其財產,我就不信在我們自己的國土上會鬥不過日本人!他們來陰的,我們也可以針鋒相對,不能再被動地挨打受損了,否則,所造成的負面影響難以挽回,人民會痛罵我們,敵人會落井下石,最終導致軍民對黨國悲觀失望,離心離德。

公開的停戰談判是主要的,但是並不等於我們就此放棄了抗爭,任人魚肉,這一點,希望在座諸位要有清醒的認識,要統一思想精誠團結,再也不能相互拆台相互攻訐了,否則,將依黨紀國法嚴懲不貸!」

「遵命!」

十餘將領齊齊站起大聲回答,一個個臉色嚴峻,如臨大敵。

蔣介石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吧,我再次強調一次,參謀本部第四廳之一切,均屬於我軍之最高機密,對外,第四廳人員持有之憑證與參謀本部一致,所具有的權力、待遇和保密級別,與軍統局、黨部調查局一致;對內,第四廳直接向安毅次長和我本人負責。諸位,有什麼疑問沒有?」

「沒有!」

「好,散會。」

安毅與眾將肅立,恭送蔣委員長起身離去,這才迅速整理面前的文件,裝好後扣上公文包,向楊傑等人點頭告別,走到整理文件的賀耀祖身邊,微笑著發出邀請:「賀叔,要是晚上沒事的話,小侄請你喝一杯如何?」

賀耀祖回頭看了安毅一眼,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不錯,不聲不響做出這麼大成績,連我都嫉妒了。其實我早就想和你湊一塊兒喝酒,不過今天不行,等一下紀常他們會和我一起去給個老朋友的母親祝壽,等你從上海回來再說吧。走,我們邊走邊聊。」

兩人並肩走下樓梯,剛出大門賀耀祖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停車場邊沿的一輛黑色轎車說道:

「我記起來了,雨農有事要找你商量,是關於本局與你的第四廳在江浙滬地區協同配合的問題,雨農說在情報獲取渠道方面,我們軍統局的優勢大一點,但在具體行動能力和反應速度方面你們更強,如能緊密配合將會威力大增。

剛才委座的一席話,已經明確告訴我們他的要求,相信你和雨農以及祖燕的調查局都分別獲得校長的指示,今天這個會進一步確立了你的第四廳的權力和地位,從另一個角度說形成三個情報部門並存的格局,參謀本部第二廳主要精力放在軍隊內部以及對外軍的戰略性研究方面,反而落到後面一些了。你可得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只要你穩穩掌控第四廳,比做個部長更加實惠,這也許是委座對你的信任和補償了。」

「謝賀叔,小侄記住了。」

安毅恭敬地將賀耀祖送到車邊,直到賀耀祖的車離開,才走向遠處的黑色轎車。

安毅尚未到達,戴笠就主動打開後車門,坐在裡面向安毅招,咱們哥兒倆找個僻靜地方喝兩杯去。」

「正合我意,哈哈!」

安毅鑽進車裡關上門,舒服地伸了個賴腰:「老丈人一家住在小弟厚載巷那棟房子裡,小弟正想找個安靜地方喝一杯解解乏,否則回去之後問這問那,想喝個痛快都不行。」

戴笠莞爾一笑,接著羨慕地道:「你那老丈人也真夠厲害的,來南京走上一圈,轉眼就當上國家經濟委員會高級顧問了,那可是部長級待遇啊!我怎麼沒你的好福氣……」

安毅隨口說道:「要是小弟當主席,看到這種富可敵國的大財主,恐怕還會給他更大的官,讓他好多吐點錢出來花花。」

戴笠又是一笑:「去去去,你小子有時候嘴巴挺損的,一樣的事情到了你嘴裡就變成赤裸裸的利益關係了,忒俗氣!對了,南洋藥廠出品的盤尼西林何時到貨?」

「怎麼?每個月五十箱還不夠你拉關係?」安毅有些奇怪地問道。

戴笠收起笑容,低聲解釋:「原本愚兄通過杜大哥控制的那家上海西藥行老闆突然失蹤了,庫房裡六十多件盤尼西林,二十件湘西廠的青黴素被劫掠一空,杜先生已經查清楚是淮幫和黑虎堂干的,而他們背後,就是日本的上海情報機關,這個損失你說咱們哥兒倆能不拿回來嗎?」

安毅雙眉一皺,冷冷地問道:「這也是杜先生的意見?」

「別瞎猜了,杜大哥豈止這點兒義氣?他在等咱們的最後決定呢,待會兒吃飯咱們慢慢談,這次不連本帶利討回損失,我戴笠也不好意思在上海灘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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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四章 洩密案的背後

南京玄武湖畔盛家板鴨店的後院,是個極為清靜雅致的去處,周圍綠樹成林,翠竹環繞,湖水清澈如鏡,水面繁星倒映,加上遠近紅牆綠瓦映襯,景致極為撩人。

一群身穿將校服的軍人圍坐在寬闊古樸的草亭中,大家杯盞交錯,相談甚歡,卻沒有半點兒喧囂之氣。

原本只是戴笠和安毅兩人獨享的晚餐,最後卻因兩個部門的深入合作需要一一進行落實等原因,兩人麾下的數名干將絡繹被叫來參加。戴笠身邊是楊宣城和梁干喬這兩名得力助手,安毅身邊是已經兼任第四廳二科(情報科)科長劉卿、一科(總務科)科長張揚和四科(技術科)科長陳瑜。

兩部人馬邊吃邊談,很快便默契地拿出一套簡單實用的合作方案和行動聯絡辦法,直到十點多才盡興離去。

安毅和弟兄們乘車回到厚載巷總部,看到一樓大廳裡燈光仍然明亮,心中頗為奇怪,這時候已經過晚上十一點了,以歐耀庭夫婦多年保持的良好生活習慣,此時應該早已歇息了才對。

細心的劉卿幾步走近下車的安毅,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車子,露出神秘的笑容。

安毅一看黝黑珵亮的最新式雪佛蘭高級轎車和車牌,立刻便明白是誰來了,當下不動聲色地與弟兄們一道登上台階,走進大廳,滿面春風地向坐在會客沙發上正與歐耀庭親切聊天的宋子文打招呼:

「宋部長大駕光臨,安毅未得消息沒能在家恭候,失敬了!」

歐耀庭一看到安毅,立即眉開眼笑地站了起來:「回來就好,宋部長等你快一個多小時了,說是問了不少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他還說你是不是有意躲避他呢!」

宋子文並沒有站起來,甚至連動一動的意思都沒有,坐在彈性十足的沙發上,斜眼望了望安毅,繼續端起咖啡杯慢條斯理地喝起來。

安毅搖頭莞爾一笑,說來也奇怪,宋子文對誰都彬彬有禮客客氣氣的,唯獨對自己什麼時候都不客氣,不過安毅早已習慣宋子文的這一態度,絲毫不以為意,反而非常輕鬆地在他身邊坐下。

沈鳳道和劉卿等人向宋子文和歐耀庭致意完畢,看到安毅微微點頭就告辭離去,前往宅子西面屬於他們自己的住所。

「張揚,你留一下。」

宋子文彷彿腦後長了眼睛一樣,頭也不回就把身後躡手躡腳想悄悄離開的張揚叫住了。

張揚吐了吐舌頭,笑嘻嘻走到宋子文側邊,客氣地詢問世兄有何吩咐?眼睛卻悄悄望向安毅做了個鬼臉。

安毅微微一笑,並沒有太在意,他知道張家和宋家兩代世交,宋子文既然叫住張揚,定是有事吩咐,所以也就順其自然了。

宋子文抬起頭看了看張揚,指指安毅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坐下,等張揚坐下侍衛們上茶完畢,宋子文才衝著安毅問道:

「安毅,你一定知道我稅警團王庚被軍委軍法處逮捕的事情了吧?你這個原先的淞滬戰區前敵總參謀長、如今的戰區前敵總指揮,總不會記不起麾下一個拚死作戰卻被人冤枉的旅長吧?」

「王庚?」

安毅略一回憶,立即樂呵呵地點了點頭:「當然記得了,不過,王庚將軍是部長稅警團的總團長,雖然以第五軍獨立旅的名義進入戰場,但是他的部隊卻在部長的一再堅持下歸屬於十九路軍指揮,直接聽命於蔡將軍,因此前前後後我只見過王將軍兩次,一次是在接防後的軍事會議上,一次是由於他指揮十九路軍直屬炮營的炮火支持打得很出色,我特意前往炮兵陣地巡視,鼓勵的同時親自為他申報了二級戰功。

不過,由於戰事繁忙,兩次見面我都沒有和他說什麼話,他又戴著一副比醬油瓶底還要厚的近視眼鏡,估計也沒看清楚我的模樣。三月十日軍法處以洩密罪抓捕他之前的兩小時,批捕文書送到我手上,當時我看到蔡將軍和十九路軍政治部主任都在上面簽了字,也就沒有過問他到底洩露了什麼重要機密,畢竟此事牽扯的是十九路軍,我這個負責作戰的參謀長也不好多說什麼。」

張揚一看到宋子文,就知道他是為了麾下愛將王庚而來。二月二十七日晚,王庚在公共租界被日軍抓獲,日本方面指責王庚是間諜,加以審問,並以槍斃相威脅。二十九日晚,上海市政府向美國總領事以及各國領事提出嚴重抗議,在英、美、法等國的巨大壓力下,三月一日,王庚被日軍放了回來。近日媒體傳得紛紛揚揚,說王庚是去看墜機身亡的詩人徐志摩 的遺孀——陸小曼的。失去了徐志摩的陸小曼,身心處於極大的痛苦之中。王庚與陸小曼同處一城,去看望和安慰自己的前妻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第十九路軍的上上下下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指責王庚有出賣軍事機密的嫌疑。王賡很快便被十九路軍總指揮部看押,解除了獨立旅旅長的職務,並轉交軍法處關押,現在稅警團和宋子文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張揚非常清楚王庚洩密案的前前後後,加上畢業於美國西點軍校炮兵指揮專業的王庚一直是上海社交界的名人,十二年前畢業回國就是與張揚的堂哥張奕一同從美國乘船返回的,與張家的關係極為深厚。張揚從軍之前,曾不止一次與王庚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王庚案發之前張揚就已經向安毅詳細介紹過此人,現在卻看到安毅在不緊不慢地裝糊塗,心裡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苦忍著。

宋子文皺了皺眉,瞥了臉漲得通紅的張揚一眼,根本就不管安毅的托詞,毫不客氣地責問道:

「安毅,難道你也相信報紙上那些鋪天蓋地的謠言,認為王庚是因為作風不檢點,在交戰期間潛入租界幽會前妻而被日本人抓住的嗎?」

「宋部長不要著急嘛,是非對錯自有公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軍法處會把問題弄清楚的。

這件事影響確實很大,社會上謠言四起眾說紛紜,聽說校長為此勃然大怒,親自過問此案,就連參謀本部二廳都沒資格插手,我就是想管也沒有這個能力啊!更何況,這裡面似乎牽涉到十九路軍的利益問題,我這個協調作戰的參謀長就更不好意思過問了,宋部長為何不直接向校長詳細陳述事情的經過呢?」安毅慢條斯理地說完,還不忘詢問一下。

宋子文氣得直瞪眼:「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真認為王庚是那麼荒唐的一個人嗎?堂堂西點軍校畢業的高材生,素以寬厚待人、術業專攻而深受各界敬重,卻因為對十九路軍戰場上的局部失誤據理直言而得罪人,隨後就被某些將領別有用心地利用他意外被俘的事件落井下石,無中生有,弄得社會輿論一片嘩然,弄得一個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將領名譽掃地,蒙冤牢獄,你這個素以是非分明愛兵如子享譽軍中的名將,難道也要和那些俗不可耐的庸人一般,眼睜睜地看著王庚徹底不得翻身,眼睜睜看著我嘔心瀝血建立起來的稅警團蒙羞嗎?」

「子文息怒!慢慢說、慢慢說……」

歐耀庭扶住宋子文拍桌子震得晃晃悠悠的長頸花瓶,轉向安毅低聲勸告:「毅兒,事關重大,你就別再打哈哈了好不好?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坦率地說嘛,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

安毅有些為難地點點頭:「說句老實話,雖然我和王庚將軍不太熟悉,但是我從王庚帶的稅警團在江灣一線與十九路軍張炎旅並肩作戰的指揮中,從稅警團將士敢於通過拼刺刀取得的勝利中,從他協助十九路軍炮兵三次準確轟擊日軍陣地圓滿完成炮火壓制任務中,判定王庚將軍是個擁有真才實學而且堅決果斷的優秀將領。

這樣一個優秀將領,又是全軍精銳部隊稅警團的總團長,不可能不知道保密條例,更不可能帶著下午開會時下發的機密文件,孤身跑到日本人橫行無忌的公共租界鬼混;更不相信他是在英國人開的禮查賓館的床上,與那個會畫畫的前妻陸小曼幽會時被日軍抓獲的,因為日本人根本就進不了英國人的地盤,就是要抓人,也必須先得徵求英國人的同意,所以報紙上所描寫的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是瞎扯淡。

但是,我不相信沒有用啊,此案沒有一個人詢問過我的意見,只是在完成控罪即將抓捕的時候,例行公事向我這個參謀長通報一聲罷了。

還有,此案與我的職權也沒有半點兒聯繫,王庚根本就不在我的管轄之下,不屬於我直接指揮,而且隱隱牽涉到後期的廟行激戰導致較大損失的責任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宋部長,你說我能說什麼?」

宋子文沉默了好一會兒,臉色變得好看了許多,對安毅讚許地點了點頭,由衷地感歎道:

「要是王庚能聽到你的這些話,恐怕他要感激流涕了,你真不愧是個優秀的指揮官,眼光敏銳,一語中的啊……不錯!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我稅警團與十九路軍之間的矛盾問題,加上王庚性格有些孤傲,說話很容易得罪人,於是就埋下了禍根。

王庚是在美國使館的全力斡旋下被釋放的,回來後就遇到即將進行的廟行激戰,王庚和他的參謀長莫雄兩次指出十九路軍的佈陣漏洞,認為張炎旅的防禦側重點存在嚴重錯誤。也許是語言上不甚客氣,兩邊吵了起來,我稅警團就這樣莫名其妙得罪人了,結果在數小時後的激戰中果然出了問題,而且就是在王庚指出錯誤的地方出的問題。蔡總指揮見戰況危急,命令王庚率部增援,但是王庚沒有服從,而是率部繞擊日軍二十七聯隊側翼,最後苦戰數小時解圍,擊退敵人恢復陣地,可張炎旅在援兵的支援下雖然最後頂住了,卻因苦戰六小時而損失慘重,由此而出現了王庚見死不救、貪功投機的言論,後來又慢慢變成王庚因被日軍俘虜被搜去佈防圖,從而導致十九路軍張炎旅的巨大損失。

現在仔細一想,若不是十九路軍某個將領暗中將這不實之罪通報給某個別有用心的記者,絕對不會炮製出鋪天蓋地的低俗新聞,王庚也不會在一片憤怒的指責中身陷牢籠,弄得我上躥下跳都救不了他,我為此還和你的校長打了一架。」

眾人一聽大驚失色,剛才聽到拍桌子而擔憂地下樓查看的楚兒也美目大睜小嘴微張,感到不可思議,安毅卻清楚地知道這話是真的,宋子文這個大舅爺和妹夫蔣委員長打架的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每次打架宋子文都會吃虧,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裡是從軍多年且練過擒拿格鬥的蔣委員長的對手?可是蔣委員長也不好過,每次打贏了丈母娘都會很生氣,夫人宋美齡也怨他恃強凌弱,搞得他狼狽不堪。

其中打得最厲害那次是稅警團成立不久,原因是宋子文根本就看不起黃埔畢業生,凡是黃埔生,稅警團一個也不要,團長以上軍官全都是美國留學回來的精英,中低級軍官不是他把兄弟張學良推薦的東北軍年輕軍官,就是宋子文擔任廣州政府財長期間在粵軍中結交的軍界楚翹,而且官兵薪水奇高,幾乎比軍中待遇最為優厚的安家軍還要高出一倍,完全實施美國式教育和訓練,裝備清一色德國裝備,就連江南廠的仿製品都看不上眼,非要原裝進口的不可,弄得全軍將士都以能加入稅警團為榮,黃埔師生更是牢騷滿腹,嫉妒不已,這讓身為黃埔校長並一直以黃埔師生為榮的蔣介石如何不生氣?

正是因為如此,蔣介石拒絕撥給稅警團軍餉物資,拒絕給予稅警團軍事編制,宋子文一怒之下拍案而起,衝到蔣介石府上一頓爭吵,掀完桌子兩人便扭打起來,最後鼻青臉腫的宋子文含恨而去,手掌輕鬆地翻轉幾下,八國銀行立即給予宋子文鼎力支持,從每年的南京政府借款利息中撥付一部分返還給宋子文。

這下蔣介石管不了了,因為他每年都得通過宋子文向八國銀行借貸巨額資金,支撐龐大政府和軍隊的運營,沒有宋子文根本就辦不到,而且一筆筆欠賬利息不同,週期各異,蔣介石就是想弄清楚也無法辦到,加上被丈母娘和妻子一頓數落,慼慼然也就滿足了宋子文的要求。

宋子文雖然打架打不過蔣介石,但卻總是能成為本質上的勝利者,而且幾乎每次都這樣。這等軼事雖然十分隱秘,但對於蔣校長的心腹高徒安毅來說卻不成其為秘密,不用打聽就有權威人士告訴他。

「你笑什麼?幸災樂禍?」宋子文惱火地瞪著安毅。

安毅連忙收起思緒,嘿嘿一笑,歉意地說道:「我是在想,你的稅警團可能也做得過分了點,說得難聽些,叫做桀驁不馴,飛揚跋扈,戰鬥力是不差軍備更不錯,但是確實讓人看不順眼。

還記得我出洋考察回來你請我視察稅警團的那次訓練嗎?一個個黃皮膚黑頭髮,個子不高還有三分之一官兵是兩廣籍的,操練時竟然還用英語喊口令,標準的國語都說不利索就說英語了,嘖嘖!

還好,我安毅見多不怪,還算比較能接受新生事物,當下笑笑也就沒什麼,可你知道全軍將士會怎麼看?就連校長為此都生氣多次了,這次校長放言要嚴懲王庚,恐怕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還有就是十九路軍剛收到李宗仁從廣東用船送來的一千五百名徒手新兵,稅警團某個人就捅到果夫先生那裡,以至於這一千五百新兵得不到任何的裝備,卻把我這個參謀長坑苦了,不得不省吃儉用地擠出一個團裝備送過去,這才平息了十九路軍和中央軍委本就尖銳的矛盾。

這次校長偏向十九路軍,估計也是為了保住目前來之不易的局勢,並對稅警團做出小小的懲戒。」

宋子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端起杯子慢慢思考。

歐耀庭心裡非常吃驚,他很難理解以宋子文如此顯赫的身份,自己的女婿安毅敢用這種口吻和財神爺說話,而且宋子文似乎也沒有半點兒責怪之意,原本頗為愛婿擔憂的心放下不少。

張揚一直在邊上咧嘴偷笑,非常佩服自己老大的本事,感歎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安毅敢這麼沒大沒小地和身為行政院副院長兼財政部長的宋子文這麼說話。

只有安毅心裡非常坦然,他知道宋子文對他的態度根本不像外表那樣不假顏色,其實在心底裡,兩人早已惺惺相惜,相互支持了,至於為何如此關係卻又以如此不協調的外表存在,恐怕就連安毅自己也說不清原因,只不過安毅非常享受這樣的相處方式,覺得有趣也覺得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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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2 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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