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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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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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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7 00:50:14
第九二五章 大義凜然的擴張(七)

「光當——」

隨著劉湘手中的茶杯落地,資陽聯軍總司令部裡一片驚慌,唐式遵部的突然慘敗消息傳來,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臉陸色陸青紫的劉湘恢復過來,重重一掌擊在桌面上,在一片寂靜中,對代理參謀長劉蘭亭吼出兩個字:再探!

十分鐘後,唐式遵自請處罰的電文再次到來;潘文華師在彭山一線半渡之時,遭到超出預料之外的強大炮火打擊,麾下兩個旅付出巨大代價強渡成功,卻在衝進西岸敵軍縱深陣地之時,遇到劉文輝第四師的頑強抵抗,強渡成功的兩個旅僅剩五千餘官兵,久攻不克,已現疲態,潘文華果斷將五千預備隊投入戰場,對手仍在死死抵抗,不見敗象,就在潘文華請求援兵之前,友鄰唐式遵部慘敗的消息傳來,大驚失陸色陸的潘文華哪裡還敢拚命,只能請求劉湘是否先撤回東岸,以備不測? 劉湘高大的身軀晃動兩下,痛苦地閉上眼睛,無法言語。

陳蘭亭的聲音再次響起:「澄公,晉康(鄧錫侯)所部成功渡江,攻下崇慶後乘勝追擊,卻在蓮花山一帶遭到劉文輝部近三個師的伏擊,晉康急電,言所部危在旦夕,請求澄公下令其左翼的其相將軍(李家鈺)速速馳援。」 「劉文輝哪裡來的這麼多人馬?啊?!」劉湘憤怒地大吼起來。 「澄公……估計是劉文輝已經把西康的邊防部隊悄悄抽調過來了,晉康在急電中說,能夠判斷其中一部是川康邊防獨立師陳鴻文部。再一個,晉康和其相將軍把劉文輝趕出成都之時,並未能大規模殲滅彭寒、唐鰲的衛戍師和警備師的有生力量,還有,敵軍人數雖少,但是佔據有利地形,以逸待勞,因此……」

劉湘的警備司令劉炳勳上前低聲解釋。

劉湘再次吼起來:「鄧錫侯活該!揮師輕進,貪得無厭,拿下成都之後他就得意忘形了,今天他最先渡過岷江,佔領崇慶後我還讓他兼顧左翼,齊頭並進,可他一個小時前來電怎麼說的?要一鼓作氣,直搗劉文輝的老巢大邑,哼!現在反倒求我派援兵了,哪裡有什麼援兵給他?他退回崇慶固守不就得了?還有李家鈺,磨磨蹭蹭的,他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各路大軍均已發起強渡,只有他至今沒有任何進展,誰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

陳蘭亭垂下腦袋,不願再做解釋,所有情況他都及時向劉湘進行了匯報,只是盛怒之下的劉湘無法接受本部一個軍又兩個師的失敗罷了。其實早在半小時前,李家鈺就已經來電訴苦,說他的四個旅在西岸劉文輝部準確的炮火打擊下,根本就無法有效組織強渡,三次進攻均被打退,船隻損失近半,已經無法渡江,當時劉湘還笑著罵了一句「滑頭」。目前只有南線的王瓚緒第二師進展順利,三個旅順利渡過一舉,佔領嘉州五通橋西岸,正在與劉文輝部第五師張清平部展開激戰,位於犍為的另兩個旅卻因西岸沒有出現一個敵人而猶豫不決,深恐盲目強渡,會陷入劉文輝部的埋伏,至今仍拿不定主意是否渡江。

劉炳勳大膽進言:「澄公,當務之急是暫且後退一步,建立起穩固防線再做打算也不遲,否則……恐夜長夢多啊!」

劉湘猛然醒悟過來,立即下達全線退回東岸據江而守的命令,同時急令作為總預備隊的王基陵部全速趕赴眉山一線,接替唐式遵部防務,不讓敵軍渡江一步。

上午十點三十分,夾江劉文輝前線總指揮部。

「乾公,是時候了。」趙東全放下電文輕聲稟報。

滿面紅光的劉文輝立刻同意:「很好!趙將軍,這關鍵的一步,就由你來下達命令吧。」

「謝乾公!」

趙東全轉向自己的作戰處長,微微點了點頭,等處長離去,繼續向劉文輝建議道:「乾公,在下建議半小時後,對鄧錫侯部網開一面,讓他從西北方向逃跑,這樣既能減輕我們形成夾擊的邊防部隊的傷亡,又能在追擊中擴大戰果,更好打。

「如果在下估計不錯的話,鄧錫侯定會逃向成都,等他清醒過來,我軍先行出擊的兩個旅恐怕已經提前佔領了兵力空虛的成都,此時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鄧錫侯必定嚇得不敢進入成都,更不敢冒險向東,與見死不救的李家鈺部匯合,最大可能是繼續北逃,這樣一來,擔任追擊任務的獨立師和衛戍部隊的兩個團就能順利開進成都,迅速建立起穩固的防線。

「此戰打到這兒,基本上達到了目的,剩下就是南線的戰事,只要乾公一聲令下,中線和南線三個師堅決渡江,展開猛烈反擊,劉湘聯軍已經猶如驚弓之鳥,匆忙之間根本無法構築防線,只能步步後退,甚至一敗塗地。」

劉文輝站起來大聲叫好:「好!我忍得很辛苦了,這次一定要一鼓作氣迅猛反擊,一定要將劉莽子(劉湘綽號)這目無尊長的龜兒子徹底打殘,一戰而定乾坤!來人啊…….」

「到——」

「傳我命令,全線反擊!」

上午十點四十分,新津東岸,李家鈺前線陣地。

沉寂二十餘分鐘的西岸陣地,突然槍炮齊鳴,殺聲四起,劉文輝部精銳部隊王元虎第一師展開了果斷的反擊,剛剛消停下來的岷江兩岸,再次陸騷陸動起來,孤注一擲的王元虎部炮營在五分鐘發陸射陸之後大膽行動,將炮兵陣地前移三公里,在迫擊炮連的掩護策應下,迅速到位,向對岸慌陸亂陸的敵軍陣地展開炮擊。

與此同時,上游兩公里外的第一師兩個旅已經衝下江堤,用一切可用之物輕裝渡江,近萬官兵悍不畏死地發起聲勢浩大的渡江行動,從李家鈺部兵力相對空虛的側翼實施突破。

指揮部裡的李家鈺剛要調集兵力馳援右翼,對渡江部隊展開迎頭痛擊,突然接到位於上游何家庵東岸三旅旅長的急報:對岸出現上萬劉文輝的官兵,至少有四十門火炮和近百門迫擊炮在向本部瘋狂齊陸射陸,三旅突遭打擊,損失慘重,前沿陣地已經丟失殆盡,整條防線岌岌可危,請求急派援兵!

李家鈺大吃一驚,第一個判斷就是鄧錫侯部完了,再不果斷撤退就有遭受敵軍兩路夾擊的危險。再聯想到唐式遵部的慘敗和潘文華部的後撤,李家鈺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全線向資陽撤退的命令。

在猛烈炮火支援下發動何家庵強渡的兩個旅,正是趙東全指揮的川南警備部隊的兩個精銳旅,裝備精良、戰力強橫的將士分別是暫編步兵一旅和暫編山地旅,一萬二千將士幾乎沒有遭到李家鈺部的任何抵抗就成功渡江,上岸經過短暫的集結,立即兵分兩路,殺向成都,一路高速開進心無旁騖,遇到鄉鎮零星守軍的抵抗也不管不顧,勇往直前,僅用兩個小時就殺到成都西南方向的雙流永柞寺,與聞訊趕來阻擊的鄧錫侯部一個團迎頭遭遇。

奉命全速衝入成都的山地旅繞道而過,沒有與敵接觸,正在匆忙佈置阻擊陣地的敵軍見狀非常驚訝,又擔心放過山地旅之後被其繞到身後實施夾擊,因此只能硬著頭皮分兵一半趕去阻擊,如此一來,本就稀少的兵力更為空虛,原本就尚未建立的陣地更加混陸亂陸。

左翼齊頭並進的安家軍暫編步兵旅將士哪裡會放過這等機會?鼓足勇氣齊聲吶喊,僅一個衝鋒就撞進裝備簡陋、驚慌失措的守軍陣地,先頭團將士用輕機槍、衝鋒鎗和手榴彈一頓招呼,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揚長而去,後續湧上來的兩個團將士輕鬆對任何移動目標展開殺戮,同樣毫不停頓,穿越而去,整個戰鬥從打響到結束,僅用去不到十五分鐘,只留下的一個連負責清除敵軍殘餘目標,救治受傷弟兄並收繳到處散落的武器彈陸藥陸。

中午一點四十五分,經過二十分鐘休息的萬餘官兵,開始發起猛烈衝擊,從六個方向殺開血路,闖進防守漏洞百出的成都城,與鄧錫侯部守備旅展開大規模巷戰。

訓練有素的安家軍警備部隊將士在各自連排長率領下,各自為戰,採用炸開民居院牆等快速有效的方法,避開守軍設置在一個個街頭巷口的阻擊火力點,用密集的手榴彈迅速肅清一個個障礙,用陸操陸作簡單、火力強大的自動武器消滅一個個頑抗之敵,一步步將魂飛魄散的殘存守敵趕到城北,開始了更為血腥而猛烈的無情殺戮。

鄧錫侯部官兵何時見到過如此強橫無情的敵人?倖存的絕大多數扔下了武器,四處逃避,灰陸色陸的軍裝、陳舊的步槍,扔得滿街都是,身穿劉文輝部藍灰陸色陸軍裝的安家軍兩個旅將士僅用了一個小時二十五分鐘時間,就全部佔領整個成都,完全控制了省陸政府陸、中央銀行、報社、軍營和諸城門等戰略要地,死傷弟兄不到千人。

下午五點十五分,劉文輝部邊防獨立師和兩個衛戍團趕到成都,安家軍兩個旅立即展開防務交接,抬上死傷弟兄,沿原路悄然撤退,川康邊防軍獨立第二師的番號也隨之悄然撤銷。

下午六點,夾江總指揮部裡的劉文輝接到陳鴻文從成都發回的捷報,感激之下,親自前往後院,向準備撤回川南的趙東全致謝。

趙東全非常客氣地將安毅發來的密電呈給劉文輝,劉文輝看完當即做出保證:

二十四小時之內,已經擊潰王瓚緒部、正在對敵軍展開猛烈追擊的三個師,定會佔領自貢。屆時,劉文輝將親自前往,面見安毅以表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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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六章 大義凜然的擴張(八)

「號外、號外,四川大戰再起,劉文輝反敗為勝,佔領成都!」

「特大新聞:岷江一戰劉湘聯軍損失慘重,劉文輝擊潰劉湘聯軍,十萬主力越過岷江,三個師乘勝追擊攻向自流井(自貢)。」

「川陝紅軍徐向前、張國燾乘機南下攻打川北重鎮!」

「西川豪強鄧錫侯損失慘重,丟掉成都逃亡德陽綿竹!」

「劉文輝通電嘉獎三軍,謂最日一戰殲敵五萬,俘虜無數,喪失已久之自流井也在其大軍合圍之中,剋日可下……」

「據川南廣播電台權威消息,劉文輝部出乎意外反攻得手,強渡岷江高歌猛進,先後佔領成都、仁壽、容縣、井研、威遠等地區,劉湘聯軍損失慘重,一潰百里,急退至資陽、內江、隆昌一線……」

廬山「美廬」,委員長官邸。

「什麼?劉文輝竟然攻克自流井,威陸逼陸內江?」蔣介石聽完葛敬恩、林蔚等人的急報,不可置信地驚呼起來。

葛敬恩重重點頭:「是的,委座,昨日下午開始,安毅將軍應屬下請求,陸續發來川中激戰的戰報,自昨日上午劉湘下令聯軍全線後撤開始,劉文輝各部果斷抓住對手退過岷江、立足未穩之機,猛然發起全線反擊,繼北線伏兵突發直陸插陸兵力空虛的成都之後,南線三個師近三萬五千人馬從四個江段飛速渡江,僅半個小時交鋒,即順利擊潰兵力分散的王瓚緒部,王瓚緒部近三萬官兵士氣全無亡命奔逃,劉文輝三個師兵分三路,窮追不捨,王瓚緒部十不存三,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抵抗,自流井僅有劉湘一個守備團駐紮,也無法抵抗士氣如虹的劉文輝部夾攻,於今日上午八時全線崩潰,劉湘一萬援軍趕到內江時,已經無力回天。」

蔣介石無比震驚:「真沒想到,劉文輝竟然在極端被動之下反敗為勝,之前我們都太小看此人了!」

林蔚也非常感歎:「這一仗實在出人意料,縱觀全局,劉文輝部有如神助,總能避實就虛,招招打在劉湘聯軍的薄弱之處,從一開始就利用劉湘聯軍的驕傲自大頻頻示弱,誘敵渡江之後果斷髮起半渡猛擊,或巧妙設伏連施巧計,每一個局部都打得有板有眼,堪稱傑作,不但連續殲滅唐式遵、鄧錫侯兩部近四萬人馬,還以奇兵輕鬆擊潰北線鄧錫侯和李家鈺兩軍最弱的結合部,馬不停蹄,直搗兵力空虛的成都,差點兒讓突遭伏擊慘敗而回的鄧錫侯軍全軍覆沒,嚇得鄧錫侯一口氣跑到德陽才敢停下喘氣,劉湘兩部主力折損過半也回天無力了。細細想來,總覺得劉文輝部的每一個決策都經過精密推敲,似乎對劉湘聯軍任何一部的情況都瞭如指掌,實在難以想像啊!」

蔣介石心中一凜:「你是說,劉文輝很可能獲得外力支持?」

「這……屬下不敢肯定,不過,劉文輝常年與湘西張弘欒將軍展開貿易往來,早有傳聞,劉文輝部的火炮、機槍等輕重武器,都是從湘西兵工廠購進,安毅將軍的川南駐軍兩次換裝,估計也賣給劉文輝不少武器,因此劉文輝部才擁有強於劉湘聯軍的火力裝備,這也是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

「根據戰報和重慶方面傳來的消息,劉文輝各部的火炮突然劇增一倍不止,每個師都擁有大量迫擊炮,許多官兵都配備有捷克機槍和衝鋒鎗,使得毫無防範的聯軍各部一個照面,就被其強大的火力打懵了。」林蔚如實說出心中反覆思考的結果。

「一定是了,一定是了!我應該一開始就想到他的,劉文輝這輩子什麼時候這麼高明過,看來,他要染指巴蜀了……」

蔣介石徐徐坐下,腦海裡再次出現安毅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葛敬恩苦笑道:「委座,看樣子安毅將軍不會如此短視,四川內戰曠日持久,安將軍也多次公開呼籲交戰各方和平談判,從未介入各方爭端之中,如果此次他暗中支持劉文輝部的話,估計也僅僅是出售武器彈陸藥陸,以安將軍的謹慎,斷然不會輕易趟這灘污水的。」

「這就夠了!川軍的裝備都一樣,都是些老掉牙的陳舊武器裝備,一個高達一萬五千人的主力師,全部加起來也就八到十六門火炮,迫擊炮和輕機槍都少得可憐,劉文輝在安毅的幫助下大量購入輕重武器,一個師的火力就能頂得上劉湘聯軍兩個師了,怎能不勝?」

蔣介石說完又是一歎,他突然發現,整個四川的形勢已經失控,原本樹立二劉勢均力敵相互制約的局面已經不復存在,可是這又不能指責安毅,戰火本就是劉湘率先挑起,是劉湘打破了這個平衡,才讓安毅趁機漁利,而且還讓人抓不住他任何的把柄。

葛敬恩想了想,再次進言:「委座,現在劉湘聯軍的處境異常糟糕,川陝紅軍徐向前部和張國燾部見此機會,也突然發難了,四個軍八萬餘人東起宣漢西至廣元,快速南下,猛攻劉存厚的達州、楊森和范紹增的巴中和通江,以及田頌堯的廣元一線。如今劉湘剛剛大敗而歸,自顧不暇,恐怕難以給予以上各部任何幫助,若是擋不住徐向前、張國燾、李先念、何畏等川陝紅軍主力南下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蔣介石頻頻點頭:「如今只有以中央名義,對四川內戰進行強烈干預,盡快制止劉文輝部的乘勝進攻,才能讓劉湘及其聯軍緩過氣來,共同對付最大的敵人川陝紅軍!堪侯,你立即通知暢卿先生速來合議。」

「委座,職下來遲了!」

楊永泰大聲應答,快步走到蔣介石面前,送上一份文件,再次後退半步:

「委座,最新消息,劉文輝部已經佔領自流井及其周邊六大鎮,三萬大軍與劉湘部兩萬五千官兵對峙於內江以南的永安鎮,中央再不斡旋,恐怕大戰一觸即發啊!還有,范紹增已經率部退往達州,楊森部失去護翼,已被徐向前指揮王樹聲三十一軍兩面夾擊,戰敗就在旦夕之間了。巴中淪陷,平昌、儀隴一線必將不保,形勢危急啊!」

「暢卿以為如何?」蔣介石問道。

「當務之急,請委座立即通電全國,要求四川各部立即停戰,再分別給劉文輝、劉湘致電,再次確認劉文輝四川省陸主席陸職務,命令他立即停止進攻,等待中央特使前往斡旋。同時安慰劉湘,繼續命其擔任四川省善後總辦一職,可承諾將會對其進行大力扶持,制止劉文輝部趁其腹背受敵之際再次發難,以目前雙方實際控制線為停火線,悉數聽從中央特使調解。

「職下以為,劉文輝已經收復大部分地盤,再打下去他也受不了與日俱增的兵力和財力損耗,只需給個台階,他就會趁勢風光而下;劉湘聯軍慘敗之後,也無力再戰,至少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無力撼動劉文輝,特別是其中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鄧錫侯部實力大損,十僅存三,哪怕嘴上叫囂也無濟於事,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些因素劉湘是心知肚明的,只需委座親電劉湘,多加安撫,就能使得四川內戰暫時平息,這才能集中兵力和精力,對付陸共產陸黨的軍隊。」

楊永泰毫不隱瞞地將意見陳述,分析得頭頭是道,頗為精闢。

「看來只能如此了!」

蔣介石立即口授電文,命令侍從參謀盡快發送出去,同時再給南京的汪精衛去了份電報,要求汪精衛以中央陸政府陸名義,對四川內戰各方大加安撫。

系列電文擬定好後,蔣介石再向身在重慶的賀國光、曾擴情發去密電,並採納楊永泰的建議,給剛從北平回到南京的何應欽發去電令,任命何應欽為中央軍委特使,立即飛赴重慶,想方設法從中斡旋,並動員各部把槍口轉向迅速發動南下攻勢的川北紅軍。

一切進行完畢,楊永泰再向蔣介石提出建議:

命令安毅派出兩個師兼程北上,暫交四川省善後總辦兼剿匪司令劉湘將軍指揮,以防徐向前部乘勝南下,危及南充、廣安一線。

蔣介石沉思片刻,沒有表態,他知道哪怕安毅奉命而為,劉湘能否放心讓安家軍北上還是個問題,值此非常時期,如果因為安家軍的北上而惹出什麼麻煩,反而會讓四川的局勢變得更為錯綜複雜。

楊永泰看出蔣介石的擔憂,也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這麼一說已基本達到他的目的,至少在今後的四川剿匪中,安毅出兵是跑不掉的事,就連蔣介石也不願看到安家軍養精蓄銳,步步發展壯大,能通過堂而皇之的理由消耗安家軍的有生力量,是方方面面都願意看到的事,不止他楊永泰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和要求。

要事處理完畢,眾心腹先後離去,蔣介石再次想到了安毅,他非常不願意安毅與劉文輝產生任何的聯繫,等不願看到安毅借此陸亂陸局步步擴張,否則對蔣介石的四川計劃影響很大。

可是從目前發生的一切來看,似乎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安毅的影子,從川東南的武隆,到川西平原富庶的成都周邊地區,所發生的一些無不有安毅的因素在裡面,截止前日,安毅的兩個師已經佔據了川東南三縣一鎮,而且擺出了一副長期駐守的姿態,打著剿匪的旗號,大義凜然地成功擴張,加上劉湘戰敗之後實力大不如前,根本就無法對偏遠的、從來都是名義上統治的大片地區實施有效管理。安毅佔領這片地區之後,誰也趕不走他了。

難道說,安毅僅僅是為了川東南商道的安全嗎?不!絕對不止這些,就算安毅胸無大志,他身邊越聚越多的智囊和猛將,誰會甘於平庸?

想到這裡,蔣介石情不自禁站起來,輕輕踱步,細細思考,走出幾步,他突然停下,回到桌子後面坐下,再次親擬了一份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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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七章 大義凜然的擴張(九)

南京陸政府陸以及汪精衛、蔣介石的通電非常及時,四川內戰各方此時已精疲力竭,卻又處於高度緊張之中。

徐向前、張國燾率領的八萬紅軍進展神速,所向披靡,在兩百餘公里的川北一線,打得劉湘聯軍丟盔卸甲,急退百里,下午四點巴中失守,楊森部戰損四千於眾;下午五點四十分,達州再傳噩耗,范紹增、劉存厚部在紅軍重兵夾擊之下,根本無力抵抗,倉惶棄守達州,南撤大竹,川軍各部戰死和逃亡者高達兩萬餘人,損失大批武器彈陸藥陸及糧草輜重,轉眼之間,川北大部均被紅軍佔領。

惱羞成怒的劉湘此時已經到達內江,企圖指揮殘部,與劉文輝在內江一線決死一戰,尚未完成兵力調配,就連續接到巴中、達州失守的消息,劉湘又驚又怒,差點兒當場吐血,在眾謀士的苦勸之下,授意麾下大將潘文華發表通電,服從中央和蔣委員長的「電諭」,通電全國表示「以巴蜀萬千黎民為重,主動停火服從中央號令」。劉湘本人則選擇了沉默,以維護自己慣有的尊嚴,企圖再次佔領政治上的主動。

劉文輝傍晚時分趕到自流井,接到川南發來「巴中、達縣失守、紅軍各部高歌猛進,繼續南下,劉湘部衛戍重慶的兩個師被迫北上迎敵」的密報,頓時信心大振,志得意滿,不緊不慢地指揮攻克自流井陸逼陸向內江的三萬五千將士,構築陣地,嚴陣以待,擺出一副不依不饒、隨時展開再次進攻的架勢。

晚上八點,匆匆飛抵武漢的中央特使何應欽以軍政部長的名義,通電全國,要求四川交戰各方保持克制,停止內戰,他本人將在次日上午飛抵武漢,召開「衝突各方和平談判會議」,並呼籲四川各界共同努力,敦促交戰各方達成停戰共識。在通電的最後,何應欽要求同是川籍的「川湘滇黔綏靖公署主任安毅將軍、川南各界應發揮其影響力,共同做出積極努力,協助中央全力制止四川內戰的再度發生」。

何應欽自作聰明的最後一段通電,本意是不讓雄踞川南的安毅獨善其身,意思是讓全國各界都知道安毅部在川南的事實割據,也是四川四分五裂的一個重要因素,暗示安毅對四川的連連內戰負有一定責任,至少負有冷眼旁觀、毫不作為的責任。

……

當晚十點,一個由三十五輛軍車組成的運輸車隊,從南向北,開到自流井以南十七公里的文昌宮,等候多時的劉文輝急令警衛旅官兵迅速卸下車上的大批彈陸藥陸和陸藥陸品,在嚴密的警戒之下,無比熱情地將安家軍統帥安毅、副官長沈風道、作戰處長方鵬翔等將領迎入文昌閣。

三個半小時後,車隊悄然駛出小鎮,帶著滿載而歸的安毅及其眾將返回南面七十公里的敘府。

次日上午九點三十分,中央特使何應欽、重慶行營主任賀國光、行營秘書長曾擴情等人,在劉湘與聯軍眾將的迎接下,進入內江公署大院,劉文輝向全國發表的「停戰通電」適時而至。

劉文輝在電文中,歷數劉湘歷次挑起內戰的罪行,憤憤然表示接受中央的調停,服從蔣委員長、汪院長的領導,從通電發佈之時開始全線停戰。通電的最後,劉文輝大義凜然地要求劉湘承擔發起內戰的完全責任,並責成劉湘必須對本部以及數百萬巴蜀父老鄉親因此而蒙受的損失,予以公開道歉和賠償。

公告一出,劉湘勃然大怒,可又沒有了放手一戰的底氣和實力,只能怒氣沖沖地當著何應欽、賀國光、曾擴情等人的面,把所有責任推到「貪得無厭殘害人民」的劉文輝身上。

何應欽等人極力安慰,大加開解,劉湘及其麾下將領的怒火才稍微平復,會議得以繼續進行。

會議重新開始不到十分鐘,再次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打斷:負責與川南和湘西聯軍南北呼應、共同剿匪的劉湘第四師第九旅,於半小時前在川東石柱縣十五公里的江池鎮,遭到紅軍黃漢部和賀龍部的突然襲擊,第九旅在三面夾擊之下,苦戰兩個小時,最終不敵,全軍覆沒,五千四百官兵僅剩旅部三百餘人衝出重圍,倖免於難,石柱縣城亦隨之失守。

這下劉湘終於抓狂了,急令第四師第八旅退守豐都。

何應欽等人也著急了,北線的徐向前部大軍趁劉湘各部兵力空虛、無法速援的有利時機,繼續揮師南下,向大竹、渠縣、西充、鹽亭一線展開猛烈進攻,東線的黃漢、賀龍部又突然聯合攻擊,轉眼間生生吃掉劉湘主力部隊一個旅,如不能及時調集援軍,擋住紅軍的進攻,四川的前景將不堪設想。

停戰談判的前期會議,突然變成了剿匪軍事會議,何應欽一面急電劉文輝保持克制,盡快前往內江會晤,一面將四川險情急報蔣介石。

心滿意足的劉文輝卻在這個時候,瀟灑地拍拍屁股趕赴成都去了,何應欽要談也只能到劉文輝重新佔據的成都,去和他這個名義上的四川省陸主席陸談。

焦頭爛額的劉湘則與麾下眾將,緊急商議對策,嚴令范紹增、劉存厚決不能再後退半步,同時在兵力捉襟見肘的情況下,從重慶郊縣急調四個守備團火速北上,增援劉存厚和范紹增的大竹至順慶一線。

……

上午十點四十分,敘府安家軍司令部。

參謀長葉成根據情報處破獲的劉湘、劉文輝部電報內容和各種情報反饋,指著大型地圖,向三十餘名與會將校通報戰情,最後進行歸納總結:

「……根據我們與劉文輝部達成的秘密協定,由二十四軍參謀長謝馳將軍親率第十六師進駐自流井,其中四十六旅進駐內江與自流井之間的永安鎮,承擔起對北線和東線的警戒任務。同時,由警備部隊參謀長趙東全將軍率領新編成的警備第七旅,接管自流井縣城和周邊各鄉鎮的控制,以最快速度安撫民眾、恢復治安。以上兩部的出發時間為明日上午八點,必須在明日下午三點之前完成防務交接工作,劉文輝部的三個師與我軍完成防務交接之後,陸續西撤。」

謝馳和趙東全起立領命,眾將對如此順利地把盛產鹽礦的自流井納入囊中,興奮不已。

葉成示意謝馳和趙東全坐下:「根據蔣委員長突然發來的急令,我軍目前駐紮在武隆至萬盛場一線負責剿匪的三十九、四十四兩個師,必須與張存壯將軍的四十四軍第三師一起,共同北上,對黃漢和賀龍部盤踞的川鄂湘地區展開圍剿。

「對於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我建議司令和各位弟兄不要公開牴觸,而是應該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並且讓三十九師立即北上,先進駐此地再說……就是這兒!」

「南川?」

眾將大為振奮,看清地圖上的南川縣城之後,所有目光全都轉到了安毅臉上。

顧長風哈哈一笑:「司令,不能再猶豫了,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劉湘如今四面受敵,攪得他焦頭爛額,他的十萬主力部隊數日內沒了一半,北面的徐向前部大兵壓境,勢如破竹,劉湘不但已經從老巢重慶抽兵北援,還得時刻防備神出鬼沒的黃漢部、賀龍部對他的川東各部發動襲擊,這個時候咱們不趁機取下南川,更待何時啊?」

雙眼發紅、神陸色陸疲憊的安毅點點頭:「南川肯定要占,但是如何佔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不能做得太出格,因為那裡還有劉湘的一個新編守備團駐紮,要是我們做得太過分的話,劉湘肯定懷恨在心,也會引起當地民眾的驚慌甚至不滿,因此,二十四軍政治部必須拿出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案才行,否則今天駐紮進去,明天還得退出來。」

「司令,要是屬下想辦法策反南川新編守備團,讓整個團官兵投靠我們,劉湘還能說什麼嗎?」二十四軍政治部主任鄧傳祥問道。

「如果這樣,我給你和你的政治部弟兄記功!」

安毅大喜過望,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知道這個問題至此圓滿解決了,以目前劉湘部的窘境以及鄧傳祥等人的手段,南川守備團的投靠將會手到擒來。

葉成的任務已經完成,在弟兄們的熱議中回到位置上,示意下面的事情交給安毅了。

睏倦的安毅不再浪費時間,站起來立即點將:「展到、杜易,散會後你們一起去見見蔣先生和川南商會的鍾會長,一定要在明天上午,讓自流井工商界和知識界發起聲勢浩大的遊行請願活動。

「自流井商界的大批士紳名流長期以來與我們保持友好的貿易合作,他們從我們這兒購進精鹽加工和包裝機器、以及與我們聯合建立大型制鹼工廠的事務一直在談,劉文輝佔領自流井之前,我們已經對他們有所讓步,從鍾會長和我們情報站反饋回來的消息來看,非常樂觀,雙方已經初步達成合作願望,他們將代表工商界,表明對我們的支持。

「至於知識界,那就更不用說了,我們的各級學校一直都是自流井地區羨慕的地方,很多富裕人家的子女都在我們全寄宿的童子軍校和理工大學附中讀書,蔣先生等人也為咱們的這一天做了大量工作,你們所要做的,就是把自流井的遊行請願活動搞得更為嚴密,聲勢也更為浩大,做得更有序更安全,不要出現任何意外。

「一直想要採訪自流井和內江前線的中外記者們,將會在今天下午獲准進入自流井地區,他們是民意的最好見證者。」

「是!」

展到和杜易起立領命。

會議散去,安毅立即驅車趕赴機場,在楊斌乘客機「前往南京出席會議」之前,單獨進行了二十多分鐘的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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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八章 家事國事

傍晚,多日來第一次能連續沉睡五個半小時的安毅睜開眼睛,晃眼看到兩位嬌妻恬靜地坐在陽台上低聲聊天,兩人手裡,似乎是一件攤開的小織物,餘暉將窗外層林盡染,清爽的風兒輕撫寬大窗前的紗簾,靜謐的院子裡,不時傳來聲聲翠鳥的啼鳴。

「媽媽,爸爸醒了。」

不到五歲的兒子承承歡快地從地毯上爬起,通知完兩位媽媽,快步來到安毅枕邊。

安毅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側過身子,輕輕握住兒子的小手:「怎麼,今天不去幼稚園?」

承承伸出細嫩的小手,好奇地撫陸摸陸安毅下巴上一周來顧不及剃掉的鬍子,用稚嫩的聲音,非常嚴肅地回答:

「夏老師和很多老師下午要上街遊行,我們就放假回家了。老師說,在我們北面有個很近的地方,叫做自流井,那裡的地下有很多很多鹽巴,可是都被軍閥霸佔了,那裡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他們吃不飽,穿不暖,生病了爸爸媽媽也沒錢買陸藥陸,他們也沒有幼稚園,是嗎,爸爸?」

安毅隨即想到今天下午由陸政府陸部門組織的川南各縣大遊行,目的是造出聲勢,引導和聲援自流井地區的民眾,為自流井地區納入川南行政區版圖創造輿論和民意上的良好基礎。

安毅伸手刮了刮兒子的小臉蛋:「你們夏老師說得很對,那裡的人民很窮,每個月,軍閥和那些不好的陸政府陸官員,都要強迫他們繳納很多錢,所以小朋友們的爸爸媽媽很窮,大多數人一個月吃不上一次肉,和你這麼大年紀的小朋友很多,他們因為家裡窮,到現在都沒見過牙刷、香皂,更沒有玩具和一起上學的小朋友。不過,情況很快就會變好,從明天開始,我們軍隊的叔叔們就要到那裡去了,建立新陸政府陸,建起新學校,讓小朋友們不用花錢也能上學唸書,生病之後不用花錢也得到醫治。」

「爸爸,我每天都有肉和雞蛋吃,我想分點兒給那裡的小朋友,可以嗎?」承承在兩個母親的良好教育下健康善良,加上優越的家境和對父親的崇敬,擁有比尋常孩子更多的慷慨和同情心。

安毅認真地點點頭,坐起來佯裝考慮片刻,彎下腰向兒子建議道:

「天氣很熱,要是你把省下來的肉和雞蛋送到那邊,恐怕就不新鮮了。這樣吧,從這個星期天開始,你幫馬伯娘(小杏花的母親馬大嬸)和媽媽修剪院子裡的花草,掃地或者收集地上的落葉,馬伯母每次都會給你工錢,你把工錢攢起來,攢到一塊錢的時候,我就帶你到民政局大門前的募捐處,投進那個紅陸色陸的大箱子裡,讓民政局的叔叔阿姨們一起送給自流井的小朋友,好嗎?」

「好的!爸爸,我去過那裡,雲媽媽帶我去過,雲媽媽放進那個大箱子很多錢,說是等錢裝滿了,就能給各地小朋友建學校。」承承說完抬起頭,望向來到身邊的兩個媽媽,臉上滿是自豪之陸色陸。

馮潔雲對安毅笑了笑,輕撫承承的小腦袋:「走吧,承承,快開飯了,我們先下去,你姐姐也快回來了,洗完手我們一起等爸爸。」

「好的。」

承承牽著馮潔雲的手一起下樓。

安毅轉過頭,面對滿臉幸福的楚兒,輕輕把她攬到懷裡,輕撫她凸起的大肚子,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楚兒,我沒盡到個丈夫的責任,讓你整天挺著個大肚子忙裡忙外的,諾大個企業全都壓在你肩上。」

「別這麼說,毅哥哥,你整日奔波不更累嗎?和你相比我都慚愧了,我有很多專業管理人員幫忙,每天坐在家裡看看報表就行了,根本不累。倒是你,從華北回來,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現在又瘦了,雲姐姐也時常歎氣,說你是她平生僅見的、心懷萬民的偉丈夫……哎呀!我差點兒忘記了,你得好好關心雲姐姐,她懷孕了,最近反應好厲害,時常吐得書都寫不下去,多得馬大姐天天做酸梅湯和清淡的飯菜,這兩天才好一些。

「雲姐姐不讓我給你打電話,說川中內戰打成這樣,你肯定忙壞了,不讓你再陸操陸那麼多心。」

楚兒頗為幽怨地望著丈夫的眼睛。

安毅欣喜地扶起楚兒:「我的天吶!怎麼這麼快?雲兒不是說晚點兒再要孩子的嗎?怎麼就……」

「啪——」

楚兒輕輕打了一下安毅的手:「你這壞蛋!這幾個月我懷著孩子不能服侍你,讓你到雲姐姐那去,你卻也把雲姐姐給弄慘了,還好意思說晚點兒……哼!看你這高興樣,歡喜還來不及呢,對吧?」

安毅嘿嘿一笑,站起來逗了楚兒幾句,在楚兒的笑聲中快步進入洗漱間,三下兩下洗刷更衣完畢,攬著楚兒懷孕八個多月的腰身,萬分憐愛地扶下寬闊的樓梯。

……

晚七點,廬山美廬,蔣委員長官邸。

轎車徐徐進入院門,開到別墅正門台階之下,一身中將戎裝的楊斌,在鄧文儀熱情的招呼下鑽出車門,急忙道謝,隨即快步上前,面向笑容可掬的蔣介石,舉手敬禮:

「川湘滇黔綏靖公署副主任、警備司令楊斌奉命向委座報到!」

蔣介石愉快地點了點頭:「一路辛苦了,來來!進去吧,這是私下見面,不用這麼拘束,先吃個便飯,吃完我們再好好談談。」

楊斌恭敬致謝,跟在蔣介石身後半步進入大門,很快看到裡面正在一起聊天的尹繼南和久別的曲慕辰,還有熟悉的保定師兄張治中和楊傑等人。

尹繼南和從參謀本部第一廳臨時抽調而來擔任軍官團教官的曲慕辰見到楊斌,驚喜不已,兩人上前與楊斌親切見面,問候良久才記得是在蔣介石家裡,歉意地向已經坐下的蔣介石、楊傑、張治中等人點點頭,在侍從的引領下,分別就坐。

整個晚餐期間,沒有任何人多說話,可只要一開口,談的都是公事。

張治中由於與安毅時常有書信往來,師生之間經常就某一問題通過書信探討,因此對川南陸政府陸特立獨行的那一套頗為熟悉,問了楊斌幾件新政和重點工程的進展,對楊斌的能力極為讚賞。

楊傑則對設在敘府的士官學校非常重視,聊了一下,借此機會告訴楊斌:中央陸政府陸和軍委已經同意德國人請求,由德國軍事院校兩名教官、中央軍事顧問團兩名德籍顧問和三十名德國陸軍優秀學官組成的軍事代表團,將從十月一日開始,到設在敘府的中央陸軍士官學校,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軍事交流和觀摩。

楊傑說完補充道:「如果時間允許,屆時本人也將率領陸大一批新學員到敘府,與安毅等將領親自授課的高級班學員展開交流,特別是戰術研討方面的交流。

「到目前為止,全國各大軍事院校中,只有士官學校編寫了全套的戰術專業教材,其中對淞滬抗戰和華北抗戰各次戰鬥戰役的記錄最為全面,資料也最為翔實,不但包括我中央軍經歷的每一次戰鬥,還有東北軍、晉綏軍、西北軍和當時的抗日同盟的歷次戰鬥情況,聽說時間跨度最早追溯到陸九一八陸戰前,最晚也到停戰協定簽署後吉鴻昌、方振武等部的幾次對日戰鬥,兵種戰法涉及到地面部隊、航空部隊、防空部隊等多兵種聯合作戰。

「這是一本非常難得的軍事著作,足以填補我軍教育的空白,對以後的對日作戰有著重要的借鑒和促進作用,只可惜至今為止,我仍然沒機會看到這本書。」

眾人聽了楊傑的話,全都關注地望向楊斌,一直不吭聲的蔣介石眼裡也多了幾許詢問的意思。

楊斌擦了擦嘴,如實說來:「耿光兄說的這本書,小弟已經看到了,雖然只是戰術專業試行教材中的第四冊,卻被列為高級班重要的一門考試功課。這本三十多萬字教材的主編正是安將軍本人,編者包括顧長風、謝馳、趙瑞、劉卿、方鵬翔、展到等十餘名將校和一批基層指揮官,其中對戰時政治工作、軍需後勤應急對策的陳述與總結,非常獨到和詳盡。

「前幾天我聽安將軍說,想把這兩部分拿出來另編成冊,加上北伐以來我軍諸戰役和典型戰鬥中的相關範例,合編成士官學校四大專業的必修教材。安將軍對軍隊政治教育和軍需後勤工作非常重視,估計也是這本新教材遲遲未能正式編定的原因之所在。」

楊斌這一番對安毅及川南將校故作疏離的話,讓眾人聽了興趣大增,張治中很想就此教材的推廣請示蔣介石的意見,但慎重的張治中四下看了一眼,選擇了稍後單獨請示。

蔣介石難得地停止用餐,讚揚士官學校在專業理論和實戰總結方面的融合教學做得很出陸色陸,對士官學校的教學質量和日益擴大的名氣也非常安慰,最後感歎地說還是安毅有眼光,四年來選拔一批批德才兼備的低級軍官留學德國各軍事學校,總數已經高達一百多人,估計這一兩年,第一批學員就會學成回國,再過幾年,士官學校的師資力量必將是全軍各校之冠。

蔣介石的一番感慨,讓眾將深深地體會到他此刻的矛盾心情,於是在接下來的進餐中,沒有人再說話,晚餐也因此很快結束。

眾人小聚片刻,陸續告辭,楊斌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被蔣介石請進房間,單獨談話,只有張治中和楊傑知道,從今天起楊斌將作為軍官團教官之一留在廬山,至於蔣委員長要留楊斌多久、又談些什麼,誰也不敢妄自猜測議論。

坐在書房前廳的沙發上,楊斌始終保持他慣有的軍人姿態。今天中午他到了南京軍委報道才知道,「臨時會議」改在廬山召開,到了廬山又從迎接的鄧文儀嘴裡得知,「臨時會議」原本就是針對四川內戰如何善後等問題召開的,因川中局勢突變,還需要等待何應欽從四川回來才能舉行。

楊斌不知道鄧文儀所說的「因局勢突變」指的是什麼,但楊斌知道肯定會與自己效命的川南有關,而且事關重大,否則,蔣委員長不會請他共進晚餐,也不會在晚餐之後把他單獨留下,更不會在四川局勢瞬息萬變的情況下,突然以臨時會議的命令把自己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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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九章 聯而不合(一)

進入八月,大面積的降水轉移到北方地區,黃河中上游暴雨成災,數日不絕,八月三日河南滑縣傳來黃河暴漲淹堤、災情不斷擴大的消息,國內氣象專家終於坐不住了,群起呼籲,斷言如不採取果斷措施,黃河、淮河沿岸數省與山東地區將會因黃河決堤大面積受災。

同日從川中傳來的消息,與河南遭受水災一樣,引起全國上下一片矚目:上午八點開始,剛剛經歷戰火的四川自流井地區的三萬餘民眾「自發舉行」聲勢浩大的遊行請願活動,數萬各界民眾高呼「反對內戰」、「重建家園」等口號,彙集到縣陸政府陸門前,當著數十名中外記者和一群駐軍將校的面,由當地德高望重的工商界代表和教育界代表,把請願書上呈給剛剛復職一天的原縣長。

四十餘歲的縣長劉文清原是劉文輝佔據自流井時任命的縣長,一年前劉湘打下自流井之後劉文清被趕走,如今劉文輝再次打了回來,劉文清自然又被請了出來,暫時行使縣長職責。當劉文清接過萬民請願書時,百感交集,淚流滿面,再三向自流井縣數十萬民眾致歉,宣佈將遵從人民的意願,並自動辭去縣長一職,由父老鄉親推舉的縣長接任。

民眾驚愕之際,劉文清身邊站著的劉文輝部的兩個主力師師長分別站出來表態:軍隊將遵從自流井父老鄉親的意願,從本日起停止內戰,陸續撤出自流井地區,把政權交給人民選擇的代表。

聽到這振奮人心的消息,數萬民眾欣喜若狂,沒想到事情會辦得如此順利,很多人一時忘了劉文清當政期間的諸多盤剝勒索,對「深明大義、順應民心」的劉文清齊聲歌頌,原本還是無比憤怒的數萬民眾,頓時像過年一樣歡聲震天,滿懷希望,由各界推舉的縣議會九名成員立即隆重登場,宣佈自流井加入安毅將軍領導的川南陸政府陸,請威名遠播、愛民如子的安家軍進駐本縣,保護人民,依靠近在咫尺發展日新月異的敘府、瀘州兩地,大力改善民生,發展經濟……

九名縣議員的發言,點燃了數萬民眾埋藏已久的希望之火,安家軍和安毅的名字,很快響徹自流井的每一片土地,各界代表以從未有過的高效,組織起盛大的歡慶儀式。

兩個小時後,劉文輝在成都督軍府發表通電,向巴蜀千萬百姓表示歉意,決心重整經濟,大力發展民生,借鑒川南成功的、深獲民心的新政,改革舊制,樹立新風。通電的最後,劉文輝表示將遵從自流井地區人民的選擇,並懇請安毅將軍為了四川千萬民眾的福祉,勇挑重擔,把自流井地區納入經濟高速發展的敘府經濟區,把因戰火以及劉湘的暴政而變得貧窮落後、天怒人怨的自流井,建設成為人民安居樂業的模範縣。

劉文輝的通電,引發的反響更為巨大,全國上下矚目一片愕然,對劉文輝數年來形成的壞印象大為改觀,「開明」、「誠摯」、「民主」等讚美詞彙,鋪天蓋地地飛到了「劉文輝省長」頭上。

臨近中午,川湘滇黔邊區綏靖公署主任安毅將軍發表通電:在自流井各界民眾的強烈呼籲下,經綏靖公署緊急會議討論後決定,川南駐軍第十六師將響應中央軍委的號召,服從中央特派的停戰小組組長兼軍委軍政部長何應欽將軍的指揮,迅速開赴對峙雙方停火線以及自流井地區,盡一切能力平復內戰,保護自流井地區數十萬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遵循自流井人民的願望,協助各界組建新的地方陸政府陸,大力振興地方經濟,川南陸政府陸、商會、各大企業、各界團體將會在教育、醫療衛生、農業生產和工商業發展各方面,給予自流井地區人民最大的支持,讓自流井數十萬父老鄉親早日過上安定富裕的生活。

通電的最後,安毅投桃報李,對劉文輝大加讚揚,對「四川人民在省陸主席陸劉文輝將軍領導下迅速擺脫貧困走向振興」充滿希望,表示將在今後的經濟發展和軍隊建設中,與劉文輝將軍領導的省陸政府陸和軍隊加強往來,攜手努力,共同為巴蜀人民幸福美好的明天盡力盡責。

安毅的通電,再次引發全國各界的強烈震動,誰也沒想到,戰陸亂陸不休數度更換主人的四川自流井縣,竟然成了中山先生倡導的第一個民權實現者,沒想到民主風氣和人民意願得到了擁兵自重的大軍閥劉文輝的尊重與服從,於是普遍懷著支持和期待的心情看待此事。至於剛剛被趕出自流井的四川另一個軍閥頭子劉湘高不高興願不願意,反而沒幾個人去注意。

川中自流井縣的突然變化,讓南京中央陸政府陸上上下下無比震驚,雖然這只是內戰不止、中央陸政府陸無法管轄的四川一個小小的縣級陸政府陸的政權更迭,但其所產生的政治影響,實在太大,弄不好已經失去民望、長期為中外所詬病的南京陸政府陸,就會因此而遭受更大的指責和抨擊。

於是,正在舉行的行政會議因此中止,大員們返回各部收集資料,決心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形成最終的決議,鄭重向全國民眾和國際社會表明南京陸政府陸的態度。

主持會議的行政院長汪精衛匆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等候已久的機要秘書劉首江快步迎上,在汪精衛耳邊一陣低語。

汪精衛微微吃驚,沉思片刻,點點頭示意把客人請進來。

身穿少將軍裝的參謀本部第四廳三處處長陳瑜來到汪精衛面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一個軍禮,低聲問候,隨即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向汪精衛請示。昨天晚上就已經通過劉首江獲知陳瑜真實身份的汪精衛矜持地點點頭,擺擺手示意陳瑜坐下,平靜地翻閱文件。

兩分鐘不到,汪精衛臉陸色陸漸變,抬起頭一臉凝重地詢問陳瑜:「陳處長,你們第四廳是不是把手伸得太長了?」

陳瑜不卑不亢,禮貌回答:「先生請別誤會,這是本廳鄭州站五日前上呈的急報,直屬先生管轄的陸治黃委員會陸秘書長兩次在私下場合聲稱,並沒有收到中央陸政府陸應於一個半月前下撥的黃河治理款項。

「考慮到眼下河南水災越演愈烈大有加重之勢,陳瑜不得不冒昧前來向先生匯報情況,以免屆時流言四起,影響惡劣。事情已畢,陳瑜不敢耽誤先生的寶貴時間了,先生如有吩咐,陳瑜隨時願意效勞。」

說罷,陳瑜站了起來,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慢!陳處長請坐,有事可以好好談嘛……依照常規程序,陳處長的這份報告理應由參謀本部總務廳提交軍事委員會,再由軍事委員會轉交行政院,因此冒昧地詢問一句,陳處長為何違反程序?此來奉誰的命令?」

說到最後,汪精衛嚴厲地注視陳瑜的眼睛。

陳瑜不為所動,微微一笑:「先生教訓的是,陳瑜不敢相瞞。歷年來,我們第四廳的老長官安毅將軍都對黃河災害極為關注,為此而做出的巨大貢獻有目共睹,雖然安長官已不再是我第四廳領導,但他對災區人民的關懷和對中央陸政府陸的信任一如往日。

「數日前,將軍致信於我,對災情日益擴大的黃河中下游地區非常擔憂,建議我廳密切注意,在災情和政治輿論方面多加關注,全力協助中央陸政府陸和當地陸政府陸,最後吩咐我最好能親自來覲見先生,看看有什麼需要他幫助的地方。

「先生,安長官一直以先生為楷模,心懷萬民、克己奉公,知道在目前中央的財政窘境和糟糕的政治氣氛之下,先生會遇到很多困難,因此委託陳瑜交給先生一封信,並轉達安長官邀請先生視察川南各地的願望……這是安長官委託轉交的信,陳瑜不打擾先生了,如先生召喚,陳瑜隨時願意效勞,再見!」

目送陳瑜離去之後,汪精衛迫不及待撿起桌面上輕飄飄的空白信封,皺著眉頭打開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整整兩百萬元的匯豐銀行現金支票映入汪精衛眼簾,除了支票,信封裡空空如也,沒有留下半個字。

沉默了足足五分多鐘,汪精衛收起支票,緩緩站起,對身邊一臉期待的劉首江笑著說道:「兩百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整整兩百萬。首江,你能從這兩百萬中看到什麼?」

劉首江有些無奈地回答:「安毅的氣魄確實非常人可比,一定是他知道我們挪用了兩百萬治黃專項款,用於建造上海中山圖書館和紀念館,知道我們沒有如期收到南洋華界的那筆贊助補上空缺,所以才用這兩百萬來換取先生對他佔據自流井的支持。」

汪精衛點了點頭,走出幾步緩緩停下,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雖然挪用的兩百萬沒有一分一毫進入我汪某人的口袋,但是若被政敵或者新聞界得知,我汪某終歸難以推卸責任,不得不說,安毅這一手確實打到我的痛處了,何況他的中央監察委員會職務仍然未被撤銷,他有權隨時對我進行彈劾……此子是我除蔣中正之外,在國內僅見的政壇強人,假以時日,恐怕他的前途將不可限量啊……首江,你後悔當初離開安毅嗎?」

劉首江愣了一下,在汪精衛含笑注視下,苦笑著點了點頭:「先生,當年一念之差鑄就今日結果,說實在的,屬下每每想起,無比愧疚,但是屬下從不後悔追隨先生,安毅儘管能力高絕,富甲天下,但是他的主義、他的思想和信念,與屬下所追求的格格不入,屬下只是在先生身上,看到實現中山先生遺願的最大希望,始終堅信只有先生才是先總理最忠實的繼承者。因此,屬下儘管對當年的一念之差滿懷羞愧,但對追隨先生、實現先總理的宏偉理想無怨無悔!」

「好!很好!」

汪精衛讚了兩句,走到劉首江面前,關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首江,你是我非常信任的助手之一,你的能力與忠誠無可置疑,所以,我想把眼前這件棘手的事情交給你來做決定,怎麼辦你拿出意見來吧。」

劉首江激動不已,挺起胸膛,鄭重回答:「先生,安毅的目的,不外於換取先生為首的中央陸政府陸對他不擇手段佔領自流井縣的支持,以換取自流井歸屬他領銜的川南陸政府陸治理的合法陸性陸。

「屬下以為,在目前條件下,既然連在二劉大戰中獲得決定陸性陸勝利、也最有資格佔領自流井的四川省陸主席陸劉文輝都拱手相讓,我們的選擇也大致清楚明瞭了。眼下四面受敵實力大損的劉湘根本就難以阻止安毅派軍進駐,加之他又獲得民心、獲得了社會輿論的廣泛支持,哪怕中央陸政府陸不同意,也改變不了這個既成事實,何況中央數年來一直無法對四川進行有效管轄。

「再一個,由於暴雨一直不停,黃河流域即將發生的嚴重水患,估計任何人都無力挽回了,下去一段時間,必然中外關注,輿情鼎沸,先生不如順水推舟促成安毅,以換取在其他方面的相互支持與合作。先生,陳瑜剛才不是轉達了安毅邀請先生視察川南的請求嗎?屬下認為從這一點上看,安毅還是有誠意的,也是捨得付出的,屬下最佩服的,也就是安毅說一不二的信用。」

汪精衛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分析得很好,沒有因為與安毅之間的芥蒂便蒙蔽你的眼睛,我很欣慰啊!首江,你現在立即起草一份演講稿,下午我將在陸政府陸特別會議上宣講,別忘了加上安毅數年來賑災的義舉,不管這次安毅會不會再捐出巨額款項和糧食物資賑災,我們也要讓兩手空空的中央各部主官看到希望。

「另外,你可以在會議進行期間,向聚集在接待廳裡的各國記者巧妙透陸露陸一下,就說我順應民意,堅決奉行中山先生的民權主義,對自流井人民自己選擇的歸屬持支持態度。」

「是!屬下定不會有負先生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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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〇章 聯而不合(二)

下午兩點,自流井縣城內外彩旗招展,歡聲雷動,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四軍十六師四千將士在師長謝馳的率領下,欣然接受各界民眾的安排,舉行了隆重的入城儀式,最精銳的特務團、炮兵團官兵排著整齊隊形,乘坐一輛輛覆蓋偽裝網的軍用吉普和拖拽重炮的軍用大卡車,威風凜凜地接受數萬人民的歡呼和檢閱,正式進駐城中的東興大營。

由警備司令部參謀長趙東全率領的警備第七旅五千將士繞城而過,在沿途民眾熱烈的歡呼聲中,順利渡過釜溪河,進駐北岸龍山軍營,開始對釜溪河以北地區、河道和碼頭車站進行例行巡邏和治安維持。

至此,安家軍繼十六師三個旅提前接過劉文輝部各師防區之後,徹底完成對自流井縣城以及周邊四鎮八鄉的接管。自流井與敘府之間挖出中國第一口鹽井的富順縣,自然也落到了安家軍手中。

川南人民廣播電台在軍隊情報處通信科三十餘名技術能手的幫助下,第一次通過無線電信號實時傳送的方式,向全國進行連續十二個小時的實況報道。

「……夜幕降臨,無數父老鄉親仍然聚集在縣陸政府陸和駐軍大營院子裡,與二十四軍參謀長謝馳將軍等人進行懇談,九名由本地人民選舉出來的議員、各界代表盡數列席……」

「……丹桂街口,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們圍著安家軍官兵笑容滿面依依不捨,請聽這位稚嫩的孩子與一位路過將軍的對話……」

「怎麼還不回家孩子?是不是還想再要一包餅乾呢?」

「……我有了,還有叔叔給的鉛筆和紅本本……」

「哈哈!等過一段學校建起來了,你就能上學了。回去吧孩子,天黑了,不回去爸媽擔心的。」

「我沒家,和他們一樣,晚上住在前面的廟裡……」

電台沉默了,傳來一陣孩子們的說話聲,將軍充滿憐憫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叔叔抱你……好咧!今晚咱們不住廟裡了,叔叔讓你和你的小夥伴們一起住到軍營裡,和扛槍的叔叔們住一起,明天叔叔安排兩輛汽車送你們去敘府,到童子軍校去,童子軍校有五千多個像你這樣的小夥伴,他們大部分都和你一樣沒了爸爸媽媽,但是他們住在一起很快樂,一起讀書,一起做遊戲,一起扛槍像軍人一樣訓練,所有人相處得就像自己親兄弟姐妹一樣,你願意去嗎?」

「真的嗎……」

「真的。」

電台裡傳來陣陣歡呼聲和掌聲,播音員動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各位聽眾,剛才我們在自流井縣城丹桂街口向大家報道的情景非常感人,通過我們的多方打聽,才知道這個路過檢查工作的將軍,就是川南駐軍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展到將軍,總共三十餘名無家可歸的孩子,已經跟隨展到將軍和巡邏官兵返回軍營。

「朋友們,這三十幾名無家可歸的孩子是幸運的,可是,全中國還有多少無家可歸的孩子啊?其中又有多少孩子能有自流井的這些孩子們幸運……以上是川南人民廣播電台記者葛玲在自流井現場採訪的特別報道,請聽眾朋友們不要走開,三分鐘的廣告時間過後,我們將走進軍營再次進行跟蹤報道…….」

「啪!」

蔣介石關掉收音機,一臉沉重地走向書桌後的椅子,坐下來再次查看不斷送來的各種情報。

楊永泰歎了口氣,走到蔣介石的書桌前,無比痛心地說道:「委座,敬之將軍失策了!萬不該呼籲安毅做出表率,本來雙方已經停戰,只需各自安撫坐下來談談,就能重新恢復四川各勢力之間的平衡,可如今安毅順勢橫陸插陸一腳,以響應中央號召、服從何敬之部長的指揮為由,堂而皇之揮師北上,一舉佔領了富庶的自流井地區,還利用他控制的輿論大造聲勢,陸迷陸陸惑陸國人,剛才那些廣播……活生生就是在演一場政治把戲啊!

「如果起初敬之將軍不要求安毅為四川內戰的平息盡力盡責,安家軍哪怕獲得汪院長的支持,也沒有調動軍隊全盤佔據自流井地區的借口,就不能名正言順地實施擴張,哪怕他和劉文輝私下有什麼交易,哪怕他陰謀陸操陸縱騙取民意,最終也過不了法理這一關,我們只要聯合劉湘,再說服劉文輝,讓兩人瓜分掉富裕的自流井地區,安毅就是派兵佔領了,最終也得也得聽從中央號令乖乖退出去,否則就會招來一片罵名,可現在……唉!」

「是啊!敬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這個時候,他怎麼還要帶著個人恩怨去處理四川事務啊?華北停戰之後,我故意淡化安毅的影響力,想方設法限制包括安毅在內的全國地方軍事武裝的壯大,敬之也是深有體會的,在華北也執行得很好,可不知為何,他遇到安毅就這麼糊塗!

「這下可好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安毅不擇手段地假借民意實施擴張,不僅獲得了自流井的民心,還得到汪兆銘一派的支持,木已成舟,我要是再高聲反對,不但會從此公開得罪安毅和川南民眾,恐怕還會授人以柄,被南京那些人和兩廣那群野心之徒抓住機會群起而攻訐。這個安毅,越來越陰險狡猾了,他與汪兆銘之間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或者在某個方面達成某種約定,如不及時發現予以打擊,任其發展下去,將會後患無窮,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問題。」蔣介石懊悔不已,眼中滿是憂慮之陸色陸。

楊永泰緩緩坐下,隔著寬大的書桌低聲進言:「委座的擔憂非常有道理,據職下所知,一直以來安毅都看不起汪兆銘的那些主義和能力,從北伐開始就刻意與汪兆銘保持距離,汪兆銘幾次向安毅和江南集團借款,最終分文未得,汪兆銘也對安毅頗有怨言,兩人之間素來互不往來,心懷芥蒂,相互間敬而遠之。其次,汪兆銘越來越信任的機要秘書劉首江,就是安毅以及安家軍系統各部官兵深惡痛絕的叛徒和罪人,職下甚至懷疑數年前的陸漢口槍擊案陸,就是安毅為報復劉首江擔任獨立師黨代表時臨陣逃脫、致使上百獨立師受傷官兵被殺戮而採取的暗殺行動,所以一直認為安毅與汪兆銘絕不會走到一起。可是,現在不同了,正如委座所擔心的那樣,職下也懷疑安毅和汪兆銘之間,很可能由某種我們所不知的秘密聯繫。」

「下午暢卿就川南之事問過楊斌了沒有?」蔣介石突然問道。

楊永泰點點頭:「問過了,而且一談就是兩個小時,楊斌將軍非常坦率,對職下沒有什麼隱瞞,以職下多年的閱人經驗,至少目前看不出楊斌將軍有任何嫌疑。楊斌將軍說他離開敘府前,安毅曾就敬之將軍在通電中的相關問題,徵求楊斌的意見。楊斌回答說,既然對制止川中內戰有益,那就大膽去做,還說敬之將軍作為軍委的特使緊急入川,其實就是代表委座而來,所說的話肯定是委座的意思,建議安毅像遵從委座的命令揮師圍剿川鄂湘紅軍一樣,派出主力部隊快速陸插陸進二劉的戰線之間,只要內江這邊打不起來,整條戰線也就打不起來。楊斌確實一眼就看到整個戰場的局勢,只是楊斌不知道安毅會來個雀占鳩巢。由此看來,安毅雖然尊敬數年來同生共死、一起創下一片基業的楊斌,但是絕不信任與委座走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親密的楊斌,職下也看得出,楊斌雖然表現得很豁達,但從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傷感中,他心裡肯定很不是滋味。」

蔣介石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想法,只可惜楊斌由始至終無法控制川南軍權,安毅非常狡猾,從華北回去之後,立即以大裁軍為手段,將一大批難以獲得信任的中高級將校做了調整,以明升暗降等手段,架空的架空,強迫轉為文官的也有一大批,換成他一手帶出來的那群粗魯頑橫之徒掌握軍權,就連他的師兄——四十四師黃埔三期騎科畢業、頗有才華的旅長方步青,也讓安毅和顧長風陸逼陸得三次給我這個校長來信,請求調到我中央軍其他部隊。

「從這些情況可以看得出,安毅身後絕對有一個智囊團在日夜為他出謀劃策,否則以安毅的年紀和政治涵養,不可能看得如此之遠,手段也不可能如此圓滑老辣。唉!這個安毅,讓我頭疼啊!」

楊永泰默默點頭,沉思片刻低聲問道:「委座與與益之將軍聯繫得如何了?」

蔣介石搖搖頭:「這個朱益之,對偏安雲南一隅心滿意足,如今除了重建雲南講武堂之外,他也不帶兵了,把三十八軍和八個旅的地方保安部隊,全都交給了侄子朱世貴和女婿詹煥琪,自己每天領著雲南省陸政府陸和昆明各界那些所謂的社會賢達,四處考察八面遊走,美其名曰關心滇民疾苦,振興雲南經濟,不是熱衷於開礦冶煉大斂其財,就是醉心於能給自己千古留名的鐵路和公路建設,還拿出巨資,組織雲南各大學農業水利人才,成立農業研究所,大力推廣敘府農業研究所的高產水稻,以及安毅這兩年從歐美各地弄回的那些烏七八糟的高產馬鈴薯、甘蔗、辣椒等農作物的種植,整天把造福鄉梓掛在嘴邊,已經沒有半點的雄心壯志了,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去影響安毅和黔西的石珍、湘西的張弘欒啊?難啊!」

楊永泰有些無奈地問道:「委座,那麼委座準備如何對自流井歸屬進行表態啊?」

蔣介石苦笑道:「還能怎麼表態?只能大力支持了,而且還不能落在人後,更不能讓汪精衛之流打著順應民意的幌子賺取政治名聲。怎麼說安毅都是我的學生,校長支持自己的得意門生,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何況川南還有千萬民眾啊?抗戰一起,說不定真有一天我們要退到四川的,現在開始就得加快步伐了,正像你在計劃中制定的原則一樣,聯而不合、分而治之!」

「明白了!借此機會緩緩圖之,步步為營,一年之內必見成效,委座高明!」

楊永泰確實佩服蔣介石的果敢,這個時候乘虛而入趁陸亂陸入川,將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蔣介石擺擺手:「這幾天你多和楊斌談談,等敬之回來之後,我再讓他返回川南,有他在,安毅多少會有顧忌,不敢走得太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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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一章 聯而不合(三)

自流井及其以南地區的歸屬,沒有引來劉湘及其四分五裂的聯軍各將領的強烈抵抗和抨擊,大敗之後的劉湘損失慘重,政治地位也隨著劉文輝的再次崛起而每況日下,再加上川北一線紅軍各主力不間斷地猛烈進攻,劉湘及其盟友已經到了數年來最危急的邊沿,如果再次戰敗,不但自身難保,恐怕連大聲說句話的本錢都沒有。

大勝後的劉文輝將聰明才智發揮得淋漓盡致,他趁劉湘聯軍內部離心離德的難得時機,迅速展開行之有效的分化拉攏手段,高調宣佈「鄧錫侯反覆無常橫徵暴斂、挑起戰火為害巴蜀」等罪名,表示將對鄧錫侯部予以堅決的打擊,同時暗地裡聯合已經與鄧錫侯翻臉的李家鈺,密商「和睦相處共同發展、攜手共進造福人民」的發展大計,並高姿態宣佈響應中央陸政府陸和蔣委員長的號召,以團結巴蜀各部力量、共同發展民生為第一要務,並在成都宣佈一旦政局穩定,必將實施減稅減租、扶持民生的新政。

劉文輝的一系列重要舉措,迅速贏得民心,一舉解除了三面受敵人心惶惶的危機,為穩定成都等領地,重新樹立政治形象,贏得軍心民心,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暗地裡,劉文輝與安毅達成了秘密協定,以出讓自流井地區五年的經營管轄權,抵消安家軍高昂的出兵費、購買武器彈陸藥陸和軍事物資的欠款。戰事平定下來,劉文輝頓感無比心痛,雖然自流井地區因長年戰陸亂陸稅賦大減,從五年前的每年徵收總額八百五十萬元,降到了去年的四百八十萬元,但只要自流井回到手中,咬緊牙關白幹一年半載,就能付清欠付安家軍的所有債務,從此將富裕的自流井地區穩穩納入囊中,坐等數錢就行了。無奈當時形勢陸逼陸人,若是沒有安家軍在人力、物力、軍事情報、戰場指揮和後勤調配等方面的鼎力相助,劉文輝就不會有反敗為勝、再次收復富饒的成都以及周邊大片地區的機會,說不定此時已被趕到西康苟延殘喘了。正是在這等生死存亡的情況下,劉文輝及其集團高層將領迅速取得一致,爽快地答應了安毅提出的援助條件,把自流井地區交給安毅經營五年,五年一到安毅必須如期歸還。

仗打完之後,劉文輝定下心來,放眼一看整個川南沸騰的民意,細細琢磨,立即發現自己面臨的嚴酷現實,恐怕最終也和當年東吳孫權一樣淒涼:劉皇叔借荊州,有借無還了!

可劉文輝哪怕再心有不甘,也不會表現出來,通過此次安家軍的秘密助戰,劉文輝和他的心腹將領們都深刻地意識到:

與安家軍的關係只能為友不能為敵,否則翻起臉來,誰也擋不住這個戰力強橫、實力雄厚的虎狼之師,此次安毅僅僅出動一萬多二線部隊,就打出各路川軍想都不敢想的輝煌戰績,當日強渡岷江橫掃一切障礙,以令人震驚的速度殺進成都並迅速擊潰守敵的強大戰鬥力,至今仍讓劉文輝和他的將領們心驚膽跳,欽慕萬分,要是招來安毅麾下大將顧虎頭、夏瘋子率領的連日本人都被打得潰不成軍的精銳部隊,別說穩坐成都和川西南地區,恐怕最後連安身立命的西康都守不住。

安毅及其集團無疑是此次四川大規模內戰的最大贏家,總計六百萬的開支,合情合理地換來了安毅集團垂涎已久的自流井地區,還趁劉湘大敗之機,強橫地佔據了劉湘鞭長莫及的富順、瀘縣、萬盛場、南川、武隆五縣七十餘鎮,轄下版圖足足擴大了一倍,終於徹底控制了川湘黔交界地區,把川南與盟友張弘欒的湘西地區、石珍的黔西地區連成一片,不但在軍事上形成最為有利的形勢,還成功地將川黔滇黔四個經濟區完整地連成一體,為下一步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此時的安毅集團上上下下信心百倍,士氣如虹,完全有把握只需一到兩年的苦心經營就能再次壯大,到時候哪怕二劉聯合起來,也不能對川南構成實質陸性陸的威脅,交通狀況改善之後,對付二劉只要一至兩天時間,就能將湘西、黔西和雲南的數萬甚至十萬同盟軍拉上戰場,安毅和他的弟兄們不去謀取重慶和成都,已經算是非常的大度和慷慨了。

南京在為四川內戰平息之後各勢力的行政區劃分問題召開最後的會議,安毅同樣在敘府召開綏靖區第二屆全體代表會議,黨政軍各部和各界民選代表共五百六十餘人出席,其中包括了自流井以及富順、瀘縣、萬盛場、南川、武隆五縣七十餘鎮的首屆議會議員和各地民眾推舉的代表。

五百六十餘人將在歷時三天的會議中,討論和通過綏靖區經濟發展綱要、交通建設發展計劃、教育與醫療衛生振興計劃、少數民族事務等五大內容,並形成決議,同時對綏靖公署管轄的警備部隊的適當擴充計劃進行表決。

當出席會議的代表們聽完安毅宣佈的會議內容之後,很多人都出現了短時間的呆滯,接著紛紛起立,向安毅和陸主席陸台上的眾官員致以熱烈的掌聲。

採訪會議的記者們對長達三分鐘的震天掌聲感慨不已,從一張張激動的臉上,記者們看到了人民代表的滿足與驕傲,看到了綏靖區陸政府陸開明的態度和執政為民、順應民心的高尚品質,也從中看到了安毅和他麾下文武官員們身上強大的自信和凌雲壯志。

會議從第一天開始,所有的代表包括安毅在內,都得捧著個大碗到綏靖公署飯堂排隊領取飯菜,坐在院子裡臨時撐起的一排排軍用帳篷下,各自用餐。

這個時候只要安毅有空,任何一個代表都可以坐到同一張桌子上向安毅提出問題和要求,安毅總是微笑以對,誠懇地說出自己的意見,遇到不懂的立即請來相關官員解釋,一時無法決定、法律又沒有明確規定的問題,安毅和他的官員們都會立即掏出筆記本和鋼筆,認真記錄,鄭重承諾將會在會議結束之前給予答覆,如果不能得出明確的意見,綏靖公署的相關部門都會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拿出一套確實可行的、讓各方都比較滿意的解決辦法。

如此一來,深受感動的各地代表對綏靖區陸政府陸增加了信任,特別是議長祁聖卿、秘書長兼民政長董澤川等人代表綏靖區陸政府陸,對新加入的自流井、富順、瀘縣、萬盛場、南川、武隆各縣做出「優先發展、重點扶持」的莊重承諾,迅速贏得了以上地區議員和代表們的心,使得此後由警備部隊副司令鄧斌提交大會討論的警備部隊擴編計劃、招募計劃和駐紮計劃,獲得以上各地議員和代表們的一致通過。

三天會議結束,整個敘府像是過節一般熱鬧,各界民眾舉行了隆重的歡慶遊行。

五百六十餘名與會代表,開始對敘府、瀘州、長寧和納溪進行為期兩天的參觀考察,以開拓視野,吸收成功的發展經驗,在綏靖公署派駐的陸政府陸官員領導下,全力發展地方經濟,讓父老鄉親瞭解外面世界日新月異的變化,盡早過上安定幸福充滿希望的新生活。

安毅沒有隨同代表們一起到處參觀,而是從會議結束的那天起,召集麾下眾將校緊急商議最為重要的擴軍計劃。

如今的安毅不缺錢,正相反,南洋和歐美捐助的兩億多抗戰基金正在逐筆投入到轄下的昭通、敘永、南溪、長寧等五個縣,建立起一個個榮譽軍人農場、林場和加工企業,張熹補償的兩億美金因一時沒有更大用途暫時交由歐耀庭的南洋銀行代為管理,每個月從現有企業和陸續投產企業獲得的利潤,足以支付正在大興土木建設的新工廠新企業,安毅在各項專利和國民工商銀行獲得的分紅,已一分不少地投入到川南各地的文教衛生之中,與桂系、上海杜氏企業、香港洪興社等集團長期進行的灰陸色陸交易,足以支付龐大的軍費開支和各種秘密開支。

因此,這個時候安毅和他的弟兄們根本就不需要為錢擔憂,當務之急是如何調整現有軍事力量,在新兵征招和完成訓練之前,把新到手的地盤穩穩地納入囊中。

一天一夜的會議結束,由安家軍元老路程光領銜的「江防司令部」終於自成一體,擴大為擁有四個團級武裝水警大隊、三個陸戰旅、一個特務團和一個教導團的軍級單位,防區擴大到轄區內各大支流的中上游縣鎮,並將宜昌兵站一個水警大隊、一個守備旅也納入江防司令部的管轄之內,唯有建在宜昌兵站邊上的軍用機場屬於黃秉一的航空司令部管轄。

鑒於川南近來發生的系列變化,安毅決定兩天之後組成一個軍事代表團,逐一走訪周邊的湘西、黔西和昆明,向盟友們如實通報川南的各種變化和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困難,與盟友們開誠佈公地展開全方位的交流與合作,密切關係的同時,相互促進,互相彌補,並借此機會秘密飛抵滇南,去看望在那裡辛勤開拓的萬餘將士,以及已經高達十八萬人的移民。

會議散去,路程光和顧長風看到安毅還沒走的意思,也坐下來點起香煙,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了家常。

路程光詢問安毅如今自流井及北面五縣剛剛歸附,百業待興,為何這麼急著要去滇南?

安毅回答說,代正良夫陸婦陸和弟兄們離開之前,他就承諾到了滇南收穫的季節就去看望弟兄們,如今夏收已過、秋收即將到來,滇南思茅專區的機場也已經修好,再不去看看,就對不起弟兄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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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二章 難以獲得的信任

尖利的哨聲,在三公里長的河谷中聲聲響起,東面谷口高崗上的令旗兵雙手高舉,嚴陣以待,半分鐘後,隨著令旗兵手中兩面信號旗果斷落下,谷中瀕臨滔滔河水的三百米依山堤岸冒出股股青煙。

「轟——轟轟——」

隆隆的爆炸聲接踵響起,石塊、泥土、殘葉、斷木沖天而起,伴隨騰起的濃濃硝煙,翻捲直上,遮天蔽日,整段河谷猶如地震般連續晃動,爆炸激起的熱流,將漫山遍野的樹木野草衝擊得劇烈晃動,無數碎石斷木墜落河面,砸起朵朵浪花,很快在激流的衝擊下,無影無蹤。

谷口東面高地上,頭戴鋼盔的安家軍屯墾基地司令代正良大步登上石坎,遙望煙霧瀰漫、蒸騰而上的河谷,滿意地點了點頭:

「懷慶,你們工程兵二團表現很好,在咱們思茅專區五條重點主幹道的施工進度中名列第一,而且按質按量連續五個月保住了這面優勝紅旗,很了不起!在密切軍民關係、發動各部落民眾參與公路建設方面,你們也做得不錯,值得表揚啊!」

「感謝司令的鼓勵,我們二團還做得不是盡善盡美,直到這條路幹完大半,才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經驗來,比起負責東面思江線(思茅至江城公路)修建工作的一團來,還有不小的差距。

「自從上個月一連連長陳俊傑在施工中犧牲之後,整個團的弟兄觸動很大,經過突擊整頓和安全教育,這才慢慢恢復過來,否則恐怕現在已經修到孟連鎮了。俊傑是我團最有文化、最有培養前途的基層指揮員……可惜了!」二團長楚懷慶是川東涪陵人,一口濃郁的川東口音,這輩子恐怕改不掉了。

代正良與黨代表馬遠江對視一眼,兩人再次望向楚懷慶身邊的團副兼教導員李順章。曬得黝黑的馬遠江問道:「陳連長家裡的事情都安頓好了嗎?」

李順章難過地點了點頭:「安頓好了,俊傑打小就是孤兒,老家那邊沒什麼牽絆,安撫工作非常順利,他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是思茅本地的老住民,對司令部把俊傑葬在思茅城東洗馬坡烈士陵園很滿意。只是我們都很難過,俊傑這小子很不錯,中原大戰被司令收養後進入童子軍校學習,後來又進入士官學校培訓了半年,文化理論和軍事技術都很扎實,前途應該很遠大才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唉!俊傑的新婚妻子朱蘊就在咱們專區公署的民政局工作,負責少數民族事務,是個陸性陸子剛強的姑娘,與她家學淵源有些文弱的朱老爺子陸性陸格正好相反。聽說俊傑葬禮舉行後的第八天,她就恢復上班了,民政局人本來就少,也離不開熟悉各民族習俗、會講各種土語的朱蘊,只是從今往後,恐怕再也沒人能聽到她那百靈鳥般婉轉動聽的歌聲了。」

「我們的弟兄沒倒在戰場上,卻死於工程事故,這個教訓深刻啊!俊傑確實可惜了,我和老代原本還想培養兩年,然後推薦他到司令身邊學習深造,以後出來帶兵打仗的……」說到這兒,馬遠江垂下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代正良拍拍一臉傷感的工程兵二團團長楚懷慶的肩膀,掏出香煙一起點燃,站在高處,一同遙望再次忙碌起來的河谷工地。

楚懷慶是個二十九歲的敦實漢子,出自尹繼南麾下的十六師工兵團,參加過西征桂系和中原大戰等戰役,依靠頑強的毅力,僅用兩年時間,就從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成長為能讀書看報、撰寫公文的工兵連長。安家軍進駐川南之後,楚懷慶與三百名功勳卓著的老兄弟一起奉命調入新組建的工程兵團,在安毅等長官的號召下,終於解決了婚姻大事,一年後進入士官學校工兵專業進修了六個月,結業即晉陞為少校營副。去年進軍滇南,楚懷慶主動報名,如願進入新組建的先遣部隊工程兵團,晉陞為滇南工程兵團二團中校團長,兩個月前,剛剛把老婆孩子從敘府接來,卻難得回總部駐紮的思茅城家中,與愛妻幼子過上兩天安穩日子。

工程兵二團施工的這段河谷,是發源於瀾滄芒東的南壘河之上游河段,位於中緬邊界地區重要的軍事重鎮孟連鎮東面,距離孟連鎮只有四點五公里路程。這段三公里的道路施工完畢,思茅至孟連的戰略公路將會全線貫通。

通過這段直穿河谷的新建公路,能把里程縮短七公里之多,今後本地民眾和商賈馬幫來來往往,再也不需要繞行糯登山下的崎嶇山路、再渡過河水喘急的來珠渡口了。

「咦!那是幹嘛?有情況?」

馬遠江指著河谷西面跳下馬背的本部士兵,只見兩名全副武裝的弟兄快速越過滿是陸亂陸石區域的施工區,在沿途弟兄們驚訝的注視下,快速跑了過來。

「沒錯,肯定有情況!」楚懷慶迅速做出判斷。

代正良不再停留,招呼身邊弟兄去看看,邊下山邊大聲下令:「警衛排全體集合!」

……

一個半小時後,獲得緊急軍情的代正良一行,穿越三公里施工河谷,踏過剛剛完工的四十五米鐵索橋,騎上滇南本地的矮腳馬,趕到古鎮,在明朝時期便已建立、如今坍塌一半的孟連宣撫司衙門前下馬。

駐紮在此地的工程兵二團警衛連已經將密密麻麻的各族民眾分開,跑過人群讓出的過道,來到楚懷慶面前立正報告:

「報告團長,上午九點,猛馬村佤族鄉親在邊境我方一側的班朵山伐木時,再次遭到英國人指使的緬甸軍隊毆打和砍殺,其中一人當場死亡,另外三人抬回村子後重傷不治,還有十餘鄉親身上均帶有不同程度的刀傷和擊傷,猛馬、公信、青河等六個村鄉親抬著死傷鄉親到我部尋求幫助。屬下已在接訊後第一時間派出偵察排,在當地鄉親的引導下前往班朵山查看,並迅速派人向你稟報。」

楚懷慶回了個禮:「先進去看看,讓各村頭人進來。」

「是!」

連長再向司令代正良和黨代表馬遠江敬禮,然後大步走向聚集在前方傾倒的石獅子旁的一群身著各民族服飾的漢子。

代正良幾個進入院子,看到用門板抬來擺放在正堂屋簷下的一排死傷者,一個個臉陸色陸頓時變得極為難看,咬牙切齒之餘,默默走到正在進行緊急護理的救護兵身後,低聲詢問鄉親們的傷情。

救護兵綁紮完一個鄉親的肩膀,提起蓋在破衣服下的一條手臂轉過身來,看到團長身邊的是司令代正良和黨代表馬遠江,救護兵下意識地敬了個禮,雙手托起仍然在滴血的斷臂,難過地報告:

「屬下已經盡力了,在這樣簡陋的醫療條件下,根本就保不住這位鄉親的手,估計也很難保住他的命,抬到這兒的時候,傷員已失血過多不省人事了……長官,這種事情已經是第二次發生了,上次還好一些,三位鄉親只是挨了一頓打,繳去工具和火銃,斷了幾根肋骨,沒有陸性陸命之憂,可這一次對方明擺著是往死裡搞,長官們請看這斷臂的傷口,不算斷去的兩根手指,肩膀這傷口參差不齊,血肉模糊,至少是砍了五六刀才成這樣的!那邊還有兩個重傷鄉親也是手臂被砍斷,失血過多,非常危險……」

代正良是何許人也?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問題,不但看到斷臂處的特徵,還看到了肘關節內的骨頭錯位。

代正良舉起手,打斷了救護兵的話:「全力搶救,哪怕有一線希望也別放棄,咱們弟兄不是都知道自己的血型嗎?把o型血弟兄集中起來,要是還不夠立刻騎上馬到工地上去找。順章,你來負責。」

「是!」

二團副李順章領命快步離去。

「過來,小子,先抽我的,我是萬能血……走啊,手腳麻利點兒……」黨代表馬遠江一把拉起怔住的救護兵,快步走進正堂。

這時,楚懷慶看到警衛連長領著一群中老年人走了進來,迅速靠近臉陸色陸鐵青雙眼赤紅的代正良,低聲勸道:

「司令,這個時候你可千萬要冷靜,切不可先說出報仇雪恨之類的話來,一定要等幾個村的頭人表態之後再說,否則一旦打起來,中央又追究的話,他們很可能會把責任推到我們頭上……民族地區的情況異常複雜,各族鄉親不同於咱們四川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

代正良猛然醒悟過來,微微點了點頭,吩咐自己的警衛排長拿出十幾張凳子擺在正門前,隨後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冷冷地注視著每一個頭人:

「鄉親們請坐吧,傷者我們會全力進行救治,至於最終能不能救活,能夠救活幾個,只能看天意了。」

八個頭人都沒有坐下,全都是一臉淒慘地望著屋簷下的傷者和忙碌的官兵,最後目光都落到了坐在前方巍然不動、神陸色陸猙獰的代正良身上。

深知本地風俗的楚懷慶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一屁股坐在代正良身邊的方凳上,在代正良耳邊一番低語。

代正良聽完默默頷首,沉陸吟陸一會兒,對面前一群心懷忐忑的頭人再次說道:

「你們中的很多人都會說雲南官話,我的話你們估計能聽懂大半,既然你們都不主動說,那就由我來說兩句吧。

「我知道鄉親們很苦,從我們的軍隊進駐孟連以來,我的弟兄帶著鄉親們稱之為陸神陸藥陸陸的陸藥陸品,走遍了這兒的一個個村寨,彼此之間也慢慢熟絡起來。這半年多來,各村各寨鄉親和我們陸政府陸招商局的各種生意越做越大,大家從當時的相互防備到今天和睦相處、親如兄弟,很不容易,但是到目前為止,各村各寨都沒有一個青壯願意接受我們的訓練,各位頭人也都擔心我們會侵吞你們的財產和女人,所以儘管彼此相處得很好,但從沒有接受我們善意的勸告,我們也以一個兄弟應有的禮節,不強迫各村各寨頭人和鄉親們聽我們的話。

「可是,現在我想問一句,你們這麼多年來一直被對面的那些人欺負,被搶奪、被侮辱,為什麼不聯合起來反抗啊?作為你們的兄弟,我真的看不懂,但是我又不敢出面幫助你們,雖然我們有槍有炮,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受苦受罪,因為你們除了和我們做生意及治病之外,從來沒有主動開口請我們幫忙,我們怕引起你們的誤會,只能把一切都悶在心裡。

「今天,你們把死去和受傷的鄉親們都抬了過來,讓我覺得你們心裡應該有話要說了……好吧,我的話說完了,你們這些頭人想說什麼就說,我洗耳恭聽。」

一群頭人個個面紅耳赤,滿臉羞愧,沒有一個人敢看向代正良那雙深凹的眼睛。良久,幾個頭人才著急地聚在一起,用土話尖銳而快速地商量起來。

門外數百身穿佤族和拉祜族服裝的男女老少,擠在門口和斷牆外,著急地望著院子裡的一切,看到一群頭人仍在緊張商議,四個戰士排隊走到擺在正堂門口的桌子前,撈起袖子就讓那兩個熟悉的救護兵抽出一管管血,鄉親們頓時嚇得臉陸色陸發白,不敢言語,但是都知道新來的友好「漢軍」,正在救治自己的父兄和親人。

代正良和坐在身邊的楚懷慶點燃第二支香煙的時候,八個頭人終於商量完畢,抖開袖子排成一排,「噗咚咚」跪在代正良和楚懷慶面前,開始磕頭。

耿直的代正良正要起來還禮,就被楚懷慶悄然伸出的大手死死拉住,等一群頭人三叩首之後,楚懷慶的聲音才低低傳來:

「這事兒成了,司令,頭人們認錯了,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把咱們當外人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一小時後,一份發自滇南的急電迅速飛到安毅手裡,此時的安毅正在湘西,與張弘欒等將帥舉杯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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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三章 以牙還牙

湘西乾城新建的望江樓上,杯盞交錯,笑聲朗朗,以張弘欒為首的湘西軍政要員二十餘人全部出席盛大的接風宴,安毅率領的十一名訪問團成員被分別拉到五張大桌周圍,就連安毅的侍衛長林耀東,也被往日獨立師情報科的老兄弟、如今的四十四軍機要處少將處長柳青榮拉到了酒桌上狂灌不休。

安毅和身邊的顧長風也被灌得醉眼陸迷陸離,上午九點飛抵乾城機場,張弘欒就率領百餘文武列隊迎接,檢閱完警備部隊教導團和駐紮機場的航空部隊空二團將士,直接被拉到三江口畔的望江樓,這一喝就喝到下午三點,主人們仍沒有散場的意思,安毅兩次求饒,張弘欒和他的參謀長曾耀坤都當成沒聽見。

正在安毅第三次求饒的時候,新任機要副官梁子晏悄然到來,在安毅耳邊一陣低語,喝得稀里糊塗的安毅聽完頓時沉下臉來:

「子晏,你替我問問代正良,就說你這孫子是不是咱們安家軍特種兵出身的。」

高挑英俊的梁子晏愣了一下:「司令,就這麼問嗎?」

「就這麼問,一個字也別改,他代正良又不是什麼秀才,文縐縐的幹什麼?」安毅大手一揮不管了。

「是!」

年輕的新晉上尉轉身離去。

顧長風皺皺眉望向安毅,張弘欒幾個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小事,否則安毅的機要副官不會在這個時候上來打擾,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安毅也不會這麼沉下臉來,眼睛裡還閃爍幾許惱怒之陸色陸。

在張弘欒關切的詢問下,安毅也不隱瞞,把代正良的幾點內容的大致意思說了出來,完了還頗為惱火:

「英國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幾年沒少在川藏地區鼓動土著叛軍,顛覆我地方政權,一條麥克馬洪線從咱們的藏南一直畫到滇南,把中國大片國土畫出去不說,數年來多次在邊界挑起事端,搗毀了大量的明清兩朝樹立的界碑,陸逼陸迫咱們的邊民往後撤,這段時間他們似乎越來越猖狂,竟然連小侄從德叔手裡租借來的滇南墾殖專區也不放過,駐紮臘戌的英國軍隊的軍官,領著緬甸傀儡陸政府陸的土著軍隊多次越境,毆打殺害我邊民,估計是英國佬看到小日本佔領東北之後平安無事,就想從另一邊來個依樣畫葫蘆,侵吞我們的國土,這回可不能饒了他們,不扇他一巴掌,恐怕他不長記陸性陸。」

張弘欒的參謀長曾耀坤不無擔憂地問道:「安老弟,這事是否先和益公(朱培德)商量一下?外交無小事,弄不好恐怕鬧到南京去的。」

安毅有些為難地回答:「滇南如今不是德叔的,是晚輩付錢租下來了的,挨了外人揍掩著捂著還來不及呢,怎麼好意思去向德叔哭訴啊?」

眾人聽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張弘欒笑完對身邊的曾耀坤說道:

「三弟,你就別擔心了,日本人都沒能從安賢侄手上討到半點兒好處,何況是江河日下的英國人?咱們等著看好戲就是了,愚兄還巴不得事情弄大一些呢,也好讓咱們麾下的年輕人到滇南去鍛煉鍛煉,這久了不打仗,士兵不見血,沒法保障部隊的戰鬥力啊!」

顧長風咧開嘴燦爛一笑,向張弘欒豎起個大拇指:「欒叔,小侄服你了!」

眾人不由莞爾,張弘欒舉起酒杯大喊喝酒,安毅一聽,眉頭不由得再次皺了起來,嘴裡求饒道:「怎麼還喝啊……」

……

下午四點,二團長拿著份電報,匆匆跑進孟連宣撫司大堂,交給正在與一幫頭人喝茶座談的司令代正良,站在一旁不敢動彈,黨代表馬遠江喊他坐下他也不敢,規規矩矩的,臉陸色陸極為嚴峻。

代正良轉向馬遠江:「遠江,你文化高,你看看司令這是啥意思?是不是生咱們的氣了?」

馬遠江連忙接過電文,看到只有一句「代正良你這孫子是不是咱們安家軍特種兵出身的」的電文,頓時也嚇了一大跳,他數次接到過安毅的電文,可沒有一次這樣粗俗直白,細細一想,立刻領會安毅的意思,湊近心懷忐忑的代正良,低聲解釋:

「不錯,看來這回司令是真的生氣了,估計是責怪咱們沒有針鋒相對地展開報復行動。老代你想想,咱們安家軍從模範營開始,什麼時候吃過這種暗虧?特別是咱們的特種兵,從獨立師開始到現在,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嗎?」

「是啊、是啊!早知道這樣,就該在電報後面直接把咱們的報復計劃寫上去。」代正良懊悔不已。

馬遠江連忙安慰:「老代你別急,司令肯定是看出咱們的意思了,否則不會就一句話。還有這兒……問你是不是特種兵出身,明擺著就是告訴咱們用特種作戰的方式去報復英國人,如果我領會不錯的話,司令這話裡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悄悄地幹。」

代正良欽佩地拍拍馬遠江的肩膀,哈哈一笑立即站起來:「遠江,這兩天你看家啊!我親自走一趟,顏梓霖那幫孫子天天嚷嚷身子要發霉了,這次老子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大能耐。」

「老代,你只要敢去,小弟立刻一個電報發給政治部展到將軍,而且還要轉發軍法處,程明澤處長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馬遠江說完站起來,轉向驚訝的頭人們,陸露陸出個親切的微笑,也不管代正良有何反應,對頭人誠懇地說道:

「諸位前輩,今天暫時談到這兒吧,反正組織各村自衛隊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急不來,諸位前輩也需要時間回去和族中鄉親們好好商量一下……我看這樣,傷重的弟兄還是留在我們這裡慢慢治療,死去的幾位弟兄麻煩大家抬回去好好安葬,這幾天我們的軍隊會加緊巡邏,再從思茅調來兩個醫療隊進入各村各寨去看看,有什麼事情,如果哪個村子商量好了,就把願意扛起槍保護自己父老鄉親的弟兄們送過來,我們一定會在一個月之內教會這些勇敢的弟兄們怎麼用槍,一個月之後,凡是派人到此接受訓練的村子,我們都會奉送幾支槍和子彈。」

頭人們立刻站起來,合掌致謝,畢恭畢敬地對馬遠江等軍官逐個致謝,寒暄好久才離開大堂,留下受傷者的妻兒家人在此照看,喊來各自的青壯,抬起死者,成群結隊地返回各自村寨,走出幾十米才敢放聲大哭,讓送行的代正良、馬遠江和將士們傷感不已。

……

凌晨兩點,思茅墾殖專區公署下轄的警備部隊特種大隊一分隊的六十五名精銳,在大隊長顏梓霖的率領下,飛速趕到。

凌晨三點,兩個七人偵查分隊背上沉重的單兵電台和重達十二公斤的輔助電池,悄然離開萬籟俱寂的鎮子,分別向南面的邊境小鎮老高寨、西面的中緬茶馬古道上的小口岸猛阿陸摸陸去。

清晨七點剛過,緬甸陸政府陸軍的一個加強排五十餘名官兵,在兩名英國軍官的指揮下,再次出現在老高寨南面的木棉嶺。

矮小黝黑、卻穿著筆挺黃陸色陸制服的緬軍在兩名緬軍頭目的率領下,分成兩個小隊,沿著南壘河西岸,氣勢洶洶地進入老高寨。

不一會兒,寨子裡便傳出雞飛狗跳的聲音和女人們的哭聲,六十多戶傣族人家的老高寨僅有的四頭牛和十一匹劣等馱馬,很快被牽走,四百餘人的老高寨除了悲天蹌地的哭號之外,竟沒有一個村民敢進行反抗。

木棉嶺上的兩名英國指揮官舉起望遠鏡,細細查看,相互間不時大聲交談,發出滿意的笑聲。

南壘河東岸的密林裡,偵察小隊的七名弟兄通過自己的望遠鏡,把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小隊長和狙擊手的望遠鏡始終沒有離開木棉嶺上戴著寬沿軍帽、腰掛手槍的兩名英國軍官。

「魏頭,你看看,那兩個洋鬼子是什麼軍銜?」

渾身穿著特製陸迷陸彩服的狙擊手轉過頭低聲問道。

「老子也搞不太清楚,不過,以臘戌只有一個營的英軍來看,估計這兩個洋鬼子的軍銜還沒老子高,頂多也就是個尉官。」

小隊長魏長輝一動不動地繼續觀察,可話語裡充滿了自豪和自信。

也難怪,整個滇南特種大隊只有一分隊的這個老資格的小隊長是個少校,其餘大多是中尉,要不是幾次犯生活作風上的錯誤,被軍法處樹為嚴厲打擊的典型,恐怕這個魏長輝已經是二十四軍某個師屬特種大隊的中校副大隊長了。

一臉陸迷陸彩的年輕通信兵悄悄移動到魏長輝身後,望著對岸四百餘米外的兩個英國軍官,低聲問道:

「魏頭,是否發報請示一下?或者咱們單獨干算了,敵人加起來也就五十七個。」

魏長輝收起望遠鏡,縮進茂密的草叢裡:「不急,等會兒咱們遠遠跟著這群畜生,看看他們是返回猛包軍營還是去西面的馬雷鎮。咱們出來一趟不容易,牛馬目標太大牽不回去,但至少也要把這五十多條槍和五十多個腦袋弄回去,否則代司令非把咱們的腦袋擰下來不可。

「再一個,咱們自己干難保不響起槍聲,幾個小隊又都在咱們後頭跟著,西面還有和咱們一起前出偵察的二小隊,要是咱們單獨干,回去咱們誰也別想過安穩日子,弟兄們氣不過報復起來,咱們小隊這七個人什麼時候躺到野戰醫院裡都不知道。」

通信兵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想起出發前代正良那殺人的陰鷙眼神,想起大隊弟兄們平日激烈的競爭,不由得脊樑發寒,汗陸毛陸倒豎,代正良和他那個整天擺弄毒蛛蛇蠍的苗醫老婆一樣,可是整個安家軍特種兵中誰都不敢惹的冷血魔王。

野蠻搶奪、滿載而歸的緬軍和英國人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一雙雙冰冷的眼睛緊緊盯著,一個個還在樂呵呵地討論搶來牛馬的肥瘦和大小,根本就不關心搶走了這些牛馬之後,整個傣族小鎮也從此失去了最重要的生產資料,一個個陸婦陸孺老小為了生存,就得用肩膀拉動粗糙的繩索,去拉動一把把鐵犁,去背負一捆捆沉重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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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四章 鐵血懲戒

天邊最後一道殘紅褪去,天空漸漸變成了深幽的湛藍,閃爍的星辰高懸在潔淨的天幕之上。夜幕無聲無息地落下,皎潔的明月緩緩升起,銀陸色陸的光芒將漫天繁星掩蓋,蒼茫的群山、蔥鬱的大地披上一層朦朧的柔光,萬籟俱寂的天地裡,只有草蟲的陸吟陸唱和流水的淙淙聲,風中隱約間夾雜的幾聲夜鶯啼鳴,倍感孤寂。

月光下的馬雷鎮,燈火點點,竹影婆娑,顯得那麼的安謐祥和,這個坐落在南壘河西岸的小鎮,擁有四百餘年歷史,是數百年來滇緬東路商道上的一個重要驛站。方圓五里的鎮子坐落在低緩蔥翠的群山之中,一座座用巨木搭起的高腳樓和祠堂廟宇,順著北面山坡的平緩下降的地勢層層分佈,錯落有致,尖頂飛簷式建築具有濃郁的傣族風格,隨處可見身姿婀娜的叢叢鳳尾竹,圍繞小樓的三陸色陸月季和美人蕉爭芳鬥艷,形同華蓋、高達數十米的大青樹散落在小鎮內外,南面溪流環繞、一馬平川的田野裡,剛剛抽穗的茁壯水稻與清風共舞,輕輕搖曳,在銀陸色陸的月光下如同緩緩湧起的層層波浪。

小鎮昔日的繁華與悠然已經不再,從英國殖民者的鐵蹄踏上這塊土地開始,馬雷鎮的民眾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笑容,形同豺狼般的緬族傀儡軍隊在英國殖民者的驅使下,用槍炮和長刀對緬北大地上的一個個古老村鎮展開無情的掠奪與鎮壓,在這片方圓數萬平方公里上生活了數百年的人民,被一步步向北驅趕,一座座銘刻著漢字的廟宇和石碑,在大火和鐵錘之下,迅速消失,原本環繞村鎮的片片稻子和玉米、木薯等作物,被散發出陸迷陸人芬芳、盛開出妖冶花朵的罌粟所取代,抱著一絲生存希望、尚未被殖民者驅逐的各族人民,開始進入艱辛苦難的無望歲月。

相比之下,距離大中國近在咫尺的馬雷鎮還是幸運的,因為緬軍和英軍要吃飯,也要吃肉,所以允許馬雷鎮繼續保持原有的生活方式,甚至允許鎮中繁衍生息了數百年的漢、傣民眾通過所謂的邊境關卡,到北面的孟連鎮領取新駐軍免費發放的優質稻種和趁手的工具、農具,只不過回來之後,都要向英國殖民陸政府陸設置的關稅稽徵所,繳納相當於稻種和工具價值一半的進口貨物關稅,而且每斤稻種、每件工具的價值多少,完全由英國人自行「依法確定」。

儘管如此,古老美麗的馬雷鎮再也沒有了笑聲笑語,雖然成了「百公里國境線」上唯一的通商口岸,但鎮子裡的三千餘各族民眾享受不到任何的利益,反而承受著比過去重十倍不止的稅賦。

就像今天,駐紮本地的英國人和緬軍北上掠奪滿載而歸,所有的鎮民都只能麻木地遠遠觀看,不敢奢望能夠獲得絲毫利益,或者因此而減輕英國人的盤剝與壓搾。

下午歸來,英國軍官命令緬軍把牛馬趕進建立在鎮東的「關稅稽徵所」旁的貨棧裡,就進入兩年前建起來的歐式「關稅稽徵所」建築,與兩名年輕的英國稅政官員舉杯同慶,還派出幾名緬軍到鎮子裡,把四名失去家園後只能流落他鄉陸操陸起皮肉生涯活下去的擺夷族女子招去。

深夜十點,古鎮的燈火漸漸熄滅,唯有佇立在南壘河東岸的氣勢恢宏的「關稅稽徵所」仍是燈火通明,笑聲朗朗。

兩名守衛在朝東面大門口的緬軍衛兵似乎非常疲憊,懶洋洋地靠在大門兩側堅實的花崗岩石柱上打盹兒,五名巡邏的衛兵與前來換崗的衛兵交接完畢,倒背著上次世界大戰剩下的仿自陸毛陸瑟的恩菲爾特三型步槍,無精打采地走過貨棧門前連接西岸的狹窄鐵橋,很快進入西岸馬路邊那座燈光昏暗的猛包軍營。

緬軍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到了埋伏在鐵橋南北兩百米外的安家軍五個特種兵小隊官兵的眼裡,緬軍衛兵換崗半小時之後,三聲夜鶯的啼鳴隱約響起,鐵橋南北方向的東西兩岸伏兵,均開始無聲無息的運動。

分佈在東岸的三個突擊小隊四十六名將士,從三個方向陸逼陸近猛包軍營,埋伏在西岸的兩個偵查小隊,悄悄向貨棧和明亮的「關稅稽徵所」陸摸陸去,另有兩個狙擊小隊分別佔據有利地形,架起狙擊槍,嚴密監視,隨時予以火力支援。

距離猛包軍營只有三百五十米的巨樹上,特種大隊長顏梓霖正在嚴密觀察兩個方向的襲擊行動,突然聽到樹下傳來一陣悶哼,顏梓霖迅速回頭,頓時嚇了一大跳,一條大腿粗的蟒蛇不知何時將通信參謀朱子捷緊緊纏繞,邊上的通信兵已經嚇得忘了反應,壯實的朱子捷緊咬牙關,拚命掙扎,唯一能活動的左手拔出了手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卻又不敢開槍,與粗壯的蟒蛇一起翻滾在大青樹碩大的氣根之間,無法脫身。

蟒蛇頭部高舉,獠牙猙獰,陣陣腥臭從蟒蛇飄動蛇信的鱷狀大嘴中湧出,發出聲聲尖利的「絲絲」聲。

大驚失陸色陸的顏梓霖猛然跳下五米多高的樹杈,打了個滾,一躍而起,已經握在手中的匕首閃電般揮向直立起來的蟒蛇脖子,「呲——」的一聲過後,猙獰的蟒蛇頭部應聲落地,兩股血箭從切口整齊的蟒蛇勃腔激陸射陸而出,「呲呲」直響,接著落下漫天的血雨。

被蛇血澆了個滿頭滿臉的顏梓霖奮力擲出匕首,將地上扭動彈跳的蛇頭準確刺穿,死死地釘在了樹根上,顧不上再看一眼,就撲到仍被碩大蛇身纏繞的朱子捷身邊,拔出他腰間的特種匕首,順勢一捅,刀鋒猛然外翻,將粗大的蛇身割斷大半,自己也因一衝之力撲向前方。

顏梓霖打了個滾兒,飛快躍起,看到無頭蛇身仍未斷裂,正要再上,突然「崩」的一聲響起,斷裂的蛇身甩出一片血花,「啪」的一聲抽打在地上,蹦躂幾下終於無力地蠕動起來。

解困的朱子捷用盡全力,滾到無線電台旁邊,趴在地上捂著脖子拚命吸氣,通信兵這時才反應過來,撲上去幫助快要斷氣的朱子捷恢復呼吸,等朱子捷喉頭發出一陣進氣的聲音之後,年輕的通信兵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和空氣中瀰漫的腥臭空氣,趴在一塊凸起的樹根上,「嗷嗷」嘔吐。好在陣陣南風吹來,前面的各小隊弟兄已經發起了行動,通信兵的嘔吐聲才沒有對整個行動造成什麼影響。

顏梓霖已經再次回到樹杈上,看到猛包軍營路燈下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快速有序的移動,西岸英軍「關稅稽徵所」和貨棧內外的五六名衛兵也都全部消失,顏梓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軍營的警衛一經清除,裡面的五十餘名脆弱緬軍就只有待宰的份兒,控制了東岸的猛包軍營,那座大別墅裡的幾個英國佬翻不了天。

猛包軍營裡悶哼聲聲,血腥四溢,三個突擊小隊的四十六名將士匕首飛舞,寒光片片,驚醒過來的緬兵來不及張嘴,特製鋼弩陸射陸出的利箭已經釘在了腦袋上,沉睡的緬兵在鋒利的匕首下,頸部一涼,很快便身首異處,寬大的鐵皮頂營房裡鮮血四濺,湧起濛濛血霧,一個個被割下腦袋的軀體仍在頻頻抽搐,撞得床板「咚咚」直響,流淌的鮮血很快漫過平坦的青磚地板。

幾個第一次割腦袋的將士被地獄般的殘酷景象嚇得全身發軟,心跳如雷,好在臉上全都塗得像鍋底似的,看不出丟人的神陸色陸,但是僵硬的身軀和提著腦袋不知所措的舉止,還是招來老弟兄的低聲痛罵,最後只能機械地跟在各自小隊的老鳥們身後打掃戰場,接過老鳥們飛快遞來的一支支步槍、一個個口袋,本能地背到身上,手中提著的人頭,在老鳥們的呵斥聲中還不許放下。

西岸的歐式別墅裡,三名喝醉了的英國軍官和稅政官已被割下腦袋,四個年輕的女人尚未看清楚來人,已被打暈,十餘名將士麻利地衝進各個房間,翻箱倒櫃,嚴密搜查,將一切值錢的物品連同文件一起扔進帶來的口袋裡,辦公室內側小間的鐵門已被撬開,兩名弟兄正在用搜出的鑰匙,小心打開保險櫃。

唯一活著的英國軍官,此刻全身發抖,極為恐懼,他的雙臂已被擰斷,其關節在兩個特種兵弟兄的腳下已經斷裂,痛得昏死過去後又清醒的英軍中尉面對滿臉陸迷陸彩、體格彪悍的小隊長魏長輝,已經嚇得失聲,「嘎嘎」碰撞的牙齒沒有了他站在木棉嶺上談笑風生時的整齊和潔白。

魏長輝之所以沒有一刀結果這個十惡不赦的英國佬,並非是想從他嘴裡掏出點兒什麼,魏長輝連同整個分隊都沒有一個會聽英語,也沒有接到任何審問的任務,之所以讓殘暴傲慢的英國佬多吃點兒苦頭,完全是魏長輝看到了躺在英國佬身邊的擺夷族姑娘滿身都是牙印和血痕。

魏長輝什麼優點都不好說,但是他有一樣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男人無法比擬的優點——知道心疼女人!

幾年來和魏長輝睡過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被這個精悍冷峻的漢子所特有的溫存與豁達所打動,這也是他屢屢犯下作風問題的原因。此刻讓魏長輝看到漂亮女孩滿身的紫紅牙印和斑斑血跡,怎麼不讓這個鐵血柔情的漢子怒髮衝冠?因此,他寧願回去背處分,也要讓這個變態的英國佬吃盡苦頭,絕不想讓他死得這麼痛快。

「卡嚓——」

長刀揮過,一隻大手飛快探出,接住最後一個英國佬的腦袋,隨即飛快退後,在魏長輝惱火的注視下大步走出大堂,用他略帶沙啞的聲音下達命令:

「四個洋鬼子的腦袋帶回去領賞,其餘的腦袋全都掛到大門上,爆破組盡快弄好屍體陷阱,對面軍營的大火燒起來了,五分鐘之內必須撤離!」

分隊長林炳寧的話音落下,整個大堂就剩下氣呼呼的魏長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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