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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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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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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5 00:13: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未來天子(上)  

  上官婉兒道:「聖上只問他一句,你懂得軍事麼?」
  
  龍鷹沒好氣道:「梁王該是啞口無言。」
  
  上官婉兒道:「龍大哥猜錯了,他答了一句,且是千不該萬不該的一句。」
  
  龍鷹瞪大眼看她。
  
  上官婉兒道:「梁王答她,龍鷹又懂甚麼軍事?聖上開始發怒了,將梁王痛罵一頓。婉兒從未見過聖上向梁王發這麼大的脾氣。最後……唉!……最後聖上革掉了他行軍大總管之職,並將梁王趕出去,罰他十天內不准離開梁王府半步。」
  
  龍鷹失聲道:「甚麼?」
  
  上官婉兒道:「你向聖上說了甚麼真話呢?接著聖上要婉兒為她起草聖詔,立即免除武攸宜和武懿宗的帥職,改由婁師德統領全軍,張九節和楊玄機為副。」
  
  龍鷹整個頭皮在發麻,女帝當機立斷,大顯神威。苦笑道:「小弟終明白為何她派你來截著我,此時確不宜去見梁王,見到也沒甚麼話可以說。」
  
  又歎一口氣,道:「婉兒坐到老冇子腿上來,讓老冇子可樂而忘憂,不再想其他煩人的事。」
  
  上官婉兒幽怨道:「虧你還有這個心情。昨晚人家求你留下,竟忍心離開,現在卻來逗婉兒。」
  
  龍鷹明知在梁王府,上官婉兒絕不肯和他親熱,威嚇道:「是否需老冇子強來?」
  
  上官婉兒沒好氣道:「何用強來?你一是放婉兒回皇宮去,一是帶人家到麗綺閣去。但你事後得向聖上承認向婉兒幹過甚麼,免得聖上怪婉兒偷懶。」
  
  龍鷹狠狠盯著她道:「竟向老冇子打出聖上這通吃的大牌。」
  
  上官婉兒花枝亂顫的笑道:「彼此彼此!你昨晚不是也祭出同樣的牌麼?剛還得到聖上和胖公公為你圓謊,婉兒勢孤力弱,底牌全給鷹爺看穿,你愛作哪一個選擇,婉兒無不奉陪。」
  
  龍鷹頹然道:「真正被看穿底牌的是老冇子我。唉!來!我們到麗綺閣去!」
  
  輪到上官婉兒失聲道:「甚麼?」
  
  龍鷹大樂道:「有甚麼甚麼的?我的乖馬兒在等著我載得美人歸呵!」說罷站起來,到上官婉兒身後站著。擺出無賴惡霸的款兒,道:「是否要老冇子抱你上馬?」
  
  上官婉兒敗下陣來,求饒道:「現在真的不行呵!今晚陪你如何?」
  
  龍鷹被命中要害,立即棄兵曳甲的敗走梁王府。
  
  離開梁王府,龍鷹最想見的,是端木菱和小魔女,卻怕擾亂小魔女的情緒,只好克制這個衝動,趕回去與三位嬌妻溫存,讓自己放鬆休息。豈知未到上陽宮。給個小太監截著,請他到大宮監府去。
  
  龍鷹馬快,小半盞熱茶的工夫即抵達目的地,俏宮娥引路下,朝後院去。認得是當日在亭子為胖公公推拿的宮娥之一,問道:「大姐喚甚麼名字,伺候公公有多久?」
  
  俏宮娥又羞又喜,垂首冇恭敬答道:「鷹爺喚奴婢小慧吧!小慧怎當得起鷹爺的稱謂?奴婢自懂事以來,一直伺候胖公公。」
  
  龍鷹順口問道:「小慧今年多大?」
  
  小慧道:「奴婢今年十五歲。」
  
  踏進內院的小廳。首次在府內見到不是在吃東西的胖公公。他見到龍鷹,二話不說的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包東西,隨手往龍鷹擲過來,龍鷹一手接著。小慧已靜悄悄的急步離開。
  
  龍鷹一呆道:「是甚麼?」
  
  胖公公朝他走過來,道:「換上它!」
  
  龍鷹還以為是另一套扮神醫的衣服,連忙脫衣試穿,順道將武曌革去武氏子弟軍職的事說出來。
  
  胖公公老懷大慰道:「公公的話。她終聽入耳內。」
  
  龍鷹訝道:「原來公公勸過她。」
  
  胖公公道:「泰婭和你離開後,公公心平氣和與她說了一番話,好言勸她從武家天下千秋萬世傳下去的夢中醒過來。我坦白告訴她。大好江山終有一天斷送在她的武氏子弟手上,是個遲早的問題,最壞的情況發生在她的有生之年,那時我們千辛萬苦為聖門建立起來的帝皇霸業,勢將盡付東流,還留下千古惡名,有負婠婠對我們的期望。」
  
  龍鷹趁他說話,換上衣服,一看下嚇了一跳,道:「這不是太監的服飾嗎?」
  
  胖公公搶過他手上的帽子,舉手為他戴上整理,道:「正是要你扮太監。太監有太監的體態,快弄出來給公公看。」
  
  龍鷹束手無策的道:「如何弄得出來呢?」
  
  胖公公若無其事的道:「公公又不是千變萬化的邪帝,怎懂得教你?快動腦筋。」
  
  龍鷹收攝心神,注意力集中在身體的關節筋肌,片晌後渾身劈啪作響,驀地矮了兩寸,變得身子彎曲,又挺胸縮肚,化為全無破綻的太監身形。
  
  胖公公道:「戴上醜面具!」
  
  龍鷹一頭霧水的裝上假面。
  
  胖公公繞著他打了個轉,在他前面停下,探手到懷裡掏東西,道:「這張假面真可惡,竟有鬚根。哈!太監怎可能有鬚根?」將掏出來的小圓瓷盒打開,盒內是胭脂水粉一類的東西,抹了少許往下頷塗上去,掩掉破綻。笑道:「隨公公來!」
  
  龍鷹跟在他旁,問道:「到哪裡去?這麼鬼鬼祟祟的?」胖公公領他往後院門的方向走,沉聲道:「登車再說!」
  
  一個小太監見到他們,立即恭敬地把後門拉開,外面有隊騾車隊在等待。五輛騾車,還有三十多個太監,一副候命的派勢。見到胖公公,太監們恭敬致禮,沒有人敢抬起頭打量龍鷹。
  
  胖公公與他登上其中一輛騾車御者位置。胖公公道:「起行!」
  
  龍鷹還是首次當騾車的御手,手忙腳亂的控騾開出,跟著前方緩緩開動的騾車,大批太監在兩旁跑著,掩護他這個假太監。
  
  胖公公束音成線的向他道:「我要帶你入東宮。」
  
  龍鷹嚇了一跳,約束聲音,低聲道:「東宮?到那裡幹啥?」
  
  胖公公歎道:「是旦兒的第三子隆基使人送來口信,請公公為他設法,讓你和他在起程前見上一面。想不到李唐子弟中終出了個有膽有識的人,三郎看得很準,不但曉得公公和你關係密切,還清楚公公因你而不會出賣他,真的了不起。」
  
  龍鷹明白過來,萬仞雨該通知了李隆基自己沒法抽空和他見面,遂來求胖公公。
  
  李隆基因何這麼急於見自己?道:「公公為甚麼肯幫他這個忙?」
  
  胖公公道:「自聖門雲散煙消後,公公的心軟了很多,公公又是看著他們四個小子長大成人的,現在只剩下顯兒和旦兒兩個,公公且比較喜歡旦兒。他沒有野心,性格隨遇而安,雖不是當皇帝的料子,卻不會釀成大禍。反是顯兒昏庸無能,妄自尊大,膽子卻小得可憐,全賴悍妻撐腰,真怕若給他當上皇帝,會重演武曌和高宗男弱女強的情況。」
  
  騾車隊從宮城西北角的宣政門離開,轉左往東宮主大門重光門駛去。
  
  龍鷹記起萬仞雨說過的,李唐宗室裡,只有李隆基一人有當天子的資格。問道:「李隆基是怎樣的一個人?」
  
  胖公公道:「公公和他少有接觸,對他所知不多。聽回來的是他很喜歡結交江湖朋友,性格豪縱,最愛騎射。唉!把這樣的一個人關在東宮內,慘況可想冇而知。」
  
  騾車隊駛入東宮,把門的羽林軍見由胖公公率隊,不敢問半句的放他們進去。
  
  東宮位於宮城東南隅,正門為重光門,東西各有小門,東為賓善門,西為延義門,自為一城,呈長方形,寬若百多丈,長逾一百五十丈,重重殿捨,掩映在林木之間,景色不錯,當然及不上宮城的美輪美奐,富麗堂皇,但另有一股清幽雅致的神采。但當想到這是座包裝在美麗糖衣裡的大監獄,龍鷹感慨叢生。武曌怎可對自己的親子親孫,忍心至此,何苦來由?想起武家子弟的禍國殃民,更生出憤憤不平之氣。
  
  他們的騾車隊右轉繞過主殿,沿路朝位於右後側的膳房駛去,那也是倉庫林立的地方。
  
  龍鷹訝道:「我們這麼大模大樣的來到,不怕惹起武曌和武家子弟的注意嗎?」
  
  胖公公毫不在乎的道:「每逢初一十五,公公會派人將糧用和物料送到東宮來,公公則每個月都會來這裡走一趟,見旦兒和探問他們所需,以保供應不缺。誰敢質疑公公?哪個敢說公公一句,哪個便要給亂杖打個半死,誰都護不住他。」
  
  龍鷹道:「差點忘了問公公,聖上聽到你那番話後,如何反應?」
  
  胖公公道:「她沒答過半句話,但顯然聽入耳了。」
  
  騾車隊停下。
  
  十多個婢僕迎上來,幫手卸下糧貨物資。胖公公離座下車,道:「不要說話,扮作隨從跟公公走。」
  
  胖公公冇安置龍鷹在一個偏僻的小廳坐下,看樣子該是下人的房舍,自己卻不知跑到哪裡去。待了片刻,李隆基來了。龍鷹早脫掉假面,以真面目見他。
  
  他推門而入,龍鷹起立相迎。李隆基三步當兩步的直衝過來,jī動地伸出雙手與他相握,歎息道:「從第一天在八方館見到龍兄,一直心生仰慕,記掛於心。剛才仞雨來告訴我,說你難以分冇身,我不知多麼失望,只好不顧一切的去求胖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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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5 21:29: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未來天子(下)  

  龍鷹留心看他,李隆基確是一表人才,方面大耳,年紀雖輕,然而沉著冷靜,雙目神采奕奕,絲毫沒有長期被軟禁致頹唐失意的神色。道:「臨淄郡王憑甚麼相信胖公公會幫你?」
  
  李隆基道:「我們是以朋友論交,叫我隆基吧!隆基信任的不是胖公公而是龍兄,仞雨說舉凡有關你的事,胖公公定為龍兄隱瞞。」
  
  龍鷹道:「我們坐下再說。」
  
  兩人在一角隔幾對坐。
  
  龍鷹道:「隆基是否對聖上心存怨恨?」
  
  李隆基知龍鷹在考較他,坦言道:「撇開家族恩怨,除了某一方面外,隆基對聖上佩服得五體投地,真心折服。」
  
  龍鷹大奇道:「隆基可以解釋一下嗎?」
  
  李隆基侃侃而言,道:「聖上便如我李氏的太宗皇帝,日理萬機,躬親政事,做到政由己出,明察善斷的帝皇本分。事實擺在眼前,從她執掌朝政之日說起,到現在剛四十年,人口增加了逾二百萬戶,太原蓄巨萬之倉,洛口積天下之粟,地方義倉儲藏大量糧食,可應付天災人禍。工商業發展迅速,不論冶金、絲織、建築、制瓷、造船,均非開國時所能比擬。除長安和洛陽外,揚州、成都和廣州都發展為集文化和經濟於一身的新興大城。便如時人所謂:『天下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漢,前指閩越,七澤十藪,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艦,千軸萬艘,交貿往還,昧旦永日』。」
  
  龍鷹看他說話,神采愈盛,將心中忿郁之氣,如江河般宣洩冇出來,一時瞧得呆了。
  
  李隆基意猶未盡,稍頓續道:「說到用人,撇除起用其子弟的私心不說,確知人善用,不論狄仁傑、姚崇、宋璟和張說,莫不是百年難遇的良臣賢相,且肯虛心納諫,這方面唯太宗皇帝可以相比。」
  
  龍鷹拍幾道:「小弟終弄清楚到神都來最應該幹的事。」
  
  李隆基給他這奇峰突出的一句,弄得摸不著頭腦,愕然道:「龍兄弄清楚甚麼哩?」
  
  龍鷹俯身探前,看著他的眼睛,李隆基雙目射冇出誠懇坦蕩、正氣凜凜的神色,迎上他似能洞穿銅牆鐵壁的灼熱芒火。
  
  龍鷹一字一字的道:「就是捧你作皇帝。」
  
  李隆基大吃一驚,道:「龍兄不要亂說。」
  
  龍鷹語調鏗鏘的昂然道:「此事只你知我知,老兄你不用害怕。太宗皇帝和聖上,先後為大唐打下無比堅實的基礎,只要再出明君,掃走奸魅佞魎,大唐勢將盛放開花,結下史無先例的豐美果實,這是沒有人能改變的勢頭。當然,你老哥現在必須繼續韜光養晦,等待時機。不過形勢是由人創造出來的,老冇子比任何人更懂玩這個遊戲。」
  
  李隆基驚魂甫定,苦笑道:「龍兄或許不太清楚皇室的繼承法,廬陵王才是皇嗣正冇統,然後輪到他的長子李重俊。到我們這一系,爹之外還有長兄。唉!怎都輪不到我。」
  
  龍鷹冷然道:「這一套對小弟完全派不上用場,我只曉得誰有做個好皇帝的資格。你伯父只是韋氏的工具,不會有好下場。你老爹則膽小怕事。告訴我,你的兄長是怎麼樣的人?」
  
  李隆基面露難色。
  
  龍鷹洒然道:「不想說便不要說出來,只看你的神態便知他們沉溺於皇族的聲色玩意。成王敗寇,可盡道皇宮內爭的情況。現在你的皇祖母是大贏家,操控一切,但只要她不是長生不死,終有一天會離開。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人人擁戴的廬陵王迎回來,由他當太冇子,那等於武氏子弟徹底的失敗。帝皇大業,必須按部就班的進行,急也急不來。」
  
  李隆基聽得舒了一口氣,道:「龍兄原來對皇嗣之爭有這麼深刻的瞭解,隆基放心了。可是要我當……」
  
  龍鷹截斷他,道:「大丈夫立身處世,當仁不讓,敢作敢為。答我一句,我和你之間,也是仞雨和你之間的秘密協議立即生效,此生不渝。否則便當我龍鷹沒說過剛才那番話。」
  
  李隆基沉默下來,雙目芒采漸增,不旋踵伸出雙手,道:「由此刻開始,李隆基就是與龍鷹並肩作戰的戰友夥伴,縱然將來頭顱不保,永不言悔。」
  
  龍鷹探手與他緊握在一起,長笑道:「我龍鷹找到生命的目標和理想了。」
  
  接著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剛才說得快了點,除小弟之外,仞雨和胖公公也會獲告知此事。特別是胖公公,沒有他的幫忙,會很難成事。」
  
  李隆基大喜道:「胖公公真的會站在我們一方?」
  
  龍鷹道:「不用有絲毫懷疑,胖公公剛令聖上革了武三思、武攸宜和武懿宗三人的軍職,改由婁師德、張九節和楊玄基頂上。」
  
  李隆基皺眉道:「豈非再難施蠢帥弱軍之計?」
  
  龍鷹道:「契丹人給勝利沖昏了頭腦,不論我們如何調兵遣將,都不會放在眼內。」
  
  李隆基道:「龍兄請恕隆基直言,為何不論聖上、狄仁傑、張柬之或仞雨,都對從未上過戰場的你,如此信心十足,認定你必勝無疑?還有,隆基更聽人說過,吐蕃王子橫空牧野曾在聖上龍駕前,直言你是戰場上最可怕的人。這些話有甚麼根據?」
  
  龍鷹大喜道:「隆基你正顯露當皇帝的本領,不因與我結成聯盟而有顧忌,怕開罪小弟。此事很難解釋清楚,亦沒有時間。簡單點說,我是個有知敵靈覺的人,兩人交鋒如是,戰場上千軍萬馬對陣亦如是,沒有人可以在戰場上算倒我,就像我要薛懷義十招內兵器離手般,盡忠和孫萬榮是死定了。」
  
  胖公公回來了,伸手緊握李隆基臂膀,道:「我聽到最後的幾句話,讓公公加上兩句,不論是隆基你,或是我胖公公,又或是敵人,都永遠弄不清楚面對的是如何可怕的人。但卻可以完全信任他,他說甚麼就是甚麼,不會反口。」
  
  言畢領龍鷹離開。
  
  騾車隊離開「東宮大監獄。」龍鷹將剛才與李隆基會面的說話,一五一十告訴胖公公。
  
  胖公公欣然道:「邪帝的判斷,會錯到哪裡去?此子亦是李唐子弟中,唯一敢頂撞武氏子弟的人。七歲那年,他隨父親到萬象神宮參加祭祀儀式,武懿宗故意在聖上前大聲喝罵他們的隨從,以折辱李旦。李旦等噤若寒蟬,獨李隆基大聲回罵,說:『吾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我騎從。』明空見他小小年紀,竟如此有膽有色,對他遂另眼相看。」
  
  又道:「此子少有大志,更有個人魅力,否則仞雨不會視之為友。哈!真好,公公終找到活下去的目標,就是讓我聖門千辛萬苦爭取回來的大業,能繼續開花結果,不致遺臭萬年。定要去告訴千黛。」
  
  龍鷹愕然道:「誰是千黛?」
  
  胖公公道:「千黛就是一手揍大明空的人,婠婠的貼身愛婢,現在的道號是桂華孤,是宮城禁地上陽宮女觀的觀主,自婠婠去世後,從不踏出女觀半步,你去和她說話,她只聽不語。」
  
  龍鷹記起狄仁傑和張柬之提起過她,當時還以為他們指的是婠婠。駭然道:「公公去告訴她,若她破例開口轉告聖上,李隆基立即人冇頭落地。」
  
  胖公公道:「婠婠臨終遺言,正是要明空不可忽略公公對她的逆耳忠言,千黛在旁親耳聽到,怎會出賣公公?婠婠真厲害,看穿她的愛徒很易感情用事,不夠明智。」
  
  龍鷹失聲道:「她感情用事?」
  
  胖公公道:「她的確是感情豐富的人,但卻不得不苦苦壓抑,變成矛盾複雜的性格,狠起來,狠得人人不敢相信。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看她見到千黛時便清楚,只是沒有人見得到。」
  
  又歎道:「你要到哪裡去?」
  
  龍鷹道:「我要再去見聖上,提出新的要求。不要說我貪得無厭,而是在不斷變化的形勢下,有很多計劃上的改動。」
  
  騾車隊抵達大宮監府。
  
  離開大宮監府,龍鷹到貞觀殿見武曌,她比龍鷹更忙,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得她接見。龍鷹一股腦兒將要求說出來,武曌命伺駕的上官婉兒一一錄下。
  
  武曌道:「這些要求合情合理,朕全部賜准。現在朕已為你掃除一切障礙,令你可上命下達,絕不會有人敢陽奉陰違。剛才朕召凝艷來,當面警告她不可插手到我們和契丹的戰爭去,否則朕不會對突厥客氣。」
  
  龍鷹心忖難怪會在洛河北岸大道碰上凝艷,道:「她有何反應?」
  
  武曌雙目寒芒閃爍,道:「她說如果我們不插手他們和吐蕃的紛爭,他們亦會置身於我大周和契丹人的事外。真好膽!竟敢乘機威脅朕。」
  
  龍鷹的心涼了半截,說不出話來。
  
  武曌現出笑容,道:「朕手上有你龍鷹這張好牌,怎會受她威脅?何況突厥人對中土的野心,路人皆見。不過朕想先知道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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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20:4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動程北上(上)  

  龍鷹暗鬆一口氣,道:「現在對突厥人最大的威脅,是契丹人而不是我們。盡忠自稱無上可汗,擺明不將默啜放在眼內,只從此點,可知盡忠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變得目中無人,如果默啜任他坐大,至乎兼併奚國和附近的其他小國,將形成與默啜分庭抗禮之勢,那時突厥人被夾在吐蕃和契丹之間,將難以揮軍南下,侵我大周。默啜是絕不會容許這種情況出現。」
  
  武曌聽得不住點龍首,問道:「默啜會怎樣應付眼前情況?」
  
  龍鷹道:「剛才我在路上碰上凝艷,與她定下秘密協議。」遂把與凝艷的對話一字不漏說出來。然後道:「聖上怎樣響應凝艷的要求?」
  
  武曌微笑道:「當然是一口回絕,因朕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但為了讓默啜下台,朕說若他能置身事外,朕可賜他們豐hou的報酬。龍先生認為默啜會答應嗎?」
  
  龍鷹道:「一定答應,但取得好處後,會如凝艷所說的,趁契丹人與我們在前線交鋒之際,揮軍直搗契丹人的新城,動搖契丹人的根基。此城實在是契丹人最大的破綻弱點,可見盡忠和孫萬榮雖是戰場的高手,卻非治國的人才。」
  
  武曌皺眉道:「如此豈非讓突厥坐得漁人之利?」
  
  龍鷹道:「這個利是一定要讓給他們的,亦阻止不來。即使解除了契丹的威脅,也不宜重設松漠都督府,以免予突厥人明顯的攻擊目標。」
  
  武曌道:「這樣不是把東北之地,拱手讓予突厥人嗎?」
  
  東北之地,指的是契丹和奚兩國。
  
  龍鷹胸有成竹道:「那就要看我們今仗勝得是否漂漂亮亮,大振聖上的威望。若我們能以狂風掃落葉的姿態,先殺盡忠,後殺孫萬榮,將他們的首級高懸端門外。那時誰敢小覷我大周?」
  
  武曌道:「說得詳細點。」
  
  龍鷹道:「首先我們要造勢,向天下所有人顯示我們大周的國力,用的是大運河。載滿糧貨物資和兵員的戰船,不住從大運河北上幽州,浩浩蕩蕩的,此事小民希望能由李多祚大將負責,只要從城外戍軍抽調二萬人,便很有看頭。而在前線,則擺出全面反攻的姿態,矛頭直指失陷在契丹人手上的趙州和附近城池。逼得孫萬榮不得不領大軍南下。而盡忠為應付突厥人的威脅,會留守新城。當盡忠的注意力全放在突厥人身上時,小民會領軍潛行千里,直撲盡忠,斬下他的首級,立即回師。盡忠死訊傳播,突厥人勢要立即發動,入侵契丹。而孫萬榮將回軍退守,殲滅契丹大軍的最佳形勢將告出現。」
  
  武曌道:「關鍵處在於能否殺盡忠。天下間恐怕只有你能辦得到。但如突厥人乘機盡佔契丹人的子女和土地,對我們終是有害無利。」
  
  龍鷹道:「小民真的希望冇默啜如此愚蠢,屆時聖上只要對默啜下最後通牒,令他立即撤離契丹之境。如敢不從,我們將盡殲他在契丹境內之軍,勢使他進退兩難。而我們則兩手準備,隨時以奇兵趁他們陣腳未穩。又在敵境,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武曌沉吟不語。
  
  龍鷹道:「問題在我們能否速戰速決,做成龐大聲勢。若盡忠忽然被殺。突厥人在未預備好下倉卒出兵,已犯了兵家大忌。兼之孫萬榮隨即兵敗,對突厥人的士氣會形成嚴重的打擊,使默啜也弄不清楚面對的是怎麼樣的敵人,那時小民再以奇兵殲滅默啜的先鋒部隊,將突厥人逼返己土,再施展外交手段,外族諸國,誰敢輕舉妄動?」
  
  武曌點頭道:「你想得很周詳,全依你的計劃行事。此戰不容有失,龍鷹你明白嗎?」
  
  龍鷹道:「小民定不會有負聖上之托。」
  
  武曌現出笑容,道:「你確有鬼神莫測之機。」
  
  又柔聲道:「天黑哩!回去好好休息。婉兒!你給朕送先生。」
  
  上官婉兒微一錯愕,才懂得答應。
  
  離內堂,快到中殿,上官婉兒停下來。龍鷹探手摟著她腰肢,到一旁林樹間,吻她香唇,上官婉兒雙手纏上他脖子,熱烈反應。
  
  龍鷹愛撫她背臀,才女不堪刺冇jī的抖顫。他離開她的香唇,道:「梁王的心情如何?」
  
  滿臉通紅的上官婉兒輕輕道:「他很後悔。」
  
  龍鷹大訝道:「他竟知道後悔?」
  
  上官婉兒道:「梁王與魏王是很不相同的人,今次向聖上提出軍令歸一,事前曾和知兵法的大臣商量過,亦不是想把鷹爺投閒置散,因他是真正的欣賞和倚重你,只沒想過一向對他信任有加的聖上,反應如此極端強烈。事情仍可挽回嗎?他保證和你衷誠合作。」
  
  龍鷹心中大奇,武三思確懂見風轉舵之道,在這方面遠勝武承嗣。苦笑道:「皇令已下,誰可改變?」
  
  上官婉兒柔聲道:「梁王和婉兒大惑難解的是,不但是聖上,還有是狄仁傑這個知兵的人,偏對你有違兵法的提議信心十足而不疑。」
  
  龍鷹道:「例如呢?」
  
  上官婉兒吻他一口,以表示即將說出來的話沒有惡意,道:「峽石谷之戰對我軍的士氣造成自開國以來最嚴重的打擊,現在前線之軍乃新敗之軍,幾是戰無不敗,只能苦守,對契丹人有莫名的恐懼,你卻全不放契丹人在眼裡,似是他們可任你予取予求。千軍萬馬的衝鋒陷陣,可非兩人交鋒。我軍離開城牆,根本不是敵人對手。梁王的構想是要先鞏固己方防線,最怕你好大喜功,像剛才向聖上提議般率孤軍深入敵境。真不明白聖上為何完全不反對。噢!你……」
  
  龍鷹笑嘻嘻道:「老冇子最喜歡婉兒一雙長腿,離別在即,不摸個夠怎行?」
  
  上官婉兒美眸半閉,呼吸急速,抗議道:「你還未答婉兒的問題。」
  
  龍鷹笑道:「因為聖上和狄仁傑均曉得婉兒和梁王不知道的事。婉兒也似忘了橫空牧野怎麼說我。梁王想的東西,正是其他所謂知兵者所想的東西,如果老冇子如他們所料,聖上怎會要老冇子代駕出征,聖上是把威望信譽全押在老冇子身上。」
  
  再痛吻她,然後道:「婉兒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此戰若勝,勢把神都的政治形勢扭轉過來,永遠不能回復先前的樣子。只有懂得隨形勢轉變的人,方可保有眼前的一切。」
  
  上官婉兒嬌吟道:「不依呵!全身給你摸遍了。」
  
  龍鷹道:「真誇大!老冇子已非常有節制。」
  
  停止活動,用手抓她兩邊香肩,微笑道:「輸了便是孤軍深入,贏了便是奇兵制勝。此等事因人而異。我要走哩!著梁王不要因一時得失而計較,回來再拜會他。」
  
  上官婉兒勉強睜開美目,道:「小心珍重!婉兒會掛念你。」
  
  回到甘湯院,風過庭正和令羽、小馬在說話,見他回來,後者笑道:「小將要來為你的雪兒做點手腳。」
  
  龍鷹跳下馬來,訝道:「做甚麼手腳?」
  
  風過庭道:「我一直四處尋找不褪色的黑色染料,只要能將雪兒變為四蹄踏黑,便不虞被有心人從雪兒悉破你的身份。」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交給小馬。
  
  小馬牽著雪兒,到馬廄去做工夫。
  
  龍冇鷹喜道:「風公子想得周到。」瞥令羽一眼,心中一動,道:「風公子可否再幫小弟一個忙,到國老府去邀國老出頭,為令統領和舉舉主持婚事,最要緊的是告訴他前因後果。」
  
  令羽喜出望外,又擔心的道:「不是該等武延秀隨軍出征,再進行此事嗎?」
  
  龍鷹道:「所有武家子弟都沒有出征的機會,而老冇子則變成沒有人敢碰的人,加上勢力增強的國老狄仁傑,誰敢來捋虎鬚?眼前正是千載一時的機會,不過你和舉舉洞房後,最好讓舉舉留居聶芳華處,如此更萬無一失。」
  
  令羽大喜拜謝。
  
  風過庭提議道:「最好由武乘川大將和國老聯合主婚,向武延秀展示實力,包保他不敢吭一聲。」
  
  龍鷹大笑道:「就這麼辦。我們去看小馬弄成怎樣子,真怕雪兒饗他以老蹄。」
  
  澡堂內。溫泉水熱氣騰升,瀰漫空間,龍鷹浸在熱水裡,享受三女的伺候,如處人間仙境。
  
  麗麗情不自禁的投入他懷裡去,緊摟著他暱聲道:「夫君大人在想甚麼?」
  
  龍鷹撫她美腿,從而聯想到上官婉兒同樣修長豐冇滿的美腿,又記起她和梁王指自己不懂兵法。道:「我在想軍隊士氣的問題。」
  
  人雅搖晃他臂膀,道:「告訴我們軍隊的事好嗎?我們很關心呵!」
  
  秀清在後面抱著他,央求道:「夫君大人多說點這方面的事,讓我們不用那麼擔心。」
  
  龍鷹暗忖,除了曉得自己是邪帝者,其他人都在擔心他,包括三位嬌妻在內。對其他人他可以不理,但必須好好慰妻。道:「故戰者必本乎率身以勵眾士,如心之使四肢也。志不勵則士不死節,士不死節則眾不戰。勵士之道,民之生不可不hou也。爵列之等,死喪之親,民之所營,不可不顯也。」
  
  麗麗撒嬌道:「夫君大人在說甚麼?人家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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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22:30:29
第七十九章 動程北上(下)


    龍鷹早知她聽不明白。他是心有所思,隨口將看過的兵書念一段出來重溫。此番話出自大兵法家尉繚子的《戰威》篇,在少時的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亦是針對目前大周不足言勇的敗軍的靈丹妙藥,就是以一場清楚分明的大勝仗,寒敵之膽,勵己之氣。

    向三女解釋道:“這是說領軍者必須以身作則,身先士卒的激勵手下的鬥志,又要待之以良好待遇,賞罰分明,撫恤死喪。為夫更有最絕的一著,就是置諸死地而後生。當陷於絕域,唯一生路是奮戰到底,死生相隨,直至最後勝利。”

    人雅驚惶道:“這麼危險嗎?”

    龍鷹暗罵自己,一時大意將心中的計畫說出來。笑道:“只是打個譬喻。三位元嬌妻放心,為夫甚麼情況未遇上過?哈!誰先來!”

    離愁別緒下,三女毫無保留地獻上烈火般的熱情。

    翌日天尚未亮,龍鷹辭別嬌妻,扮成新一代醜神醫王庭經,在令羽等掩護下,到新潭碼頭登上戰船,等了片刻,泰婭和十二個隨從才在武承嗣和外事省的官員送行下,登船而來。

    龍鷹在船上居高臨下觀察泰婭的隨員,六男六女,六男一看便知是保護泰婭的奚族武士,女的其中兩人是泰婭的親衛高手,其他四女是隨行伺候的婢女。男的軒昂,女的俏麗,顯然經過精心挑選,好予人良好印象。

    龍鷹昨天見過其中叫文絲的女武士,她也是團中唯一精通漢語的人。為泰婭作傳譯。

    龍鷹純憑第一個印象,完全察覺不到泰婭的隨員們有任何可疑之處,禁不住大感頭痛,失了一眼看出問題人物的優勢。不是沒人有問題,就是對方高明得不露任何破綻。

    他退往戰船上的馬廄,眾水師軍見到他無不太醫前太醫後,恭敬地向他致禮,該是得上頭吩咐下來。

    雪兒頗為不安,見到龍鷹,跳蹄嘶鳴。嚇得管馬廄的馬夫慌忙避開。龍鷹攬上牠的頸,暗輸幾注魔氣,雪兒始安定下來。

    此時船上水師軍的頭子裨將柯成滿來向他道:“兩箱藥材已送到太醫的艙房去,請太醫查收。”

    看他的表情,知他對貌醜的自己生出鄙夷之心,道:“我回房再看吧!”

    柯成滿肅容道:“我們即將起航,太醫最好先回房間去,以免搬運東西時,不小心碰到太醫。”

    龍鷹啞然笑道:“柯將軍不用擔心。王某是既能醫,也懂自醫的人。”見他神色不善。只好回房去。

    送行者和被送者擾攘一番後,戰船起航。

    龍鷹回到三層主艙裡、位於中層的小艙房,對那兩箱珍貴藥材視若無睹,站在窗邊看護航的兩艘海鶻戰船。

    對大周水師的戰船,他已具備一定的認識。常用的,最大的是樓船和蒙沖巨艦。接著是鬥艦,走舸和海鶻。他身處的鬥艦,載重達五至六千石,可容兵百人之眾。分前、中、後三桅,主艙設於船尾,高起三丈,中間有篷蓋。船舷上設女牆,可蔽半身。雖比不上海鶻的靈活,勝在航行穩定,船體堅實。

    海鶻艦則是模仿善於穿風掠浪的水鳥外形。頭低尾高,前闊後縮,適於滑浪破風。最特別是左右置浮板,減輕了船體的橫向搖擺。

    龍鷹心忖凝豔憑甚麼對刺殺泰婭如此成竹在胸。難道竟來個攔河突襲,把那次大江聯偷襲橫空牧野的情況重演一次?

    他決定暫時不去想這方面的問題,閑著無聊,遂將兩箱藥材打開一看,見裡面裝的是白芷、辛夷、羌活、柴胡、麻黃、丹皮、龍膽草、玄參、連翹、知母、夏枯草、黃苓、熊膽、川貝母、麝香、天麻、靈芝等眾多藥材,式式具備。心想武曌吩咐下來著人準備的,確是與別不同,齊備得教人吃驚。

    不由生出興趣,一邊檢視,一邊掏出胖公公贈他的《萬毒寶典》,喜出望外地發現典內詳列的諸般用毒材料,與箱內可醫好人的藥物都是大同小異的東西,問題在如何配合。少時培養出來的閱讀之樂回來了,一時看得昏天昏地,直到有人敲門喚他到艙廳吃午膳,方從書中的天地回到現實來。

    尚未到艙廳,一個聲音從艙廳傳出來,進入龍鷹的靈耳,以他的修為,亦要大吃一驚,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撲進艙廳來的,原來是邊石。更沒有人想到的是,他一把掀起上衣,露出肚皮,以奚語歡喜若狂的重複叫嚷龍鷹不明白的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他的肚皮去。

    龍鷹最關注他之前曾繞背肆虐的惡癬,一看下立即如釋重負,知自己像當年少帥寇仲般,力保神醫之名而不失。

    邊石的惡癬消失了,皮光肉滑。

    曾看過邊石肚皮者首先爆起歡呼,接著泰婭、文絲、丹丹等眾女鼓掌回應,天龐則神情勉強的加入喝采。

    龍鷹正心中嘀咕,猜估邊石那句奚語不是“沒有了”便是“看老子的肚皮”時,邊石往他沖來,還以為他要下跪謝恩,邊石卻抓起他雙手,拉得他站起來,到四桌間的空位,腳踏舞步,高唱奚語的歌曲。

    龍鷹大感有趣,刹那間已掌握他舞步舞姿的竅訣,甩脫他的手,與他共舞起來。

    出乎他意料之外,泰婭眾女和其他諸男,人人毫不猶豫的離座,一邊引吭高歌,一邊起舞,個個全情投入,分享邊石戰勝纏身惡疾的狂喜。得泰婭眾女悅耳曼妙的女聲,加進粗放昂揚的男聲去,立即感染力大增,龍鷹的狂歌熱舞更是勁道十足,還學他們般歌唱。由於他們不斷重複的總是那十多句,聽一遍他已能琅琅上口,深深投進奚人充滿民族風情的歌舞去。語言和文化的差異再不成問題,民俗的歌舞雖出自不同的民族,但卻是同一的淵源,就是人的本質與大自然的關係,情感通過音樂節奏和身體的律動,精神上完全相通,即使首次目睹得聞,仍散發著不可抗拒的魅惑力。

    丹丹踏著舞步,雙手和嬌軀幻化出美妙姿態,移到龍鷹旁,以香肩不住擠碰他的肩膀和背脊,媚眼拋送。

    丹丹移開後,輪到邊石來碰他,雖遠及不上丹丹的香豔旖旎,卻另有一番同性友愛的滋味,令龍鷹憶起美修娜芙的舞姿和橫空牧野的擁抱。

    龍鷹跳得興起,魔性大發,遊移勁舞于諸男眾女間,主動去觸碰他們,到面對文絲時,美人兒目射奇光的旋跳進他懷裡去,還吻了他面頰一口,歌聲頓變為嬌呼怪叫。下一刻龍鷹發覺眾人圍著他熱舞高歌,氣氛更是熾烈。他施展渾身解數,每個舞姿、每個步法,都是妙至毫顛,配合他高大的體型,不能再醜的醜臉,反形成奇特的魅力,惹得眾女紛紛挨碰,連泰婭也不例外。

    龍鷹偷空望向天龐,他當然是唯一坐著的人,表面在鼓掌附和,他卻察覺天龐眼中現出痛苦的神色,顯然心中矛盾,令龍鷹感應到他的人性,正為要傷害奚人而無奈神傷。他首次對天龐生出好感。

    歌舞在鼓掌采聲下結束,眾人返回原座。一場歌舞,龍鷹和奚人的關係明顯親近了。

    泰婭喘息著說了大堆奚語,竟忘了龍鷹聽不懂。

    文絲以漢語道:“侍衛長說到中土後,以今夜最盡興開心。邊石因水土不服,過山海關後身上起毒癬,愈來愈嚴重,團中雖不乏精通醫術者,全都束手無策。怎想到太醫不用一天時間,妙手回春,神奇至令人不信。現在侍衛長深切希望可早日回到草原,讓太醫為王子治病。”

    泰婭現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甜甜一笑。

    龍鷹見眾女紛紛拋送媚眼,回復生趣,同時心中一動,長身而起。

    眾均愕然瞧他。

    龍鷹微笑道:“辦妥一件事後,再來找侍衛長說話。”說畢來到天龐身後,束音送進他耳內,道:“本人曉得你到船上來幹甚麼,到我的房間說話吧!保證對你有利無害。”

    龍鷹讓驚異不定的天龐在靠窗的椅子坐下,自己則坐到床邊。從容道:“本人清楚閣下的傷勢是裝出來的,刀傷藥裡更暗藏了歹毒藥物,更知你武功高強,出了事仍有十足信心可以溜掉。現在老兄唯一顧忌的人是我,因摸不清我的深淺。對嗎?”

    天龐雙目射出淩厲神色,旋又現出苦惱的表情,歎息道:“怎會忽然鑽出你這麼的一個人?”

    龍鷹道:“因為我們聖上早猜到凝豔會派人刺殺泰婭,所以特命本人隨身保護她。本人現在讓你坐近艙窗,俾你有隨時開溜的機會,正表明本人沒有殺你之意。”

    天龐點頭道:“這個我是明白的,否則亦不肯和你說話。”接著露出黯然之色,輕輕道:“我們不是對立的嗎?因何放過我?”

    龍鷹道:“剛才我們載歌載舞時,老兄因何現出不忍的神色?”

    天龐呆看他半晌,沉聲道:“看到他們忘情歌舞,不由想起大草原野火會的情景,而我卻要去傷害他們,更想到泰婭遇害,其他人都會被處死。唉!忽然間,我不知自己在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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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扭轉形勢


    龍鷹道:“你救了自己。我本準備下手收拾你,正因到你顯露的善良本性,改為勸你收手離開。只要你從此消失,大江聯亦奈何不了你。”

    天龐一震道:“太醫竟曉得大江聯?”

    龍鷹道:“本人是當今大周女皇帝的心腹高手,不但清楚大江聯,還曉得閣下是大江聯派來神都主事的領袖,目標是刺殺太子李旦。只因大江聯在神都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只好順道去見凝豔,卻被她派下這個傷天害理的任務。”

    天龐雙眼不住瞪大,無法掩飾心中的驚異。

    龍鷹隨口道:“你是突厥人嗎?”

    天龐搖頭道:“我的先祖是漢人,到父親才准許娶突厥女子為妻。唉!如果我背叛大江聯,我的親族將沒有人能活命,且死得很慘很不堪。”

    龍鷹道:“他們以為你死了又如何呢?”

    天龐道:“當然是另一回事。行不通的,他們曉得我的武功。”

    龍鷹道:“有萬仞雨和風過庭兩人出手又怎樣呢?他們正在護航的船上。”

    天龐現出訝色,定神打量他,道:到此刻我才真正相信你有獨力收拾我的實力,太醫究竟是誰?”

    龍鷹知他才智高絕,從他不用萬風兩人幫忙的事情上,猜出自己有收拾他的把握。這樣的一個人,收之為己用的好處大至難以估計。但若發覺他口不對心,說話不盡不實,他仍有把握以摺疊弓在他登岸前幹掉他。一把揭開面具,笑道:“本人就是龍鷹。真白拿雄正是被本人下手生擒活捉。”

    天龐現出驚喜神色,道“扮得太像另一個人哩!剛才我已懷疑是你,但怎都不敢肯定。”

    龍鷹道:“我們會布下將你殺死的假局,還會上報神都,知會武承嗣。再由他通知凝豔。你則潛往岸上,趕返草原,安排親族遷居避禍。”

    天龐不解道:“鷹爺因何要為我這麼一個人大費周章?”

    龍鷹道:“沒得解釋,只因我不想殺你。讓我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返回大江聯,不論你說甚麼,他們只會認為你是憑出賣大江聯而脫身。”

    天龐道:“這個我是明白的,不會存僥倖之心。我的名字叫天龐,在大江聯位居九壇,直屬國師寬玉。今次神都的行動,由寬玉策劃,我負責執行。爺爺常私下教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漢人的本源,本來我早忘記了,但因突厥人始終不當我們是自己人,令我心中很不舒服。真古怪!我現在竟有海濶天空的感覺,心中再沒有負擔。”

    龍鷹比任何人更清楚他有叛出大江聯之心,不但因此為他的唯一生路,且因他有漢人的血緣。而眼前正是他歸漢的良機。

    龍鷹道:“大江幫的總壇在哪裡?”

    沒有遲疑地,天龐道:“大江幫的總壇,分一主二副,主壇在洞庭湖極端隱秘處。附近的百多個漁村。全落入他們的控制裡,即使清楚主壇的位置,想偷襲他們仍是沒可能的。此壇只容突厥人出入,像我這個半外人。從未能踏足一步。”

    稍頓續道:“另兩個副壇,一在金沙江流域,另一在海南的偏遠島嶼。海南的副壇情況特殊。分佈在十多個小島上,以漁村作掩飾,易守難攻,由秘族公主萬俟姬純主事,此女智比天高,料事如神,而她唯一顧忌的人就是鷹爺你,鷹爺亦是凝豔最畏懼的人。比較起來,泰婭的生死只屬次要,殺你是當前的頭等大事,突厥人會不惜一切的殺死你。現在我也明白他們因何如此重視你。”

    龍鷹對他疑心盡去,再細詢大江聯的情況,天龐事實上所知不多,但能說出來的毫無保留的盡告龍鷹。

    最後龍鷹道:“突厥人在塞外勢力龐大,怕難有安全之所,何不把親族遷返中土?”

    天龐感動的道:“多謝鷹爺厚意,不過他們已習慣了草原生活。鷹爺不用擔心。只要他們當我死了,我的親族便不會有事。逐水草而居是我們的生活習慣,很容易徙往人煙不到處,突厥人不會勞師動眾的去找他們,找到的機會微乎其微。”

    龍鷹見他欲言又止,忙問其故。

    天龐道:“鷹爺因何不問有關突厥人的情況?”

    龍鷹答道:“你自小長於突厥族,多少有點感情,我不想你為難。”

    天龐歎道:“鷹爺確是義薄雲天的英雄好漢,不像突厥人般視我們如奴隸工具。少時我常被突厥人欺淩,到我學成武技,情況方改變過來。突厥人最怕你變成另一個寇仲,當年在渭水之濱,被突厥人尊之為神的畢玄,不但收拾不了寇仲,還吃了暗虧,對突厥人的士氣造成嚴厲的打擊,致有亡國之禍,默啜至今記憶猶深,所以鷹爺千萬別掉以輕心。”

    龍鷹隨口問道:“畢玄後來到了哪裡去?”

    天龐道:“這個不太清楚,有一個說法是他在龜茲度過他最後的歲月。”

    龍鷹愕然道:“龜茲?”

    兩人再商議日後合作的可能性。天龐回房去了。

    是夜兩艘護航戰船忽然駛至,萬仞雨和風過庭故意現身,讓奚人個一清二楚,接著發生“激烈打鬥”,然後一切重歸平靜,以天龐“沉屍運河”作結。

    “打鬥”後,龍鷹到泰婭位於第三層的大艙房見泰婭,向她報上天龐被殺”的事。

    泰婭以突厥語道:“太醫先出言提醒我們,此人又不肯讓太醫治理,我們已對他小心防範。現在此人伏誅,我們可安心睡覺了。”

    接著道:“請告訴你們聖上,她派太醫、萬壯士和風壯士來保護我們,敝主非常感激。”

    只聽她最後的一句話,便知她得李智機的寵愛。

    龍鷹道:“保護貴客,是我們的責任。問題在出關後,不知凝豔還會耍甚麼手段?”

    泰婭道:“關外會有人接應我們,請太醫放心。”

    龍鷹笑道:“那時輪到侍衛長來保護我。”說罷起身告辭。

    泰婭起立相送,到房門前,忽然牽著龍鷹衣袖,龍鷹不解地轉身她,泰婭縱體入懷,著他的醜臉道:“愈便愈覺得太醫好。嘻嘻!”

    龍鷹失聲道:“愈愈好!”一邊享受著與她豐滿嬌體的親密接觸。

    泰婭雙手纏上他脖子,道:“我們奚族女人表示感激的方法,是獻上身體,只恨泰婭的身體屬於大王,不能用此方式感謝太醫,但除此之外,其他可以偷偷的做。唔!太醫的氣息很香,該是靈藥有功。人家心動哩!”

    龍鷹接著她獻上的香吻,正因曉得不會有進一步的關係,反分外有**蝕骨的滋味。

    從泰婭房中走出來,她的十二個男女隨從全聚在廊道處,親熱地和他招呼說話,再沒有隔閡。約好為他們明天診療治病,又或如何養生保健,方脫身而去。卻沒法推掉文絲和丹丹她們堅持要送他回房。

    兩女一左一右挽著他臂膀,令他想起甘湯院的情況。

    文絲笑道:“今晚讓丹丹陪太醫睡覺,明天文絲陪你。”

    丹丹歡喜的道:“我們一起陪太醫嘛,何用分今晚、明晚?”

    龍鷹心忖這還得了,自己豈非要晚晚擁美作樂,哪還像個辦正事的神醫?又暗自奇怪,自己怎會有這種想法?難道是道心作祟,端木菱的仙法仍對自己有效?

    忙道:“兩位美人兒的好意,本人心領哩!恐怕要過幾天方成,因本人正修練一種特殊功法,必須不近女色。噢!”

    兩女將他的胡言亂語當作耳邊風,一個推開房門,另一個押他入房。在未得他同意下,將他推倒床上。

    文絲把他壓在下方,熱情如火般送上香吻,嬌軀還不住扭動,只要是男人便沒有人吃得消。

    龍鷹心付奚女確大異於漢女。一個翻身,反把文絲壓在身下,乘勢坐在床邊,豈知丹丹坐到他大腿去,熱烈親嘴。

    文絲在背後摟著他。

    學到用時方恨少,龍鷹發覺自己有限的突厥話完全不足以應付眼前的場面,猶幸文絲精通漢語。忙道:“我練的這種功法叫醫功,令我的針灸之術更具奇效,是特別為貴王子修練的,但練成前絕不可有女色。”

    文絲嚇了一跳,清醒了點,半信半疑的道:“真有這回事?”

    龍鷹道:“當然是真的,否則怎會忍痛拒絕你們,我也是好色的男人呵!”

    文絲向丹丹說了幾句奚語,丹丹坐開少許。

    龍鷹乘勢抱起丹丹,讓她雙腳著地,半抱的讓她站穩。

    文絲離床在後面緊抱他,道:“太醫!你還要練多少天呢?”

    龍鷹以突厥語胡謅道:“快則三天,遲則十天,到時定和兩位美人兒歡好。”

    丹丹依依不捨的離開他少許,幽幽的道:“太醫真強壯!”

    龍鷹安慰她們,分別痛吻,然後送她們出房。

    關門後,他背靠艙門,聽著她們返回上層的足音,心中湧起異樣的感覺,奇怪自己的變化。

    現在情況已扭轉過來,與泰婭建立起超乎友善的密切關係,對任務大大有利。

    足音傳來。

    接著是敲門聲,龍鷹開門,迎入方均調派過來的新指揮偏將陸如成,問道:“甚麼事?”

    陸如成將信筒恭敬遞上,道:“是方將軍以箭射過來的信,請太醫過目。”

    龍鷹接過信筒,陸如成完成任務,告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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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來者不善(上)


    船抵幽州,婁師德親來迎接,將泰婭和一眾隨從送返都督府,安頓好她們後,與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和方均于都督府的內堂舉行機密會議。

    過去的幾天,龍鷹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十個時辰被診症、治病、試驗和反思佔據,《萬毒寶典》被他背得滾瓜爛熟。雖然不捨得,仍依胖公公的吩咐,在登岸前將寶典燒掉,頗有將《道心種魔**》燃為灰燼那歷史重演的感覺。但最大的成就,是大致學懂了奚語。一方面因他天資過人,更關鍵處是奚語與突厥語有相通的地方。

    婁師德是個大胖子,高得驚人,比龍鷹尚高少許,像座肉山。五十多歲了,長期與外族作戰的歲月在他臉上留下風霜的痕跡,但仍是忠厚慈和。左腳有點跛,該是曾受重創。雖不及黑齒常之儒將超卓不凡的風采,卻別有一股因他體形而來的威勢。

    幾句開場白後,婁師德道:“元振已將情況告訴我。聖上今次下大決心,我當然全力以赴。現在那兩個蠢材已被召回國,令我得以放手而為,又有你們和元振來助我,若這樣還收拾不了契丹人,以後我們只好躲在長城後做人。噢!可惜孝傑戰死硤石穀,不能與我們並肩作戰,否則他會非常欣慰。”言下不勝唏噓。

    兩個蠢材指的是武攸宜和武懿宗,孝傑是大將王孝傑,他乃當代名將,曾大破吐蕃,他的死亡,實為大周皇朝不可彌補的損失。

    萬仞雨問道:“現在契丹人情況如何?”

    婁師德道:“孫萬榮暫時按兵不動,鞏固得來的城池土地,雖然他們善攻不善守,但確是驍勇善戰的敵人,舉族皆兵。騎射了得,即使我們兵力在他們一倍之上,在沙場上對陣作戰,仍不堪他們的衝擊戰,敗下陣來。”

    龍鷹問道:“契丹人因何比我們厲害?”

    婁師德道:“首先是用政嚴酷,無人敢違,寧死不降,人人悍不畏死,上下一心,加上孫萬榮深悉我軍虛實。用智用計。到現時為止,對上他們,沒有一次不是我們吃虧。加上那兩個蠢材心怯畏戰,三心兩意,進退失據,將兵士氣大受打擊,此消彼長下,我們更不是對手。”

    風過庭道:“現在情況已扭轉過來,再也輪不到孫萬榮逞威風。”

    婁師德向龍鷹道:“聖上頒下密詔。龍兄弟今次是代駕出征,你的決定將是最高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有異議。龍兄弟有甚麼指示呢?”

    龍鷹忙道:“大帥千萬不要認真,說是這麼說。其實我只是來幫手,大帥的法才是最重要。”

    婁師德欣然道:“龍兄弟是甚麼人,我早一清二楚,大家都不用客氣。我從未聽過國老對一個人如此讚不絕口。你在大運河和大江兩破大江聯,更是奇謀妙計層出不窮,能人所不能。國老對你的其中一句評語。更令我印象深刻。”

    方均道:“是句怎樣的評語呢?”

    婁師德雙目精光爍動,一字一字緩緩道:“國老說龍兄弟正是另一個少帥寇仲。”

    眾皆動容。

    龍鷹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道:“國老過譽了。”

    婁師德微笑道:“國老從沒有錯人。龍兄弟放膽將心中之計說出來,再由大家斟酌。”

    萬仞雨道:“事關重大,龍兄不用謙虛。哈!你從來不是謙虛的人。”

    龍鷹雙目魔芒大盛,像變成另一個人。從容道:“首先是造勢。現在不論突厥人、契丹人,又或透過我們的老朋友荒原舞得知情況,均曉得我有遠端奔襲契丹人新城之心,問題在這支奇兵有多少人,會採取哪一條路線。我們就在這兩方面玩手段。”

    婁師德點頭道:“這叫將計就計。”

    龍鷹從外衣掏出摺疊弓,放到檯面上,苦笑道:“真不想讓這寶貝離開我,只恨別無選擇,因為第二招叫疑兵之計,我忽然消失了,你道敵人會怎麼想?所以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絕不可因此弓暴露身分,甚至不可表演我的箭技,如此將沒有人能悉破醜神醫是龍鷹。”

    萬仞雨和風過庭同時現出擔心的神色。

    婁師德道:“這等於壯士斷腕,敵人將完全掌握不到你到了哪裡去,只能疑神疑鬼。”

    龍鷹道:“所謂造勢,是造一個假勢。除了我和郭將軍的三千精銳外,一切擺開來做,日夕操練一萬精兵,同時派出探子,擬定奇兵突襲的路線,這方面交由荒原舞負責,令他不懷疑我們已破他。”

    那晚方均射來的一箭附有信筒,筒內的信指出“天龐被殺”後的半個時辰,荒原舞曾閃燈火四次來向岸上發放訊號,由於方均派人日夜輪番監視荒原舞的艙房,發覺有異,遂報上方均。

    風過庭擔心的道:“凝豔既知天龐行動失敗,勢必重新部署,所以泰婭回國途上,肯定危機四伏,你卻自廢箭技,又要保住泰婭,情況教人不敢樂觀。”

    龍鷹歎道:“我是別無選擇,小不忍則亂大謀,如被揭破身分,奚人會認為我欺騙他們,那時畫虎不成反類犬,疑兵之計變成笑話。”

    婁師德道:“這個疑兵之計有何作用?”

    龍鷹道:“不論突厥人或契丹人,現在均視我為頭號敵人,最理想是他們以為我已深入契丹之境,對盡忠或孫萬榮進行刺殺,那敵人將會提高戒備,至乎疲於奔命的去防範和搜索我。這便是造勢。在這樣的形勢下,前線的孫萬榮更不敢輕舉妄動,讓我們可秘密部署,發動時,敵人會非常狼狽。”

    婁師德問道:“照龍兄弟的預估,我們該在甚麼時候發動呢?”

    龍鷹道:“當我們的三千奇兵成功在關外某一處集結,就是發動之時,希望不超過三個月的時間。我們以奇兵奔襲契丹新城,大帥則在前線向孫萬榮猛攻,牽制著他。當我割下盡忠的頭顱,將輪到孫萬榮的首級。”

    再研究了行事的細節後,這個決定大周未來命運的軍事會議結束。

    翌日清晨,方均率領二千精兵,送奚人到山海關去。

    與婁師德的一席話後,龍鷹對塞外東北的形勢,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不論契丹人或奚人,由於遊牧民族的特性,並沒有固定的領土、清楚的疆界,只有大致活動的範圍。因應這種形勢,唐太宗采羈縻之策,把臣服的外族收諸管轄之內。遂于契丹設松漠都督府,以契丹最大的酋頭為都督,又于奚族設饒樂都督府,以奚族最大的酋頭為都督。松漠在饒樂之北,相隔不過數百里,兩族都督基本上保有治權。

    大唐于饒樂之西,白狼水北濱,建立營州城,由唐室遣將駐兵,以監督饒樂和松漠兩府。所以營州實為關外重鎮,與關內的幽州互相呼應,只要保著營州,外族縱有異心,亦難犯幽州。

    契丹的盡忠和孫萬榮起兵叛唐,攻陷營州,一舉將整個形勢扭轉過來,諸外族紛紛稱王,再不受大周的管束,太宗在塞外營造出來的大好形勢,一夜間盡付東流。

    營州之失,影響深遠,塞外的形勢永遠回復不了先前的模樣。到硤石穀先後兩次大敗,大周的聲譽如江河日下。契丹聚眾至八萬人,號稱十萬,以營州為大本營,沿渤海南下,旋又攻陷平州,聲威更盛。但因始終兵力有限,當大周軍以高牆深溝拒之於城外,契丹兵只好暫時休戰,退返營州,又于營州西北四百里處,依險構築新城,等待時機,成塞內外相持不下之局。

    出關後,一行人與奚軍的五百精騎會合,方均領兵返回山海關,龍鷹則與奚人繼續北上,朝饒樂進發。

    是夜抵達一道大河的南岸,奚人設立營帳,紮營過夜,準備明天清晨渡河。據泰婭之言,渡河後只需兩天馬程,可抵達位於土護真河南端的饒樂,也是李智機牙帳所在處。

    塞外的風光,令龍鷹大開眼界,茫茫荒野與萬里藍天,構成無邊無際的空闊天地,除河流兩岸外,樹木不多。遠處地勢起伏,間中有一片疏林,寧靜平和。

    龍鷹策著雪兒,沿河狂馳,興盡才返回營地。營地生起數十堆野火,烤燒剛狩獵回來的野豬、野鹿,香氣四溢。

    他獲邀參加泰婭的一組,文絲諸女和邊石等六個高手全體在座,還有今趟來接應他們的奚軍的年輕指揮樂流。

    喝著奚人以糜子做的稠粥,吃野味,對著奚族美人,塞外的星夜格外迷人,龍鷹深深享受著遠遊的樂趣。

    樂流顯然從泰婭處得悉他神乎其技的醫術,對他生出興趣,不住追問他有關這方面的事,到他答應為他的親人治病,樂流方滿意地停止詰問。

    話題一轉,樂流問道:“大周女帝怎樣對付盡忠和孫萬榮?”

    本在談笑的都靜下來,龍鷹如何回答。

    龍鷹整理腦袋內的奚語,從容道:“不知樂流兄聽過敝國一個叫龍鷹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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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來者不善(下)



    樂流笑道:“侍衛長剛和我說上半天。恭喜你們,終於出了個英雄好漢。”

    龍鷹目光往泰婭投去,後者臉色微紅的垂下頭去,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是美豔。龍鷹感到她確是屬於塞外的世界,出關後,她自然而然融入四周的環境去。

    龍鷹淡淡道:“龍鷹已成了突厥人和契丹人最想殺死的人,但他們是註定要失敗。”

    包括泰婭在內,眾奚人均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因為龍鷹將話說得太滿了。龍鷹亦非是為自己吹噓,只是希望擴大自己的效益。至少令李智機不敢聯契丹反大周。

    樂流忍不住問道:“太醫因何對龍鷹這般有信心?”

    龍鷹一字一字緩緩道:“因為龍鷹便是另一個少帥寇仲。”

    眾皆動容。

    “少帥寇仲”比千言萬語,更具對塞外諸族的懾服力。

    邊石拍腿道:“說得好!難怪那晚國宴時,著龍鷹將凝豔壓得抬不起頭來,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對!從我聽來的故事裡,少帥亦是這等威勢。”

    泰婭道:“那個萬仞雨又如何?他用的竟是少帥的井中月。”

    龍鷹道:“萬仞雨和風過庭是龍鷹肝膽相照的好兄弟,等若跋鋒寒和徐子陵之于寇仲。”

    眾人無不現出被震懾的神色,可見寇跋徐三人威名之盛,在近百年後仍沒有絲毫下滑之象。

    龍鷹沉聲道:“今夜絕不會是安靜的一夜,如我所料不差,天明前將有敵來犯。”

    樂流大吃一驚,道:“太醫何有此言?”

    龍鷹當然不可以告訴他,感應到被人暗中窺伺,只好道:“因為本人精通大六壬之術,掐指一算,即知吉凶。剛才沿河策騎。忽然心有所感,立即起卦,故有此預料。”

    丹丹最相信他,駭然道:“太醫言出必中,我們須聽他的勸告。”

    另一叫潢軍甯的高手皺眉道:我們已在本族的地方,誰敢來犯我們?”

    泰婭道:“難道是凝豔死心不息?但在塞外如何可以嫁禍給你們呢?”

    邊石道:“定是契丹人。”

    龍鷹曉得來犯者不是突厥人,因為原因給泰婭說了出來,但也不是契丹人,因為那晚他偷聽到嶽中遷和凝豔的對話,曉得嶽中遷反對凝豔殺害泰婭的提議。現時只剩下一個可能性。即使來多麼不可能,但當撇除其他所有可能性後,這個不可能成為了唯一的答案。就是來襲者是他們本族的人。

    但龍鷹也不可以說出來。

    樂流半信半疑,沉吟道:“這處只得一道大河,除此外無險可守,只有掘壕坑,堆土阜一法。”

    龍鷹道:“如此我們肯定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因敵人來攻時,我們已因構築軍事設施疲不能興,如何應戰?”

    泰婭道:“太醫有多少把握真的會有敵來襲?”

    龍鷹道:“本人有十足的把握。而我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布疑兵之陣,當敵人以為我們入帳休息,只餘幾個人在四周放哨,而我們則於附近燈火不及處悄悄渡河。我們將大增突圍逃生的機會。”

    樂流痛苦的道:“我不是不尊重太醫的預測,可是……唉!”

    泰婭問道:“為何先生說即使我們成功渡河,仍難逃被追殺的命運呢?”

    龍鷹道:“我們中土有兩句話,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敵人深悉我們虛實,其目標是要殺我們一個不留,沒有活口可以回去告訴貴王誰是兇手。所以必在對岸布下伏兵,以免有人借水遁往對岸,下游的情況亦如此。”

    文絲仰慕的道:“原來太醫不但醫術高明,且精通兵法。”

    龍鷹向樂流道:“我們中土還有兩句話,叫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錯了,你可把罪責推在我身上。但如果我對,那就是撿回大部分甚至所有人的生命。”

    樂流仰望星空,斷然道:“我給太醫說服了。但我要派出探子,搜索遠近。”

    龍鷹大吃一驚道:“萬萬不可,這麼做只會逼敵人提早發動。”

    樂流終現不悅之色。

    龍鷹道:“我有個方法,可以證明我的卦像是正確的。”

    樂流大訝道:“如何可以證實?”

    龍鷹胸有成竹道:“敵人最聰明的進攻方法,是在上游造木筏,趁黑無聲無息的攻來,先以火箭焚燒營帳,令我們成為明顯目標,再以快騎衝擊營地,見人便殺。又在對岸和下游布下伏兵,將我們一打盡。”

    樂流容色轉白,點頭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的確沒有還手之力。”

    又道:“但如何證明呢?”

    龍鷹沉聲道:“只要你派出輕功最好的人,隨我到上游走一趟,我保證在十裡之內,可到敵人正動工造木筏,如此便再不用有任何懷疑。”

    泰婭道:“我隨你去!”

    樂流道:“好!但千萬不要驚動對方的哨探,否則敵人會提早發動。”又苦笑道:太醫的信心有強大的感染力,現在我也似感覺到危機四伏。”

    龍鷹與泰婭同時站起來,氣氛立即變得緊張起來。

    龍鷹拍拍樂流肩膊,道:“我們中土人又有句話,叫死馬當活馬醫。千萬不要閑著,做好所有準備工夫,我們一發現敵人,立即回來,然後依計而行。”

    樂流道:“我們也要就地取材,造兩條木筏,否則掉了太醫兩個藥箱,便非常糟糕。”

    龍鷹道:“掉了甚麼都不打緊,最緊要是沒掉命。沒了這批藥,我可隨處采藥。”

    又向嚇得面無血色的丹丹笑道:“我怎都會保著你們。”

    說畢與泰婭離開營地,借岸旁林樹的掩護,往上游疾掠而去。

    龍鷹在一堆矮樹叢旁蹲下去,泰婭來到他身旁,學他般隱藏,問道:“有發現嗎?”

    龍鷹道:“前方有個哨崗,共四個敵人,其中兩人在樹杈處。”

    泰婭探頭朝前方瞧去,樹影重重,黑壓壓一片,不覺有異。

    龍鷹湊到她小耳旁,忍不住輕吻一口,道:“不到嗎?讓我來個投石問路,包保有反應。”

    泰婭道:“不要!會驚動他們的。”

    龍鷹又吻她臉蛋,在星夜下,泰婭別過頭來瞅他一眼,喜嗔難分,得龍鷹心都酥起來。笑嘻嘻的道:“投石問路也有很多種,我這種是會令敵人誤會的。”

    隨手抓起塊拳頭般大的石頭,運勁朝河投去,石塊離手彎出,觸水後忽又彈起,然後連續彈跳,留下十多個漣漪,發出連串水響。

    二十多丈許林木深處,傳來輕微的聲響,連續不斷,該是有人移至河旁察,腳踏草葉的足音。

    接著有人低聲以奚語道:“肯定是魚,且是尾很大的魚。”

    龍鷹朝泰婭瞧去,她容色煞白,美目射出震駭的神色,確是我見猶憐,忍不住又吻她臉蛋。想不到泰婭回敬以香唇,與他熱烈的痛吻,令龍鷹魂為之銷。

    唇分。

    泰婭道:“我們回去吧!”

    龍鷹道:“你不想清對方是甚麼人嗎?”

    泰婭湊過來,輕噬他的耳珠,輕喘著道:“想得要命!但太危險了。”

    龍鷹道:“一點不危險,我走你便走,完全照著我的動作,可以避過敵人耳目。”

    不讓她有反對的機會,先往後退開三十多丈,接著往右急竄,直奔到一座賁起的小丘旁,才停下來。

    泰婭緊跟其後,探手往他大腿輕捏一記,道:“你這人哪!太大膽了。”

    龍鷹笑道:“我們中土有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老虎的兒子。乖乖的隨我來。”

    說畢竄高伏低,時走時停,曲曲折折的繞了個大圈,來到一片疏樹林,探手摟著泰婭的小蠻腰,拔身直上,來到一株大樹的橫幹,站穩後道:“!”

    泰婭不用他提醒,早朝河岸瞧去,半裡外燈光火著,以千計的戰士正在紮造木筏,該處離他們的營地有二十多裡遠,砍伐樹木的場地更在一座山丘之後,不虞聲音遠傳。

    龍鷹吻她唇角,道:“是你們的族人嗎?”

    泰婭道:“是處和部的人,太可惡了,此事定須稟上大王。”

    奚族分五大部落,就是阿會部、處和部、奧失部、度稽部和元俟折部。以阿會部最大,李智機便是阿會部的大酋頭,阿會是他的族姓。這個發現非同小可,顯示奚族內部不和,有分裂的大危機。

    泰婭雙手纏上他脖子,感激的道:“上次的感覺並不強烈,但今次你真的救了我的性命,還有其他所有人的性命。”

    龍鷹毫不客氣接受她獻上的香吻,這次比以前任何一次更激烈纏綿,顯示他扮的醜神醫,終於打動她的芳心。

    樂流接到確切情報,立即像脫胎換骨般指揮若定,有條不紊的下令渡河。勢在必行時,沒有人顯示驚惶之態,默默依令而行,盡顯奚族男女戰士的精良優秀。

    選擇渡河的位置是離營地三十多丈的上游,樂流已做好準備工夫,先使人探測水勢水情,知道這段河流窄且淺,最深處不過八尺。又以四根粗索兩邊固定。最妙是將大批長槍捆束起來,作為負物的浮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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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河岸血戰


    渡河的技術更教龍鷹歎為觀止,就是利用馬可以泅水的特點,先以騎兵一個接一個的入水遏流,然後沿四根粗索浮渡,不到半個時辰,全體人馬成功渡河。樂流更派出百多人,查探撤離的路線,並於戰略要點佈防。辦妥一切後,撤走丹丹等四個婢女,其他人則埋伏在沿岸的有利位置,枕戈待旦的等候敵人。

    龍鷹、泰婭、文絲和另一女武士白碧,伏在岸旁一排矮樹後,後方是一片樹林,內中藏著他們的戰馬。

    龍鷹還是首次策雪兒泅水,牠不知多麼興奮,泅得比別的馬兒快上一倍,得奚人嘖嘖稱奇,首次發現雪兒的特異。也不知是吉是凶。

    文絲在他耳旁道:“太醫練好功法了嗎?”

    龍鷹好半晌後會意過來,低聲道:“終於功行圓滿。”

    文絲輕輕歡呼,親他一口。

    龍鷹湧起歡悅的感覺。離關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那是種遠遊在外所感受到的深濃的異鄉風情,令你自然地解下以前的束縛,遠離出發地的人和事,尋找新鮮**的東西。

    朝下游變成位於對岸的營地瞧去,只見烏燈黑火,只兩端掛起風燈。

    樂流來到他的後方,道:“太醫沒有弓箭嗎?”

    龍鷹道:“我不懂箭術!”

    樂流硬將長弓和一筒箭塞給他,道:“沒關係,多一個人射箭怎都比少一個好。”

    龍鷹隨口問道:“處和部的人為何要辣手對付你們?”

    泰婭代答道:“他們要殺的人是樂流大將,他不單是大王的心腹大將,更是我們阿會部最勇猛善戰的可怕戰士,殺了他,等於斷大王一臂。”

    樂流道:“若他們可以生擒女侍衛長,還可以扮我們誆騙週邊的箭樓,於近處發難,是連環的毒計。”

    龍鷹登時對樂流刮目相。他剛說的是自己沒想過的事,可見他有智有勇,難怪這麼得李智機倚重。

    樂流續道:“我已遣人回去告知大王。”拍拍他肩頭,轉往別處去。

    泰婭湊到龍鷹耳旁道:“文絲為甚麼這般雀躍?”

    龍鷹道:“因為本人告訴她,合體交歡的時間到了。”說出後大感香豔刺激,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有此感覺。或許是戰爭即臨,又或是因泰婭身屬奚王的情況。

    泰婭不依道:“我不理你,我要你向大王指定要泰婭侍寢。”

    龍鷹失聲道:“甚麼!”

    敵人來了。

    一個接一個的木筏,出現在河道上游彎角處,無聲無息的飄流而來。活像河妖水魔,殺氣騰騰。

    河岸仍是寧靜如前,但誰都曉得暗藏殺機。龍鷹已自覺顯露太多,返營地後不敢再為奚人拿主意,一切由樂流決定。

    戰筏似緩實快,倏忽間在河段變成長串,威勢駭人。每筏十多人,人人彎弓搭箭,又傳來火油的氣味。可知射出的將是火箭,一如龍鷹預料。

    只敵人目光全落在對岸和營地,便知對方中計。

    樂流一聲令下,以百計的箭矢往敵灑去。立即慘叫連天,最前頭的十多個木筏鮮血激濺,敵人紛紛中箭,沒中箭的則跳進河水逃命去。

    敵筏立即陣腳大亂。試圖以長杆撐河床,泊往另一邊岸去,但其中十多個木筏留不住勢子。飄浮進射程內,變成被喂箭的目標。

    蹄聲分從兩岸傳來。

    對方的主力軍集中在對岸,若有二千騎之眾,朝營地直殺過去。這邊岸的敵人只有千騎,但攻擊的位置以營地為目標,偏離了正確的位置,一時無法構成威脅。

    表面上他們占盡上風,殺得河道上借筏攻來的敵人潰不成軍,但事實上危機仍在,只這一千敵騎,足可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號角聲起,敵方主帥臨時變陣,指揮騎兵進攻他們。

    樂流大喝道:“撤退!”

    眾人離岸奔進樹林,登上馬背。

    樂流策馬來到他們旁,叫道:“敵人勢大,侍衛長和太醫先走,我們負責斷後。”說畢驅馬領著四百個手下,呼嘯著沖往疏林的邊緣區。

    龍鷹一拍泰婭坐騎的馬股,叫道:“你們先走一步,我隨後來。”

    戰馬應掌奔出,文絲和白碧只好追隨其後。泰婭嬌呼道:“太醫!”

    龍鷹哈哈笑道:“絕沒有人殺得死我。”

    到三女遠去後,策著興奮萬狀、威風凜凜的雪兒來到樂流旁,把樂流嚇了一跳,正要說話。龍鷹道:“幹不掉他們,我也難逃死劫,怎似現在可硬拚一場!”

    敵騎已沖至三十丈處,時間不容許樂流反對。

    “放箭!”

    數百枝箭矢,雨點般往敵騎灑去,人仰馬翻,這一輪箭至少放倒對方前排的百多人。但時間已不容上第二輪箭。

    龍鷹還是首次上戰場,剎那間與雪兒同時攀上魔極至境,剛拔出烏刀,雪兒已飆前而去,越過所有奚人,還往上跳躍,一下子殺入沖來的敵騎裡,駭得樂流慌忙大呼進攻,怕他幾下子被敵人宰掉。

    此時天際露出曙光,景物微明。阿會部和處和部的戰士不但在服飾上有分別,最明顯是處和部戰士臉上塗上油彩,予龍鷹最大的方便。

    “當!當!當!”

    雪兒前蹄甫觸地,烏刀已左閃右劈前刺,三敵像被激雷轟中,拋飛斃命,沒有人能擋他一刀。

    龍鷹沒想過烏刀在放手而為下,變得這般勢不可擋,心懷大暢,暗忖催魔之最,莫過於此。雪兒則肯定是匹好戰的怪馬,不待他吩咐控制,與他的心意配合得天衣無縫,專往敵人強勢處闖,有時還以後蹄去撐對方的馬,令人非是目睹,難以相信。到時,也有點不相信眼睛。

    幾下呼吸,龍鷹已深進敵陣,所過處,敵方人仰馬翻,潰不成軍,本是如虹的氣勢,被龍鷹的烏刀逐一粉碎。

    忽然壓力一輕,原來竟已穿破敵陣,到了敵人後方。

    龍鷹掉頭殺回去,所到處,敵人四散奔逃,竟沒有人敢面對他。

    這支千人騎隊死傷逾半,且失去戰鬥的意志,能逃就逃。逃不了的被截著斬殺,再沒有還擊之力。

    由於有回氣的空間,龍鷹仍是精力充沛,頗有無處發洩的感覺,知是魔種被激起魔性,見對方騎兵隊正渡河而來施援,大聲喝道:“樂流兄,又有人來送死哩!”

    雪兒知其心意,放蹄往集結了百多騎的岸旁奔去。

    天色大明,一切清晰起來。

    敵人見他殺至,現出不屑神色,人人彎弓搭箭,準備將他當活靶,射成箭豬。

    樂流則大驚失色,忙領百多人追來。

    百箭齊發。

    龍鷹覷准箭勢,魔氣下輸,雪兒躍上半空,投往敵人,最接近的箭矢也離馬蹄有數尺之遠。

    敵人怎想得到龍鷹有此一著,更沒想過有馬可躍上逾丈的高處,既來不及上第二輪箭矢,更心志被奪。

    龍鷹已殺進他們去。

    烏刀閃劈,如雷如電,帶起激烈的破空聲,龍鷹魔性大發,左俯後仰,前撲左側,以靈活如神的身法,雪兒變成他最厲害的環境武器”,以雪兒為中心方圓達丈的範圍,全被他的烏刀籠罩,刀起刀落,重達百斤的利器藤盾也吃不住那種驚人的力道,連人帶盾被劈得飛離馬背,被劈中身體者無不骨折肉裂,甲冑破碎。

    百多騎被他斬瓜切菜的幹掉三十多人,其他人紛紛跳返河水去,正渡河的則惶恐掉頭。樂流終於殺至,部分人拉弓射箭,鮮血染紅了河水。

    此戰旗開得勝,最重要的是賦予了龍鷹首戰的寶貴經驗,雖是小規模的戰爭,卻令他充分掌握到自己和雪兒的特性。

    不論魔種或雪兒,都是天生好戰的可怕東西。但戰爭從來如此,從來沒有改變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己方陣亡者二十多人,傷者逾百,整理好屍體和包紮傷患後,眾人起程追上泰婭一行人。龍鷹當然大展神醫手段,加上剛才驚人的表現,所有奚族戰士均視他為親人兄弟,沒有任何隔閡。

    黃昏前,終追上泰婭、丹丹等人,自有一番劫後重逢的歡喜之情。今次樂流再不敢掉以輕心,在一處容易防守的山崗上結營,又插尖刺在四方,防止敵騎突襲,廣布暗哨,派人輪番防護。

    到夜幕低垂,亦不生火,只吃乾糧,但營地仍充滿戰勝的愉悅氣氛。

    眾人圍坐說話。

    樂流對龍鷹讚不絕口,道:“貴國有太醫這種人才,只需掐指一算,便知敵人虛實,我龍鷹也沒有太醫般厲害。唉!我一向自負,現在始知人外有人,處和部的狗種竟沒有人能擋太醫一刀。”

    邊石道:“太醫的馬兒非常了得,如此神驥,聽都未聽過。”

    龍鷹見泰婭不住打量放在身旁的烏刀,拔刀離鞘,遞給泰婭,道:“此刀重百斤,是敝主御賜之物,侍衛長小心點。”

    丹丹訝道:“竟有重百斤的刀,如何使得動?”

    樂流目射奇光,道:“是用甚麼物料做的?”

    泰婭雙手捧刀,“哎喲”的嬌呼一聲,現出吃力的神色,轉遞給在龍鷹另一邊的樂流。樂流單手接過,一邊用手抹拭刀鋒,點頭道:“又長又重,可怕如魔的神器。太醫真教人驚異,可把此刀使得輕似無物,又重逾千鈞。”把玩一番後,遞給身旁的人,讓其他人逐一捧刀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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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靈驗如神(上)



    樂流道:“太醫曾和龍鷹交過手嗎?”

    龍鷹道:“玩過幾招,本人甘拜下風。”

    見過“太醫”出手者,無不現出驚異神色。

    泰婭道:“龍鷹的接天轟,的確非常可怕,沒有人想在戰場遇上他。”

    丹丹忽然向龍鷹甜甜一笑,拉著文絲的手站起來,雙雙離開。

    泰婭湊近龍鷹,以蚊蚋的聲音道:“泰婭妒忌死了。”

    龍鷹摸不著頭腦時,樂流站起來,道:“夜哩!讓我送太醫入帳。”

    龍鷹茫然起立,樂流探手搭著他肩頭,當邊石恭敬的送回烏刀時,他摟著龍鷹朝他的醫帳走去,笑道:“由於只剩下一半營帳,所以今晚會擠一點。哈哈!”

    龍鷹終於明白,大感尷尬。

    樂流道:“由今天開始,太醫就是我的兄弟,到饒樂後,我會在妻子群中挑最美的幾個來陪你,拒絕的就不是兄弟。哈!”

    龍鷹心忖這就是塞外妻子如衣服的風氣,所以泰婭著自己求李智機讓她陪夜,又記起胖公公說過塞外的女人是以牛羊去換的,只好謝過樂流的盛意。

    兩女左右摟著龍鷹,酣然入睡。遠處不時傳來鹿鳴狼叫的聲音,益顯帳內的安詳平和。

    龍鷹睜大眼看著帳頂,苦思一個令他非常頭痛的問題,那就是殘酷的現實。奚人確是超卓的戰士,上下一心,人人有股拚命的狠勁,不畏死亡。這種風氣,是長期累世培育出來的,源於他們的宗教和信念。民族在惡劣環境下為生存而奮鬥,騎射成了他們生活的全部,令每個人都變成頑強可怕的戰士。弱者會被淘汰,剩下來的。是真正的精銳。

    漢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躲在高牆之後。

    從奚人推之,可知契丹戰士在盡忠和孫萬榮的領導下,又經歷連場大勝,已形成草原上最強大可怕的武裝力量。故而大周軍遇上他們,每戰必輸,毫無僥倖可言。縱然加上自己、萬仞雨和風過庭,在千軍萬馬對壘的情況下,實起不了甚麼作用。

    而大周軍最致命的弱點,是喪失了鬥志和士氣。一旦抵不住敵人的衝擊,將會兵敗如山倒。如果沒法扭轉這種頹勢,任他們如何籌謀運策,仍只有吃敗仗的分兒。

    如何可以將這個敵強我弱的形勢徹底扭轉過來呢?

    原本他是信心十足,認為可憑三千精銳直搗黃龍,勇闖契丹新城,割下盡忠的首級而回。但現在他的信心已被奚族戰士的超卓表現動搖了。他們那種臨危不亂,沉著冷靜,不論渡河或作戰。無不令他大開眼界。任郭元振如何操練,亦不能把三千精銳在三個月的短時間蛻化為像奚人般的戰士。只論在塞外作戰的經驗,便遠不及他們。一旦失利,由於是孤軍深入。全軍覆沒是註定了的命運。唉!自己還誇下海口,告訴武曌可提盡忠和孫萬榮冇的頭顱回去見她。

    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奚人戰士也可以崩潰逃亡,就看如何可以擊潰他們。

    真的沒有辦法嗎?

    想到這裡。龍鷹腦際閃過靈光,整個人放鬆下來,帶著笑容進入夢鄉。

    龍鷹醒過來。帳內一片漆黑,文絲的香唇送上來。龍鷹想起昨夜的纏綿,文絲的放浪熱情,心生憐愛,道:“尚未天亮呵!不多睡一會嗎?”

    文絲扭動嬌軀,喘息道:“文絲還想要!”

    龍鷹心忖恭敬不如從命,翻身壓著她,登時弄醒丹丹。她從後方纏過來,就在此時,馬蹄聲自遠而近。

    三人同時給嚇一跳,停止所有動作。

    接著是放哨者叱喝的聲音和回應。聲音轉低,然後蹄音複起,朝營地奔來。

    龍鷹道:“是你們大王派來的人,該關乎到十萬火急的事。”

    丹丹道:“快點!”

    龍鷹苦笑道:“我們不是該立即起來,看看發生甚麼事嗎?呵!”

    外面傳來收拾營帳的聲音,三人才匆匆起床穿衣,均有片晌偷歡後的刺冇jī感覺。

    龍鷹首先出帳,樂流迎上來道:“奉大王之令,我們須立即動身。”

    龍鷹問道:“發生甚麼事?”

    樂流現出興冇奮神色,道:“大王發動全族戰士,征討處和部,我們須立即起程,方趕得上他們。”

    說畢催促其他人去了。

    文絲和丹丹鑽出帳來,熟練地拆帳收拾。泰婭裝束整齊的來到他身旁,道:“大王早看處和部的古都不順眼,他近來又不住遊說大王與契丹人合併,我們和處和部早晚會鬧出事來,只是沒想到古都竟敢派人來殺我們。大王今次是動了真怒,乘處和部損兵折將之時,全力攻擊,讓古都曉得在奚族中誰才是作主的人。”

    不過一盞熱茶的工夫,一切收拾妥當,全體翻身上馬,望東馳去。

    經過一天一夜不停的趕路,當太陽升離前方的山巒,終趕上李智機達萬人之眾的大軍。

    一天一夜的路途,當然難不倒龍鷹和雪兒,但當他看到包括丹丹等在內的奚人,不論人或馬,均全無疲態,便暗自心驚。眾奚人見到李智機的旗幟,歡欣如狂,快馬加鞭的趕過去,直上旗幟所在的丘頂。

    李智機的大軍已沿丘布成戰陣,分成五隊,一佇列在李智機所在的山丘坡下,達三千之眾。另兩隊布于李智機後方及左右,每隊約五百名戰士。

    另兩隊各二千人,分佈于左右兩方較遠的小丘高處,成鉗形之狀。人人士氣昂揚,見樂流至,齊聲叱喝高呼。

    前方是個凹陷下去的小盆地,長滿及膝青草,仿如天賜的大戰場,對面是連綿起伏的山丘,尚未見處和部戰士的蹤影。

    樂流特別領著龍鷹,直赴王旗在處。龍鷹隔遠便看到丘頂坐在馬背上的李智機,因為不論服飾和戰馬,都與眾不同,威武懾人,盡顯王者之姿。

    李智機別頭往他瞧來,見到他的醜臉,先是微一錯愕,然後方懂露出笑容,雙目生輝的打量他。

    這位奚族之主年紀不過四十,粗壯強橫,背寬堅hòu,頸子特別粗,一副孔武有力的外形,卻是五官端正,帶點溫文的氣質,合而形成一股奇異的魅力。

    龍鷹見他前怎都沒想過他是這麼的一個人,絕非有勇無謀之輩。

    李智機以漢語道:“歡迎歡迎,歡迎太醫千里而來,為大酺治病,待本王清理族事後,再和太醫把酒言歡。請太醫到本王身邊來。”

    龍鷹連忙依上官婉兒所教,執行合乎他身分的覲見之禮,然後策馬來到他馬旁,落後少許,以示不敢和他並肩。

    李智機向樂流道:“你給本王指揮中軍。”

    樂流領命而去。泰婭和五百戰士,列陣于李智機後方,井然有序。

    李智機舉起馬鞭,指著對面半裡許外的淺丘,道:“越過山丘,就是古都那畜生的酋帳和營地。本王現在給他一個公平決戰的機會,若他不領情,本王會將他的營帳夷為平地,男丁則半個不留。哼!竟敢冒犯天朝太醫,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龍鷹道:“全賴樂流大將保護本人。”

    李智機笑道:“太醫太謙虛哩!整個過程本王一清二楚。嘿!太醫能預知未來的本領,是否甚麼都可以算呢?”

    龍鷹憶起胖公公說他必須“行蠱惑。”現在總算有幸冇言中,心中苦笑。道:“靈機來時,甚麼都可以算,且必須依卦直言,否則會遭天譴。”

    李智機大喜道:“不是本王不信太醫,我族亦有通靈的神巫,但卻不一定算得准。本王可否考驗一下太醫,就算算今仗的勝負如何?”

    龍鷹想也不想的道:“不用算也知大王必勝。”

    李智機道:“但勝利也有很多種,太醫可否算出是哪一種情況?”

    龍鷹閉上雙目,自自然然便晉入魔極之境,卻完全感應不到任何兇險,心中大訝。好一會後睜眼硬著頭皮道:“算到了,是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

    李智機皺眉道:“怎可能沒有傷亡?”

    驀地戰士全體發出啾啾呼叫,近萬人的龐大聲音,充天塞地,膽小者聽了肯定給駭得屁滾尿流。

    對面山丘處出現敵人,初時是十多個,百多個,然後是以千計的騎士,立在丘坡上,數目不超過三千人。奇怪的是人人垂頭喪氣,像來弔喪多於作戰。

    一騎策馬直奔過來,體形剽悍高大,卻沒有武器隨身。

    李智機面容肅穆,盯著來人,舉起右手。

    啾叫聲潮水般退下去,直至鴉雀無聲。

    李智機別過頭來向龍鷹敬佩的道:“太醫的六壬卦確靈驗如神。”

    龍鷹則心呼好險,他純因感覺不到危險,故猜測這場仗打不成。

    來騎馳至盆地中心停下,騎士甩鐙下馬,跪下,大聲道:“處和部俟斤古都知罪,任憑處置,請大王放過古都親族。”

    李智機以奚語大喝道:“留你親族,豈非讓他們可為你報仇?古都你當本王是甚麼人!此事沒得商量,回去執起你的干戈,讓我們大戰一場。”

    古都慘然道:“大王殺了我吧!”

    李智機大喝道:“樂流!”

    樂流大聲應在。

    李智機道:“他既想殺你,那殺他的榮譽自該歸於你。”

    阿會部的戰士全體喝采歡叫,為樂流打氣。對面山丘上處和部的戰士,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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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22:32:40
第八十五章 靈驗如神(下)


    見樂流策騎奔出,古都仍雙腳跪地,卻挺直雄軀,一副慷慨受死、昂然不屈的姿態神色。

    樂流繞過古都,又奔回來,古都頭身分開,僕倒地上,鮮血從脖子中激濺四灑,人頭滾往一旁。

    李智機向對山厲喝道:“限你們十天之內,送來百個處女、戰馬二千、羊牛各五千頭,否則人畜不留。”

    接著道:“我們走!”

    號角聲起,阿會部的戰士爆起勝利的歡呼。

    兩天后,大軍回到饒樂。

    到饒樂,便像到契丹人的松漠都督府,難怪要另建新城。

    饒樂位於土護真河西岸,水草肥美,景色宜人。因屬河岸區域,草樹充滿生機,蓊鬱蒼莽,涼風拂拂,際此盛夏之時,更是繽紛燦爛,風光如畫。

    沿途原始森林延綿無盡,林內每見清流汩汩,處處均是廣的原野。營帳氈房,分佈遠近,炊煙四起,奚人放牧的多是黑羊,也有牛和馬。只牧草種類多密度大,便知阿會部所占區域是優越的天然大牧場,難怪人強馬壯,遠勝其他四部。

    塞外民族采的是以戰養戰的策略,戰敗者除傷亡外,不是被搶掠一空,便是須獻上美女和牛馬羊,因而強者愈強。

    契丹人在長期休生養息後,利用草原豐富的天然資源,建立起強大的軍事力量,一旦發動,勢不可擋。

    龍鷹比任何一個時刻,更明白自身所處的位置,明白所負任務的艱難。

    饒樂城北依芒山,東臨土護真河,整座城呈長形,長約七百丈,寬達五百丈。

    有土牆環護,但高不過丈,以土石壘築•外牆包磚,尚算堅固,卻易被敵人攀牆入城,更攔不住好手的跨越。

    最有防禦力的則是分佈八方•高達三丈的木構箭樓,每樓可容十個箭手,居高臨下射殺來犯的敵人。

    城內是兩條大街十字相交,以百計低矮的土石屋錯落分佈,還有大量營帳夾雜其中,形成充滿塞外民族風情特色的聚居地。

    李智機的牙帳設在芒山上,是個有堅強防禦工事的大木寨•旌旗飄揚,雄視饒樂,像是饒樂城的守護神。

    李智機本要龍鷹去好好休息,可是龍鷹要為心中大計爭取時間,請求立即著手醫治他的兒子。李智機哪知龍鷹別有居心,還以為他醫者父母心,非常感激。

    接受了以萬計的奚民夾道歡迎後,李智機親領龍鷹到牙帳旁李大的營帳•請他入內為兒子治病。

    樂流和泰婭仍留在處和部,處理諸般事情,包括處決古都的嫡系親族。

    李智機與龍鷹來到躺在羊氈上、蓋以薄羊皮的李大旁•歎道:“這幾天大情況轉差,還有救嗎?”

    龍鷹得暗自心驚,因他橫豎,都不出李大是個只七歲的孩子,而是像個縮成一團的小老頭,皮膚乾澀,滿布皺紋。卻又不得不設法治這教人無從入手的怪病。

    龍鷹沒有答他,逕自蹲下去,探手按著他頭頂的百會穴。

    李智機不敢作聲,怕打擾他。

    龍鷹倏地立起•嚇了李智機一跳。這個沙場上無情的領軍人,變成慈父,急問道:[真的沒得救了?”

    龍鷹道:“他體內全無生氣,如果不立即施救,恐怕活不到明天。可知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大王子是命不該絕。”

    李智機頹然道:“救回他有甚麼用,像他現在這副身子模樣,如何繼承我的王位?唉!他自幼最得本王疼愛,想不到年前忽起此怪病,族內所有神巫都束手無策。”

    龍鷹明白他矛盾的心情,道:“本人用的醫術,乃千古不傳之秘,叫脫胎換骨。他不但可完全康復,且會變成生龍活虎的好漢。給老……噢!不!給本人半天工夫便成,但必須把營帳重重守護,不讓任何人進入帳內,包括大王在內。”

    李智機喜出望外,道:“若真如此,本王會重重酬謝神醫,美女黃金,本王絕不吝惜。”

    龍鷹因剛才催動魔氣,{那間游遍李大奇經正脈,發覺他脈氣作出正面反應,因而信心十足。神氣的道:“千萬不要提報酬,我們的邦交才最重要。大王可下令全城今夜舉行祝捷會,同時慶賀王子的徹底康復。哈!我要為王子做工夫哩!”

    李智機知機的離開,還親手為他拉下門幕。

    奚族阿會部的大小酋頭全來了,聚在李大帳外,陪李智機等候喜訊。事實上包括李智機在內,人人都對龍鷹抱懷疑的態度,不敢相信他可“起死回生”。

    較遠處聚集大批奚族婦女,由丹丹扶著的奚女只二十多歲,不住抹■服飾便知她該是李大的親母,容貌秀麗,不在泰婭之下

    帳外聚集百多人,卻沒有人發出聲音。

    李智機不住來回踱步,等得心焦如焚。

    “王父!”

    眾人被點了穴似的不能動彈,更懷疑耳朵出問題。

    “王父!”

    李智機全身劇震。

    李大的親母首先哭著往營帳奔去,剛好龍鷹揭帳而出,側身讓她奔入帳去,接著是女子喜極狂叫的聲音。

    李智機是第二個沖進帳內的人。

    營帳外鴉雀無聲,呆瞪龍鷹。

    龍鷹仲個懶腰,道:“今晚王子可陪我們喝酒。”

    李智機撲出帳來,與龍鷹摟個結實,語無倫次的嚷道:“他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令人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事發了,美麗奚女牽著兒子的手走出來,他哪還有半點未老先衰之象,皮光肉滑,神采猶勝得怪病之前,稀疏的黃髮也變得烏亮閃閃。

    帳外爆起震天采聲。

    是夜饒樂舉城歡騰,散居城外的族人湧進城內,篝火處處,奚族男女圍著火堆跳舞作樂,家家戶戶在門外擺放美酒美食,任族人大吃大喝,那種狂野熱烈的氣氛,是龍鷹從未想像過的。

    李智機在三丈見方的超巨形牙帳內設宴款待龍鷹,陪席的更有五個族內最有權勢的大酋頭,帳內滿鋪羊氈,以鹿皮、虎皮和熊皮作掛飾。龍鷹伸長兩腿挨著羊皮軟枕,位處李智機左旁,舒服得不知人間何世。

    伺候他們七個男人的任務,由李智機的眾多妻妾包辦,她們個個綺年玉貌,衣著暴露性感,無不是出色的奚族美女,即使奚王丈夫在座,仍是毫不避嫌的貼體服伺,放浪形骸,勸飲餵食,盡顯塞外男女開放的風氣。

    五個酋頭各有個很長的姓名,龍鷹只記著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哥隆、赫根拿、穆野、達天和畢士崇。年紀以哥隆最大,已五十過外。

    最年輕是畢士崇,只得二十三歲,當是剛繼承父位。而不論年紀大小,都有種好勇鬥狠的神態,個個武功高強,談起戰爭和殺人時,眉飛色舞,視人命如草芥。

    最好色的是哥隆和達天,不時和伺候他們的奚王姬妾摟抱、撫摸、親嘴,李智機不但不以為忤,還加入以言語調笑自己的姬妾。大家亦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令龍鷹更驚異的是達天玩得興起,竟就那麼抱起身邊美女,離帳外出,好一會才回來,誰都清楚他們幹過甚麼事。

    龍鷹已是風流的人,但仍然感到尷尬,因為李大的美麗母親與另一美女,被指派來伺候他,不知是否出於對他治好兒子怪病的感激,這叫姿娜的美人兒,分外熱情。

    由李智機到五個大酋頭,均敬龍鷹如神,先後出言挽留他在此居住一段時間,言辭間早視他為同族人。

    李智機更將他如何以卦料敵,助樂流打了場漂亮勝仗的過程,繪影繪聲的描述一番,五酋頭聽得目瞪口呆。

    姿娜半邊身挨貼龍鷹,自己先飲一口酒,然後封上龍鷹的大嘴,將口含的佳釀,緩緩渡進他口裡去。

    李智機帶頭鼓掌喝采,眾酋頭熱烈附和。

    李智機忽然道:“神醫可否為我奚國國運起一支卦?作為我們國策的指路明燈。”

    他是以奚語說出來,讓其他五人曉得他在說甚麼。

    眾酋頭肅靜下來,洗耳恭聆。

    姿娜伏入龍鷹懷裡去,害得他差點失去思考的能力。

    龍鷹道:“曉得未來可以是很可怕的事,國運更是異常複雜,凶中有吉,吉中亦藏凶,還是以不知為妙。”

    包括李智機在內,各人眼中都露出驚怵的神色,顯是對茫不可測的未來生出懼意,被龍鷹的話觸動了這種平時密藏心內的情緒。

    赫根拿道:“曉得未來,不是可以趨吉避凶嗎?”

    龍鷹含笑道:“這是最樂觀的法。”忍不住探手輕撫姿娜的香背,這美女發出舒服的歎息。

    李智機對龍鷹“預知未來”的本領心悅誠服,斷然道:“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請神醫為我族起一支卦。”

    自龍鷹治好他兒子,他便改口稱龍鷹為神醫。

    龍鷹道:“方圓百里內,最高的是哪一座山?”

    人人愕然以對,不明白他說的與占卦有何關係。

    李智機答道:“該就是東北五十裡處的大東山,我們稱之為神山,是我們每年祭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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