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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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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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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2 22:5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大奸大噁心

  龍鷹不悅道:「你為何不直接去問寬公?招攬小弟回來的,是寬公而非夫人,我是否該算是他的屬下呢?我雖是出身黑道,但這點江湖義氣仍是有的。他奶奶的,老子受夠哩!」

  湘夫人花枝亂顫的笑道:「想不到你這麼大脾氣,人家只是想聽你胡說八道吧!絕無要你賣主求榮之意。」

  龍鷹悻悻然道:「這種事也可拿來……唔!」

  湘夫人獻上朱唇,重重吻他一口,雖沒有丁香暗吐,但時間卻比上一次輕吻延長了。

  唇分。

  湘夫人媚態畢露的道:「徒兒的氣消了嗎?」

  龍鷹見好就收,在現時的情況下,生氣也要恰到好處,方能配合范輕舟特殊的身份。小可汗想收買他,須多花點氣力。此女的奸計層出不窮,他龍鷹如果輕易屈從,不單會令她看不起自己,如給她放風聲出去,讓寬玉一方曉得,他將變得孤立無援。

  馬車駛進敞開的堡門。

  四周暗黑下去,原來進入了長達五丈的方形門道,可見主門樓的雄偉。

  龍鷹仍未有機會看清楚門道的結構,湘夫人撲了過來,雙手水蛇般纏上他脖子,獻上再沒有保留的熱吻,整個河原區的動人事物,盡聚在此吻之內,親得他似已著火焚燒,忘掉兩唇糾纏不休外的任何事物。

  循著往上盤旋的石階,走了至少百多級,終抵汗堡最高點的望台。隨湘夫人進入這個汗堡裡的汗堡後,經過層層疊疊,以廡廊、廣場、平台和過道連接的建築組群後,終抵位於整個汗堡大後方,高起達三十丈名為「觀日」的主樓堡。

  觀日樓背靠山脈主峰,前臨朝下延展汗堡的大小樓房,以及其外平疇萬頃、沃野千里的湖濱平原,左右則奇峰絕壑,飛瀑流雲,林木深秀。雄偉博大的汗堡,與週遭的環境,匹配得天衣無縫。

  湘夫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柔的道:「小可汗每天清晨,都到觀日台來看日出。」

  跟在她身側,步入一個廣闊三丈,除了一組几椅外,便是掛在兩邊牆上做裝飾的各式兵器,此外再無他物的廳堂。對著入口的另一邊,是另一道門。兩個作親衛打扮的武士,把守門旁,向兩人舉手致禮。

  龍鷹的鼻端仍充盈著湘夫人沁人心肺的氣味,他們始於門道,終於門道的熱吻,短暫甜美,仍是縈迴心湖,觸動了深心某一神秘處所。她的香唇,灼熱火辣,既溫柔又狂野,似是再沒法壓抑芳心內澎湃如海濤般的情緒,如果這是媚術能予人的錯覺,那天下間怕再沒多少個可抗拒她的正常男人。

  侍衛拉開通往外面半月形高台的門。

  一個古怪的想法,忽然取代湘夫人,佔據了龍鷹的思緒。在與杜傲一起生活的少年時代,對將來要幹什麼浮想聯翩,卻從未想過會變成如刻下般的一個人,只要行差踏錯,就可帶來影響塞內塞外,牽涉不同民族數以千萬計的人的禍福。就在這道門外,不論智計、武功和影響力,均是可與他相埒的超卓對手,而跨過門檻後,他便要與他正面交鋒。

  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番情景?

  湘夫人收斂多了,正容道:「他在外面,妾身在這裡等待范爺。」

  大門在後面關上,半月形的大望台外是廣袤的虛空,延展無限,一人正倚欄俯覽,聞聲緩緩轉身,面向龍鷹。

  他的高度及得上龍鷹,驟眼看去,不知情或眼力低者,會把他當作一個文弱、瀟灑的書生,但落在龍鷹的銳目,卻感到他似嵌進了背後的天空去,不但變成了天空,而天空亦變成他。不但無從揣測其深淺,更難以掌握到任何可攻擊的空隙破綻。如此可怕的觸感,他只從武曌、法明或席遙處遇上過。

  台勒虛雲輪廓分明,儀容俊秀,一襲漢人的青衫,像汗堡般樸實無華,算是好看,白皙清瘦,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看年紀不該超逾四十歲,絕不像覓難天魔神般的魅力四射,又或萬仞雨的豪雄慷慨、風過庭天生的灑脫不羈,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令他變得獨一無二,怎麼都沒法貼切形容。

  龍鷹看他的第一眼,完全被他的眼神吸引,其它一切再無關重要。

  那是一雙看破了一切的眼睛,在深邃裡閃動著智慧的芒采,對週遭的大千世界,既倦怠又眷戀,使他整個人散發著似是與生俱來的憂鬱。從他身上,你絕沒有可能聯想到征服和殺伐,偏是龍鷹曉得至這一刻的半輩子,沒有人比他更難應付。

  他不但不像是個力能顛覆天下的陰謀家,更似是個浪跡天涯,仿如無根浮萍、沉思憂鬱的吟遊詩人,不疾不徐地隨命運四處飄泊,不問世情、隔岸觀火,而明知他非是如此,龍鷹仍揮不掉這種對他的奇異觀感。

  他究竟是個欲爭霸天下的野心家?還只是個深刻的個人主義者?

  直至看到他,龍鷹方真正明白花簡寧兒的心意。她曾失控的愛上了眼前離奇莫測的人,甘願為他做任何事,但因遇上龍鷹,終於從小可汗的愛情魅惑甦醒過來,夢碎情傷,既不忍看著族人被他戕害,也不願與他公開衝突,所以一意尋死,採取了如此不智的行動,亦只有死才能了結她的傷痛。

  「歡迎!歡迎!輕舟請到我這處來。」

  他的聲音低柔瘖啞,但每字每句,都投注了足夠的感情,有著令人難以懷疑的誠意,頗有嗓子愈是磨損破碎,愈是誘人對味的感覺。

  龍鷹不敢怠慢,敬禮道:「輕舟見過小可汗。」

  那天在二帥壘,躲在高牆上看他的凌厲眼神,絕不是來自眼前的小可汗,而是另有其人。因為如看他的是小可汗,他絕對察覺不到。

  愈走近小可汗,愈感到他無影無形的氣場,換過一般所謂的高手,保證一無所覺。

  他在偵測小可汗,對方亦在摸他的底,一切自然而然,並不包含敵意。

  小可汗雙目閃過驚異之色,顯然察覺到龍鷹的異乎尋常。

  如果可以選擇,他或會選不與台勒虛雲碰頭,但當然要曉得他是如此超乎眾生的可怕高手,比之寬玉的高深莫測,又要更上一層樓,就是與天地渾為一體。

  龍鷹的魔種,則為徘徊於生死之界的異物,透過道心來接觸這個人間世,不論小可汗如何高明,亦只能掌握他的小部分。

  首度交鋒,難分勝負。

  到龍鷹離他十步,小可汗趨前而來,與他緊擁一下,沒有像法明般乘機試探他的內氣,放開他後,挽著他直抵望台石欄,親切的道:「看!」

  龍鷹極目遠方,朝陽剛從水平處升起,彩霞萬道,映照著的洞庭湖一隅,仿如小片光滑的明鏡。

  龍鷹深吸一口氣道:「我的娘!真美!」

  台勒虛雲啞然失笑道:「只看輕舟美景當前,禁不住喚娘,便知輕舟真情真性,難怪夫人怎都不肯相信你曾是黑道強徒。」

  龍鷹奇道:「喚娘與真性情有何關係?對我來說,只是一句俗話。」

  小可汗微笑道:「就是那麼簡單嗎?最平常不過的事物,往往能顯現最深刻的道理,在出娘胎之前,陪伴我們的是娘的心跳和呼吸聲,出娘胎後我們似是忘記了,事實上仍深藏在我們心底裡。」

  龍鷹動容道:「還是首次聽人這麼分析『我的娘』背後的意義,真是我的娘。」

  小可汗失笑道:「輕舟確是個有趣的人,說到『意義』,輕舟可有失落的時刻,感到人世了無生趣,更不知活著有何意義可言?」

  龍鷹投進范輕舟的腳色去,點頭道:「最失意的一段日子,是給人無情拋棄,天地像失去了所有意義,不知為何目的而活,只懂用酒來麻醉自己,想減輕心中的痛苦,豈知愈飲愈愁。他奶奶的!」

  小可汗欣然道:「只看輕舟在我面前侃侃而談,便知你膽識過人,不懼權勢,你可明白自己為何會變成專事黑吃黑的強徒嗎?」

  龍鷹打從心底生出敬意。此人識見之高,已達驚世駭俗的地步,從他一句「我的娘」,引申到自己成為黑人物的原因,絲毫不落俗套,假如他一開始便著意說服自己加入他陣營,怎可能如現在般每字每句,均能引人入勝,使他生出想聆聽下去的渴望?

  道:「這也有道理可說的嗎?我又不是名門大派出身,想混出名堂,只好不擇手段,我又不想去害人,故找黑道的人開刀。」

  小可汗從容道:「輕舟正說出其中關鍵。一個安定的社會,大多數人都可安分守己,甘於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只求三餐溫飽,有瓦遮頭,娶妻生子,雖然免不了每一天都大致上是昨天的重複。但亦有一小撮人,處於邊緣的位置,既不能循正途進入朝廷的權力架構,亦自知沒法靠正當做生意而飛黃騰達,但又不甘心屈居人下,遂鋌而走險,冀望可一朝致富。說到底,便是要出人頭地,創出不比他人遜色的功業。輕舟的目光始終離不開極目所見最遠處的洞庭湖,便知輕舟心中的夢想,並不局限於眼前所擁有的。」

  龍鷹一怔道:「看遠看近,背後竟亦有道理嗎?」

  小可汗淡淡道:「遠或近,意義上並沒有明顯的分野,分野在你的心內。在你失戀的前與後,天地仍是那個天地,為何分別可以這麼大?可見所謂意義,是由你的心賦予。天地本身無善無惡,對人世間發生的事漠然不理,毫不關心,山神、土地公的力量,不是來自祂們,而是源自我們。」

  接著目光投往遠方,嘆道:「中土的歷史,是由愚蠢和錯誤編織而成,所謂的英明君主,亦會做出愚昧的行為。最偉大的時代,出現在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的時代,哲人輩出,儒、墨、道、法,為其大者,其它學說,亦各自成一家之言,異彩綻放,可是偏是秦皇、漢武,前者焚書坑儒,後者獨尊儒術,終結了萬花競艷的局面,扼殺了民族得以發展的生機,變成永遠在原地踏步。」

  龍鷹首次從他說的話裡,捕捉到魔門的影子。他自幼受杜傲和眾師兄熏陶,對獨尊儒術的漢武帝沒有好感。試探地問道:「小可汗又以何作為人生的目標呢?」

  小可汗朝他瞧來,道:「我是個拓荒者。」

  龍鷹雖然習慣了他天馬行空般的思考和說話方式,亦禁不住愕然道:「拓荒者?」

  這個本是渾身書卷秀氣的人,不自覺地流露出捨我其誰的神氣,腰脊一挺,立現睥睨天下的氣魄,再沒有絲毫文弱之態,從容自若的道:「拓荒者的本色,是只有開拓了的領土和尚未開拓的,拓荒亦不限於土地,而是任何一個範疇,包括心內的天地。在他眼中,國家、民族、門派間並沒有界線,他不單要超越被視為金科玉律的人為規條,還要超越自己。沒有終極的目標,任何生死路上的目標只是一個站頭,讓他可動身到另一個站頭去。不要問我這有何意義可言,意義只存在於你的心裡,任何一刻,同時包含著前瞻與回顧,活得精采。輕舟!這是我台勒虛雲的肺腑之言,從未向人透露過,因為我看重你,認為你可像我般不負此生,享盡人世的苦與樂、成與敗,生死只屬等閒之事,不如此,焉能痛快?」

  龍鷹暗呼厲害,在他前言後語的配合下,即使自己身份特殊,亦感到他煽動人心的魅力,若聽的是范輕舟,不聽得血液沸騰才怪。

  道:「小可汗真的看重我嗎?可是從我踏足洞庭湖的一刻,便著人不住尋找我的破綻,似要除我而後快的模樣。」

  台勒虛雲目光俯瞰山堡,道:「恰恰相反,此適足顯示我對你的重視,我一向是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現在我們對你已疑慮盡去。第一個派給輕舟的任務,是要輕舟充當我和寬公間的橋樑,縫補我們間不該出現的裂痕。」

  任龍鷹千猜萬想,亦沒法想到會派給他這樣的任務,愕然道:「寬公不但是突厥國師,還是深謀遠慮的智者,沒有任何漂亮的言辭,可改變他的成見和看法。」

  小可汗微笑道:「只聽這幾句話,便知輕舟對我們間的分歧和誤會知之甚詳,使我更感到你是合適的人選。任何分歧,說到底,仍是個利害的問題。告訴寬公,我們大江聯的未來,繫乎突厥族和漢族的融合,這或許不是大汗所願見的,卻是唯一的辦法,且是長遠之計。當然!我還有實際的行動,以表示我的誠意和善意。」

  龍鷹開始有點明白湘夫人對他態度上的轉變了,因為兩個派系的鬥爭,已到了轉折點。一切由注定失敗的房州行動開始,將兩派推至分裂和火並的邊緣,而寬玉的一方被逼屈處下風,進退兩難,而這種形勢,正是由眼前的小可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意營造出來的,犧牲的是大明尊教和突厥高手,卻成就了妲瑪夫人的大陰謀。現在小可汗為了更遠大的目標,要求的再非誅除異己,而是精誠團結,更不希望被默啜看穿,他從來沒有將默啜的利益放在心上。

  寬玉說走便走,憑他的武功,小可汗親自出手亦未必留得住他,可是他不得不顧及數萬已泥足深陷的族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除了妥協,實難有別的選擇。

  中土等於一個鱷魚潭,而小可汗和寬玉則共乘一舟,如因互鬥而翻船,後果可想而知。

  龍鷹嘆道:「如果花簡寧兒可無恙歸來,我或可為小可汗美言幾句。」

  小可汗欣然道:「寧兒只是在使性子,寬公比任何人更清楚明白,所以發動人手,務要截她回來。這方面怎會有問題呢?」

  龍鷹聽得又驚又喜。

  驚的是小可汗的靈活變通,令他成為非常難纏的對手,喜的是寬玉的救人方法奏效,救回花簡寧兒一命。

  小可汗又道:「在日常生活裡,令人能最接近生命真諦的便是女人。愈是吸引你的女人,愈能激發人心,讓生命攀上平常無法攀登的境地。像湘夫人那種女人,更是上天的恩賜,可遇不可求。我之所以對輕舟刮目相看,全因她的一句話。」

  龍鷹發覺自己沒法子不佩服他的手腕,如果自己不是龍鷹,肯定被他哄得死心塌地。問道:「是怎麼樣的一句話?」

  小可汗深深望進他眼內去,閒聊般道:「她說,在訓練負起飛馬任務的三人裡,輕舟看似在很多方面都及不上其它兩人,可是輕舟卻是唯一可令她心動的男人。」

  龍鷹不由記起她火辣的吻,知道再一次著了她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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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2 22:50: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妖道邪術

  如果南城是江南城市水鄉的風光,北城便是小了十倍的「小神都」。

  北城的主河來自北面群山,源頭峰高峽陡,飛瀑成群,二十多里的河流水長而美,自北往南,末處注入分隔南、北兩城的大湖,亦將北城分割為不相等的兩部分,城西只有城東的三分之一。河道兩岸等若神都的洛河區,舟船往來,店舖林立,還設有東、西兩市,非常興旺。

  城西是三鎮官署所在,還有學堂和倉庫,顯示小可汗對訓練人才,十分重視。

  北城有別於南城者,還有是於寬達二十丈的主河設置二十七個碼頭,造船廠雲集,還有各類相關的行業。

  北城南區以住宅為主,最著名的是位於此區中心又被稱為「北園」的寧園,園中央是個小湖泊,周圍是廣闊的林木和草坡,一到晚上,野火處處,青年男女穿上突厥服,到這裡唱歌跳舞,宣洩思鄉的情懷。

  愈清楚總壇區的情況,愈感到小可汗的不可測度。

  小可汗是個超凡的人,能說出震撼人心的話,舉手投足,一言一笑,均有其獨特的驚人魅力,撇開他的所作所為,光是他的見地,以及對自己和別人的掌握,已足令龍鷹心悅誠服。但正是這麼樣的一個人,作起惡來最是可怕,因為他根本不受倫常理法所規限,完全有他的一套,不擇手段還可以理所當然。

  不論其它,只論他販賣人口的勾當,便是喪盡天良,可是當龍鷹面對他時,卻無法興起深痛惡絕之念,只此已可見他的魅惑之力。

  湘夫人低沉悅耳的聲音傳入龍鷹耳鼓,輕輕的道:「徒兒在想什麼呢?」

  龍鷹正透窗下望,一艘較大型的船隻,載滿貨物,駛離碼頭,朝大湖的方向揚帆而去。道:「這條河有個好聽的名字嗎?大湖又叫什麼名字?」

  兩人憑窗對坐,共進早膳,光顧的是靠河樓高二層的食館,湘夫人訂了上層景觀最佳的廂房雅座,招待龍鷹。

  湘夫人笑意盈盈的瞄他一眼,似是充滿情意,龍鷹當然知道她對自己是虛情假意,不知是因她媚術的心法,還是她天生如此,這誘人美女美則美矣,但便像小可汗般,不論表面如何激昂慷慨,內心的世界卻是冰冰冷冷,且隨時可翻臉無情。

  不過當她一意魅惑你時,確可令你忘掉對她的所有定見。

  湘夫人若有所思的俯視河道,柔聲道:「河是流白,湖名聚寶,由小可汗親自命名。徒兒吃飽了嗎?」

  龍鷹拍拍肚子,道:「飽得吃不下了,接著該否找個好地方,例如師父的摘仙閣,又或小弟的飛霞閣,一起去尋巫山之夢。」

  「叮叮咚咚!」

  掛在酒樓外簷頭處的一串風鈴,在秋風下發出一陣清脆的鈴音。

  兩座大橋跨河而築,連接兩岸,人車往來。忽然間,龍鷹深切體會到自己的幸運。出現在視野裡的人,各有各的工作,正如小可汗所說的,在平常生活裡,每一天都大概是昨天的重複,更可能終生從事某種行業,怎會像他般,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事?龍鷹與他們雖處於同一的天與地裡,卻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

  湘夫人微嗔道:「哪來如你般大逆不道的徒弟,整天想著如何將師父弄上床去?」

  龍鷹聳肩道:「問題不是出在小徒身上,而是師父太過妖艷誘人,又是久曠之軀,徒兒不打師父主意,還有天理嗎?」

  湘夫人沒好氣道:「究竟是授課還是上床,你來告訴我吧!」

  龍鷹大樂道:「原來是由小徒來決定,真爽!我們師徒何不先上床,一邊親熱一邊傳藝,天下間有比這更愜意的美事嗎?」

  湘夫人媚笑道:「或許有這麼的一天,卻非今日。立即給為師拋開你的胡思亂想,好好聽師父說的話,否則立即將你逐出門牆。」

  龍鷹看著正各自忙著到某處去的城民,道:「他們似是很適應這裡的生活。」

  湘夫人道:「適應的是新的一代,老一輩總有思鄉的情緒,有些更是格格不入,這是水土病。想夠了嗎?可以聽師父說話了嗎?」

  龍鷹朝她望去,細審她絕美的玉容,但不論如何想像,仍沒法從她芳華正茂的外表尋找到絲毫衰老。就此而論,她的駐顏之術絕不在武曌之下。微笑道:「直至此刻,小徒仍沒法猜到,師父在飛馬任務上有何錦囊妙計?」

  湘夫人沒有答他,逕自道:「在長安世家裡,流傳著一個說法,就是飛馬牧場之主商秀珣,嫁的雖是『天刀』宋缺之子宋師道,但真正傾情的卻是『少帥』寇仲和徐子陵。」

  龍鷹給引起興趣,問道:「師父說錯了嗎?一是傾情寇仲,一是愛上徐子陵,怎會同時戀上兩人?」

  湘夫人微聳肩胛,道:「有什麼不可以的?男人可愛上無數女人,為何女人愛上兩個男人,你卻要大驚小怪?」

  龍鷹立告語塞,暗罵自己仍是一副男尊女卑社會上的僵化腦袋。點頭道:「師父教訓得好,請說下去。」

  心中同時悟得,特殊的身份和武功,可令限制女性的框框被徹底摧毀,像眼前的美女,又或閔玄清或端木菱,誰敢視她們為玩物?

  湘夫人用神地審視他,訝道:「你竟是真心地接受師父的看法?」

  龍鷹不解道:「有道理的東西,徒兒當然接受呵!」

  湘夫人道:「一般男人,到了某一年紀,會在對女人的看法上,形成各種定見,不單不會改變,且是偏執僵化,還持有待己寬、對人嚴的雙重標準。自己的一切都是對的,從不思考自己有可能是錯的一方。」

  龍鷹讚道:「師父對男人真瞭解。」

  湘夫人送他一個媚眼,欣然道:「想不瞭解都不成,因這種男人舉目皆是,無處不在。像你般肯樂於接受來自女性的看法者,百不一遇,當然容易討得女性對你的好感。如你般不論外形、武功、內涵、生性,均是上上之選者,即使以師父閱人之眾,亦不得不承認是平生罕遇。告訴師父,女飛賊采薇怎可能對你不顧而去呢?」

  龍鷹心中大懍,因從沒有想過會在這些地方被抓著辮子,露出破綻,且是無從補救。苦笑道:「我也想曉得答案。」

  湘夫人微笑道:「讓師父來告訴你答案。人是奇怪的東西,任何人事,習慣了便感到稀鬆平常,轉而找尋新的刺激和驚喜,男女間的關係,尤其如此。在『飛馬行動』的三個入選者裡,我之所以特別看好你,皆因只有你一個可不住為師父帶來新的驚喜,愈與你相處,愈感到你對師父的吸引力。」

  龍鷹大喜道:「師父愛上了徒弟嗎?」

  湘夫人佻皮的用那雙能攝魄勾魂的秀長美目,瞄他幾眼,嬌嗲的道:「從第一眼看到你,已很有感覺,所以才問你是否懂御女之術,否則怎會這麼懂得勾引良家婦女呢?」

  龍鷹興致盎然的問道:「真有御女之術嗎?」

  湘夫人像怪他沒有「乘虛而入」似的瞅他一眼,道:「不論人或畜牲,生存和傳宗接代,都是與生俱來的本領,正如你曾向格方倫說,人生在世,不外乎錢銀和女人兩件事。人生當然不是如斯簡單,不過你亦大致說出了一般人追求的兩件事。師父曉得你是故意問這方面的事,兜個彎來挑逗師父。不和你胡扯了,告訴師父,商秀珣因何最後選擇了宋師道呢?」

  龍鷹抓頭道:「小徒又不是她,怎曉得呢?」

  湘夫人沒好氣道:「當我向其它兩人問同一問題,他們都竭盡所能,說出心中的猜想,只有你懶得不答我。」

  龍鷹道:「不論分析得如何透徹入微,如何合乎情理,只不過是局外人的自以為是。姻緣這東西像命運般難以捉摸,因為它正是命運的一部分,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便不是。」

  湘夫人動容道:「說得好!」

  龍鷹欣然道:「難得師父這麼讚賞小徒,究竟是到師父的香閨,還是來小徒的蝸居?」

  湘夫人沒好氣道:「給你一句夫妻是宿世的緣分,令為師傳藝的興致都給你一手毀掉,是否該立即逐你出門牆,終止師徒的關係呢?」

  龍鷹大模大樣的道:「以理論言之,我是滿師哩!卻欠操練,只有師父才……哈哈!」

  湘夫人差點笑至氣絕,辛苦喘笑道:「你當商月令是什麼人?沒有明媒正娶,她又肯點頭,休想碰她的手。我的好徒弟呵!你可否正經點兒?」

  龍鷹攤手道:「有其師必有其徒,師父勾引我,我勾引師父,分別在師父不肯上床,徒弟卻是朝思暮想,如何才可化解我們師徒間的分歧呢?」

  湘夫人含笑不語,只拿一雙剪水美瞳審視他。

  龍鷹看看自己,又看看她,奇道:「有什麼好看的?」

  湘夫人道:「師父在擬想,商月令第一眼看到你時的感覺。」

  龍鷹瀟灑聳肩,道:「我管她的娘!歡喜便歡喜,不歡喜便拉倒。」

  湘夫人淡淡道:「你忘了這是小可汗派與你的重要任務嗎?」

  龍鷹曉得又露出破綻,把心一橫,道:「師父勾引男人的功夫確是天下無雙,但始終不是男人,在勾引女人方面欠實戰經驗。像商月令那高高在上的娘兒,討好她的人還嫌少嗎?只有老子便是這樣子的態度,才會令她覺得你是真情真性,與別不同。」

  湘夫人二度動容,同意道:「有見地!」

  龍鷹長身而起,拍拍脹起了的飽肚子,道:「師父若不肯和小徒上床,請恕小徒失陪了。」

  湘夫人大嗔道:「你在逼師父!」

  龍鷹道:「什麼都好。嘻嘻!」

  移到她身後,雙手按上她香肩。

  湘夫人若無其事的道:「你若敢親我,師父會咬下你一片唇皮,讓人人看到我們師徒間發生過的事。呵!」

  龍鷹以迅疾無倫的手法,輕拂她乳尖穴,送入一注魔氣,立即揚長去了。

  離開北城,龍鷹大有挽回顏面的感覺。這些天來與湘夫人交鋒,每次都是落在下風,給她迷得暈頭轉向,但忽然間,主動權又重入他手內,今次是他不顧而去,中斷授課,對自視極高的湘夫人,怎都算是打擊。

  更重要的是她所謂三個月的訓練,已變得毫無意義,他這就去和寬玉說,由他安排自己盡快離開。至於他娘的什麼「飛馬任務」,是一年後的事,那時再想仍未嫌遲。

  唯一捨不得的是秘女萬俟姬純,只好和她約後會之期。

  只要想到可立即回神都會諸位嬌妻,再攜美到高原去和美修娜芙及小寶寶團聚,他的心便變成火熱的炭,一刻都耽擱不下去。

  還有一個原因,是怕講多錯多,此時離開,是見好就收。

  帥壘在望。

  臨離開前,便傳授羌赤和復真兩人幾手適合他們的功夫,讓他們可在月會上贏取獎金。

  兩騎從帥壘大門馳出。

  又會這麼巧的,竟是羌赤和復真。

  兩人見他來到,連忙勒馬。

  龍鷹見兩人臉色凝重,寒了半截,迎上去道:「什麼事?」

  羌赤頹然道:「我們正想找你,發生了很不幸的事。」

  復真一臉無奈神色,沉重的道:「花簡寧兒為你自盡殉情。」

  龍鷹腦際轟然劇震,難以相信的失聲道:「你說什麼?」

  寬玉揭開蓋著花簡寧兒的殮布,露出她再沒有半點生氣的臉容,昔日人比花嬌的美女,蒼白的膚色隱透青藍,令人見而心寒。

  龍鷹好像沉在海底裡,胸口還被重石壓著,愈來愈重,呼吸不暢,痛苦往每一道經脈蔓延。他不但感到憤怒,又感到內疚,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定會對她多點關懷,多些愛惜,只恨過去已一去不復返,再回頭只能是無盡的自責。

  他根本不該讓她離開總壇。明知她是冒著生命危險,仍任她離開。

  寬玉道:「我的人在洞庭湖北面一個小鎮截著她,出奇地她竟肯乖乖的回來,可是在登上漁舟後,忽然自言自語喚了三次你的名字,接著掏出一個小瓷瓶,吞掉了瓶內的毒丸,太突然了,沒人來得及阻止她。不到五下呼吸,她便中毒身亡,如此霸道的毒藥,我還未聽過。」

  龍鷹的腦袋一片空白,沒法運作。

  他感到自己的愚蠢,竟會盲目相信小可汗會放過花簡寧兒,事實擺在眼前,他不但算倒自己,也算倒寬玉。然而明知如此,仍因對方的高明手段,令他們只能空嘆奈何。

  因花簡寧兒的死亡,眼前的一切,包括他煞費苦心、別出心裁的臥底大計,已變得沒有意義。就像在西域面對彩虹和玉芷的遺體時般,又是那個熟悉的失敗深淵。

  寬玉沉聲道:「她肯定是著了洞玄子的邪法。截著她後,直至登船,她沒說過一句話,雙目無神,神情恍惚。」

  龍鷹沉聲道:「當時洞玄子在哪裡?」

  寬玉道:「他在岳陽。」

  龍鷹道:「我們可以幹什麼呢?」

  寬玉嘆道:「什麼都不可以。」

  龍鷹問道:「小可汗如何反應?」

  寬玉道:「他親自來看過她的屍身,還詳細檢查,指出必須查清楚她所服的毒藥,又說會親自安排她的葬禮,便離開了。他像你般傷心,絕不可能假裝出來的。」

  龍鷹點頭道:「我明白他,他是不得不下手殺寧兒,因為他沒有另一個選擇。寧兒究竟曉得他什麼秘密呢?」

  寬玉道:「你現在的臉色很難看。想不通的事,暫時不要想。讓羌赤和復真陪你到南城散心好嗎?」

  龍鷹搖頭道:「我只想一個人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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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2 22:50:5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神秘高手

  龍鷹回到飛霞閣,才曉得這是個錯誤。康康、惠子和四個僚女已被調走,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形單影隻的一個人,心中卻在想康康和惠子被他「無情驅逐」的淒酸傷心,更擔心她們日後的命運。

  這是否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坐在主堂的一角,感到累極了,是從心底湧出來的虛弱和憔悴,就像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爭,但最後還是給打敗了。

  可是如果能客觀地分析,純以功利而言,他的臥底任務實已取得空前的成就,打進了敵人權力的核心去,大江聯正逐漸向他展示以前被迷霧籠罩著的真面目。

  問題在他迷失了。在敵人的大本營內不單迷失了方向,還迷失了自己。分不清敵我,且對這裡的人事生出了血肉相連的感情。故而花簡寧兒的遇害,給他的打擊不在彩虹和玉芷的死亡之下。

  時間緩緩移動,他陷進從未有過的低落情緒裡,無比的孤獨,沒有事情想去做,也不知該想什麼,偏是各種支離破碎的想法,卻如雪片般往他襲來。現在,神都的女帝和胖公公,他的妻子和朋友,誰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沒有人能向他提供慰藉,情況比之當日在龜茲,有花秀美來開解自己更不如。

  對女性的憐惜和感情,跨越了敵我之防,已成為了他秘密任務裡最難忍受的負擔。要瓦解大江聯,純憑武力不但曠日持久,且可能根本辦不到,只有利用其矛盾,從內部進行顛覆和破壞,或可能成功。

  這個想法使他振奮了一點兒。呆坐在這裡並不是辦法,單靠胡思亂想,只會進入傷情的死胡同,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終於離開飛霞閣,踏上往南城去之路。

  白晝已被黑夜替代,在璀璨的星空下,他強逼自己只去想烈酒和女人,只有盡情尋歡作樂,他或可忘掉花簡寧兒冰冷的屍身,忘掉與她在江陵大宅內抵死纏綿的時光。

  南城的人比平時多,一些店舖還掛上綵燈,似在慶祝節日喜慶,女郎們打扮得花枝招展、聯群結隊的招搖過市,河上舟船往來頻繁,歡笑和歌樂聲隨風傳來,龍鷹卻是踽踽獨行,對迎面來的秋波目語視若無睹,亦無心深究今夕何年。

  小可汗至少在道理上是說對了,外在的意義,繫乎心境。

  倏地他生出寒如冰雪的感覺,接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在旁邊的車馬道駛過,前後各有四騎護行,派頭之大,在南城還是首次見得。

  龍鷹像從一個迷夢裡驚醒過來,一時間竟生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迷惘,旋又清醒過來,曉得剛才的感覺,是因有人透過垂下的簾幕,從車內用神打量他。

  他並非第一次被這雙眼睛打量,前天在二帥壘,他隨湘夫人進入壘門後,此人從高處窺視他,當時他還以為看他的人是小可汗。

  若非他感官靈銳,被人從頭看至腳亦不會有任何感應。

  馬車就在一間門面非常講究的食館停下來,龍鷹避往一旁,以免阻礙其它行人,靜待對方下車,好看清楚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個食館老闆模樣的中年人,從鋪內迎出來,親自拉開車門。一眾保鏢早躍下馬來,截停往來的人,卻沒有人表示不滿,還以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敞開的車門。

  先下車的竟是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郎。身材苗條、結實,雖在眾目睽睽下,神態仍是大方自然,目盈秋水的左顧右盼。高高的顴骨,挺直的鼻梁,傲氣十足但又不失風雅。眼角朝上傾斜,眉細如絲。又黑又亮的秀髮以絲巾挽在頭上,白罩衫黑褂褲,然而用料上乘,剪裁合體,盡顯她曼妙優美的體型曲線,配上溫軟、富有彈性、呈橄欖色的肌膚,街上雖不乏年輕漂亮的女郎,但全被她難以言喻的美態、艷色和魅力比了下去。

  如此美女,確是世所罕見,足可和小魔女、人雅那級數的絕色爭妍鬥麗。

  女郎下車後,腳步不停的進入食館內,接著龍鷹期盼的人下車了。

  倏忽裡,他已從車廂走出來,足踏實地,中間似是沒有下車的過程,但當然瞞不過龍鷹的銳目,只因他動作迅捷,且是一氣呵成,故使人生出錯覺。

  此人年紀不過四十歲,最奇異的是糅合了粗豪和精緻兩種特質於一個軀體上。

  他比龍鷹矮寸許,寬肩厚胛,頎長的脖子肌肉豐滿,胸部凸起的線條撐脹了合體的上衣,整個人洋溢力量,可是五官和手腳均精雕細磨得恰到好處,似如精煉而成,臉容則是用大理石雕鑿的。這是個非常好看的男子。且是與小可汗、寬玉、秘女等同級數的高手。

  但最令龍鷹注目的是他沉穩逼人的眼神,龍鷹此時離他足有四十多丈之遙,可是當他的目光似是漫不經意的朝龍鷹的方向掃過來,中間又隔著三十多個行人,且沒有停留,龍鷹仍有被他看個一覽無遺的可怕感受。

  男子追在動人美女身後,悠然入店,街上回復行人如鯽的情況。剛才懾人心神的情景,只像投進水裡的小石塊,漣漪已擴散無跡。

  身後一個帶有些兒陰陽怪氣的聲音道:「他在看你!」

  龍鷹心中微懍,淡淡道:「他是誰?」

  後面那人道:「范爺想曉得他在這裡為人所知的身份,還是他真正的身份?」

  龍鷹一怔下轉身。

  一個年近半百的男子立在眼前,半禿頭,鷹勾鼻,比龍鷹要矮上半個頭,落腮鬍子,風霜滿面,神情沉鬱,然而精神旺盛,令人感到他有鋼鐵般的意志,且武功不俗,可入好手之林。

  他彬彬有禮的向龍鷹鞠躬致意,道:「小人弓謀,有『南城萬事通』的稱號,范爺如果要尋歡作樂,小人會是不作第二人想的嚮導。」

  龍鷹不耐煩的道:「我只想知道剛才下車的男子是誰?」

  弓謀諛笑道:「范爺見諒,大街大巷,人多耳雜,不方便說話。」

  龍鷹皺眉道:「去哪才方便呢?」

  弓謀道:「范爺請隨小人來。」

  龍鷹隨他往前走,十多呼息後轉入一條橫街,景色一變,民居臨水而築,街道則依河而建,白牆黑瓦,沿河延展,行人稀疏,與擠得水洩不通的兩條夾河主道,幾疑是兩個不同的城市。

  龍鷹還是首次離開主大街,看著小舟綠水,柔美幽靜的古弄民居,感覺煥然一新,稍減心中的悲苦。

  走上一道石拱橋時,弓謀墮後少許,與他並肩而行,道:「今晚讓小人帶范爺去試一種新玩意,我稱之為『民宅香居』,如果四子橋街的青樓是華麗宴會,這便是家常小菜,另有風味。」

  龍鷹開始懷疑他是否騙飲騙食之徒,且已有登上賊船、入了黑店的感覺,可是看在他叫得出「范爺」兩字分上,自己又是一意找尋刺激,好麻醉自己,姑且和他胡混一晚。問道:「這是上頭容許的事嗎?」

  弓謀好整以暇的道:「水清則無魚,只要不是太過分和張揚,很多事上面都是采一眼開一眼閉的態度,這新興玩意兒,正是遊走於合規和違規的邊緣,小人亦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說話時,領他進入一條小弄,更是龍鷹走過的小巷裡最長最窄的一條,兩邊是高起的石牆,僅容一人經過,竟長達一百五十步,往上望去,形成人工的一線天,感覺獨特。

  龍鷹心忖利用這條長窄弄的環境,他可輕鬆容易對抗數以百計的敵人。

  兩個俏麗突厥姑娘嬉笑著從小弄另一端走過來,在前頭好應側身貼牆讓道的弓謀,卻沒點這樣的意思,朝前直走過去。

  雙方迅即接近。

  弓謀以突厥語道:「兩位姑娘到哪裡『撩』呵?」

  前頭的少女嗔道:「到哪裡幹你的事嗎?快讓開!」

  弓謀笑道:「不說便不說,何用這麼凶呢?」說罷側身貼牆。

  兩女背著他擠過去,當然揩碰難免,可是兩女竟視為等閒事,毫不在意的擦弓謀之身而來,見到早挨貼後方牆壁的龍鷹時,眸珠擴展,令兩雙美目像夜空的星星般燃亮,顯然認為眼前男子看得入眼。

  她們再不是背著他擠過去,而是面對面的擦身而過,且嘴角含笑,眉目帶情,還似故意以胸腿挨碰他,直至遠去,龍鷹仍感受到暗巷銷魂的動人滋味。

  女人的威力真大,令龍鷹再次成功投入南城浪漫迷人的風情去。

  弓謀移近他道:「她們肯面向范爺,有示好之意,范爺如乘勢追求,說不定今晚即可圓夢。哈!」

  龍鷹道:「你在害我嗎?本族女子,上床容易下床難呵!」

  弓謀舉步往前,回頭笑道:「只要不懷孩子便成,男有妙藥,女有秘法。今次小人帶范爺去嘗的新鮮玩意,正是新鮮嬌嫩的本族姑娘。」

  龍鷹不悅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去形容她們。」

  弓謀肅然起敬道:「范爺教訓得對,我以後在用辭上會小心點。」

  龍鷹心中湧起怪異的感覺,弓謀雖擺出一副南城大混混的格局,事資上卻似是另有懷抱,不像表面看般簡單。忍不住試探道:「外來的青樓姑娘,是身不由己,本族姑娘何用幹此勾當?」

  弓謀默然片刻,道:「一來是貪玩,二來是多情。她們雖肯陪飲陪食,甚至任你親熱,但最後界線還要看姑娘她的心意。她們的收費亦比青樓更高,不是一般人負擔得起,范爺在這方面當然不是問題。」

  離開窄弄,一排柳樹往兩邊延展,星羅棋布的夜空下,小河橫亙前方,一道小橋跨河而過,對岸有座掛上綵燈的民房,益添尋幽探勝的情趣。

  龍鷹道:「賺得白花花的銀兩後,她們拿來幹什麼呢?」

  弓謀在登橋處止步,目光投往流水,道:「在這裡賺,花在這裡,在總壇由上至下,每個人都要努力賺錢,以保持豐裕的生活。」

  龍鷹道:「她們的父母不管她們的事嗎?」

  弓謀道:「我幫不住擴展勢力,亦不住付出沉重的代價,所以這裡變得陰盛陽衰,且多孤兒寡婦,雖有撫恤金,但若要活得愜意,須設法多賺些兒。」

  龍鷹看到大江聯興盛繁華背後的憔悴,一般人只是活在沒有明天的黑暗中,加上突厥族一向男女關係隨便開放,形成南城的風氣大異於中土的任何城市。

  弓謀壓低聲音道:「上頭一直在鼓勵嫁娶生育,卻從不見成效,因為人人都感到活在這種兵凶戰危的情況下,子女是沉重的負擔。異日小人帶范爺到北城去見識那裡舉行的野火會,范爺便曉得思鄉之病已成我們最大的症候。」

  龍鷹終於感到不虛此行,弓謀對這裡的瞭解,遠在自稱玩家的復真之上。舉步登橋,到橋頂停下來,訝道:「如此玩意,理該大受歡迎,為何屋內無客,也不見有其它人來訪?」

  弓謀來到他旁,深吸幾口河風,道:「這種事絕不可張揚,更不可公開營業,只能靠中間人為她們招攬生意,而小人正是她們唯一的依靠。為了與青樓有別,所以每晚只接待一批客人,以四個客人為限。收得這麼貴,是有道理的。」

  龍鷹道:「弓兄是以此維生嗎?」

  弓謀道:「我從不賺這種錢,純粹是義務幫忙,亦正因小人有這類門路,故能廣受歡迎,知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不瞞范爺,今晚我本應招呼兩個六壇級的人物,只因見到范爺,臨時改變主意。范爺確是高明,站在這裡,但遠在十多丈外屋內的一舉一動,仍沒法瞞過范爺。」

  龍鷹訝道:「弓兄肯定大不簡單,表面是一回事,內裡又是另一回事。你憑什麼曉得我是范輕舟?又因何似是看中了我某一方面似的?」

  弓謀沉聲道:「論壇級,我是五壇級的人物,屬內事鎮,職位是『城監』,工作是每月為南城和北城撰寫詳盡報告,讓大鎮將可掌握民情民意,報告最後會送到小可汗手上。這個身份亦令我成為對兩城之事無所不知的人。可以這麼說,在總壇,沒人比我有更好的人脈關係,想打聽什麼事,第一個想起的正是小人。」

  龍鷹大奇道:「如此說你是位高權重,怎會擺出一副混飯吃的模樣,且卑躬屈膝,開口閉口都自稱『小人』?」

  弓謀朝他瞧來,雙目神光閃閃,道:「因為在范爺前,弓某正是不折不扣的小腳色。范爺駕到,令小可汗和八、九壇級的猛人全體嚴陣以待,可知范爺的威勢。最精采的是任他們使盡渾身解數,仍沒法尋到范爺一點破綻。」

  龍鷹心中大懍,道:「弓兄認為理該找到我的破綻嗎?」

  弓謀雙目射出懇切的神色,沉聲道:「在回總壇當『城監』前,我奉命打進雲貴商社大龍頭古夢的集團去,這麼說范爺明白了嗎?」

  龍鷹頭皮發麻,整條脊骨像被冰結了。

  正是雞蛋般細密也會孵出小雞,何況是冒充一個有點名氣的黑道強徒?不過對方亦可能只是以虛言試探他。如弓謀見過真「范輕舟」,直接揭穿他便成。淡淡道:「我該明白什麼呢?我肯定沒有見過弓兄。」

  弓謀道:「范爺肯定沒有見過我,因為小人與范輕舟緣慳一面,但卻因古夢之命,對那個范輕舟做過調查,故對此人知之甚詳,與范爺你相差頗遠。」

  龍鷹豁了出去,道:「弓兄既有這個想法,為何不往上報?」

  弓謀嘆道:「因為范爺不單是我的希望,更可能是最後一個希望,就算將我千刀萬剮,也不肯將你毀掉。更懷疑即使被揭發,范爺仍有揚長而去的能耐。」

  又沉聲道:「一路行來,我是不斷出言試探,到深信不疑范爺和范輕舟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才敢說老實話。小人曉得范爺仍未信任小人,這並沒有關係,小人可以很快證明所說的話」

  龍鷹審視他的神情,不解道:「只是知情不報,已等若背叛了大江聯,這麼做對弓兄有何好處?」

  弓謀兩眼一紅,垂頭道:「我們到屋內再說好嗎?在這裡太招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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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民宅香居

  進入「香居」前,一艘扁舟在小河經過,黑色的篷,窄窄的船身,長長的划槳,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如此一幅南城生活的寫照,正是龍鷹心中嚮往的美事,如果生活在湖區兩城內者全換上漢人,他們會懂得體味和珍惜眼前美好的生活,安居樂業,世世代代的安分守己。可是對慣於逐水草而居,馳騁於無盡的大草原之上,永遠看不到地平盡頭的突厥族來說,這麼樣堪稱世外桃源的福地,只是彈丸之處,等若水土不服。從這個角度去看,突厥化了的漢人,又或父系為漢族者,在大江聯逐漸佔上風是必然之勢,等於回到鄉土,故能如魚得水,而突厥族則是離鄉別井,客居異地。

  「香居」是個三進院落,前進是宅門和入口天井,接著是中進的門和外廳,後進是內院。天井植樹,庭院深深,門戶重疊。

  沒有華麗的裝飾,白牆黑瓦,簡樸自然,地道親切。

  不過即使是空屋一間,任何進入「香居」的男人,不單不會失望,還要喜出望外,感覺像丈夫回到家裡,千依百順的妻子悉心伺候,最妙的是「妻子」不但年輕貌美,更是首次見面,風韻迷人的動人美女。

  「香居」內的四女,姿色比得上在街上遇上的特別出色的突厥少女,見龍鷹高挺軒昂,相格清奇,濃密的鬍子充滿男兒氣概,一雙魔目更有勾引任何良家婦女的異能,又一出手一兩黃金,比她們應收的多上五倍,芳名依娜、貝貝、丹丹、小香的四位「香居」嬌女,個個熱情如火,招呼周到。

  擾攘一番後,弓謀著她們去做晚飯,與龍鷹在外廳把酒談心。

  兩杯之後,弓謀打開話匣子道:「此酒名古貝春,以湖區特產的黍米、紅高粱和江南糯米為原料,水則采自山泉,經緩慢發酵、清蒸清燒、陳釀而成,在外面亦不容易喝到這麼優質的佳釀。」

  龍鷹點頭同意,此酒不但有個美麗的名字,且清澈透明,窖香濃郁,綿甜甘淨,餘味綿長,不由想起湘夫人說的,外面的東西在這裡應有盡有,而這裡有的,外面則未必有。淡淡道:「你根本從來未曾在古夢旗下任事,對嗎?」

  弓謀坦然道:「如果否認,是不夠朋友,范爺說來信心十足,究竟是如何看破我的呢?」

  龍鷹道:「弓兄說這些話時,並沒有相符合的感情。因何要向我用詐語呢?」

  此正為湘夫人判別真話的妙法,給龍鷹活學活用。

  弓謀嘆道:「我是有苦衷的,但我曉得不論說什麼,亦難取得范爺的信任,更怕范爺是如假包換的范輕舟,那我以前的所有努力,將盡付東流,還要死得很慘。」

  龍鷹不解道:「只要我將弓兄現在對我說的報上去,弓兄已吃不完兜著走。」

  弓謀道:「范爺會這般做嗎?」

  龍鷹微笑道:「絕對不會。」

  弓謀精神大振,慌郁神情一掃而空,道:「范爺因何忽又肯信任我?」

  龍鷹道:「在看你第一眼時,我已有很特別的感覺,就是弓兄似被心底內某一件事折磨得很慘。而你剛才豁了出去的一番話,句句是肺腑之言,這種辨別真假的直覺,我還是有的。」

  四女的笑語聲從灶房傳來,使龍鷹頗有身處家居的滋味。民宅香居,確是了不起的玩意。

  足音傳來,窈窕健美的貝貝托著一盤香氣四溢的糕點,送到兩人桌上,笑臉如花的以突厥語道:「今天是漢人的『乞巧節』,應節食品是千層糕,我們制的卻是千層餅。」

  說畢坐到龍鷹腿上去,拿起糕餅餵他吃,龍鷹從來不拒絕艷福,卻不慣在另一個男人前與女子親熱,偏在這情況下欲拒無從,幸好千層餅鹹中有甜,香酥可口,稍減他的尷尬。吃罷讚不絕口。

  貝貝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龍鷹求救的朝弓謀使眼色。

  弓謀笑道:「這是族風,當女性主動要求親熱時,若得不到應有的反應,會覺得沒有面子。」

  龍鷹明白過來,想親她臉蛋了事,豈知給貝貝熟練的勾著脖子,獻上熱辣辣的香吻,還要龍鷹摸她幾把後,方肯回到灶房去。

  弓謀欣然道:「范爺今晚可留下來與她們共度春宵,她們不但千肯萬肯,即使你想走亦不會放過你。包保全無後患。」

  龍鷹想起秘女萬俟姬純,她今夜大有可能會來找他,怎可徹夜不歸?道:「初更前我必須回去。」

  弓謀道:「那便來個短敘。『民宅香居』還有另一個花樣,就是付錢包她們一段日子,例如五天或十天,那她們在這段時間內,只伺候你一個人,這裡變成了你的家,愛什麼時候來便什麼時候來,任你逗留多久,她們則成了你暫時的嬌妻。」

  龍鷹讚道:「確是了不起的玩法,誰想出來的?」

  弓謀指指自己的腦袋。

  龍鷹從囊裡掏出五兩黃金,放在台上,道:「可以包多少日子?」

  弓謀動容道:「范爺果是青樓豪客,千金不惜,這筆錢可包她們三個月有餘。」

  龍鷹道:「不過請告訴她們,一個月內我頂多只可來幾天。」

  弓謀訝道:「如果我沒有猜錯,范爺只因不想她們被別的人玩弄,才這麼的包起她們三個月。」

  龍鷹苦笑道:「弓兄對看穿別人心意很有本領。」

  弓謀歡喜的道:「我現在對自己的看法,愈來愈有信心。早前范爺在街上遇上的,人稱莫爺,是這裡最大賭場因如閣的大老闆,因如閣是以結合賭館和青樓的方式經營,閣內從荷官到侍女,全是一流美女,賭色合一,沒有賭館或青樓比因如閣更受歡迎,故而莫爺亦成了南城首富。但這只是他表面一個掩飾的身份,只有五壇級以上的人,才知他為人口販賣業的最高負責人,還在外面遍設青樓和賭場,雖然沒有壇數,地位卻僅次於小可汗。」

  又道:「可以這麼說,即使大江聯被連根拔起,依然無損莫爺分毫,他不論財富和實力,都是無影無形的。」

  龍鷹緊接問道:「他是何出身來歷?」

  弓謀毫不猶豫地道:「他出生於一個邪惡世家,這個家族在大唐開國前已惡名昭著,專事人口販賣和經營青樓睹館,勢力遍佈全國,與各地的幫會和貪官污吏狼狽為奸,但真正的大靠山,卻是當年盛極一時的魔門。」

  龍鷹道:「竟然有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壞蛋家族?」

  弓謀鬆了一口氣,寬慰的道:「聽到范爺罵他們喪盡天良,我終於曉得自己押對了。」

  龍鷹心忖做臥底真難,會不自覺露出口風破綻。

  弓謀續道:「這個邪惡家族不知因何事開罪了寇仲和徐子陵,此兩人不愧當時最厲害的人物,竟能對此家族窮追猛打,故而在李世民即位後十年,此家族龐大的邪惡事業,已是雲散煙消。家族裡的重要人物,幾被誅殺殆盡,僥倖保命者,隨魔門宗師趙德言撤返突厥,本無望返中土作惡,可是隨著突厥的崛興,大江聯的秘密入侵,趁著朝廷內鬥的天賜良機,加上此家族出了莫爺般,不論才智武功均屬頂尖兒的超卓人物,終於死灰復燃,其擴張的速度,取得的成效,更在大江聯之上。」

  龍鷹道:「你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盡清楚呢?」

  弓謀射出仇恨的火焰,那絕不可能是裝出來的,咬牙切齒的道:「因為我與香霸不但有辱妻之恨,且有毀家之仇,我弓謀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親手將他碎屍萬段,這也是我自願加入大江聯的原因。不論台勒虛雲,又或是香霸,都是我弓謀不共戴天的仇人。」

  晚飯來了,他們再沒有說密話的機會,龍鷹不用動手便吃完了飯,因四女輪流來餵他,弄得他不知多麼尷尬。知道龍鷹肯付五兩金包起她們三個月,四女更是情緒高漲,眼角含春,頻露媚態。且從弓謀處得悉龍鷹初更前必須離開,光陰苦短,恨不得立即押龍鷹到內院去。情動的突厥女郎,確不是說笑的,令龍鷹想起奚族和裸形族一眾美人兒。

  被她們纏得沒命時,弓謀笑道:「范爺儘管到裡面風流快活,小人在這裡為你計時間。哈哈!」

  龍鷹道:「不是大家有福同享嗎?」

  依娜笑道:「弓爺從來不碰我們。」

  龍鷹還想說話,已被四女硬扯到內院去了。

  弓謀向四女借了艘小船,從水道送龍鷹返飛霞閣。

  夜涼如水,泛舟小河,另有一番風味。

  弓謀道:「范爺體質驚人,像沒幹過任何事似的,我是唯一清楚戰況是如何激烈的人。」

  龍鷹苦笑道:「弓兄說笑。莫爺就是那個香霸,對嗎?」

  弓謀沉聲道:「香霸到中土後改名換姓,叫莫玉盟,有兩個不知是否親生的女兒,均長得千嬌百媚,賭技超群,被稱為『南城雙艷』,是香霸的好幫手,在外面的賭界很有名堂,反是香霸韜光養晦,不大為人所知,這是他香家一貫的手法和傳統。沒有香霸,大江聯的人口販賣,怎能幹得如斯出色?」

  龍鷹問道:「弓兄因何會認為我可玉成心頭之願呢?」弓謀道:「香霸今次回總壇,是因為其人口買賣的生意,接連受到龍鷹的重挫,還痛失作為左右手的池上樓,當時我便在癡人做夢,心想以龍鷹的厲害,絕不會輕易放手,說不定有一天會根查到總壇來,而天下間,亦只有像龍鷹般的人物,方有資格與台勒虛雲和香霸爭一日之短長。所以龍鷹也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龍鷹道:「你為何不直接到神都向龍鷹告密?」

  弓謀道:「不是沒有想過,而是我離開這裡後,將沒法回來,亦失去了作用。」

  接著雙目生輝的瞪著龍鷹道:「我有猜錯嗎?」

  龍鷹不答反問,道:「你仍未說出看中我的理由。」

  弓謀道:「我初次聽到有關范爺的人和事,已感到異乎尋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黑道強徒,怎可能先破我們精心策劃的突襲,又生擒活捉秘族出類拔萃的高手,最後卻被寬玉在金沙江附近招攬,像范爺般的一個人,根本不用投靠任何幫會。」

  龍鷹苦笑道:「小可汗也是這麼想。」

  弓謀道:「那我沒有猜錯哩!」

  龍鷹點頭道:「你沒有猜錯,小弟正是龍鷹。」

  弓謀全身抖顫,仰首望天,淚流滿臉,喃喃自語,感謝蒼天。

  在離飛霞閣尚有半里遠的坡道上,龍鷹倏地止步。

  「是我!」

  龍鷹認得聲音,閃進聲音來處的密林裡,果然是天龐,兩人深進林內,到秘處說話。

  龍鷹親切的抓著他兩邊肩膀,道:「你不是返塞外去了嗎?」

  天龐反手抓著他,嘆道:「我開始相信命運了,這叫錯有錯著。」

  原來當日天龐欲詐死潛逃,豈知在登岸前已被來接應他的大江聯兄弟察覺,只好在水裡自刺一刀,詐作傷重昏迷,讓人救他上岸。

  龍鷹道:「你沒因此受到懲罰嗎?」

  天龐苦笑道:「上頭曉得我遇上的是你老哥、萬仞雨和風過庭,不但不責怪我,還讚我機警了得,可及時開溜,免了有活口落在你們手上。」

  龍鷹道:「有沒有洩露我是醜神醫的事?」

  天龐道:「當然沒有,我只說你扮作船上的人員,察覺到我的傷腳是裝出來的,欲動手擒人時,被我破窗借水遁走。事後我還升了一級,成為六壇級的人物,也是放寬後第一批返總壇的人,兼之最近由我負責的行動都取得成功,已成功打進高奇湛的陣營,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曉得的事。」

  說畢神情一黯道:「寧兒給小可汗殺了。」

  龍鷹訝道:「表面看來,她只是自盡,你怎知她是被害死的?」

  天龐頹然道:「我和寧兒一向關係良好,還有幾次露水情緣,雖說是逢場作戲,卻真的是知己。離開前她來找過我,只說了兩句話,就是:可以離開,立即離開。我追問她,她卻不肯再說。」

  龍鷹道:「因為她認識到小可汗、莫玉盟等人的醜惡面目。與他們共事,等於與虎謀皮。」

  天龐一呆道:「鷹爺怎可能比我更清楚他們呢?在莫玉盟的堅持下,小可汗已決定要將你扮的范輕舟毀掉。」

  龍鷹讚嘆道:「這老小子果是眼光獨到。」

  天龐道:「鷹爺確有胸襟。范輕舟的問題在於會影響兩大派系的勢力平衡,小可汗對你亦感矛盾難決,只要你站在寬玉的一邊,且一個不好給你贏得美人歸,飛馬牧場落人你手上,會令他們對付寬玉時投鼠忌器。」

  龍鷹倒沒想到此點,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天龐憤然道:「自遇上鷹爺後,我的想法已改變過來,正如我爹說的,我們始終是漢人,只因突厥人以武力將我們擄走,令我們家破人亡,親族死者不計其數。我天龐怎可為虎作倀?小可汗究竟是什麼人?」

  龍鷹道:「據寬玉所言,台勒虛雲乃魔門之後,其父席智,乃當年『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的『天君』席應之孫,故台勒虛雲身兼魔門趙德言和席應兩派之長,加上天資卓絕,其武功絕不在趙德言和席應之下。至於厲害至何等程度,要動手方清楚。」

  天龐道:「莫玉盟只是個奸商,因何對小可汗這麼有影響力?」

  龍鷹道:「他原名香霸,出身於一個與魔門淵源深厚的邪惡家族,為大江聯負起整個人口買賣的大生意。」

  天龐失聲道:「人口買賣?」

  龍鷹道:「如果不是透過人口買賣,總壇何來這麼多各地美女?你已是六壇級的人,竟不知道嗎?」

  天龐的臉色陰沉下,欲語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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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2 22:51: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香艷激戰

  花簡寧兒究竟掌握到小可汗怎麼樣的秘密,令她招來殺身之禍呢?她喝下封喉的毒藥前,因何會念著龍鷹的名字?

  事實上他是有點怕回到飛霞閣,怕那種空寂無人,怕勾起對花簡寧兒的回憶,怕記起她被毒害的可怕容色。但當他踏入飛霞閣的一刻,他曉得是白擔心了,因為他並不是孤獨的。

  如果換了是甘湯院,他會以為武曌又再手癢,埋伏暗處撩他來另一場比武較最,不過今次顯非大周女帝,亦非秘女,可是其瞞過他感應的本領,同樣高明。

  會是誰呢?

  就在此時,他腦海浮現湘夫人的玉容。

  龍鷹暗中高興,曉得自己的「亟亟生變」,又再上了一個層次,且因有這狐媚至極的女人來陪他玩兒。

  以此女的狡黠聰慧,要偷襲伏擊他,縱真有殺他之意,也可隨手拈得冠冕堂皇的借口,殺不掉他時亦可教他無話可說,只能心裡有數。

  龍鷹大感香艷刺激,更感手癢得要命,這回湘夫人肯放過他,他也不會放過湘夫人。

  他穿過主廳,朝內進舉步,還故意嘆息道:「我范輕舟現在走的,究竟是怎麼樣的狗屎運呢?」

  來到過道的中段處,湘夫人無聲無息的從後而來,速度迅似鬼影,竟可不帶起任何破風之聲,氣勁斂而不發,直至離他不足三步,忽然騰起,兩腳連環踢出,取點的是他的後腦。

  如給踢中,不用兩腳,只一記立可教他腦袋開花,魂歸地府。

  龍鷹裝出措手不及的模樣,先是渾體劇顫,然後一塊鐵板般傾跌下去,雙掌上推。

  湘夫人雙腳踢空,最氣人的是揩到龍鷹少許頭髮,以毫釐之差給他避過去,還發出驚人氣勁,朝她香臀直衝上來。

  此連消帶打的招式,不但出乎她意料之外,且是她事前從沒有想過的,主客形勢立即掉轉過來。

  換過任何人,如此被人在後方偷襲,即使能及時生出警覺,必然往前竄躲,如此她可乘勢追擊,續施殺手,務求將他壓在下風,直至飲恨在她手上。哪有人可像龍鷹般,似是背後長了眼睛,使出如此凌厲的反擊招式?

  正因估計失誤,辣招變老,以湘夫人之能,亦只能凌空來個翻轉嬌軀,以雙掌迎上龍鷹無禮的掌勁。

  整個偌大無人的飛霞閣,雖然沒有半點燈火,可是卻被璀璨的星夜籠罩,一般人亦隱可見物,何況是視黑夜如白晝的龍鷹?

  只看湘夫人雙掌微妙的動作,便知她發的非是尋常掌風,果然一股凜冽勁氣,寒如冰雪,硬似鐵柱,朝他直搗而下,以高度集中應付龍鷹比較上分散得多的掌勁,吃虧的肯定是龍鷹。

  兩人同時四目交投。

  龍鷹笑道:「師父厲害!」

  加速後傾,收回一手,撐往地面,另一拳狠轟在湘夫人掌勁的鋒銳處。

  「轟!」

  氣勁爆響激濺。

  湘夫人給他送往過道上方,院落間的高空去,龍鷹亦受不住那反震之力,側滾開去,打不響乘勝追擊的如意算盤。

  湘夫人借勢凌空翻騰,射往外廳的瓦面上,嬌笑道:「徒兒的反應很不錯呵!」

  現在龍鷹最怕的是她鳴金收兵,令他不能過足癮兒,又沒法佔她便宜。雙手按地彈起,施展彈射,一支箭般往湘夫人動人的倩影投去。

  湘夫人剛踏足簷緣,龍鷹殺至,她猛扭嬌軀,劈出掌勁,欲要將龍鷹凌空擊落。

  龍鷹哈哈笑道:「師父的反應才真的不錯,情熱如火。哈!」

  一掌拍在她利如刀刃的勁氣處,就藉那麼的一點力,來個凌空旋轉,龍捲風般旋往湘夫人立處旁的簷緣,既好看又瀟灑,且有種輕鬆容易的滋味。

  湘夫人雙目現出驚異神色,一雙纖手變作穿花蝴蝶、水銀瀉地般攻堅而來。

  龍鷹此時方有機會欣賞她的全貌。一身貼體的夜行黑衣,將她曼妙的曲線顯露無遺,其誘人遐思的威力,確是乖乖不得了。

  她的武功亦如她體態般棒,走的是陰寒邪異的路子,氣勁高度集中,就像她用的是以奇異真氣打制而成、無影無形的可怕利器,殺傷力強大,如斯氣勁,他還是首次遇上,卻與妲瑪夫人的劍氣有異曲同工之妙。

  勁氣如瓷瓶墜地,爆裂激濺,眨數眼的工夫,湘夫人向他攻出兩指一掌,掃踢了五腳,雙手的攻勢,幾乎全是為其超卓的腳攻作掩護,以龍鷹之能,也擋得非常辛苦。

  不過有利也有弊,湘夫人近乎異術的真氣,非常損耗真元,如久攻不下,吃虧的會是她。

  「砰砰砰砰!」

  就趁她攻勢稍斂的間隙,龍鷹反攻了,純憑靈銳的感覺,放手強攻,此時他臻上魔種之境,哪還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以強對強,又專窺其弱,湘夫人的招式功力,實不在他之下,但除了欠缺他魔種的敏銳外,在實戰經驗上更是差太遠了,未到百招,已是攻少守多,落在下風。

  龍鷹開始改採閃動如神的戰略,招招配合步法身法,仿如天馬行空,拳擊掌拍腳踢,無不是神來之筆,不落於任何成規窠臼,令湘夫人應付得更是吃力。

  兩人兔起鶻落,從簷緣移至屋脊,湘夫人數次想脫身不戰,卻被龍鷹纏緊纏死,擋不了便沒命,個中苦況,只有她自己清楚。

  「呵!」

  美女的胸脯,終給龍鷹摸了一把,還輸進作怪的魔氣。

  龍鷹哈哈笑道:「師父的酥胸確是彈力驚人。哈!」

  湘夫人氣得施展渾身解數,扳回少許上風,但大家心知肚明,師父確及不上徒弟,已是強弩之末。

  龍鷹摸了她香臀後,笑道:「今次的授課,徒兒最是欣賞。」

  湘夫人大嗔道:「還不停手,哎!」

  龍鷹笑嘻嘻道:「師父停手,徒兒動手。哈!」再捏了她胸脯一記。

  他勝在能分心二用,雖是一副嘻皮笑臉的無賴神態,手卻不閒著,狠辣靈變,說話間向她攻出三拳兩掌,踢出六腳,他的身體像毫不受骨骼的拘束,腳法的迅疾靈活,不在雙手之下,配合身法,每個攻擊既獨立又是不可分割的整體的部分。

  過去五年來,所有戰鬥經驗,不論是千軍萬馬的沙場血戰,又或二人爭鋒的火並連場,至此如水乳交融,藉魔種提升往更高的層次。若非有如湘夫人般的頂尖高手,休想得到如此難能可貴的磨練機緣。

  如果湘夫人曉得他心中所想,會後悔不已。

  湘夫人臉泛紅霞,秀額隱現汗光,被他逼至另一邊的簷緣,勉力擋開龍鷹側踢耳鼓穴的腳尖,再無以為繼,明知不應該,亦只有一個後翻,落往天井去。

  龍鷹笑道:「師父今晚是徒弟的哩!」

  平射而出,趕上從上方落下的湘夫人,一指戳往她的乳根穴,另一手掃往她臀側的環跳穴,說有多麼沒上沒下,便有多麼沒上沒下。

  湘夫人嬌叱道:「今晚授課,至此而止。」

  下一刻,龍鷹發覺竟撞上氣勁形成,如銅牆鐵壁般的礙障,心呼邪功厲害,凌空旋身,就那麼頂聚魔勁的以頭硬撞對方若如巨石般的氣牆。

  他像個鑽子般旋轉著破進去。

  牆碎為粉。

  湘夫人悶哼一聲,斷線風箏般往反方向拋擲。眼看跌個四腳朝天,已給龍鷹及時趕往下方,將她攔腰抱個正著,同時吻上她香唇。

  嬌媚動人的美女開始時櫻唇仍是一片冰寒,不旋踵灼熱起來,還丁香暗吐,反應熱烈,雙手水蛇般纏上龍鷹脖子。

  龍鷹直覺感到她首次真正動情了,並非代表她消去殺他之心,而是受到超越了敵我,純因男女間的吸引力,又或一種面對強過自己的男人突然而來的軟弱感,原始野性,正是在如此特殊的情況下,他們進行了充盈激烈感覺的親熱行為。

  唇分。

  湘夫人星眸半閉,呼吸急速,酥胸驚心動魄的起伏著,嬌喘著道:「徒兒呵!你的手!」

  龍鷹這才發覺左手托著她彈力十足的香臀,一把將她摟個結實,才站立起來,吻在她玉頸處。

  湘夫人沒法控制的發出銷魂蝕骨的嬌吟,龍鷹像燒紅火炭般的大嘴,鬍鬚的揩擦,弄得她嬌體發軟。

  龍鷹再親她嘴兒,反應比前更熱烈了,她再不止是個絕色尤物,而是一團火焰,可燒熔任何精鋼。

  龍鷹暗叫可惜,一切只可到此為止,怕的是秘女隨時香駕光臨,若發現他正在房內和湘夫人歡好,後果不堪想像。

  湘夫人一雙纖手象徵式的按上他胸膛,欲推無力。

  龍鷹露出色鬼本性,一雙手順勢在她動人的肉體作怪一番後,才放鬆對她的脅持。

  湘夫人勉力推開他,媚態萬千的,媚眼兒半閉的瞅他兩眼,似是想重投入他懷裡去,又竭力抑制自己,暱聲道:「壞夠了嗎?」

  龍鷹用手指挑起她俏頷,嘻皮笑臉道:「以後小徒天天要這麼的接受師父指導。」

  湘夫人開始回復過來,紅霞雖未褪,但兩眼已逐漸清明,拉下他挑著下頷的手,道:「你是教而不善,師父當然要測試你的武功,商月令一向重武,你沒些本領她怎看得入眼?現在算你過關了。」

  龍鷹心呼好險,剛才他最怕湘夫人忍不住求他歡好,他將陷於進退兩難,拒絕太沒有道理,且不符自己一貫的作風,接受更不是,現在終於「脫離險境」。

  乘機將她溫柔的玉手緊握,拉著她朝內院方向舉步。

  湘夫人一如所料,掙脫他的手。

  龍鷹轉身,裝做驚訝的看著止步不前的美人兒,不解道:「師父要和我在這裡幹嗎?」

  湘夫人回復常態,掩嘴嬌笑道:「幹你的大頭鬼!朝想暮想只是那件事,這一課完了,明天見你。」

  龍鷹失望之色,溢於言表,指指自己的嘴巴。

  湘夫人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轉身蠻腰款擺的去了。

  龍鷹坐在臥室靠窗的几椅,呼吸著外面透窗而來的清新空氣,思索現時在大江聯的處境。

  以小可汗台勒虛雲為首的一方,不知是因其邪惡的出身,還是天性如此,不論嘴上說得多麼漂亮,如何魅力十足,不但沒一個是善男信女,還似是披上人皮的野獸,行事時泯滅人性,不擇手段,不顧天理人情。

  要在這麼一個地方活的風光寫意,須像在要在這麼一個地方活得風光寫意,須像在荒谷小屋般,明白毒蛇惡獸的習性,掌握在一定距離內扼制對方的手段。

  更危險的是,他正身處一群爭鬥著的惡獸中間,比對上一方的獸族更要凶危百倍,便如宮廷惡鬥,一不小心會被撕碎。

  事實上他該感謝湘夫人,確實克盡了臨時師父的一職,而最令他驚喜者,是來自魔種靈覺的「凝想力」。

  當他察覺危險,登上「魔變」之境,排除萬念,竟可凝想出危險的來源,真的很奇妙。

  除此之外,他要多謝師父的是,經她這麼一鬧,作用類同花秀美的開解,心情再沒有那麼的沉痛。

  他要殺一個人。

  龍鷹從床上醒過來。

  既失望又大惑不解。

  失望的是昨晚萬俟姬純沒有出現,不解的是聽到康康的足音,正朝臥室急步走來。

  龍鷹糊塗起來。

  門開,康康哭著奔過來,撲入他懷裡,痛哭失聲。

  龍鷹心叫糟糕,對女人他不但心軟,且不明智,特別是和自己有過關係的女性。沒有湘夫人的允許,她是不可能踏足飛霞閣,這壞女人又耍什麼手段?

  龍鷹好不容易勸得康康止哭,道:「是怎麼一回事?」

  康康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愛憐,抽搐著道:「剛才奴婢見夫人出門,跪地求她讓奴婢來再見主人一面,如主人再趕我走,奴婢以後只好死去這條心。」

  龍鷹直覺捕捉到她尋死之意,心叫罪過,吻她的淚珠道:「夫人現在哪裡?」

  康康飲泣著道:「夫人沒有來,但她的馬車在外面等候主人。」

  又輕輕道:「康康和惠子是不同的,只忠於主人,可為主人死。」

  龍鷹變得頭大如斗,湘夫人是師武曌的故智,知他的武技不只猶過於她,且深不可測,於是順勢放康康回來,令他驟增負累,難以來去自如,說走便走。

  但再沒有別的選擇了,抱著她坐起來,道:「你一個人怎樣打理這麼大的地方?」

  康康破涕為笑,死命摟著他,嬌羞的道:「只要主人愛憐,康康不怕吃苦。」

  龍鷹想起漁村初遇,她一副不怕男人的神態,心想原來女人對男性動情後,很容易露出羞態。

  康康又咬著他耳朵道:「夫人說如果主人肯再次收留康康,康康以後都是主人的人,夫人亦不會要求康康上報主人的事。」

  龍鷹問道:「你會從實告知我,有關你出身的一切嗎?」

  康康道:「奴婢還怎敢隱瞞呢?」

  龍鷹心內苦笑,吻個夠後,起身讓她伺候梳洗更衣。

  出門前,道:「白天你可找些姐妹來幫手,記得餵飽飛箭,唔!今天我要騎它,讓它活動筋骨。」

  康康歡天喜地的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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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種玉大法

  龍鷹策騎抵達摘仙閣,俏婢招呼他到花廳等待湘夫人,原來是忽然有客,故未能立時見他。

  這麼早,誰會來找湘夫人呢?

  龍鷹一邊呷著香茗,一邊心中嘀咕時,耳內竟然響起弱似游絲,卻明顯是一男一女在說話的聲音,還有飛瀑聲音作背景襯托,喜得他連忙收攝心神,詐作閉目養神,全力竊聽,聲音立即變得清晰了點,雖仍是微僅可聞,但已足夠聽到湘夫人和來訪者對話的內容。

  一個獨特老皺、冷漠磨損的沙啞聲音,在他耳鼓內響起道:「真想不到,這小子的武功竟然在君碧之上,怎麼可能呢?」

  如此隔著多重院落、花草樹木,其間充滿各種聲音的環境,仍可以竊聽到來自摘仙閣碧潭處的說話,是他從沒有夢想過的,最奇妙的是,當他的魔種專注在他們的對話上時,其它的雜音均全告消退。

  湘夫人狠狠道:「我已使盡渾身解數,一出手便是《御盡萬法根源智經》的功夫,卻只能在起始時搶佔得少許上風,可是當他放手反攻,我的優勢立即煙消雲散,最氣人的是他故意戲弄,不住對君碧無禮,又摸又捏,偏是我的肉體完全沒法抗拒他,到被他制著時,又遭他大肆輕薄,令我的『媚丹』差點失守,當時如果被他得到我,對我的媚功會造成難以估計的打擊損害。」

  男子沉吟片刻,問道:「如果他敢再次對你無禮,君碧可以拒絕他嗎?」

  湘夫人「噗哧」笑道:「這個小子色膽包天,有什麼是他不敢的?唉!我的身體現在仍充滿被他輕薄的激烈感覺,如果他乘勢強來,會瓦解我對他最後的防線,那時只能在榻子上和他決勝負了。」

  男子駭然道:「看你想著他時開心迷人的媚態,便知他不單征服了你的肉體,還似已征服了你的心。」

  湘夫人淡淡道:「還未至如此不堪,直到此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不瞞師叔,我還是首次又渴望又害怕和一個男人歡好,所以趕忙想出對付他的妙計,但必須師叔配合。」

  被她稱為師叔的男人道:「已肯定他不是龍鷹嗎?」

  龍鷹心中一寒,更用神偷聽。

  湘夫人道:「剛收到外面傳來的消息,龍鷹與他的女人在蘇杭一帶遊山玩水兩個月後,獨自到巴蜀去,看來會再登高原找他的金髮美女。」

  龍鷹放下心事,這是他和宋言志約好的手段,消息有真有假,好騙過大江聯。

  師叔道:「怎可能忽然鑽出個這麼樣的高手來呢?」

  湘夫人道:「這正是香霸說服小可汗的主要理由,師叔該最清楚,小可汗感情豐富,對范輕舟一見投緣,生出憐才之意。唉!君碧亦不想毀掉他,不過只要想想若飛馬牧場落在他手上,操縱大局的將再不是我們,而是寬玉和范輕舟。香霸便指出,像范輕舟這種人,是沒法收買的,只能在他枝葉未盛前,毀掉根苗。」

  師叔嘆道:「看來只好如此,確是可惜。師叔如何配合呢?」

  湘夫人道:「昨晚我漏夜找香大哥說出情況,並表示我已是無計可施,香大哥弄清楚整個情況後,已構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包保可毀掉范輕舟。」

  連在暗裡竊聽的龍鷹,也沒法猜到香霸可想出什麼鬼主意來。

  湘夫人續道:「這條是三環緊扣之計。這小子有個弱點,就是對女人情深義重,對采薇如此,對花簡寧兒如此,香大哥便教君碧針對此點,派康康回到他身邊,只要這小子肯與康康歡好,康康會以『玉女術』在他體內『種玉』,這是第一環。」

  龍鷹聽得暗抹一把冷汗,原來康康什麼願為君死,全是裝出來的,而自己竟還直覺感到她情真意切,可見他奶奶的「玉女術」如何高明,可以瞞過魔種。

  師叔欣然道:「康康是『玉女宗』出類拔萃的女弟子,該對此勝任有餘,包保那小子無知無覺,不過康康在半年之內,休想能復元。」

  湘夫人道:「些許犧牲,在所難免。第二環是由二姑娘出手。」

  師叔訝道:「由是觀之,香霸對殺這小子是志在必得,否則怎肯讓身嬌玉貴的二姑娘為他犧牲色相?有二姑娘出手,這小子是栽定了。」

  湘夫人道:「第三環必須師叔親自出馬。七天後是月會之期,屆時師叔出手挑戰,由於這小子懷疑花簡寧兒之死與師叔有關係,到時必全力出手,如此師叔便可向他施展攝魂之術,使他變成半個廢人,去了我們的心腹大患。」

  師叔嘿嘿奸笑道:「香霸這個傢伙確有鬼神莫測的手段,配合著虛雲的蓋世武功、雄才大略,如大鵬展開兩翼,我新聖門的崛起稱霸,將是指日可待的事。不要讓那小子久等,師叔走哩!」

  龍鷹抵達觀瀑亭,在湘夫人旁坐下,訝道:「夫人剛見的是誰呢?」

  湘夫人半開玩笑的嗔道:「這麼快便要來管師父的事嗎?」

  龍鷹聳肩笑道:「徒兒怎敢?只因心生妒忌,怕是師父的情人吧!」

  湘夫人含笑打量他,輕描淡寫的道:「直至昨夜,師父仍是小姑獨處,沒有情郎。」

  龍鷹知她是故意挑逗自己,好激起他的情慾,讓康康有機可乘,只恨雖明知她居心不良,可是看著她活色生香的動人模樣,怎都沒法生出厭惡的情緒,或許是因她的「玉女媚術」,又或許曉得她的身體是多麼棒和誘人。苦笑道:「若師父真的視小徒為情郎,昨夜就不會那麼的走了。」

  湘夫人拋他一個媚眼兒,輕柔的道:「師父是落荒而逃呵!唉!你真的不明白人家,小可汗委我以重任,如果師徒間發生曖昧的關係,還如何繼續授課呢?」

  龍鷹頹然道:「小徒不是滿師了嗎?」

  湘夫人淡淡道:「花簡寧兒的葬禮在明早舉行,由小可汗親自主持。」

  這句話如一盆冷水般照頭淋下,龍鷹登時慾念全消,心知肚明湘夫人怕自己侵犯她,又無力抗拒,被自己得逞,故以此來對付他。

  龍鷹意興索然的道:「她是沒可能自盡的。」

  湘夫人漫不經意的道:「這要問你哩,因她在服毒前,多次呼喚你的大名。」

  龍鷹目光投往瀉落碧潭的飛瀑,沉聲道:「因為她中的是邪術,臨死前掙扎下清醒了片刻。喚我的名字,是曉得只有我能為她報此死恨。」

  湘夫人神情不變的道:「你在懷疑誰呢?究竟那天她來找你,透露過什麼事?」

  龍鷹沒好氣道:「都說過是煮麵弄菜的事,還有什麼呢?」

  湘夫人氣結道:「光是你這麼不盡不實,說話沒半句正經,教我湘君碧如何將心交給你?」

  龍鷹用眼睨著她,啞然笑道:「師父肯讓徒兒又摸又吻,正因小徒沒半句正經,不守規矩。哈!今天該怎樣處置師父呢?」

  湘夫人掩嘴嬌笑道:「你已失去對為師強來的機會。人來!」

  龍鷹摸不著頭腦道:「叫人來幹什麼?在眾目睽睽下,小徒會更有興致。」

  湘夫人媚笑道:「師父給徒兒弄得心亂如麻,沒法授徒,便讓你倦勤一天,明早葬禮後,再和你算帳。」

  龍鷹睡至正午才醒過來,仍摟著康康香噴噴的胴體,精滿神足,懷內美女則嬌慵無力,睜眼亦辦不到。

  應付她「種玉」的是龍鷹能分心二用的天賦,早上回來時,他一手抄著康康的小蠻腰,便往臥室走,裝作被湘夫人撩起情慾,急色起來的饞相。

  康康見他回來,喜出望外,怎想得到其中有詐,獻媚逢迎,雙方雖做著男女間最親密的行為,卻是各懷異心。

  龍鷹以從法明處學回來的他挑逗花娘子的手段,活學活用施於康康身上,自己表面上當然是全情投入,暗中則全神觀察她體內氣脈的流動和走勢,發覺她雖在極度的刺激下,全身泛起桃紅,媚眼如絲,血脈噴張,處於亢奮的極限,但經脈內始終有股細如柔絲,卻非常堅韌的奇異真氣,從會陰穴開始,轉前上曲骨、中極、關元、石門、氣海、陰交,到神闕後轉往後督脈的命門,下腰陽關、十七椎、腰奇、長強,重返會陰,循環運轉「小周天」,便如在滔天巨浪裡,一片在浪峰上的輕舟,永不翻沉。

  更奇異的是隨著男女的歡合,康康於會陰穴處凝煉出丹丸般大、高度集中、有至陰特性的氣團,就在男女極盡歡愉的尖鋒,送入他體內,直闖命門穴,若非龍鷹魔種的靈銳,道心的清明,休想能察覺。此時當然立即沒收,藏於氣海之內。好好研究後,再看該如何處置。從康康身上,龍鷹初窺媚術之秘,確是了不起的秘術,「種玉」就等於以獨門功法製造出來的春藥,能潛藏對手體內,只要懂得操縱之法,可使被播下「種子」者陷身色慾陷阱,身不由己的縱情色慾,乃至被對方任意下手採取其真元。

  理論上任你武功蓋世,仍要因而在功力上大幅減退。不過龍鷹並沒有真元,有的只是魔種,最厲害的媚功宗師,亦采無可采。魔種是名副其實出死入生,出生入死,介乎生死間的奇異東西,豈是世上任何奇功異術能奈何得了?

  就在此時,龍鷹聽到叩門的聲音,連忙匆匆穿衣,留下仍熟睡不醒的康康,應門去也。

  主廳。

  寬玉坐下後,道:「我說幾句便走,不用客氣了。」

  龍鷹在桌子另一邊坐好後,道:「寬公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要到哪裡去呢?」

  寬玉道:「外面有些麻煩事,我須親自去處理,希望可在月會前趕回來,卻沒法肯定。你要小心點。」

  龍鷹道:「寬公收到不利於我的風聲嗎?」

  寬玉嘆道:「恰恰相反,正因台勒虛雲向我明確表示,湘夫人在三個入圍者裡,最看好的是你,所以將會全力扶持你,希望你可完成重任,我才特別擔心。」

  龍鷹暗讚寬玉明白對手,點頭道:「寬公是怕他們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寬玉冷哼道:「台勒虛雲當我是小孩子般哄,確是可笑。不過至少有一點他是對的,就是只要大汗一天未取得絕對優勢,我們仍能保持相安無事。但問題亦來了,若你因取得飛馬牧場而坐大,對台勒虛雲當然大大不利。若我沒有猜錯,他們會在月會上對付你。」

  龍鷹訝道:「他們敢在月會上殺我嗎?」

  寬玉道:「月會從來不曾鬧出人命,不過台勒虛雲手下裡高手如雲,懂奇功異術者大不乏人,花簡寧兒之死便是前車之鑒,不用殺你,仍有其它可毀掉你的手段。」龍鷹由衷佩服道:「寬公精明。」

  寬玉訝道:「輕舟竟已生出警覺?」

  龍鷹壓低聲音道:「我范輕舟行走江湖多年,什麼手段未見過?今早湘夫人才派康康回來對付我,好進行她的陰謀詭計,而輕舟則是將計就計。寬公放心。」

  寬玉訝道:「竟有此事。」

  龍鷹道:「不要看康康天真小女孩一個,暗裡卻是可瞞過任何人的媚術高手,其功法更是令人防不勝防。但寬公不用擔心,輕舟自有應付之法。」

  寬玉神情古怪的打量他。

  龍鷹道:「輕舟想問取寬公一個意見。」

  寬玉道:「說吧!」

  龍鷹道:「如果我在月會幹掉洞玄子,寬公怎麼看?」寬玉現出沒法掩飾的驚異,道:「輕舟見過他嗎?」

  龍鷹心忖聲音倒聽過,當然不說出來,搖頭表示沒有。寬玉不解道:「那你怎知他的深淺呢?」

  龍鷹道:「我是姑且試試,他既敢害死寧兒,是明擺著不放我范輕舟在眼內,我范輕舟從來恩怨分明,有恨必雪。」

  寬玉沉吟道:「若能殺他,我只會鼓掌叫好,但也會令你與台勒虛雲關係破裂。」

  龍鷹胸有成竹的笑道:「那我便營造出一種特殊形勢,令台勒虛雲沒法怪我。想我死的人,結果是給我幹掉,怕誰都無話可說吧!」

  寬玉嘆道:「難怪莫爺如此顧忌你。」見他容色不動,訝道:「你清楚他是誰嗎?」

  龍鷹道:「昨夜在南城隔遠看過他兩眼。」

  寬玉道:「輕舟在各方面的本領,無不超出我原先的估計,和你說話,可省很多工夫。莫玉盟專責我聯在外面青樓、賭館的生意,在聯內人脈關係良好,很有影響力。他不但在台勒虛雲前搬弄你的是非,還向我施壓,明言不喜歡你。」

  龍鷹笑道:「我卻不知多麼欣賞他,日後還要和他多多親近。哈!」

  寬玉莞爾道:「輕舟是個有趣的人。」接著沉聲道:「輕舟對加入大江聯有悔意嗎?」

  龍鷹知他屬胖公公一類的老狐狸,早於花簡寧兒一事上領教過「漫不經意」的一句話,自己稍一不慎會惹他懷疑。坦然道:「輕舟是欲罷不能,與本族更是同仇敵愾。現在想的是如何可幹掉洞玄子,又或助復真賺得美人歸,其它事都沒空去想。哈!說來奇怪,以前從沒想過做生意,做起來卻是樂在其中。有時我真的很難明白自己。」

  寬玉深有同感的道:「確不容易明白你,可能需多點日子吧。」

  說畢告別離開。

  龍鷹送他出門,遇上在外面恭候的羌赤和復真。

  寬玉著兩人陪伴龍鷹,逕自離開。

  羌赤神色沉重,復真則臉帶喜色。

  龍鷹道:「什麼事?」

  羌赤嘆道:「寬公不在,夫羅什和他的狐群狗黨將更肆無忌憚,且放出風聲,會在月會上狠狠教訓我們。」

  復真道:「哪擔心得了這麼多?有范爺撐我們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又向龍鷹道:「昨晚我終於成功收納了范爺的古怪真氣,整個人像輕了,又渾身是勁。」

  龍鷹探手抓著他肩頭,目光投向羌赤。

  羌赤慚愧的道:「仍在努力中。」

  龍鷹放開抓復真的手,喜道:「小子果然不賴,效果比我想像的更好。」

  復真狂喜道:「接著該怎麼辦?」

  龍鷹道:「下一步我會以獨門手法,打通你一些閉塞的脈絡,引導你原本的真氣改走新的周天循環,如果成功,便可在月會上賺個盆滿缽滿,有足夠金子為翠翠贖身。哈!真爽!」

  復真既喜歡更怕龍鷹誇大,囁嚅道:「我竟可變得這麼厲害嗎?但夫羅什的確有幾個二壇級的人,手底很硬。」

  龍鷹沒好氣道:「你的目標是出其不意打低六壇級的夫羅什,從而一鳴驚人。要在六、七天的短時間內,練至能全面贏他是沒可能的,可是決定勝負,還要看巧計和戰略,這方面包在小弟身上。」

  羌赤苦笑道:「我已非常努力,可是愈用功愈不成,始終沒法以意駕馭范爺送入我體內的真氣。」

  龍鷹問道:「寬公說過什麼話?」

  復真興奮的代答道:「寬公說這近乎當年徐子陵的『換日大法』,有洗筋易髓之效,教我們好好珍惜,之後便沉思起來,顯然對范爺能以此法助我們,感到驚異。」

  龍鷹暗想,難怪寬玉說不明白自己。向羌赤道:「沒關係,我仍有辦法助你應付迫在眼前之禍。這叫『馬死落地跑』,現在讓我們找個山明水秀的無人處,再下手練法。」

  兩人千恩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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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2 22:52: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酒不醉人

  龍鷹是第一個光顧賣醉軒的客人,小圓見到他,情熱如火,原來苗大姐到了外邊辦事,讓她可霸著龍鷹來貼身伺候。

  為他端上美酒、糕點和小吃後,小圓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一手摟著他頸項,另一手餵他喝酒,如此招呼,肯定超出了任何酒館侍女和客人間的界線。

  龍鷹見慣風流陣仗,無從拒絕下,只好卻之不恭,摟著她的小蠻腰,讚道:「酒好人嬌,小圓姐為何會到這裡來工作呢?」

  羌赤和復真已回家練功。他花了近兩個時辰,將為小魔女脫胎換骨的功法,靈活變通,施之於兩人身上,希望可大幅改進兩人的功力,效果如何,尚是未知之數。

  小圓笑臉如花的道:「我們都是苗大姐收養的女兒嘛,不在這裡幫手到哪裡去?大姐一直盼你來,小圓也在盼范爺呢!」

  龍鷹終於發覺賣醉軒半封閉式雅座的妙處,此時陸續有客到,可是既看不到他們所處雅座座內的情況,亦不覺喧嘩,雅座自成一隅的天地,清幽寧靜。

  龍鷹訝道:「收養?」

  小圓吃吃笑道:「該說是贖養。我們本在青樓賣笑,苗大姐給我們贖身,還我們自由,現在可隨己意嫁人,只是不可以離開。」

  龍鷹大奇道:「竟有此事。」

  小圓感激的道:「苗大姐是個善心人嘛!見我們任人採摘,看不過眼,現在我們一班姐妹生活得不知多麼愜意。」

  龍鷹不解道:「小圓姐如此年輕漂亮,拜在石榴裙下者該大不乏人,到今天尚未覓得如意郎君嗎?」

  小圓以帶點不屑的語氣道:「什麼樣的男人我未見過?更不慣相夫教子的生活,怎及現在般自由自在,歡喜便和看得上的男人打情罵俏?」又湊到他耳邊輕輕道:「如果嫁了人,還可以像如今般坐到范爺腿上,與范爺親熱嗎?」

  龍鷹心生憐惜,又為她高興。道:「小圓姐原本是哪一國的人?」

  小圓若無其事的道:「離鄉時年紀太小哩!記憶已很模糊,苗大姐教我們不可以提以前的事,如觸犯禁忌,大姐亦護不住我們。范爺今晚不要走好嗎?小圓很想陪你。」

  龍鷹坦然道:「今晚不成,須看未來情況而定。小圓姐不怕苗大姐吃醋嗎?」

  小圓嬌癡的道:「小圓什麼都不理了。那天在街上,看范爺第一眼,小圓便期盼和范爺好,只沒想到苗大姐也像人家般,第一次當然讓給她。嘻!苗大姐不是這麼小器的女人,或許我們可一起陪你。」

  龍鷹見怪不怪。南城表面上雖與外面的城市無異,實際上卻是個封閉的地方,且有著諸般禁忌,唯一不禁者是男女關係。此處女多男少,加上突厥族開放的風氣,小圓則出自青樓,視男女關係為等閒事,雖是曾經滄桑,但際此芳華正茂之時,遇上心儀的男子,追求一夕情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自花簡寧兒之死後,他終於脫身出來,重投南城別具一格的醉人風情裡去。

  「篤!篤!」

  有人敲響分隔雅座的屏風,小圓給嚇了一大跳。

  龍鷹笑應道:「弓兄請稍候片刻。」向小圓道:「有朋友來找我,遲些再來找小圓姐。」

  小圓天塌下來都不管的獻上香吻後,依依不捨的離開。

  弓謀在對面坐廠,先互敬一杯,道:「這是上等女兒紅,苗大姐不愧是南城最有辦法的女人之一。」

  龍鷹順口問道:「她因何如此吃得開?」

  弓謀似不願說她,岔開道:「此事說來話長,我還以為你會和朋友來逛,卻竟是一個人來喝酒。」

  龍鷹道:「你這麼來找我,不怕惹人注目嗎?」

  弓謀壓低聲音,不答反道:「香霸要親自對付你。」

  龍鷹奇道:「何有此言?」

  弓謀道:「因如閣的主持人,也是香霸在這裡的頭號手下鄧叔方,今早派人來和我說話,著我在今晚無論如何,亦要弄你到因如閣去,酬勞是二十兩通寶。」

  龍鷹大感寬慰,竟無意中間接證實了弓謀對自己的忠誠,信任他的一著是押對了,精神抖擻道:「鄧叔方曉得你老兄和我的關係嗎?」

  弓謀道:「香霸的人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也猜到我在為民宅香居招客,在這裡發生的事,很難瞞過香霸的耳目。」

  又皺眉道:「香霸奸狡如狐,很難估計他會如何對付你,總之不容易應付。」

  龍鷹笑道:「他的美麗二女兒說有多難應付,便有多難應付。」

  弓謀動容道:「沉香雪?范爺怎會知道?」

  龍鷹道:「這叫各師各法,可以這樣說,湘夫人昨夜找香霸說話,想出他們自以為可以毀掉我的連環毒計,而我則是將計就計,目標是殺洞玄子。」

  弓謀咋舌道:「我終於明白,為何范爺成為了天下無人不懼的人物,只可用神通廣大來形容。趁還有點時間,小人想先交代自己的事,讓范爺明白小人與香霸的深仇大恨。」

  龍鷹道:「這方面容後再說,昨夜沒有人來包圍飛霞閣,我已建立起對你的信任。先告訴我,為何提起對付我的是二姑娘沉香雪,弓兄如此訝異?她為何姓沈而非姓莫?」

  弓謀道:「范爺如能除去妖道,是天大的功德,洞玄子最愛敗壞婦女名節,還以之為樂,萬死不足以辭其咎。」

  龍鷹道:「弓兄怎會對這些該屬秘密的事,瞭如指掌?」

  弓謀沉痛的道:「因為先父,正是香霸過世了的父親香感秋的心腹手下。當年風頭火勢之時,香家的領袖將龐大財富換成金子,藏於秘處,到香感秋才將金子起出來,負責此事者正是先父,否則香家怎能崛興得如此迅快?」

  龍鷹道:「香霸清楚你是誰嗎?」

  弓謀搖頭道:「我自幼隨先父到了中原來,香霸卻是在塞外長大,年幼時碰過一次,由於身份相差太遠,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龍鷹道:「你又是如何加入大江聯的?」

  此時賣醉軒所有雅座坐滿客人,鬧烘烘一片,但有隔聲的屏風,仍不覺喧嘩,兩人運功壓低聲音說密話,不虞被人竊聽。以龍鷹的靈銳,如有人在旁偷聽,會有感應。

  弓謀道:「先父對香家販賣人口的事,深惡痛絕,滿以為香感秋不會重操故業,才肯為他辦事,後來發覺看錯了香感秋,憤然離開中土,返回大草原去。」接著雙目一紅,慘然道:「尚在途上,先父忽罹怪症,突然死去,先母亦因傷心過度,返塞外不到兩個月含恨而逝。現在我當然曉得,先父是被香感秋下毒手害死。」

  龍鷹還要說話,苗大姐挾著一陣香風姍姍而至,毫不掩飾見到龍鷹的驚喜,且不避嫌的坐到龍鷹身旁,緊擠著他。向弓謀道:「原來城監亦是范爺的朋友。」

  接著向龍鷹撒嬌的道:「人家這兩天四處打聽范爺的事,卻是人人啞口無言,現在好哩!可以直接問城監。」

  龍鷹探手過去摟著她纖腰,笑道:「這麼一來,豈非人人曉得苗大姐與小弟的關係?」

  弓謀欣然道:「誰不知道苗大姐一向我行我素,愛做某件事時,連天王老子都管不到她。」

  苗大姐半邊嬌軀挨到龍鷹處,嗔道:「什麼愛做某件事呵!哎喲!人家才不會隨便,最怕范爺誤會妾身。」

  弓謀向龍鷹道:「范爺對女人確有一手,苗大姐凶巴巴的樣子我見多哩!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小鳥依人般的模樣。」

  苗大姐一點不介意弓謀拿龍鷹來調侃她,玉手穿入龍鷹臂彎去,媚笑道:「今晚不准范爺走。」

  龍鷹朝弓謀使個眼色。

  弓謀知機的道:「老鄧約了他。」

  苗大姐一怔道:「老鄧?」接著花容微變道:「鄧胖子?」

  弓謀點頭應是。

  苗大姐憂心忡忡的看龍鷹兩眼,欲言又止,然後嬌聲道:「我要和范爺說幾句親密話兒。」

  兩人均感奇怪,知苗大姐不是想與龍鷹親熱一番那麼簡單。

  弓謀向龍鷹攤手表示無奈,道:「我在軒外等候范爺。」言罷去了。

  苗大姐現出猶豫神色,似是委決不下。

  龍鷹摟緊她的腰肢,在她耳邊道:「為何四處打聽我,怕我是壞人嗎?」

  苗大姐螓首低垂,以蚊蚋般的聲音道:「妾身想知道你的事嘛!」

  龍鷹道:「為何要知道呢?」

  苗大姐幽幽道:「希望可以憑借你的權勢,讓妾身和小圓她們可以返回大草原去。」

  龍鷹訝道:「這裡不好嗎?」

  苗大姐淒然道:「這裡不是不好,但有很多事妾身看不順眼,但又無法改變。」

  龍鷹開始有點明白,心生敬意,並不就這方面追問下去,岔開道:「大姐交遊廣闊,放著這麼多位高權重的人不去找,偏看上我這個初來甫到的新丁?」

  苗大姐轉身投入他懷抱去,摟緊他的腰,道:「你是不同的,看你的眼睛便清楚,去求別的人,只會被人乘機佔便宜,只有你會真的幫我們。」

  又輕輕道:「你會幫我們嗎?」

  龍鷹愛憐地撫摸她香背,道:「這個是一定的。」

  苗大姐道:「不要去!」

  龍鷹掌握到她這個勸告後的含意,剛才她不是因鄧叔方色變,而是怕他屬一丘之貉。輕鬆地道:「有很多事,我很難向苗大姐解釋清楚。區區一個鄧胖子,仍未放在范某眼內,若連這麼個小卒都應付不來,還用出來江湖行走嗎?」

  苗大姐訝然仰頭看他,雙手改纏他脖子,坐到他大腿上,吐氣如蘭,柔聲道:「范爺曉得鄧胖子的靠山是誰嗎?」

  龍鷹從容道:「他的靠山,是否大姐最鄙視的那個人呢?」

  苗大姐一呆道:「你怎會曉得的?」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出來行走江湖,最要緊的是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否則死了仍沒法向閻王解釋清楚。有關這方面的話,至此為止。時機到時,我會讓你們安返大草原,你想去塞外任何一國都可以。」

  拍拍她香臀,道:「我要走哩!」

  苗大姐不依道:「至少該告訴妾身,你是誰呵?為何復真、弓謀等這麼尊敬范爺?」

  龍鷹笑道:「大姐連我姓甚名誰都還未弄清楚,便糊里糊塗失身於小弟,確是筆糊塗帳。」

  苗大姐含情脈脈的瞅他兩眼,咬著唇皮笑道:「范爺弄錯哩!是你失身於妾身才對。有後悔嗎?」

  龍鷹啼笑皆非,道:「原來我才是冤大頭。後悔?多錯一百次仍不會有絲毫悔意。這兩天我會盡量抽時間來和大姐幽會偷歡。」

  龍鷹和弓謀並肩漫步長街。

  南城熱鬧依然,可是在龍鷹眼裡,已看出繁華背後的蒼白和憔悴。

  苗大姐惹起他很大的感觸,她像閔玄清般是這時代特立獨行的勇敢女性,敢愛敢恨,可是卻無法為自己的命運作主。她特異的行徑,如落到講求禮法儒教的社會,會被視同蛇蠍,詆譏之為妓女、蕩婦。

  弓謀道:「名義上,沉香雪只是香霸招攬回來的高手,事實上卻是他香家自小收養資質佳絕的女子,戮力栽培,成為美麗的工具。沉香雪不單是賭林頂尖兒的人物,還非常博學,尤精於園林建築之道。她在這方面的天賦,即使不是冠絕當世,亦沒有多少人及得上。所以香霸視之如珠如寶,等閒不會讓她出手對付人,或負擔有風險的任務。只從這點,已可知香霸對范爺的重視。」

  又擔心道:「范爺真有把握嗎?」

  龍鷹剛以燦爛的笑容,回敬幾個飛來的媚眼秋波,聞言輕鬆的道:「他看重我,表示他有眼光,判斷準確。他奶奶的,現在是二姑娘送上門來給老子佔便宜,當然卻之不恭,受之無愧。現在身居九壇和八壇的高手,是哪幾個人?」

  弓謀回頭瞥一眼,才道:「屬九壇的本來只有寬玉一個。」龍鷹道:「秘女不是嗎?」

  弓謀愕然道:「你也知道她嗎?她一向在海南的基地,最近方到總壇來。她的身份非常特別,身居九壇,卻從不理一般幫務,壇級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她的存在是個秘密,范爺怎會曉得她?」

  龍鷹道:「你竟不曉得台勒虛雲請她率族人來殺我嗎?」

  弓謀駭然道:「那豈非她已見過你?」

  龍鷹道:「她認不出是我。哈!該說是她故意認不出我。」

  弓謀一額冷汗的道:「差點駭死了我。唉!愈和范爺相處,愈發覺范爺高深難測。我本以為報仇無望,因台勒虛雲和香霸太厲害了,直到遇上范爺,始知一山還有一山高。」

  龍鷹繼續先前的問題,道:「九壇尚有何人?」

  弓謀道:「最近三年榮登九壇者,共有三個人,就是高奇湛、洞玄子和另一個沒有公佈姓名身份者。」

  龍鷹道:「難道是符君侯?」

  弓謀道:「不是符君侯,據我打聽回來,此人武功不下於符君侯,是小可汗專用的刺客。到哩!」

  龍鷹朝前瞧去,因如閣的牌匾在八個宮燈映照下,赫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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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賭色合一

  從門面看,因如閣從用料至裝修均屬上乘,且因其充滿書卷味,而沒法聯想到是結合青樓和賭館於一身的奢華場所。可是過大門後,才發覺迎客轎廳的大小,已等於賣醉軒的主堂,再由連接第二重門的遊廊,引領至繞著一個人工大湖而建的重重院落,視野開闊,水色天光,最別緻的是橋廊多跨湖而建,將整個湖池與各組堂榭渾融為一。

  迎客廳氣勢不凡,一堂紅木傢俱,兩壁懸大理石掛屏,配置精緻擺件。在廳內小憩,可透過落地漏窗欣賞內庭湖池的美景,小徑通幽,湖旁遍植的花草樹木倒映在碧波裡,橋廊雕欄,一派江南園林庭院的格局。此時依池勢而築的幾組建築燈光火著,加上沿橋廊掛著數以千計的綵燈,湖水又反映燈火,虛虛實實,營造出因如閣整體有如夢幻的迷離境界。

  龍鷹看得嘆為觀止,不由記起襄陽城麗人院令人迷醉的環境,想到兩處或許均出自有一面之緣的二姑娘沉香雪的蕙質蘭心,又記起她會對自己犧牲色相,一顆心火熱起來。

  不知是否來自香霸的安排,招呼他們的兩個女侍,異常出眾,綺年玉貌不在話下,難得的是身材高挑,曲線玲瓏,穿的是貼身絲衣,襟口開得極低,露出深深的乳溝,下方開衩,一雙豐滿嫩滑的玉腿若隱若現,引人入勝至極。只要是正常男人,進來後誰願遽然離開?

  兩女奉上抹臉熱巾,又為他們脫下外袍,伺候他們在一組几椅坐下後,斟茶遞水,招呼惟恐不周。

  龍鷹見沒有其它客人,向兩女笑道:「今晚不是只得我們兩個賭鬼吧?」

  叫秋靈的女侍坐到他腿上去,摟著他脖子嬌笑道:「只要范爺肯大駕光臨,其它人來不來並不打緊。」

  另一女紫芝從後貼著他,湊到他耳邊道:「今夜我們兩姐妹會一直陪在范爺旁,貼身伺候范爺,不論范爺有任何要求,我們都會乖乖的聽范爺話。今晚我們是范爺的人呵。嘻嘻!」說畢在他臉頰香一口,然後放開他。

  龍鷹終於領教到青樓和賭館結合的驚人威力,有如此一流美女作伴,為在美人前逞威風,吝嗇鬼亦要變成豪客。

  趁兩女去準備糕點,弓謀正要說話,給龍鷹以手勢阻止,又見他的目光往貼牆擺放的銅蟾蜍示意,醒悟過來,暗呼好險,改口道:「我沒有說錯吧!光是秋靈和紫芝,素質已在香居群女之上。」

  龍鷹欣然道:「幸好沒有錯過,弓兄很懂冶遊的門路。這裡如何收費呢?」

  弓謀如數家珍的道:「每個籌碼十兩銀,只要范爺肯買五十個籌碼,其它的都是免費,包括她們在內。」

  龍鷹大訝道:「竟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只買不賭又如何?」

  弓謀笑道:「范爺會這樣做嗎?」

  龍鷹舒服的挨到椅背處,微一搖頭。

  「貴客光臨,請恕鄧胖子怠慢之罪。」

  兩人依禮起立相迎。

  鄧叔方是個很體面的胖子,四十多歲的年紀,胖得來靈巧結實,起路來虎虎生風,鼻子平直,顯出很強的個性,只比龍鷹矮半個頭,肚子脹鼓鼓的,衣飾華麗,最惹人注目的是穿耳戴環,雙目精光內斂收藏,像是不論看到什麼,都是無動於衷,與此絕不相襯的是他的笑容,似永遠掛在唇角處。

  四手相握。

  鄧叔方哈哈笑道:「非凡的人物,到那裡去都是不平凡,現在南城最多人談論的正是范爺,一招便將自命不凡的夫羅什轟進四子撟下的河水裡去。」又壓低聲音親切的道:「不過須小心此子,他的胸襟肯定拍馬追不上范爺的廣闊。哈!」

  龍鷹輕鬆道:「多謝鄧老闆提醒,出來行走江湖,一些事是免不了的。」

  鄧胖子牽著他的手往內庭方向走,道:「來!范爺江湖經驗豐富,走的橋多過我走的路,多給我們因如閣意見。哈!」

  因如閣共有一主、四副,五個賭廳,主堂日月殿居中,處於湖池中央,宛如浮在水面的亭台樓閣。四邊有橋廊連接名為春、夏、秋、冬四宮的副廳。

  日月殿規模般大,由兩座單簷歇山的大廳聯結而成面闊六間的四面廳,可容四張大賭桌,四周環廊,寬敞明亮,不帶半點賭館的俗氣,更像是文人高士讀書彈琴的雅地,外面的湖林美景采引為最能怡心養性的立體裝飾,宛如被延綿不絕、出自大自然之手的優麗畫卷包圍。

  此時廳內有兩張賭桌,各坐了六、七個賭客,正賭得興高采烈,喧嘩震天,荷官莫不是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子,姿色只稍遜於秋靈和紫芝,但已是難得體形模樣俱佳的美人兒。

  鄧胖子領龍鷹入殿,沒人有興趣瞥他們半眼。比客人還要多的性感漂亮女孩,採花蝴蝶般穿梭賓客之間,貼身伺候,氣氛熱鬧,只是她們與客人調笑時不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就已令人心迷神醉。

  鄧胖子向龍鷹道:「敝閣還可以嗎?」

  他說得謙虛,龍鷹卻聽出他自豪之意,而事實上因如閣的確值得他引以為榮,微笑道:「如果沒有了賭桌和賭客,只剩下漂亮的女孩子,我會更欣賞這個仿似仙界樓台的勝地。」

  秋靈和紫芝在左右挽著他膀臂,沿途觀光,不放過任何與他親熱的機會,旁若無人,鄧胖子和弓謀則似是兩女不存在般,視如無睹,只和龍鷹言笑,那種滋味的確迷人。

  鄧胖子訝道:「范爺原來不愛賭博。」

  龍鷹拍拍換回來的百個籌碼,道:「間中賭上兩手,無傷大雅,但小弟肯定非是好賭的人。」

  秋靈在龍鷹耳邊,先吹一口氣進他耳內,暱聲道:「范爺現在要賭上一手嗎?」

  龍鷹探手入懷,每女各賞十個籌碼,然後將其它所有籌碼全送入弓謀手裡,笑道:「弓兄去賭,小弟在旁觀戰。」

  兩女歡天喜地的千恩萬謝,香唇雨點般落在龍鷹左右臉頰,從她們的反應,可知打賞的全部或至少有部分會落入她們囊裡去。

  鄧胖子欣然道:「范爺雖非好賭之人,卻比任何賭徒豪爽。我鄧胖子非常欣賞范爺。」

  又湊近點神秘兮兮的道:「二姑娘想和范爺談一樁生意。」

  龍鷹正心裡嘀咕,在現今的情況下,二姑娘沉香雪如何「結識」他?故作驚訝的道:「二姑娘?」

  鄧胖子道:「不要看我表面風光,其實只是大老闆莫爺的馬前小卒,得他信任,將因如閣交給我全權打理,但仍夠不上做他左右手的資格。他的左右手是大姑娘和二姑娘。二姑娘大前天才隨莫爺回來,知道范爺來了,希望可與范爺見個面,做不成生意不打緊,便當是先來個招呼好了。」

  龍鷹心中暗讚,二姑娘直截了當接近他的方式,爽脆利落,由此可見她辦事的作風,一矢中的。

  弓謀知機的道:「我去為范爺賭兩手,希望不會輸個一乾二淨。」

  鄧胖子向秋靈和紫芝道:「范爺交給你們哩!」

  走過一道低貼水面,人行其上,如凌波踏水的小橋後,穿過圓洞門,宛若進入別有洞天的另一天地,一池碧水,盈亭皓月,在燦爛的星光下,一座三層的小樓掩映在竹林之間,前低後高,飛簷翹角,獨特美觀。

  想起即將見到長街驚艷的美女,且在如此清幽雅秀的環境裡,以龍鷹的見多識廣,也要生出期待的心情,從此點已可知二姑娘沉香雪手段高明,不愁他不入彀中計。

  甫踏入竹林內的石板徑,兩女一前一後抱緊他,獻上熱吻,嬌軀扭動,極盡挑逗的能事,雖明知她們是奉命行事,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兩女亦不由半真半假的情動起來,身體熱辣香噴,令龍鷹感到非常享受投入。

  兩個美麗女孩當然不敢和他真個銷魂,糾纏一番後,領他進入有橫匾刻上「玲瓏」的三層樓。

  一個清秀的侍女迎上來,施禮後到樓上去通知二姑娘沉香雪。

  地廳正中陳設一桌四椅,裝修雅淡剔透,與四周的翠竹渾成一體,秋風吹得竹樹娑娑作響,幾疑是離開了凡塵。

  在四角懸掛的宮燈映照裡,樓廳格外有種惹人遐思的動人滋味。壯麗的星夜與神秘的美女是天衣無縫的絕配。

  龍鷹暗自警惕,不論沉香雪的吸引力對他有多大,定要返回飛霞閣睡覺,怕的是萬俟姬純會來找他。

  兩女伺候茶水後,秋靈輕輕道:「我們在外面的亭子等候范爺。」

  看著兩女消失視線外,龍鷹心中湧起奇異的感受。

  眼前的事物,似乎沒有一件是真實的。

  從初抵此地時的「兵荒馬亂」,到此刻一切似在掌握裡,但他仍有無所適從的怪異滋味。

  混跡其中,哀樂與共,愈陷得深,愈似做夢。

  即將見到,甚至會有親密接觸的美女,不早前才剛相逢道左,是令他驚艷的陌生女郎。可是現在她不單要欺騙他,還要毀掉他,想想都有如幻如真的感受。

  任何在大江聯這個奇異地方發生的事,不論表面看來如何簡單,最後都發覺是非常錯綜複雜的一回事,便像每事每物,都猶如蒙了一層迷霧。任何感覺,均非同尋常。

  清秀俏婢從樓上走下來,輕輕道:「二姑娘有請范爺,請范爺移駕登樓。」

  龍鷹收攝心神,隨她登樓。

  二樓是書齋,陳設古樸典雅,兩壁開漏窗,飾以梅蘭菊竹等花紋圓案,一邊可見竹林景致,另一邊是交柯接葉的銀杏和玉蘭樹,蔭翳蔽空,室內樓外,情景交融。

  沐浴在壁燈溫暖的色光裡,艷光四射的二姑娘坐在一張紅漆檀木書桌之後,正含笑打量他,卻絲毫沒有起立迎迓之意。在書案前的兩邊,靠壁各設有兩椅一幾的傢俱組合,在小婢的引領下,龍鷹坐入二姑娘右下的椅子去,俏婢退往樓下,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登時異樣起來。

  龍鷹見她仍是一言不發,肆無忌憚的打量她。

  沉香雪的打扮又與那天在街上迥然有別,一身雪白羅衣,貼體舒適,似睡服多過會客的裝束,最要命的是可窺見她從裙腳露出來的一雙赤足,充滿了惹人遐想的誘惑性。何況她還是個如此美貌和才華完美結合在一起,令人傾倒的美女。

  她肯定不過二十歲,身材苗條,撩人情慾,大而妖媚的眼睛,驚人地吸引人,眼神又充滿某種難以形容的挑戰性,像在說自問有資格的男人,夠膽子便放馬過來,本姑娘誰都不怕。

  可是你絕不會認為她是個蕩女,皆因她具備一種高貴的氣質,使人生出不敢冒瀆之心。

  沉香雪回敬他的目光亦是大膽直接,忽然嬌笑道:「那天在街上看人家也是這樣子,現在又是,目不轉睛,像怎麼看都不夠。」

  龍鷹心叫厲害,幾句話,分隔他們間的陌生感立即冰雪般被融掉,還營造出女兒家向情郎撒嬌的氛圍。

  龍鷹心忖,如果不是偷聽到湘夫人和洞玄子的話,怎都不會相信眼前只會使你聯想到所有美好事物的女子,竟是冷血無情的妖女。

  不過管他娘的仙子妖女,只要她肯和自己上床,絕不猶豫,否則必成終生之憾。這個女人實在太動人了。比起她,秋靈和紫芝立即淪為與皎月爭輝的星點。

  龍鷹灑然道:「我要走哩!」

  以二姑娘的機靈智慧,亦為之一怔,道:「走?人家還未說出要見你所為何事。」

  龍鷹心中好笑,戲弄美女,一向是他的拿手本領,何況沉香雪給他掌握要害,不拿她快意一番,怎對得起生自己出來的父母?好整以暇的道:「問題是這樣的,首先小弟永不和大美人合作做生意,因為最後蝕底的一定是我。其次,是本人最見不得漂亮女子,如此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小弟又是沒有自制力專欺暗室的狂徒,除非二姑娘明示任得小弟侵犯,否則我只有走為上著這招絕活。」

  隨著他說的話,沉香雪一雙秀眸不住睜大,像看著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龍鷹差點便聽到她芳心裡說的話,就是世上竟有如斯大膽無禮的人。

  龍鷹比她更明白她。

  美麗是另類的武器,適當的運用,有時更勝千軍萬馬,歷史上諸如此般的例子,早不勝枚舉。

  像沉香雪這般獨特出眾的美麗,配上她高高在上的身份才華,一般男子遇上她,自慚形穢,恭之敬之惟恐不周,說話也不敢大聲些兒,何況是出言調戲?

  沉香雪美眸一轉,登時艷光四射,輕咬銀牙的道:「不准走!」

  龍鷹大喜道:「那是否有得商量呢?」

  沉香雪露出嬌慵懶散的迷人風情,斜瞅他一眼,白裡透紅的臉膚淺抹紅霞,詐作不解的道:「你既不肯和人家談生意經,有何好商量的?」

  龍鷹聳肩道:「這世上除了賺錢外,還有無數美好的事物,對嗎?」

  沉香雪毫不在乎的道:「例如呢?」

  龍鷹苦笑道:「你是故意裝做不知道。哈!二姑娘再說不出我留下來的理由,請恕小弟失陪了。」

  沉香雪終於握回一點主動,變得活潑起來,俏臉露出開玩笑般的神情,也像忽然打開了心扉,傾灑出一直隱藏起來的某種情緒,白他一眼道:「若有閨中密友告訴香雪,說被初次相識的男子言語輕薄,香雪會教她賞對方兩記耳光,可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且是最露骨不堪的調戲,香雪竟然沒法生你的氣,范爺可以告訴人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龍鷹樂不可支的道:「二姑娘恐怕已對調戲你的壞傢伙生出情意了。」

  沉香雪搖頭道:「非也!」

  龍鷹聽她說得斬釘截鐵,大奇道:「然則是為了何因呢?」

  沉香雪漫不經意的道:「因為本姑娘已決定對你這個大膽無禮之徒下手嚴懲,還有什麼好生氣的?」

  龍鷹心中喚娘時,美人兒已越桌而來,一指戳往他眉間印堂的位置,動作如行雲流水,身輕似羽,漂亮好看至極,亦是凌厲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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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2 22:52: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男女攻防

  二姑娘的悍然動武,看似是一時的衝動,卻是經過了她精確的計算,且是在這情況下打破由龍鷹營造出來的「僵局」的唯一妙著。

  沉香雪因被龍鷹掌握到她行動的動機和目標,幾句話給逼入死角,變成只餘兩個選擇,就是讓對方離開,或任由龍鷹侵犯。任何一個選擇,前者等於任務失敗,後一個則淪於被動,說不定沒法將龍鷹激上愛慾的巔峰,好施展手段。

  愈難得到的東西愈珍貴,如此容易讓龍鷹弄上手,亦是心高氣傲的沉香雪無法接受的。可是一旦從端麗大方、儀態萬千的貴家小姐化身為惡女,可打破這個悶局,又是更親密的接觸,向龍鷹顯示另一種女性美態。換句話說,就是重演湘夫人和龍鷹的情況,雖是送上來予龍鷹輕薄,卻不虞龍鷹認為她是隨便的蕩女。

  從龍鷹踏足因如閣的一刻,兩人即開始正面交鋒,微妙精采。

  龍鷹雖明白她的策略,仍大感香艷刺激,心呼過癮,先往下縮,然後來個連人帶椅轉動,從面向改為背對,她小姐的玉指若原式不變,只能刺中太師椅的高背。

  沉香雪改指為掌,拍在椅背處。

  「啪喇」一聲,椅子四腳折斷。

  這張椅子以堅實的紅木製成,竟然不堪她修長纖柔的玉掌輕輕一拍,可知她的武功已登上先天之境,是一等一的高手。

  龍鷹哈哈一笑,離椅旋身,來到書房中央的位置,攤開兩手嘻皮笑臉道:「請恕小弟對二姑娘不客氣哩!」

  沉香雪左足前點,右足橫掃過來,側踢龍鷹腿股的位置,仍是笑意盈盈,似遊戲多於搏鬥,動作漂亮好看,渾身是勁,最難得的是招與招間的變化全無斧鑿之痕,渾然天成,無隙可乘。

  只看她運動嬌美苗條的肉體,衣裙飄忽,已是任何男人的賞心樂事。換過別的低手,恐怕未看清楚已經中招,龍鷹當然不愁這方面的問題,還知道她似是簡單的動作,是由十多個動作串連而成,每個動作無不展現了女體的線條美態,落入他魔目裡,確是目不暇給,心癢難熬。就那麼來個不避反進,欺往變為雌豹般美人兒的香懷去。拿捏的時間角度,精準無匹,似緩似快,學足「天下第一刀手」萬仞雨的神奇步法,在一個動作裡做出驚人的變化,頓了兩次,使美女沒法對他的速度做出正確的判斷。

  沉香雪妖媚的大眼睛現出駭然之色,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因龍鷹比她想像中更高明,亂了方寸。她也是了得,閃電收回玉腿,右腳一屈一撐,往後翻騰,落點正是她的書桌。

  「啪」的一聲,斷腳椅掉落地上。

  龍鷹心中大讚,他是利用環境的專家,故看出沉香雪此著的高明處,因如只往後退避,此消彼長下,勢必淪於被動守勢,但若落到書桌去,可利用書桌來個進可攻、退可守,在戰略上實有天壤之別。但龍鷹怎會讓她有扳平的機會,如影附形的貼身追去,就在她足觸桌面前的一刻,斜衝而上,雙手展開大海崩堤般的攻擊,一浪接一浪的朝美女攻去。

  「砰!砰!砰!」

  剎那之間,沉香雪凌空連擋龍鷹兩指一掌,勁氣交擊下,硬給龍鷹轟下桌面去,震得她血氣翻騰,落地後陣腳未穩,龍鷹已像狂鷹般從上而來,對付她這可口的小兔子。

  沉香雪嬌叱一聲,無計可施下往後疾退,往後斜仰,雙腳一撐,穿窗投往樓外的園林。

  龍鷹大呼過癮,尾隨而去,下一刻已見到美人兒足踏草坪,雙掌上擊。

  龍鷹哈哈一笑,知她仍未回過氣來,立即來個乘虛而入,兩指戳在她掌心的位置。

  美女兒慘哼一聲,被他高度集中的魔氣逆氣而入,不但威脅不到龍鷹,還一個踉蹌,差些兒坐倒地上。

  龍鷹施個身法,幾乎是貼著她著地,將她抱個結實,同時制著她的穴道,令她沒法作惡,但仍可說話和動作,只是沒法提起勁氣。

  沉香雪軟倒在他的懷抱中。

  肉體廝磨,且是如此絕色,那動人的感覺,確是無與倫比。

  龍鷹一邊享受肉體接觸的甜美,嗅吸著她的女兒幽香,低頭往她瞧去。

  二姑娘沉香雪秀眸半閉,內裡晶亮的眸神閃耀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似是有點脆弱,又或並不甘心,但卻最能挑動男人的野性。

  龍鷹豈會客氣,先吻她妖媚的大眼睛,吻她高貴秀挺的鼻子。

  沉香雪抗議的將俏臉扭往一邊,豈知被侵犯的情況沒有絲毫改變,反有火上添油之效,被龍鷹貪婪地吻她晶瑩的耳朵。

  美女不堪刺激的發出一聲呻吟,也不知在抗議還是受用,嬌軀抖顫。

  沉香雪唯一可做的事,是將頭往後仰,以擺脫龍鷹的魔嘴,但很快發覺顧此失彼,自己任何一個部分,莫不是弱點,龍鷹又順勢痛吻她嬌貴滑嫩的玉頸。

  沉香雪是真的受不了,獵人反成獵物,一陣陣的抖顫著,還扭動肉體,香唇微張,發出銷魂蝕骨的嬌吟。

  龍鷹忽然停止進犯,笑吟吟低頭看著被捕獲最迷人的獵物。

  沉香雪喘息著道:「不准看人家!」

  龍鷹訝道:「二姑娘仍是衣著整齊,怕小弟看什麼呢?」

  沉香雪嗔道:「不准看就是不准看。」

  龍鷹嘻皮笑臉的道:「不准看便不准看,摸兩把如何?」

  沉香雪閉上眼睛,輕輕道:「還未抱夠嗎?」

  龍鷹低頭封著她香唇,片刻後她的豐潤的朱唇不堪情挑的變得又熱又軟,雖未至強烈反應,但並不拒絕。那種纏綿意軟的迷人處,因著兩人複雜曖昧的關係,絕不在真個銷魂之下。

  唇分。

  龍鷹同時釋放這個美麗迷人的俘虜。

  沉香雪勉力站穩,媚眼兒半張半閉的瞧他,現出不解神色。

  龍鷹瀟灑好看的攤開雙手,模仿著一個風過庭熟悉的動作,微笑道:「得遇二姑娘,是本人之幸,今晚到此為止,好留下日後相見歡的餘地。二姑娘勿要怪小弟,要怪便怪二姑娘長得這麼嬌俏漂亮。哈!失陪哩!」

  龍鷹吹響口哨,心情輕鬆的回到飛霞閣,任得康康伺候他沐浴更衣,表面上康康回復正常,但龍鷹有心觀察下,發覺她因在自己體內「種玉」,損耗的元氣仍未回復過來。

  玉女宗的武功心法,確異乎尋常,竟可瞞過他的魔種,怎麼可能呢?或許走的是至陰至柔的路數,天性相剋,故能不受偏陽的魔種掌握。

  知道她是湘夫人的得意弟子,玉女宗的傑出傳人,龍鷹對康康的看法再不一樣,誘惑力卻是倍增。

  在漁村初遇她時,使他印象深刻的是她健美的驕人身段,腰細腿長,身體沒有半分多餘的脂肪,動作矯捷,如此女子,是男人夢寐以求成為自己孩子的母親,這已是女性誘惑力的一個極限,只是當時仍未警覺她是媚術的高手。

  龍鷹坐在外堂的圓桌旁,吃著康康為他做的飯和兩碟小菜,津津有味。

  康康在一旁陪吃。

  不由想起小魔女的陪吃陪睡,登時慾念大作,暗吃一驚,連忙壓下去。

  偌大的院落,只得他們這雙男女,本身已是一種誘惑,幸好有萬俟姬純來訪的可能性,箝制著他。不過如此這樣的繼續下去,對他是有損無益,枕邊人正是最難防的敵人。

  她不來找自己,自己不可以去找她嗎?問題在他不曉得她的居停在哪裡。

  康康柔情似水的道:「主人在想什麼呢?」

  在她身上,他沒有察覺因做了虧心事而來的歉疚,從此點可推知因著玉女宗邪異的媚功秘術,康康已泯滅了應有的人性。她們的身體,就是最可怕的武器。亦因而想到,一旦使她們真的動心,等於破了她們的法。

  對付湘夫人這類宗師級的媚術高手,亦必須如真刀真槍的高手對壘交鋒,務要尋得破綻空隙,乘虛而入,俘虜她的芳心,才可算是真正的勝利。

  這是對魔種一個新的挑戰。

  龍鷹隨口問道:「你是個堅強的人嗎?」

  康康微怔一下,因為怎麼都猜不到龍鷹會問這麼一個與眼前的環境氣氛,風馬牛不相關的問題,一時更不知如何答他,只好茫然搖頭。

  龍鷹的用意是分她心神,更知不會有老實的答話,笑道:「究竟有沒有天生堅強的人呢?」

  康康疑惑的道:「主人呵!康康只懂得伺候你,不懂得想其它的東西。」

  龍鷹心中好笑,這叫「亂其心志」,淡然道:「堅強與否,是看不出來的,有些人表面看來堅強,卻容易崩潰,所以雖看不出來,卻可以試出來。」

  康康作賊心虛,雙目閃過驚駭之色,撒嬌道:「康康不明白主人在說什麼。」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讓我告訴康康,堅強的人,必須為自己樹立一個矢志不渝的目標,然後縱然要為此粉身碎骨,亦要實現這個目標,如此方可稱得上堅強。不是武功高者才可堅強起來,任何人都能成為堅強的人。」康康戒備的道:「康康不明白呵!」

  龍鷹笑道:「康康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明白為何我會岔到這麼遠去,又意有所指。換過是心中坦蕩的女子,男人回到家中,天南地北的胡扯,只會歡喜而不會有絲毫疑慮,對嗎?」

  康康大吃一驚,駭然跪下,抵著他雙腿,淒然道:「不是這樣呵!」

  龍鷹用手指挑起她下頷,令她的俏臉沒法躲避他的目光,雙目魔芒轉盛,直瞧進她一雙眸珠裡去,利用陽盛則陰衰的天地之理,冷然道:「自與你歡好後,我整天都在想女人,究竟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快從實招來,否則便要看你是否是一個堅強的人了。」

  龍鷹這一招非常絕,且是連消帶打。既解釋了他因生出警覺,故能強忍著不與二姑娘共赴巫山,也可去了康康這個心腹之患,因為如果康康再一次被秘女制著,湘夫人一方不起疑才怪。而最重要的,是令湘夫人看不破他的將計就計,與二姑娘的愛情遊戲則更添其趣味性。

  康康或許是個堅強的女子,可是在龍鷹加上魔種的龐大壓力下,又是猝不及防,一下子給逼近崩潰點,忘掉可將令男人心軟的淚珠利器哭出來,顫聲道:「沒有呵!沒有呵!」

  龍鷹重重吻她的小嘴,注入魔氣,這叫以牙還牙,經上次與她歡好時無微不至的觀察搜探,他已大致掌握了她媚功采陽補陰的心法,故可利用之反過來刺激她,使她心神失守。

  唇分。

  康康渾體顫震,兩顴泛赤,也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

  龍鷹仍執著她下頷,不讓她逃避自己的直視,柔聲道:「不要說謊哩!如果我現在與你合體交歡,你不單身體失守,心兒也將保不住,等於媚功被破,永遠不能復元過來。我不想傷害你,乖乖的回去吧!否則我不擔保會對你客氣。」

  龍鷹在榻子上一覺睡醒,精滿神足,又禁不住帶點秘女沒來夜訪的失落。

  萬俟姬純的行事方式,與花間女有些兒接近,都是讓人難以揣測。只能希望她不是因怕與他親近而不來,而是另有別的原因。

  記起康康離開時泫然欲泣的可憐樣子,且欲語還休,亦不禁惘然惆悵。男女的關係,不論在如何特別的形勢下,仍是張兩面刃,傷人時亦傷到自己。

  記起今天是花簡寧兒入土為安的曰子,不由嘆了一口氣。這是他首次參加葬禮,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會繼續睡下去,怕的是那令人黯然神傷的氣氛。

  腦海浮現湘夫人的倩影。

  下一刻伊人已推門而入,直抵床邊,還含笑坐下,一副天下無事的樣子,伸手便在他臂膀狠扭一記,嗔道:「還不起來?」

  龍鷹坐起身,背挨床頭,一手撫著被扭痛處,打量著雖穿上素白衣裳,不施脂粉,一副參加葬禮的裝束,但仍是那麼明艷照人,迷人活潑的湘夫人。苦笑道:「哪有美女師父晨早直闖男徒弟的臥室,一屁股坐到榻子去,又對徒弟動手摸腳的,成何體統?」

  湘夫人笑得花枝亂顫,掩嘴笑著道:「你這個不肖徒,開口要弄師父上榻子,閉口又要師父和他好,這筆賬又怎麼算?」

  龍鷹挨過去擠著她肩頭,輕噬一下她的耳珠,油然道:「這叫做『移磡就船』,對吧!哈!師父肯這麼便宜小徒,小徒如放過師父,就是太不尊重你老人家心意了。」

  湘夫人處變不驚,不在乎的道:「你再不起來,我們師徒會錯過葬禮。師父去不去沒人著意,徒兒不去會有點問題,背後會說你無情無義,更會對她自盡前三次呼喚你名字之事多心。噢!還有!」

  龍鷹的慾念,早給她說的話如冷水般照頭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聞言訝道:「還有什麼?」

  湘夫人橫他一眼道:「還有就是,為師會公告天下,之所以錯過葬禮,皆因給徒兒纏到榻上去大戰三百個回合。還有!」

  龍鷹失聲道:「仍不夠嗎?還有什麼?」

  湘夫人死忍著笑道:「如果你敢摸為師一把,又或親嘴,師父就索性弄得自己釵橫發亂、衣衫不整的和你去出席,讓人人曉得徒兒對師父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不軌行為。」

  龍鷹敗下陣來,頹然道:「師父請出外堂自己伺候自己的茶水,小徒要起身脫精光梳洗哩!」

  馬車開出,朝汗堡方向駛去。

  龍鷹沉默的坐著。

  他是個事事看得開的人,除了不能挽回的死亡。就像他對彩虹和玉芷的橫死,對花簡寧兒,他也感到須負上部分的責任,並明白在今後有生之年,這份內疚的感覺將纏著他。最令他悔恨的,是佔有她並非出於愛意,而是一種手段。他從沒有試圖去瞭解她,只是視她為美麗的玩物,到發覺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人,一切都遲了。

  湘夫人亦斂去笑容,端莊嚴肅。

  花簡寧兒的放縱,是在危險、動盪和不安定的生活中宣洩內心情緒的方法,如若在波濤洶湧的怒海找尋托身的浮木。他要在花簡寧兒來見他最後一面的那刻,方真正的明白她。

  漫漫雨粉,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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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最後一程

  馬車抵達汗堡的正廣場,葬禮的隊伍在綿綿雨粉下,於黎明前的暗黑裡,準備起行。

  穿過進入汗堡的深長門道時,龍鷹憶起與湘夫人銷魂之吻,比對著同樣的兩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氣氛心情,更是百感交集,魂斷神傷。

  馬車在大廣場邊緣處停下,龍鷹接過湘夫人遞來的黑頭巾,依指示包頭,她則以藍布裹頭,才步下馬車。

  送花簡寧兒最後一程的隊伍有百多人,都是男的頭包黑布,女的裹藍色頭巾,人人神情嚴肅,噤口不言。沉重的氣氛,像一塊巨石般緊壓著龍鷹胸臆。

  靈車位於隊伍的最前處,由兩匹披掛綵繪布帛的健馬拖拉,湘夫人領著龍鷹,直抵馬車,來到小可汗台勒虛雲身旁。

  台勒虛雲沉重的道:「輕舟看過寧兒最後一面後,我們立即上山。」說罷揭開車上覆蓋棺木的靈帳。

  再沒有任何生氣的花簡寧兒,被白麻布捆成一團,雙膝彎曲抵胸,兩手交叉於胸前,側臥彩箱子裡。這個龍鷹從沒想像過的情景驟現眼前,比之當日見到彩虹和玉芷的遺體,更令他受不了。

  小可汗處忽然傳來悲嗆之聲,被悲痛麻木了的龍鷹茫然朝他瞧去,台勒虛雲正仰首望天,淚流滿臉,宏偉的臉容顯出不可名狀的哀傷。龍鷹心中泛起明白他的直覺,這種哀傷並非來自貓哭耗子,而是發自真心,是當一個人深知自己的處境,曉得自己注定了要進行無盡無休的戰爭的人所特有的。假設時光可以倒流,讓事情再一次發生,他仍會下同樣的命令。

  龍鷹返回飛霞閣,呆坐半個時辰,葬禮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隊伍在一個披獸皮持刀的巫師開路下,吹響胡笳,從汗堡旁的山道登上火葬場。當巫師點火後,在場的人立即離開,但龍鷹曉得,他心內的某一部分,將永遠沒法離開那裡。

  窗外雨粉仍是下個不休,灰雲垂在低空,廳外傳來雨水從簷頭滴落地面的聲音,就在此時,他感到無比的孤獨,那並不是有沒有人陪伴他的問題,而是處於敵方腹地深處,想的卻是如何顛覆身邊所有人的孤獨,那也是他今趟秘密任務最難忍受的負擔。

  幸好羌赤和復真來了,再沒空想其它。

  中庭。

  龍鷹向兩人道:「今天開始另一階段的操練。一個字,就是『打』。」

  羌赤一呆道:「打?」

  復真確比羌赤機靈,道:「即是實戰。」

  龍鷹道:「就是這麼簡單,你們兩個一起上,放手向小弟狂攻,我當然不會客氣,給我打中還會很痛很痛,卻絕不會傷你們經脈,還會送入使你們有益無損的內氣。你們定要咬牙苦忍痛楚,學習如何防守,又或以攻代守。從今天如此操練至六天後的月會,包保你們宛若脫胎換骨,處於巔峰狀態。」

  復真大喜道:「范爺在這方面的本領,可能更在寬公之上。」

  龍鷹連忙謙讓。

  羌赤擔心的道:「我們夾攻范爺,最怕是一時錯手。嘿!」

  龍鷹笑道:「別的功夫不行,捱揍卻是我的看家本領,千萬不要留手,否則操練將不靈光。」

  復真向羌赤哂道:「你好像忘了是誰一個照面將夫羅什轟進河裡去洗澡,肯定你摸不著范爺的衣角。哈!噢!」

  「砰!砰!砰!」

  龍鷹已搶入兩人中間處,放手強攻,果然沒有留手,兩人雖是一流的好手,猝不及防下被他殺得左支右絀,潰不成勢,接連中招,痛得齜牙裂嘴,不住痛哼。

  龍鷹倏又退出戰圈,笑道:「準備好了嗎?」

  兩人豈敢怠慢,擺開架式,嚴陣以待。

  龍鷹進入南城,舉棋不定的猶豫著,該到香居還是賣醉軒?

  當花簡寧兒陷進烈焰的一刻,他忽然生出明悟,似從一個不真實的夢甦醒過來,深切體會到做臥底的複雜心態。大忌是胡思亂想,愈是閒暇無事,想得愈多。所以即使沒事也要為自己安排一些事情來幹,忙個暈頭轉向才可平衡情緒無常,又或容易陷於侮恨彷徨的思緒。

  正是基於這個想法,打得羌赤和復真周身骨痛後,他到南城來尋歡作樂,在美女身上找刺激,好忘掉一切。

  心中難決時,給攔著去路。

  龍鷹從胡思亂想返歸南城大街的現實世界,定睛一看,登時忘掉一切。喜道:「原來是在大雨裡與小弟有親熱之緣的美麗小姑娘,怎會這麼巧的?」

  擋路者正是曾與龍鷹貼體站立,在沿河長銜的簷廊下一直依偎著他的突厥族女郎,龍鷹在復真提示下,從她結辮的數目,知悉她芳齡只得十七歲。

  美少女穿上長不及膝的對襟綵衣,寬大無領,下穿紅色紮腳褲,外套黑色坎肩,領口開得很低,淺見乳溝,頭頂繫著珍珠、纓穗、羽毛紅噹噹的帽子,穿耳環、戴手鐲和項鏈,奪目的裝束飾物,襯得她更是風姿綽約,體形高挑健美,灼熱的青春氣息逼人而來。

  女郎的神情卻非是友善,叉著蠻腰,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嬌叱道:「你這個沒心肝的小子叫什麼名字?」

  龍鷹對她的不客氣摸不著頭腦,不過調侃美女乃他與生俱來的本領,笑嘻嘻道:「小弟弩窮,姑娘貴姓芳名?」

  女郎將「弩窮」在心中暗念兩遍,蹙起黛眉道:「弩窮!很怪的名字。」

  龍鷹笑道:「正是『老公』,嘻嘻!」

  女郎一怔後會意過來,不但沒因被他戲弄而生氣,還忍俊不住地笑得開心迷人,白他嬌媚的一眼道:「看不出你這麼壞,為何那天又扮正經?你的朋友著你摸我,你竟不肯動手。」

  龍鷹聽得眼睛睜大。自己若摸了她,她來興問罪之師,是天公地道。現在卻因自己沒摸她而被怪責,將常規倒轉過來。囁嚅道:「我不敢摸,是怕姑娘責怪。」

  突厥女郎改以突厥語,氣苦的道:「我已挨緊你哩!怎會怕你摸呢?你是找借口。」

  龍鷹變得頭大如斗,又大感香艷刺激,也用突厥語道:「現在還有得摸嗎?」說出來自己也感荒謬。在這一刻,時間和地點再不重要。

  突厥女郎跺足嗔道:「你若真的想,為何不來找我?」龍鷹抓頭道:「怎麼找?我連姑娘叫什麼都不曉得,想找人來問亦無從說起。」

  現在是午後時分,街上行人車馬疏落,他們又立在道旁,愛說多久亦不會阻礙其它人。

  突厥女郎生氣的道:「胡說八道,我在四子橋等足你三晚,影子都不見半個。」

  龍鷹終於明白過來,清楚他們間的恩怨瓜葛。

  突厥族將塞外年輕男女開放的風氣帶到大江聯的總壇來。在大草原上,陌生男女初次相遇,可大唱情歌來情挑對方,只要有正面回應,可繼續發展。

  人家姑娘肯投懷送抱,雖說為勢所逼,但已顯示大有情意,臨別時又回眸一笑,當然是別有深意。

  龍鷹猜想,在南城的年輕一代裡,該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如果陌生男女之間,雙方有意思,便到四子橋去相會,現在人家姑娘等足三晚,仍見不到自己出現,心中氣苦是必然的事,不狠揍他龍鷹一頓,算是客氣了。這種「一拍即合」的男女情事,大異於中土的風氣,格外使人過癮刺激。

  龍鷹趨前一步,兩手抓著她香肩,湊到她耳邊,嗅吸著她健康青春的氣味,輕輕道:「姑娘錯怪我了,我到這裡來沒多少天,不懂到四子橋找你。」

  突厥女郎移前擠著他,天真的道:「真的嗎?」

  龍鷹道:「當然是真的。」

  女郎輕輕道:「我的名字很長,朋友喚我做葵蜜。」

  龍鷹的心融化了,忘掉什麼「上榻容易、下榻難」,道:「我們找個地方說心事話兒如何?」

  葵蜜苦惱的道:「今天不成呵!明晚陪人家到北城去參加野火會好嗎?」

  龍鷹無從拒絕,約好時間、地點後,看著她婀娜多姿的去了。

  南城。香居。

  黃昏時分,弓謀來找龍鷹,後者已在溫柔鄉內過了半天光陰,爬起來到前廳見弓謀。

  龍鷹伸個懶腰,道:「二姑娘方面有何反應?今晚又著你帶我到何處去?」

  弓謀道:「仍是按兵不動,真沒想到這麼斯文大方的女子,竟會動粗。」

  龍鷹道:「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好戲該陸續上場,只是我們不知道吧!」

  又道:「弓兄曉得秘女住在哪裡嗎?」

  弓謀道:「她就在汗堡之內,至於在哪裡,是個秘密。」

  龍鷹立即打消找她的念頭,憑他的本領,要偷進汗堡,仍須冒上極大的風險,犯不著這般做。

  弓謀道:「我收到風聲,高奇湛準備利用你和夫羅什的過節,設局對付你。」

  龍鷹心忖高奇湛該不曉得湘夫人、洞玄子和香霸,已聯合起來用陰謀詭計對付自己,否則不會「多此一舉」,這叫「各有各做」。順口問道:「高奇湛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弓謀道:「他是台勒虛雲的頭號大將,武技高強,極善謀略,在遇上你前,算無遣策,從沒有失過手。令他從八壇登上九壇的功績,是成功刺殺黑齒常之,令默啜也對他刮目相看,寬玉則無話可說。」

  龍鷹心中湧起仇恨,強烈至令他自己亦暗吃一驚,對黑齒常之,他有著對父親長者的孺慕和愛戴,現在終於尋得主謀,小可汗則是禍首。

  弓謀道:「范爺千萬不可對此人掉以輕心。」

  龍鷹道:「他因何要殺我?」

  弓謀道:「我看他因顧忌寬玉,絕不敢殺你,但只要能將你重創,效果相同,就是不讓你有參加飛馬節的機會。因為其中一個入選者,正是他的堂弟。」

  稍頓續道:「高奇湛識見、風度俱佳,天資過人,據聞被武曌誅家滅族,與唐室有解不開的深刻仇恨,本身亦是個有野心的人。作風狠辣,一旦下了決心,沒有人可改變他。」

  龍鷹不解道:「他可以怎樣對付我呢?難道竟可公然鬧事動手?」

  弓謀道:「突厥人好武成風,以勇力分尊卑高低,官式的有逢月中舉行的月會,民間有北城的野火場,只要沒有弄出人命,大家是只眼睜、隻眼閉。」

  龍鷹道:「小弟今早才和個突厥少女,約好明天到野火場去。」

  弓謀皺眉道:「會否是高奇湛行動的部分呢?」

  龍鷹泛起葵蜜動人的小女孩情態,又記起與她的雨中邂逅,發生在夫羅什事件之前,除非高奇湛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則兩者間該沒有關係。高奇湛應另有手段,引自己到野火會去。

  與貝貝等纏綿共歡後,她們火焰般的春情,洗掉了他因自責而來的沮喪,重拾鬥志,還將一波一波的凶險視為刺激樂事,至少可令他沒閒暇去想東想西。

  既來之,則安之。在沒有回頭路可走下,他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在這個特殊的環境內,竭盡所能朝目標邁進。

  沒有小可汗的首肯,高奇湛怎敢冒開罪寬玉之險來對付他,而他偏要小可汗「偷雞不著蝕把米」,損兵折將,重重還擊,以洩心中之恨。

  道:「肯定不是,只是事有湊巧。野火會熱鬧嗎?」

  弓謀道:「野火會是每晚例行之事,但最受擁戴的是月圓時的野火會,年輕一代都會去參加,各依自己喜好縱情歡樂,或唱歌跳舞,又或比武動手。在湖旁更豎立起百多個氈帳,有情男女可到帳內尋歡,延續塞外的風氣。如果是突厥女子主動約你到野火會去,那你即使立即拉她到帳內去,她也不會拒絕。」

  龍鷹心中苦笑,今次辭別嬌妻們到大江聯來,是負有重任使命,卻演變為尋歡作樂,確實是筆糊塗帳,只希望能永遠瞞過她們。目下所在之地,等於另一個世界,很容易迷失,如果守身如玉,不使人起疑才怪,所以也是身不由己。七成是因勢行事,三成是因自己好色。

  問道:「昨晚說到一半,便沒有時間。九壇級的高手除寬玉、洞玄子和高奇湛外,尚有個『無名刺客』。洞玄子又是憑什麼榮登九壇級之位?」

  弓謀道:「在台勒虛雲的心腹手下裡,以洞玄子和香霸的關係最密切,池上樓便是洞玄子的愛徒,故此洞玄子對你壞了池上樓在巴蜀辛苦建立的基業,恨得沒齒難忘,更視寬玉一意招攬你,為針對他的手段。正是因池上樓的初步成功,加上人口販賣的生意愈做愈大,洞玄子才能登上與寬玉並駕齊驅的位置。」

  龍鷹道:「明天去參加野火會,如一意不參加比武,高奇湛一方可拿我如何呢?」

  弓謀道:「只要你有女同行,很難置身事外,他們可當眾調戲你的女人,如果你沒法顯示出能保護她的力量,她會棄你而改投強者的懷抱,沒多少個男人可在這樣情況下做縮頭烏龜,怕者根本不該到那裡去。」

  龍鷹道:「那是否只准一個對一個?」

  弓謀道:「這是當然的事。自開放入壇的資格後,野火會已逐漸演變為突厥人和帶有漢族血緣者爭雄鬥勝的場所,高奇湛正是為小可汗培育人才的大旗手,成績斐然,手上稱得上是一流好手者,少說也有十多人,所以這一年來,漢派佔盡上風,突厥人不知多麼委屈。」

  龍鷹疑惑的道:「高奇湛不是沒有眼力的人,更非狂妄自大,當曉得即使親自出手,亦沒有收拾我的把握,何況是其它比他低得多的人呢?」

  弓謀道:「只要是由他在後面策劃,便不可輕視。」

  龍鷹微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他永遠不能明白我是什麼東西,可以想出什麼奇謀妙策來呢?」

  接著沉吟道:「有方法改變我的裝束容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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