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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oaw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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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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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19:2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以武會友(下)—溫柔之鄉(上)

龍鷹自然朝金髮女郎瞧去,剛奸女郎大膽的目米正凝視他,目光相觸,女郎美眸射冇出熾熱的芒火,龍鷹雙目則魔芒遽盛,女郎敵不住的垂下目光,玉白的臉頰現出紅暈,動人至極。
  
  橫空牧野大訝道:「本人還是首次見美修娜芙在男人前害羞,龍鷹兄的眼神非常特別。」
  
  龍鷹魔心不動的微笑道:「小弟現時的情況是四面受敵,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事,橫空兄的好意只能心領。」
  
  橫空牧野仰天長笑道:「非常人始有非常事。」
  
  「鏘」!
  
  長劍離鞘而出,金髮女郎捧著空鞘退返坐席,又忍不住的再偷看龍鷹幾眼。
  
  堂上眾人見兩人細聲對話,聽到的是橫空牧野最後沒頭沒腦的一句,均好奇心大起,只恨沒法迫他們說出來。
  
  橫空牧野橫劍胸前,劍長四尺半,青芒閃爍,顯然是吹發可斷的鋒快寶刃。
  
  龍鷹後移兩步,抖手弄出重重槍影,槍尖反映堂內燈火,像無數芒點在身前爆開,懾人至極。同時喝道:「橫空兄請!」
  
  握劍在手的橫空牧野變成另一個人似的,氣勢驟盛,且他高度與龍鷹相若,兩腿直立,直有拔地扛天的氣撅,既穩如泰山,偏又令人感到他靈動如神。
  
  在座不少是從長安追到洛陽來看他的以武會友,橫空牧野現時的神態,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可知棋逢敵手,將遇良材,一直從容敗敵的吐蕃無敵劍手,終遇上迫得他不得不全力應付的勁敵均感不虛此行。
  
  橫空牧野道:「恕本人不客氣哩!」
  
  說畢此句,募地手中劍化作芒影,從上而下一道閃電般隨他飆前的步法破入龍鷹的槍芒裡去。
  
  在場者即使高明如易天南之輩,亦看不清楚他從橫劍、舉劍到疾劈的微妙變化,只知渾然天成,全無虛隙可乘。
  
  這才是橫空牧野的真功夫。
  
  太平公主和小魔女來不及擔心之際,槍芒散去,變回長槍,由下而上疾挑分毫不差挑中劍影尖端處,發出駭動全場的勁氣爆破聲。
  
  兩人同時後撤三步,以化去對方真勁。
  
  橫空牧野長劍遙指龍鷹,喝道:「過去五年來尚是首次有人能擋本人全力一擊。」
  
  龍鷹左手持槍,收往身後,笑道:「由於小弟出道時日尚淺,不過恐以後也難以看到像橫空兄那麼快、狠、準的劍法。兩招!」
  
  橫空牧野往側踏一步,催發劍氣,整座大堂氣溫立即下降少許當他再踏一步,大堂竟似晃動一下感覺奇異至極。
  
  龍鷹亦相應踏步,與以往戰鬥不同者,是比武而非生死對決,故比的是招式、氣勢和策略,他的魔功在某一程度上被限制在槍的效能內,又予他截然有異的新鮮感和考驗。從任何角度來說,橫空牧野絕對是有資格擊敗他的對手,但要殺他卻是絕無可能。
  
  橫空牧野採取主動腳踏奇步似緩似快,長劍先冇探往外楷,再劈削而去,取的是龍鷹頸胸的位置不過由於劍勢不住變化,最後命中的地方確是難以估計。隨著他的攻擊以他為中心的劍氣陣陣往對手潮沖而去,雖只一劍之力,人人感到龍鷹須應付的是他整體的精氣神,威勢駭人。
  
  很多平時自命不凡之輩,亦洩氣地曉得若與龍鷹掉換位置,怕架不住這一劍。
  
  不過於龍鷹來說,不用眼去看,也清楚對方劍勢變化,問題在如何擋格。
  
  長槍一道電光似的從他腰際射冇出,命中橫空牧野削來的一劍。
  
  「噹」!
  
  槍劍交鋒,發出清脆響音。
  
  人人以為兩人再次分開,哪知橫空牧野往側稍移,竟再次欺近龍鷹,回劍後在兩人間爆起重重劍影,全力搶攻。
  
  圍觀者均代龍鷹叫糟糕,因為長槍利遠攻不利近守,一旦讓橫空牧野藉著劍的特性發動近身搏鬥,龍鷹的長兵器反成他的負累。
  
  龍鷹仍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哈哈一笑,雙手改執長槍中段,就以槍頭桿尾應付橫空牧野排山倒海的攻勢。

兩人各展身法,幾是沒有一刻留在剛才的位置,眨數眼的高速裡,雙方交換了也不知多少招,不要說看不清他們的招式變化,最後連他們的人也似瞧不真切。
  
  「轟」!
  
  勁氣爆破,兩人終於分開。
  
  橫空牧野寶劍柱地,歎道:「從未這麼痛快過。」
  
  龍鷹則以長槍撐地,似靠它方可立穩,欣然道:「該算多少招?唉!不如再立規矩,就是不論多少招,都當作九十九招,不如此實難盡興。」
  
  易天南帶頭叫好,登時惹起如雷掌聲。到此刻眾人終放下心來,曉得龍鷹不單有一戰之力,且絕不遜於對手。
  
  橫空牧野將劍扛在肩上,道:「來!今趟龍鷹兄做主攻。」
  
  龍鷹打得興起,一聲「看槍。」拔身而起,竟旋動起來,槍隨人走,勁箭般朝橫空牧野投去,再沒法分辨人影和槍影,如果確有人槍如一,該就是這樣子。
  
  橫空牧野叫一聲好,寶刃閃電前劈,空氣被他劍罡硬逼開去,兩旁觀者無不感到冰寒之氣撲面而來。
  
  「噹」!
  
  槍尖被劍劈個正著。
  
  以橫空牧野的下盤功夫,仍要被龍鷹此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擊撞得朝主冇席方向挫退兩步,當他重整陣腳,龍鷹的槍來了。
  
  著地後,槍似在龍鷹手上活過來般,變成靈動如神、千變萬化的惡龍,無隙不窺的向橫空牧野攻去,最要命的是不時夾雜幾下揮打,時硬時軟,狂暴如若從千仞之山衝奔而下的狂流,了得如橫空牧野者,也只能完全採取守勢,連還擊一劍的空間也沒有。
  
  只要不是盲的,懂武功或不懂武功,均曉得如果龍鷹的攻擊能持續下去,橫空牧野的崩潰只是遲早的問題。
  
  幸好龍鷹道心精純,足以駕馭狂野的魔種,當橫空牧野吃不住另一輪撼山震岳般連綿不斷的十多槍後,再退半步,龍鷹猛然醒覺過來,拉槍後撤。
  
  兩人的氣勢正互相緊鎖,橫空牧野壓力驟退,在氣機牽了下,乘勝追擊,踏步搶前,揮劍朝龍鷹頸項劈去,劍罡帶起風雷之聲,自然而然在引發下全力以赴,使出妙至毫顛的劍招。
  
  龍鷹只須擋格此招,橫空牧野該沒有後著,說到底大家只是兄弟般的大玩一場,你攻我,我攻你,好該是收手言和的一刻。
  
  就在此時,一支長針無聲無息地在龍鷹右方的坐席間由下而上勁射而來,取的是龍鷹大冇腿的位置,時間拿押精確,角度刁鑽,令龍鷹擋得了橫空牧野的劍,避不開襲來的針。
  
  眼力高明者紛紛驚呼,卻來不及阻止龍鷹似注定了的命運。
  
  橫空牧野因位置關係,看不到暗器,卻從驚呼駭叫聲感到異樣,可是他此招已成有去無回之勢,沒法改變。
  
  幸而龍鷹一直留神,機枯聲響,他立即從大堂喝采鼓掌聲辨別出來,至乎嗅到淬上劇毒利針的氣味,掌握暗器射來的角度和位置。
  
  龍鷹拗腰仰身,本往前撥的長槍改往下挑,正中毒針。毒針應槍尾改變方向,貼胸而過,往他前方射去。
  
  「叮」!
  
  毒針命中橫空牧野橫削而至寶刃的劍鋒,發出清響。
  
  一道人影鬼魅般閃出大門。
  
  龍鷹將手上長槍拋給正收劍後撤的橫空牧野,連續三個翻騰,往逃出大門的冇偷襲者追去,大叫道:「橫空兄,領教哩!後會有期。諸位請!小弟擒凶去也。」
  
  橫空牧野仍在回味剛才他連消帶打的奇招,探手接槍,欣然道:「不送哩!」
  
  在千百道目光注視下,龍鷹消失大門外。
  
  只有太平公主恨得牙癢癢的,曉得這小子終找到開溜的機會。
  
  月黑風高的暗夜裡,龍鷹穿街越巷,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始躍上屋頂,飛簷走壁,遠吊敵人,看對方溜到哪裡去。
  
  他有個感覺,是敵人故意讓他追躡,好3他投進陷阱去,而此人武功之高,該不會差自己多少。京冇城確是臥虎藏龍,能人眾多。
  
  這是他成魔後首次全力展開身法,那種竄低伏高,在瓦坡奔跑如履平地,孤獨行事的感覺,暢美迷人。
  
  他的跟躡與別人不同,不用眼睛去看,純憑聽力已不會追失,有時則依賴靈應,一口氣疾追十多里路後,敵人躍落一處民居去。
  
  果然院落四周設有暗哨,證實他先前的想法,大感有趣,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院落旁路邊一棵大樹枝葉茂密處,運足耳力,全力竊聽。
  
  等了一盞熱茶的工夫,目標院落傳來聲音道:「點子沒有跟來!」
  
  龍鷹認得是褚元天的聲音,心叫好小子。
  
  另一個沉雄的聲音道:「算這小子命大,不過對此子絕不能掉以輕心,我以為十拿九穩的一擊竟被他化解,手法乾脆漂亮。」
  
  褚元天冷哼一聲,顯是心中不服氣,又無可奈何。
  
  沉雄的聲音道:「今晚的行動至此為止,你們各歸本位,等待指令。」
  
  龍鷹再沒有聽下去的興趣,心忖若不是心急回去會人雅,今晚就和你們大玩一場。來日方長,只要再聽到此人的聲音,肯定立即認出來。
  
  龍鷹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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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19:2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溫柔之鄉(下)

回到上陽宮,心中仍填滿夜遊神都的動人滋味,印象最深刻的是天津橋一帶的夜市,有機會必重遊這熱鬧繁華的勝地,而不像剛才匆匆而行的走馬看花,此時他已把大惡女小魔女一股腦兒拋諸腦後,心中只有楚楚動人的俏人雅。
  
  甫入宮門,被派在那裡候他的小馬截著,一邊領他朝通仙門走去,一邊興冇奮的道:「鷹爺早個把時辰回來會有好戲看,張易之和張昌宗那對扮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狗賊兄弟,不顧廉恥的跪在觀風門外,看得把門的兄弟差點嘔吐大作,忍得不知多麼辛苦。」
  
  龍鷹笑道:「竟有此事,結果如何?」
  
  小馬道:「結果是他冇媽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聖上將他們接上皇輿,帶狗賊兄弟到集仙殿飲酒作樂去了。」
  
  龍鷹訝道:「你為甚麼如此鄙視他們?」
  
  小馬冷哼道:「不要看他們見到聖上時變成兩條搖尾的狗,背著聖上便作威作福,做過的壞事難以計數,只因有聖上維護,其他人拿他們沒法。」
  
  龍鷹心忖自己比大多數人明白武曌。不論她如何英明強橫,始終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有人性的弱點。現在她擁有的權力、物質享受達到難作寸進的頂點,且是習以為常,得到了手便不會覺得如何了不起。但她的心境卻是孤零冷寂,唯一可吐心事的胖公公近兩年也少和她說話,過去則不堪回首。在這種情況下,誰能為她帶來歡樂,誰便可成她心頭愛。所以張氏兄弟於她而言,比任何重臣大將更要緊。對她來說,下面的人大概可分為工具和玩物兩類,而張氏兄弟這對玩物不單予她肉體的歡愉,又是令她青春常駐的工具,集兩者於一身,所以不論他們做盡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她會視如不見,聽而不聞。
  
  自己又如何呢?
  
  他再次感到弄清楚武曌如此重視自己和道心種魔大法背後原因的迫切性,否則死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宅取樓式,園取全景。
  
  甘湯院位於通仙門內,處仙居院之東,自成一格。論特色,由於有天然溫泉,比仙居院更勝一籌,不過仙居院居正北,論尊卑當然以仙居院較合皇帝專用。
  
  甘湯院可大分為園林和居宅兩部分。
  
  前宅三進,為轎廳、花廳和大廳:後宅為兩層的走馬樓,矩形環樓左右以樓廊聯結,樓上迴廊設兩尺半高的欄板,樓下廊設低矮坐欄。上層六房,下層三房一廳,十個間隔,作起居之用。
  
  園林分前園後園,前者作招待賓客之用,後者為舍院精華所在處,因其引進溫泉水成溪成池,在池水熱霧騰升下,踏足九曲迴廊,如誤入仙境,個中妙況,難以言傳。
  
  從通仙門開始,門禁森嚴不在話下,處處明崗暗哨,防衛穩如鐵筒,小馬雖身為飛騎御軍,也不敢貿然進入,在門外與龍鷹分手冇,臨離前千叮萬囑他記得後晚芳華閣之約。
  
  一個姓李的中年太監,率領兩個年輕小太監和四位宮娥在甘湯院正門石階下恭候他的大駕,令以為院內只得人雅和兩陪嫁姐妹的龍鷹大感意外。
  
  宮娥們只是中人之姿,年紀由十七、八至二十六、七歲不等,遠及不上他的麗綺閣八美,又或在御書房冇中院伺候他的俏宮娥。
  
  眾人將他擁入轎廳,遞巾抹手,又為他換上舒適的衣服鞋子。
  
  李公公道:「衣物由宮內專人為鷹爺趕製。聖上對鷹爺的重視是前所未有,從保安到膳食供應,全等同聖上的規格。以後鷹爺由我們悉心伺候,有甚麼事,至乎宮外採購東西,鷹爺吩咐一聲便成。」

龍鷹心中暗歎,在如今守衛重重,飛鳥半隻飛不進來的情況下,不要說離宮,要靜悄悄攜美逃出甘湯院這座無名有實的大監房更是體想。
  
  問道:「人雅她們呢?」
  
  李公公恭敬答道:「三位少夫人正在內宅候駕。」
  
  龍鷹又想到誅連的問題,縱然自己有妙計離開,留下來的如李公公等恐怕會被斬首,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命運已被注定,就是須與武曌分出勝負,女魔帝和邪帝一較高低。道:「你們可以去休息。」
  
  李公公道:「我們有輪夜的規矩,免致鷹爺和少夫人們忽然需人伺候,竟無人可用。」
  
  龍鷹記起自今早在陶光園吃過點東西後,一直再無食物入肚,奇怪仍沒有肚餓的感覺。微笑道:「在這裡不用守規矩,你們放心去睡吧!」
  
  李公公感動的道:「鷹爺很體諒我們。讓奴才送鷹爺到內院去。」
  
  「妾身向鷹爺請安!」
  
  兩女俯伏內宅後廳入門處,看不到面貌,只知嬌小玲瓏的人雅不在其中,左邊的女子高挑纖美,有點眼熟。
  
  李公公知機的告退。
  
  龍鷹的感覺新鮮古怪,他並不懂陪嫁的含意,但她們自稱妾身,該是陪人雅過門來一起下嫁他,等若與人雅同時變成他的女人。試問一個本身無一物的小子,忽然間擁有三個美人兒,那種奇遇式的衝擊力是多麼震撼。
  
  一時間他慌了手腳,忙道:「兩位姐姐請起,折煞小弟哩!「
  
  兩女盈盈起立,嬌羞不勝的低垂著頭,纖手不知放到哪裡去。
  
  龍鷹一震道:「你不是麗麗嗎?」
  
  麗麗赧然道:「麗麗由今天開始盡心盡力伺候鷹爺,唯鷹爺之命是從。」
  
  赫然是麗綺閣八美之首的美人兒麗麗,想不到她不但是武曌的貼身宮娥,且是人雅的好姐妹,可見武曌對自己用心良苦。
  
  另一女比麗麗矮上兩寸,艷麗嬌美不在麗麗之下,很眼熟,一時卻省不起在哪裡見過,看她渴望的神情,如果叫不出她的芳名,肯定非常失望。
  
  「噢!姐姐不是御書房的秀清嗎?」
  
  秀清歡喜得熱淚盈眶,道:「正是秀清,鷹爺呵!」不顧一切的投進他懷裡,兩肩抽搐,哭成個淚人兒,把龍鷹的衣襟全沾濕了口麗麗立被感染,伏到他肩上,泣不成聲。
  
  龍鷹雖左擁右抱,軟玉溫香,**之念早不翼而飛,填滿沉重的悲惻,任她們將心中的淒苦發洩冇出來口只要想想此前她們根本沒有哭的權利,受了甚麼辛酸只能半夜偷偷飲泣,便明白她們為何如此jī動。她們再不是宮中的小宮娥,而是他龍鷹的妻妾,回復自冇由身,而她們顯然對他很有好感,覺得他是托付終身的理想人選。
  
  這亦是宮娥唯一的「出路。」龍鷹正是她們夢寐以求、救她們逃出生天的英雄。
  
  雖然自己知自己事,現在的他自身難保。但正如胖公公說的,一旦他晉入種魔大法第九重成魔,將大添與武曌周旋的本錢。徒逞勇力必敗無疑,鬥力外還需鬥智。
  
  他暗中立誓,縱然犧牲性命,也要竭盡全力保護她們。
  
  兩女逐漸平復下來,兩雙秀眸早哭腫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離開他的懷抱。
  
  龍鷹心想這個倒奇怪,不論麗麗或秀清,在以前的相處裡,均是作風大膽,旋即想到之前是奉命行事,惟恐受罰,現在始是她們的本性,所以自己必須尊重和愛惜她們。
  
  道:「人雅到哪裡去了。
  
  麗麗道:「小妹子興冇奮整天,盼你盼到頸都長了,入黑後我們迫她上床,她又一向貪睡,待麗麗和秀清伺冇候鷹爺沐浴更衣後,鷹爺可在樓上主房的大床找到你的人雅。」
  
  芙蓉帳暖度春宵,龍鷹一顆心灼熱起來,明天的事,明天去管吧!
  
  秀清柔聲道:「我們調校好溫泉水,再加熱少許便成,不過鷹爺要學那天般目不斜視,謹守規矩,因為今夜是屬於小妹子的呢!」
  
  龍鷹聽得心中一蕩,道:「那明晚呢」
  
  麗麗回復本色,吃吃笑道:「我和秀清的房間在樓上,任夫君大人選擇。」
  
  龍鷹還是破題兒第一趟被喚作夫君,感覺有如從小子到長大成人於此剎那完成。
  
  兩女擁著他走出後廳,沿迴廊而行,秀清湊到他耳邊道:「鷹爺很快可以看到麗姊的身體哩!」
  
  麗麗害羞得把頭枕在他肩上。
  
  龍鷹不由想起太平公主赤裸的背影,想起宮廷的勾心鬥角,不過此刻一切都離他很遠,這裡是完全屬於他的天地,當他疲倦了,可以回來這個可躲避外間風風雨雨的宮內桃源,享盡人間艷福。溫柔鄉正是英雄塚,不過他偏不信邪,想想向雨田在他目前的情況下會怎麼辦,肯定是放手而為,鬧他娘的一個天翻地覆,然後攜美而去。
  
  溫泉水的氣味送進他鼻腔內,他再次記起燕飛。向雨田在魔劫一篇中兩次提及燕飛,說他是他平生唯一佩服的人,並指他曾兩次死而復生。既然燕飛是如此超卓的人,為何老杜他們說及向雨田的事時,從沒提起燕飛的名字。
  
  他定要設法找出燕飛的來龍去脈,因為此或許是唯一的線索,去明白為何武曌如此看重種魔大法和他龍鷹。
  
  掌握背後的原因,將是與武曌周旋的起點,事實上他心中隱隱有個答案,只需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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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19:25: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邊荒傳奇(上)

龍鷹一覺冇醒來,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溫馨和滿足.人雅馴如羔羊的蜷曲在他的懷抱裡,他曉得她比自己更早醒過來,只是懶洋洋的不願動半個指頭,更因害羞未肯睜開美眸,忍不住輕撫她滑如凝脂的香背。
  
  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乃不少人夢想之最,前者與他無緣,後者剛在昨夜發生。人生至此,尚有何求?
  
  自被押離荒谷小屋,他像踏進一個無有窮盡的夢域,即使劍鋒相對,總有夢幻的感覺口可是與人雅的抵死纏綿,男歡女愛,卻令一切真冇實起來,生命向他顯露出真面目,攀上所能達到最濃烈的境界。
  
  愛火燃著了他倆的肉冇身,席捲心靈的大地。
  
  昨夜浴罷摸進新房,燭火掩映裡,人雅擁被酣睡,烏黑閃亮的秀髮自冇由寫意地散披繡枕。她項肩交界處有一如點漆般的小,墨,忍不住香一口。
  
  人雅「嗯」的一聲似有所覺,仍不肯轉過身來,如羊脂玉膏般的頸膚和小耳卻火般燒個通紅,向龍鷹現出他最愛從她身上看到的顏色。
  
  當他鑽進寒夜裡溫暖香潔的被窩,竟發現心愛的人兒身無寸縷。一切失控了,夜再不是以往任何一個晚夜,熾熱的愛,賦予了夜完全不同的意義。他們無條件地將自己開放,肉體和心靈緊密契合,直至無法分辨彼此。
  
  人雅在他懷裡顫動。
  
  龍鷹以鼻尖輕碰她的鼻尖,喚了一聲「喂」。
  
  人雅「伊唔」一聲,睫毛輕抖的似在抗議被騷擾。
  
  龍鷹作弄她道:「我聽到人雅的姐妹在說話,說的正是我的俏人雅。
  
  人雅勉力睜開少許眼簾見龍鷹虎視眈眈,嚇得連忙閉上,以她天真的語調道:「她們說甚麼?」
  
  龍鷹忍著笑道:「她們異口同聲說,人雅那小妮子,叫得那麼厲害,由白天叫到夜晚,夜晚叫到天亮,累得人沒覺好睡。」
  
  人雅終於張開美眸,杏目圓瞪大嗔道:「你做出來的。」
  
  龍鷹擺出無賴模樣好整以暇的道:「事實俱在,豈容狡辯。」
  
  人雅眼珠亂轉,終找到他的破綻,「噗嗤」嬌笑道:「還說不是編出來的人雅有在白天和你好過嗎?」
  
  龍鷹面不改色道:「現在不是白天嗎?」
  
  人雅終於曉得中了奸人之計。
  
  人雅再度入睡,龍鷹以最大的意志離床,到樓下讓麗麗和秀清悉心伺候,又取來錢囊,拿出十一錠僉子,放在桌面上道:「你們收好這些金子,異日我們離開神都可做安居樂業之用。」
  
  兩人齊聲嬌呼道:「這是很多錢呵!」
  
  龍鷹又多掏出一錠,欣然道:「這錠可作現時的使用,你們拿主意看需要甚麼東西,著李公公遣人到宮外採購。」
  
  秀清壓低聲音道:「我們真的可以離開神都?」
  
  龍鷹微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時候到了,我當然會帶你們離京,先來個遊歷天下,找到風景冇氣候最佳的福地就在那裡安居。」
  
  兩大美人聽得秀眸閃亮充滿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三人到主廳吃早點,兩女本不敢與他共桌,在他的「強迫」下終於就範,自有婢僕到內宅打掃伺候人雅。
  
  秀清忽在桌下暗推麗麗一把,當然瞞不過龍鷹他並不揭破,皆因此為畫眉之樂。
  
  麗麗俏臉微紅,湊近些兒輕輕道:「我倆商量過哩!今晚一起伺候鷹爺。」
  
  龍鷹欣然道:「這幾天來不論大戰小戰,老冇子開口閉口都說甚麼大戰三百回合,可惜最長的一戰也過不了二百回合,想不到……。」
  
  話未說完給麗麗掩著他的口,嬌嗔道:「鷹爺壞透哩!」
  
  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李公公來報,張束之大人求見。
  
  龍鷹大訝,首先上陽宮是禁地中的禁地,沒有武曌許可,休想踏足一步。其次是猜不到張柬之非見他不可的理由。
  
  李公公顯然不是尋常太監,見狀低聲道:「張柬之是國老的門生,進士出身,現為監察御史,鷹爺如不想見他,奴才。」

龍鷹忙道:「請他到花廳,我立即來。」
  
  張柬之年逾五十,中等身材,一臉正氣,神采飛揚,腰板挺直,雖然不諳武技,自有股迫人而來的氣勢。見龍鷹入廳,起立致禮。
  
  龍鷹請他坐下,大家喝過奉上的香茗,問道:「張大人不用上早朝嗎?」
  
  張柬之一捋頜下長鬚,道:「今早情況特殊,聖上因須到萬象神宮接受外國使節團的貢品,取消早會。」
  
  龍鷹訝道:「兩件事本不該有衝突,受恭在早朝後舉行便成。」
  
  張柬之微笑道:「所以下官說情況特殊,取消早朝是向對方表示尊重和誠意,事情絕不尋常,國老亦受邀參與,更罕有是太冇子殿下也列席。」
  
  大周太冇子是居於東宮的豫王李旦,那晚在八方館與萬仞雨一起的李隆基,是李旦的兒子。從張束之這句話知道,李旦雖貴為太冇子,卻無緣參與政事。今次因應外交禮節,他這個名義上的繼承人遂需出席。
  
  龍鷹順口問道:「有沒有混蛋武承嗣的分?」
  
  張柬之啞然笑道:「當然有這混蛋的分,龍先生快人快語,令下官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難怪國老欣賞你。」
  
  龍鷹對甚麼外國使節團全無興趣,開門見山道:「張大人今次來找本小子,有何指教?」
  
  張束之呵呵笑道:「張某還是第一次聽人自稱為本小子,可見龍先生不拘一格的作風。今次下官奉國老之命而來,有三件事。首先國老想知道龍先生昨夜追兇的結果。」
  
  龍鷹道:「我追了十多里後,發覺對方布下陷阱,候我上鉤。一來我另外有事,二是來日方長,哪憂沒有以眼還眼的機會,所以返上陽宮去也。」
  
  張柬之問道:「弄清楚對方是甚麼人嗎?」
  
  龍鷹道:「我偷聽到他們說話,其中之一是武承嗣的頭號高手褚元天,另一個人只要我再聽到他的聲音,可以立即認出來」
  
  張柬之吁出一口氣道:「龍先生或不把此等宵小放在心上,對我們卻事關重大。國老一直懷疑那混蛋手上有個專責政治暗殺的集團,造成多起服毒自殺又或自縊疑案,牽涉到政治上舉足輕重的名公大臣和皇族宗室,只是苦無證據,龍先生剛才之言,頓使我們撥開迷霧見青天,龍先生最好不要把此事告訴任何人。」
  
  龍鷹心忖肯定牽涉到武罩,且是她默許,點頭答應。
  
  張柬之沉吟片刻,難以啟齒的道:「第二件事真不想說出來,又不能不說。」
  
  龍鷹從容道:「沒有甚麼是小子接受不來的。」
  
  張柬之苦笑道:「包保你猜不到我要說的事口國老著我向龍先生明言,一天你不肯告訴他你的出身來歷,一天不許你去惹他的藕仙小冇姐。」
  
  龍鷹失聲道:「甚麼?」
  
  張柬之無奈道:「我們很難怪責國老,藕仙是他如珠如寶的愛女,他……」
  
  龍鷹啞然笑道:「大人誤會哩!國老也誤會了,小子和小魔女只是鬥法而非談情,小冇姐她對我只有惡感沒有好感。告訴國老不用擔心,我再不會去惹她。」
  
  張柬之道:「龍先生武枝固然驚天動地,但對女兒家心事卻像個初哥。勿怪下官交淺言深,因為我的確像國老般欣賞龍先生。國老的擔心是有理冇由的,以往藕仙每次『擊敗,對手,總愛在國老前誇耀一番,只有你是唯一例外,隻字不提,國老很想知道發生過甚麼事。」
  
  龍鷹無言以對,難道告訴張束之小魔女中了他一招嗎?幸好計上心頭,壓低聲音道:「我確中了她一招,是屁股中招,所以她不好意思宣揚。哈!」
  
  張柬之果然被瞞過,現出原來如此的恍然神色。續道:「其次是她昨晚獲橫空牧野贈送吐蕃價值連城的名劍『神山之星」喜歡得把劍放在床上伴她入睡,一早起來竟佩新劍出門去了,不用我點明,龍先生該曉得國老想到甚麼。」
  
  龍鷹心中歡喜,橫空牧野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不用說劍鞘劍柄必是飾滿寶石貴玉一類東西,否則何來價值連城之語,不知太平公主得到的是甚麼?
  
  龍鷹歎道:「明白哩!以後小子絕不會去找藕仙小冇姐,以她的脾性理該不會來找小弟。」
  
  張束之訝道:「龍光生在這樣的情況下仍不肯告訴國老出身來歷嗎?他說可為你保守秘密。
  
  龍鷹聽得心中一動,不過仍須先徵詢深悉情況的胖公公意見。道:「怎都會有這麼一天。現時可以告訴國老的是我龍鷹絕不是他的敵人,就算他遣人來殺我,小子只會躲避不會還擊。傷天害理的事更不會做。嘿!第三件事呢?」
  
  張柬之細審他一陣子後,點頭道:「我相信龍先生這番肺臟之言。第三件事國老只是代人傳話。端木菱小冇姐已離開國老府,暫居於城外東面洛水旁著名的素淨庵,小冇姐說如果龍先生有心歸還欠她的五兩金錠,可到那裡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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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邊荒傳奇(下)—神都大雪(上)

龍鷹聽得發呆,話起武曌說討他們是命運注定的大敵,逃都逃不了。
  
  張柬之道:「若沒有其他事,下官告退。」
  
  龍鷹心中一動,道:「張大人認識的人中,有沒有精通野史者?」
  
  張柬之欣然道:「不論正史野史,下官均有涉獵,所以現在當的是長史。」
  
  龍鷹大喜道:「張大人聽過一個叫燕飛的人嗎?」
  
  張柬之淡淡道:「龍先生因何對此人生出興趣?」
  
  龍鷹暗自叫苦,張柬之的精明厲害不在狄仁傑之下,分明借此機會,旁敲側擊的弄清楚自己的來龍去脈,偏又不得不答。
  
  道:「這與小弟的一位尊長有關,在他的筆記曾兩次提及這個人。」
  
  張柬之道:「此人有何獨特之處,為何今龍先生時刻留神?」
  
  龍鷹把心一橫,道:「因每次提及他,都說燕飛是有仙緣的人,故使小子好奇心大起,可是問遍仍沒有聽過他大名的人。」
  
  張束之道:「龍兄的尊長高姓大名?」
  
  龍鷹招架不住,苦笑道:「張大人饒過小弟好嗎?」
  
  張束之哈哈大笑,滿含深意瞥他一眼,道:「看在龍兄為廬陵王解圍一事上,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龍鷹大喜道:「張大人真曉得燕飛是何方神聖?」
  
  張柬之點頭道:「龍先生是問對人。燕飛此人,不見於正史野史,只存在於說書,由於下官自少愛採集說書故事,所以不單聽過燕飛此人,還下過一番考據工夫。」
  
  龍鷹喜出望外,深慶得人,道:「願聞其詳。」
  
  張柬之從容道:「龍先生不怕下官從此人推斷先生的出身來歷嗎?」
  
  龍鷹淡淡道:「那小弟只好認命。」
  
  張柬之略一沉吟,似在整理記憶裡有關數據,道:「關於燕飛的說本大致有十多個不同的版本,據傳所有版本均源自一個叫《邊荒傳奇》的說本,作者的名字早已湮沒。有一個頗為荒誕的說法,指此書曾為南朝開國之君劉裕擁有,且置之於案頭,不時翻閱。照下官看,這只是說書先生藉此抬高說本的身價,不該作實。」
  
  龍鷹問道:「這個原本仍存於世嗎?」
  
  張柬之道:「自劉裕以還,歷經宋、齊、梁、陳、隋、唐,均是戰火連綿,流失的典籍不計其數,下官遍查有關的正史野史,再未有人提及此書,看來早被戰火摧毀。」
  
  龍鷹苦思道:「如果此書確如傳說所言,曾為宋武帝劉裕擁有,那成書的時間理該在魏晉時代。唉!我的娘!」
  
  張柬之道:「龍先生不想知道內容嗎?」
  
  龍鷹心不在焉的道:「是甚麼內容?」
  
  張柬之道:「說的是關於一個叫邊荒的地方,且確有其地,位於淮水和泗水之間。當時晉朝偏安江左,戰事連綿,兩水間大片土地被摧殘至片瓦無存,成為無人地帶,偏在此鬼域似的地方,南北浪人借一座荒廢的冇城池建設邊荒集,繁華興盛至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步,而燕飛更是邊荒的頭號劍手。論題材非常不錯,不過照我看燕飛虛構的可能性極大,至乎邊荒集也是子虛烏冇有。」
  
  龍鷹吁出一口涼氣,壓下心頭的jī動,沉聲道:「大人為何有這個想法?」
  
  張束之道:「因為故事過於荒誕離奇,竟說劉裕、燕飛和北朝開國之君拓跋坯曾在此攜手作戰,共抗南北大敵,兩次失去邊荒集,而最後竟能反攻收復。從軍事的角度來看是絕沒有可能的。」

龍鷹道:「真的沒可能嗎?」
  
  張柬之道:「你可知邊荒集的敵人是誰?就是當時南方北方實力最強的幾個人,包括慕容垂、桓玄和司馬道子。最荒謬的是最後邊荒勁旅與拓跋坯連手,擊敗慕容垂,不是透過一場大會戰,而是燕飛和慕容垂的比武,燕飛只一招就擊得慕容垂變作滾地葫蘆,鋼矛斷作兩截,天下荒謬之最,莫過於此。」
  
  龍鷹抓頭道:「確是荒謬,後來燕飛到哪裡去了?」
  
  張柬之含笑道:「當然是成仙成聖,若非神仙,怎可能一招擊敗當時號稱無敵的慕容垂?哈哈哈!」
  
  龍鷹呆瞧著他。
  
  張柬之道:「龍先生還有甚麼問題?」
  
  龍鷹緩緩道:「從劉宋開國至隋,經歷了多少個年代。」
  
  張束之訝道:「看來龍先生認為邊荒集和燕飛確有其事。讓下官算算看,大概是一百六十年。」
  
  龍鷹劇震道:「一百六十年!」
  
  張柬之大訝道:「先生為何如此震駭?」
  
  龍鷹深吸一口氣道:「沒甚麼。多謝張大人指點。」
  
  御書房。
  
  龍鷹埋首子書,武曌來了,春風滿臉,直抵龍鷹桌前,欣然道:「龍先生可知你昨夜誤打誤撞下,為朕立下大功?」
  
  龍鷹繼續書寫,一頭霧水道:「昨夜小民只是打打殺殺,如何可以為聖上立功呢?」
  
  武曌含笑道:「龍先生有所不知,橫空牧野今次東來,殊不簡單,該是負有吐蕃王贊普托付的秘密任務,探聽我大周虛實。吐蕃人自松贊干布崛起,兵強馬壯,鄰近各國全不是敵手,被其逐一殲滅,統一高原,國勢更盛,除太宗時被侯君集所敗,稍斂東侵之心,但國勢不衰,兵力達數十萬之眾,故太宗不得不以文成公主妻之。
  
  龍鷹道:「他們不是剛被聖上遣兵擊敗嗎?」
  
  武曌歎道:「先生指的該是青海之役,朕遣我朝戰績彪炳的大將黑齒常之率大軍討冇伐寇邊的吐蕃大軍,我軍兵力雖在其上,可是正式交鋒,卻非其對手,初戰即敗,幸黑齒常之領軍有道,敗而不潰。後黑齒常之親率五千死士,夜襲吐蕃營,令吐蕃潰亂引退,勝得極險。加上贊普乘機從權臣手上重奪權柄,故吐蕃一時無力來犯。」
  
  目光投往窗外,徐徐道:「二十一年前,先君仍然在位,在朕建議下,派出大將薛仁貴、阿史那道真等討冇伐吐蕃,被吐蕃軍敗於大非川,吐蕃乘勢越過崑崙山,攻陷龜茲、焉者、於闃、疏勒四鎮,令其國土大幅擴展,北抵突厥,佔地萬餘裡,威勢之盛,猶在突厥之上,成為中土大患。」
  
  龍鷹聽得心中敬服,早在二十年前,武曌已對塞外中土的敵我形勢瞭如指掌,換過一般昏君,恐怕弄不清楚地名、國名,還如何調軍遣將?
  
  武曌顯然被橫空牧野東來觸發了對西塞的馳想,談興極濃,續道:「十二年前調露元年,西突厥與吐蕃連手進犯我安西都護府,雖為我軍擊退,但已令邊防軍元氣大傷,不得不放棄安西。自此,塔里木盆地的控制權,盡入吐蕃之手。青海之敗,實無損吐蕃國力,可見若我中土稍弱,吐蕃大軍肯定重來。今次橫空牧野若盡數擊敗中土高手,必令崇尚英雄武力的吐蕃人生出輕視之心,後果可以預見,那是朕絕不想見到的事。」
  
  龍鷹大訝道:「那聖上為何又不讓小民出戰?」
  
  武曌目光重投龍鷹,微笑道:「為應付橫空牧野美其名為以武會友的測探行動,不惜調兵遣將,務求挫其銳氣,豈知此人劍術之高,遠在朕估計之上,平時威震一方的所謂名家高手,竟無一人可在他手上走過十招之數。中土可與他一比高低者,已是屈指可數。有些因著身份地位,不宜出冇戰,有些則不屑此等公開比武,年紀相若而又有一戰之力者,剩下來只得風過庭、萬仞雨和符君侯三大年輕高手,他們各有所長,均有足夠實力與橫空牧野平分春色。」
  
  龍鷹忘了武曌仍未答他的問題,問道:「符君侯是誰?」
  
  武曌道:「符君侯乃近數年在南方崛起的高手,外號『槍君」神勇蓋世,所向無敵,朕已使人安排他在揚州與橫空牧野一較高下,故先前並不把神都的比武放在心上。」
  
  龍鷹大奇道:「萬仞雨就在神都,聖上為何捨近求遠,不讓他迎戰?」
  
  武曌淡然自若道:「萬仞雨被譽為繼少帥寇仲後中土第一用刀高手,如有任何閃失,對中土武林的打擊將嚴重至難以估計,朕實不願冒這個險,故請國老私下勸說,讓他打消出戰的念頭。」又道:「至於風過庭,乃朕御前劍士,又是北門學士中文武全材出類拔萃者,穩為朝廷第一高手,若他敗於外族手上,對我大周軍心士氣影響之巨,可以預見。」
  
  龍鷹想不到橫空牧野以武會友的後面,竟有如許多思量和考慮。抓頭道:「那小民呢?輸掉了該沒有甚麼後果。」
  
  武曌噗嗤笑道:「龍先生很喜歡抓頭,模樣傻呼呼的,很怪趣。」
  
  龍鷹見她笑臉如花,哪還像威凌天下的女帝,輕鬆起來,笑道:「聖上今天的心情很好。」
  
  武曌點頭道:「自登基以來,朕未有過心懷如此暢美,且在龍先生面前無須掩飾。唔!至於你嘛……」
  
  龍鷹被她的賣關子弄得心癢癢的,追問道:「小民如何?」
  
  武曌柔聲道:「龍先生的魔種千變萬化,神通廣大,如能放手與橫空牧野作生死決戰,朕買你贏。但堂上比武,因著諸般限制,還是以橫空牧野贏面較大。朕不想見風過庭和萬仞雨輸,更不願看到先生吃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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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都大雪(下)

龍鷹聽得頭皮發麻,並首次想到頭殼這麼容易有感覺,弄得自己不時抓頭,說不定與魔種感應的方式有關係。
  
  武曌的眼力真厲害,瞧破他魔種的虛實,故斷他可穩勝薛懷義,對上橫空牧野則是四六之比。
  
  同時他隱隱掌握到武曌不願他吃敗仗的原因,是基於微妙的心態。因為說到底,他和武曌同屬魔門陣線,如他這邪帝慘被擊敗,她肯定很不好受。
  
  武曌欣喜的道:「豈知太平那丫頭竟會帶先生到比武的場地去,頓令朕的苦心安排盡付東流。幸好先生大展神威,硬把不可一世的橫空牧野迫在下風,又可和氣收場,最合朕意。當時與橫空牧野同來的高手,人人瞧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我中土竟有如此可怕的高手。魔門邪帝,豈屬等閒之輩。」
  
  龍鷹老臉一紅,囁嚅道:「聖上誇獎,事實上小民只是亂打一通,毫無章法。」
  
  武曌嬌笑道:「真給先生氣死,橫空牧野哪怕甚麼招式章法,偏是怕了你的亂打一通。今早橫空牧野正式入朝拜訪,獻上本來不在貢品清單上具有非常像征意義的一件貢品,並取消揚州的比武,只求朕賜他一艘樓船,以暢遊長江三峽。想不到為禍多年的可怕外患,給先生亂打一通化解了。你說朕的心情怎會不好呢?朕還是第一次見先生臉紅。」
  
  龍鷹好奇心起,道:「那傢伙獻出來的貢品是甚麼特別~的東西呢?」
  
  武曌肅然起敬的道:「少帥寇仲的井中月。」
  
  龍鷹尖聲道:「沒有可能的。井中月怎會落入吐蕃人的手?橫空牧野又怎肯歸還?」
  
  武曌雙目異彩漣漣,沉浸在某一段回憶裡,緩緩道:「陵仲大婚後兩年,寇仲靜極思動,忽起遠遊域外之念,趁跋鋒寒遠道來訪之便,兩人入蜀找徐子陵。寇仲還帶著宋玉致和尚秀芳兩位嬌妻與愛妾楚楚。與徐子陵和石青璇會合後,聯袂從蜀西入塞,先到吐谷渾見伏騫。逗留兩年,再赴波斯探訪老朋友雲帥,這個消息是從波斯的回商傳回來。波斯王對他們禮遇極隆,之後他們繼續西遊,從此再沒有他們的音訊。在吐谷渾期間,寇仲已到了武道無刀勝有刀的無上層次,遂將井中月送與吐谷渾王。吐谷渾人對此刀非常重視,供之於王廟,認為是吉祥徵兆。後來吐谷渾被吐蕃滅掉,吐蕃人取得寶刀,以八乘金輿隆而重之將井中月運返吐蕃,亦供之王廟之內。唉!塞外不論王侯貴族。高手常人,最怕的不是李世民,而是少帥寇仲和徐子陵,所以吐蕃人唯一顯示誠意的方法,就是向我大周獻上此因寇仲而名震塞內外的曠世寶刀。這樣說。先生該明白朕今天為何這麼開心。」
  
  龍鷹心中奇怪,武曌似對寇仲和徐子陵有奇異特殊的感情,說起他們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又留意他們的行冇蹤,連徐子陵和石青璇的女兒也不放過,千方百計想見她一面。
  
  武曌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國老本對先生成為朕國賓一事。頗有微言,認為不合禮法。哈!現在他再不敢說朕半句,朕說要將井中月賜贈先生,他只有同意的分兒。」
  
  龍鷹大吃一驚道:「萬萬不可,小民怎受得起如此異寶,請聖上收回成命。」
  
  武曌微笑道:「君無戲言,豈可說過的話不算數,朕曉得井中月會局限你的魔法,所以先生得刀後如轉贈其他人,朕絕不怪你,朕可包保受贈者感動至涕淚交流,視你為終生好友。」

龍鷹想到唯一有資格受此贈者是萬仞雨,武曌意之所指亦是他,等若武曌透過他向萬仞雨送出此刀,這是甚麼娘的手段,萬仞雨不是她的眼中釘心中刺嗎?
  
  欣然道:「聖上所言甚是。哈!看著個超級刀手在眼前痛哭失聲,肯定是畢生難忘的事。謝主隆恩。」
  
  武曌沒有答他,目不轉睛盯著他後面的槅窗。
  
  龍鷹擱筆,因剛寫起「立魔第三」的篇章,別頭一看,窗外白茫茫一片,雪花飄飛,轉眼變成一個個拳頭般大的雪球,外面正下著他平生所見最大的雪。
再往武曌看去,一雙鳳目射冇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異芒,不由想起那張雪景的畫軸。
  
  武曌柔聲道:「小榮!」
  
  龍鷹聽得沒頭沒腦,不知該應她還是不應,榮公公從後門連奔帶跑的撲進來,跪伏在武曌身後,恭敬道:「小榮在!」
  
  龍鷹大叫厲害,如此傳音入密的功夫,確聞所未聞,可知武曌到了聲隨意走的境界。
  
  武曌淡淡道:「備車,備舟,為朕在房內換衣。」
  
  龍鷹聽得呆了起來。
  
  龍鷹站在一旁,瞧著太監宮女為武曌移走帝冕,脫下龍袍夾服,現出雪白裙裾貼身內服,盡顯她誘人的線條,大感尷尬,而武曌卻沒有絲毫讓他離開的表示,看又不是,不看又不是。
  
  幸好太監小心翼翼的為她加上御寒絲袍,掩去春光,他才不用那麼心驚膽跳。以前怎想得到看美女換衣這般不濟事。
  
  武曌秀目淒迷,再沒有分毫剛才縱論四塞形勢慷慨陳辭的模樣,直望前方,輕柔的道:「今晚朕在上陽宮觀風殿舉行國宴,招待橫空牧野和一眾隨人,龍先生必須出席,不准有任何推托之辭。」
  
  龍鷹有甚麼話好說的,應道:「小民領旨。」
  
  武曌沒好氣地橫他一眼,微嗔道:「來日方長,龍先生還怕沒有機會和人雅卿卿我我嗎?」
  
  龍鷹心道今夜是屬於麗麗和秀清的,確是艷福齊天,昨夜剛和人雅歡好,翌日即由人雅的好姐妹陪夜,所有一切均拜眼前女帝所賜,仿如一場大夢,道:「小民不善交際應酬,怕丟了聖上的面子。」
  
  此時太監為她穿上連著個大斗篷棗紅色的雪褸,武曌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像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冇姐。
  
  武曌道:「不和你胡扯,隨朕來!」
  
  言罷朝御書房正門走去,伺候她的太監宮女跪伏送行。
  
  龍鷹一頭霧水追在她身後。
  
  大雪茫茫下,御書房外的天地變成夢境般的迷離世界,較遠的門樓林木消沒不見,華麗的皇輿恭候門外,騎衛數組兩旁,直排往雨雪迷茫的深處,見武曌現身長階頂,齊聲喝道:「萬歲萬歲萬萬歲!」同時舉手致敬禮,動作整齊劃一,氣勢懾人。
  
  榮公公躬身拉開輿門,請武曌登車。
  
  武曌柔聲道:「龍先生隨朕登車。」
  
  馬車起行。
  
  龍鷹是名副其實與當今女皇帝平起平坐,只要橫移兩寸,即可接觸到武曌仍如鮮花盛放般的誘人**,當然他半個手指頭都不敢動。
  
  武曌直勾勾的瞪著窗外下個不休的大雪,失去說話的興致。
  
  她不說話,龍鷹更不敢說話。
  
  天威難測,既不知武曌帶他到哪裡去,也不曉得去幹甚麼。最令人提心吊膽的是,永遠猜不到她腦袋內的念頭。太平公主說得對,裝糊塗或許是應付她的唯一辦法。
  
  武曌終於說話,仍不回過頭來,道:「這場雪真大,看來還要下一段時間。」
  
  龍鷹忍不住道:「聖上對雪景似是情有獨鍾。」
  
  武曌道:「為何這麼說?冇」
  
  龍鷹道:「書房掛的畫軸描寫的正是一場大雪。」
  
  武曌幽幽歎一口氣,柔聲道:「是哩!正是一場大雪。」
  
  稍頓輕輕道:「那張畫不是朕畫的,成畫於一場大雪之後。唉!人生為甚麼總是那麼多無奈惆悵的事。」
  
  她的聲音瀰漫深刻的感情,若不知她是心狠手辣的武曌,會以為是多愁善感的閨中怨女。
  
  龍鷹不知如何答她。只知自己不論在如何惡劣的環境裡,仍可以保持鬥志,創造美好的未來。
  
  武曌凝望窗外,有點自言自語、無限溫婉的輕聲道:「如果光陰可以倒流,朕沒有入宮,尚是雲英未嫁之身,與龍鷹你相逢於道左,朕的命運會變成甚麼樣子呢?」
  
  龍鷹苦笑道:「那時小民該仍未出世。」
  
  武曌嗔道:「你真是大殺風景,只是假設嘛!怎可以當是真的?不過龍先生確令朕明白了當年不明白的東西,處境雖異,涵義如一。愛你恨你,蒼天為何如此不仁?」
  
  龍鷹不解道:「小民可以使聖上明白甚麼呢?」
  
  馬車停下,仍在上陽宮內,停在宮西一座建築物前。
  
  龍鷹待武曌下車後,步落車廂,飛騎御衛在四方佈陣護駕,只有他深明武曌不需任何保護。
  
  龍鷹跟在武曌身後,進入建築物,腳步不停直抵後院,入目的情景,嚇他一跳。
  
  建築物是個廣闊的空間,兩邊有高牆維護,前方竟是上陽宮的西城牆,城牆下開水道,以水閘封閉,引進谷河之水,形成一個方形大池,池中一橫排十多艘長達兩丈的輕巧快艇。
  
  大雪茫茫裡,大將武乘川(卷一13章是武乘川)、令羽和二十多名飛騎御衛跪伏地上,向武曌致敬施禮,全體改換上平民服裝。
  
  龍鷹終明白武曌是要微服出巡,古怪處是要挑這麼一個大雪傾瀉的時候。
  
  武曌淡淡道:「平身!」
  
  眾人起立,俯頭不敢仰視。
  
  武曌沉聲道:「龍先生為朕划艇,沒有人可以跟來,不准說話。」
  
  眾人愕然,包括龍鷹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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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女帝出巡(上)

穿過水口,艇子從一個天地投進另一個天地去。四週一片迷茫,左方高起三十丈的城牆,在大雪下失去實體的感覺,似實還虛,視野大幅收窄,兩丈許外已是迷迷濛濛,天地被一球球漫空密集下降的雪花徹底征服,一切均被淨化,天和水渾融為一。

龍鷹默然立在船尾輕搖櫓槳,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艇子劃破浪皺的水面,望南朝谷洛兩河交接處滑去。

雪花落在他戴的竹笠上,發出微僅可聞的「沙沙」聲。

武曌背著他坐在船中,拉起斗篷

艇子成為宇宙的核心,除他們兩人外,再無他物。

龍鷹很享受這種異乎過往任何一日的感覺,從未和大自然如此和諧共處過,有一種沒法說出來的靜態美,雪花像在下降又像凝止不動,實際的視覺和錯覺同時並存,緩慢和快速再無法分辨。

武曌輕柔的聲音傳來道:「到天津橋去。」

龍鷹應了一聲,再不敢說話,怕說話聲會破壞神聖的寧靜。

武曌滿懷感觸地歎一口氣,道:「龍先生相信輪迴轉世之說嗎?」

她的話勾起龍鷹深心處某種平時密藏的懼意,忽然間大有正於分隔人世和地府間冥河行舟的感覺,四周再沒有任何熟悉的事物,人世被拋在遙不可及的後方。

龍鷹的目光投注她被棗紅色斗篷緊裹的優美背影,點頭道:「小民相信輪迴之說,也希望真的有轉世輪迴這回事,不過縱有輪迴。但如投胎後變成另一個人,徹底忘記前世的事,那和絕對的死亡勢該沒有分別,生命變成一個個被切割的片段,失去應有的延續性,有輪迴等若沒有輪迴。」

武曌沒有回應,似在沉思咀嚼他的說話,好一會後。幽幽的道:「前世今生的切割當非如先生說的那麼徹底,有人會在某一剎那憶起前生某個片段,又或前世的某一特別標記會伴隨來到今生。」

龍鷹想起人雅頸肩處的小墨點,心中一顫。

艇子左轉駛進洛河。

龍鷹打醒精神,因此為水上交通要道,一個不留神與其他船隻碰撞,驚擾安坐船中的女帝,就是辦事不力。換過其他人,說不定輕則革職,重則斬首。唉!想想都覺得既可怕又好笑。伴君如伴虎這句鐵定是至理名言。

大雪愈下愈密,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所有樓船商舟均已停航,兩岸景物消失在茫茫雪花之外。

武曌櫻唇輕吐道:「到哩!」

龍鷹朝前望去,仍是茫茫一片,下一刻天津橋若如龐然巨物出現前方,兩端卻陷進雨雪深處,幻覺般不實在。

武曌道:「泊往橋底去。」

龍鷹依令行事,將艇子泊往橋底一端。上面是寬達三十步的橋底,最高處離水面逾十丈,下則浪花波蕩,全賴龍鷹把槳櫓抵入橋旁隙縫裡,運勁固定艇子,免被水流帶走。

兩邊是白雪形成的屏蔽,上方是屋簷般的橋底,造成他們獨特的空間。

武曌將雙腳放上坐板,拉下斗篷屈曲雙手抱膝,迎望橋頂。鳳目彩光閃閃,雀躍興奮地道:「龍鷹!你曉得近百年來,天津橋上最轟動的一件事嗎?如果不是徐子陵,歷史將會改寫。」

龍鷹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沒想到過武曌可變成眼前的模樣姿態,哪還是威凌天下的女皇帝,只像個漫無機心的小女孩。

緩緩搖頭。

武曌逕自說下去道:「當年獨孤閥、突厥人和魔門三方連手。把少帥寇仲和跋鋒寒兩人困在橋上,四方高樓布有突厥神射手,敵人封鎖長街。橋下水底設置捕網,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對兩人狂攻猛打,輪番施擊,眼看不保,徐子陵從水底來了,先破壞水裡的陷阱,又於寇、跋躍橋逃生的一刻,以水箭殺敵一個措手不及,最後三人安然脫身。沒有徐子陵,何來少帥的蓋世功業?」

龍鷹輕輕道:「既然如此,聖上為何要為難他的女兒呢?」

武曌倏地別過臉來,雙目厲芒遽盛,兩道森寒冰凍、冷酷無情的目光如有實質的直視龍鷹,叱道:「好膽!竟敢來管朕的事,是否又是那叛逆央你來向我求情?」

龍鷹雙目魔芒凝聚,不作任何退讓的回敬她凌厲無匹的眸神,同時緩緩鬆脫櫓槳,水流立即將他們送往橋底外漫空雪花的迷茫天地去。

果然武曌雙目解凍,仰首望天,任由雪花落在她髮際、粉臉和龍體上。幽幽歎一口氣,自言自語的道:「你猜到了!」

換過任何人都不會曉得她這句話意何所指,龍鷹是唯一的例外,點頭道:「小民猜到了。」

御書房中的雪景掛軸,大雪深處的三個背影,徐子陵居中,寇仲和跋鋒寒伴在兩旁。

武曌淡淡道:「說吧!看你能否說服朕。」

艇子在無人控制下,順水東飄。

龍鷹歎道:「小民是為聖上好。天命既不可違,緣分又怎能勉強?他們夫婦若如水中游魚,逍遙自在,一旦上鉤離水,也就完蛋。要他們到神都來,等於煮鶴焚琴,大殺風景。何況即使今生緣盡,也可期諸來世。聖上英明果斷,怎可著相?」

武曌幽幽道:「今生緣盡,期諸來世。唉!我們回宮去吧。」

龍鷹惦念嬌妻,回宮後立即趕返甘湯院,踏入院門,李公公迎上來道:「羽林軍奉聖上之命送來一把刀,真古怪,一把刀竟由李大將軍親自護送,隨行兵衛達百人之眾。」

龍鷹道:「刀在哪裡?」

李公公答道:「放在主廳圓桌上,幸好這裡警衛森嚴,否則小人不知如何是好。」

龍鷹來到主廳,名震中外,像把生銹爛刀似的井中月連鞘安詳地橫擱桌上,只要想起此乃少帥縱橫天下的隨身兵器,膽大妄為的龍鷹不由肅然起敬,一時竟不敢碰它,止步立定,細意觀賞。沉聲問道:「何處可尋得胖公公?」心中想起的卻是回程途中,武曌再沒有說話,也不知她有否被自己說服,打消逼陵仲夫婦來京的念頭。

途中大雪逐漸減弱,抵宮時完全停下來,但上陽宮已變成個雪白的世界。御衛全體從神都苑開進來,不是開戰而是鏟雪。

李公公垂手恭敬道:「稟上鷹爺,胖公公這個時候應在尚食廚,他必須在那裡指揮大局,以應付今晚觀風殿的國宴。」

龍鷹探手拿起井中月,一股莫以名之的感覺從執鞘處蔓延全身,似在此刻他與刀的原主人少帥寇仲建立了某種超越時地的微妙聯繫。道:「她們呢?」

李公公道:「三位少夫人在內廳整理小人為她們買回來的絲絹玉帛、胭脂水粉。」

龍鷹一手拿鞘,另一手握著刀柄,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那是養妻活兒的滿足和歡愉。可想像從未擁有過任何財物的三女,忽然可以任意花錢購物的新鮮爽暢,定是其樂無窮。

「鏘!」

井中月離鞘而出,初時還不怎樣,只是把有銹漬的古刀,驀地黃芒大盛,耀人眼目。

李公公嚇得連退兩步,顫聲道:「這把刀……這把刀……」

龍鷹還刀鞘內,笑道:「這把刀不是有鬼,而是少帥寇仲的利器。李公公可去繼續辦你的事,不用招呼我。」

李公公道:「鷹爺不須小人為你準備午膳嗎?」

龍鷹心忖時間無多,道:「我到後院打個轉便到宮城去,不用勞煩公公。」

執著井中月,往後院舉步。

隔遠已聽到三女吱吱喳喳的在內廳喧鬧,一時心神皆醉,比之甚麼天籟妙韻更令他忘憂無慮。

偏在這時候憶起武曌淒厲冷酷的眼神,及其後的變化,正是他目前處境的寫照。籠絡愛寵背後暗伏殺機。

他必須找胖公公。

踏入後廳,登時發呆。

廳內桌面椅上,放滿大包小包的東西,幾匹絲綢攤滿地上,人雅、麗麗和秀清三女興奮得俏臉通紅,忙東忙西,龍鷹懷疑她們是否曉得外面的世界剛下過一場大雪。

三女見他回來,喜出望外,七手八腳擁他站到廳子僅餘的小片空間,秀清隨手拿掉井中月,放到一邊,麗麗為他脫去外袍,人雅則拿著軟尺來為他量度。

龍鷹笑道:「來夜方長,姐姐不用那麼急著押小人登榻。」

人雅噗嗤笑道:「哪有來夜方長的呢?不但愛騙人,還愛胡扯。」

龍鷹聳肩洒然道:「對我的俏人雅,當然還有來日方長。」

人雅大嗔,撲入他懷裡,粉拳亂打他胸膛,龍鷹心花怒放,乘機大占三女便宜,人雅當然不把這些小兒科放在眼內,麗麗和秀清卻是欲拒還迎,倍添情趣。家居之樂,莫過於此,一時滿堂春色,累得龍鷹差點取消造訪胖公公之行。

好不容易抽身離開,背著名震中外的井中月,匆匆趕往宮城,途上被令羽截著,見他不住看自己背上的名刀,解下來讓他把玩個夠,出奇地再見不到黃芒。

令羽不忍釋手的把井中月歸還,歎道:「想不到我令羽竟有機會碰過少帥的震世隨身兵器,最驚人的是當這把刀落到少帥手上,會變成另一把刀,在我手中只是生銹刀,可見我是無福消受,鷹爺要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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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帝出巡(下)—義贈靈刀(上)

龍鷹答他後道:「有沒有辦法查到萬仞雨落腳的地方?」
  
  令羽道:「不用去查,他入住南市的津明客棧,不過這麼去找他,肯定見不著人。」
  
  龍鷹一想也是,萬仞雨總不會整天杵在客棧裡,道:「有沒有辦法找到他?」
  
  令羽欣然道:「只要通知陸大哥一聲,包可以立即交人。」
  
  龍鷹道:「現在是已時中,請告訴他我會在午未之交的天津橋上恭候他大駕。」
  
  令羽陪他往正宮門走去,壓低聲音道:「與萬仞雨交往須小心,關中劍派和廬陵王關係密切,一旦聖上降罪廬陵王,萬仞雨會受株連。」
  
  龍鷹微笑道:「人生在世,有所不為,又有所必為,將來的事誰曉得呢?一時得失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憑心之所向,放手而為,如此方活得痛快。」
  
  這一番話,是向雨田說的,從此盤桓心頭,衝口說了出來。
  
  令羽肅然起敬,道:「鷹爺確是非常人,你還是我唯一見過在聖上面前毫無異樣的人。
  
  龍鷹拍拍他,出門而去,豈知立即給公主派來的人截著,押他到陶光園去,大歎倒霉偏又毫無辦法。首次後悔去惹她。
  
  出乎料外,太平公主在主廳見他,在座的尚有個四十來歲的高瘦男子,此人有一股骨子裡透出來世家子弟般的書卷氣,經太平公主引見,方知竟是江湖第一大幫的龍頭桂有為,昨夜緣惶一面,終於碰頭。
  
  太平公主媚眼兒不住拋送,竟全不計較他捨她而去的新賬。
  
  坐下後,桂有為道:「我剛蒙聖上賜見,聖上不但開恩解除我幫的漕運禁令,又著我為她送一管玉簫給師娘。唉!有為真不如何方可向龍兄表達心中感jī之情。」
  
  龍鷹老臉一紅,道:「只是覷準時機向聖土說幾句話吧!桂幫主不用放在心上。」
  
  太平公主含笑道:「不認識你的人還以為你在為自己吹噓,本殿和國老辦不來的事,給你幾句話搞定母皇。」
  
  桂有為忙道:「當然不是這樣,聖上親口向我說,龍兄是冒死向她進諫,且毫不退讓,聖上還說,十年來從沒有人敢像你般頂撞她。」
  
  龍鷹心忖武曌雖誇大了點,卻離事實不遠,當時的凶險,事後想起來,亦要暗抹一把汗,最糟是現在根本欠缺和她決裂的本錢。幸好利用環境融化了武曌的心。
  
  太平公主道:「現在雲過現青天,就像剛才駭人的狂雪,桂幫主陪本殿和龍先生一起進午膳如何?」
  
  龍鷹心中苦笑,她是擺明車馬讓桂有為拒絕,自己則是她的囚犯,打開始就是,到現在仍沒有改變。
  
  桂有為知機告退,歡天喜地的離開。
  
  太平公主把尊貴的玉手送進他手內,牽著他到望河軒,邊吃東西邊觀賞變成銀白世界的河岸美景。
  
  太平公主瞧著他大吃大喝,自己卻沒動過筷子,笑吟吟道:「算你哩!尚冇算有點良心,肯為桂幫主說話,讓本殿大有光采,究竟你和母皇說過甚麼話?為甚麼忽然背刀到處跑?」
  
  龍鷹道:「事關朝廷機密,恕本小子不宜透露,除非……哈哈!」
  
  太平公主狠狠道:「你這死小子臭小子,是否當強徒當上癮,勒索完金子又來勒索本殿的身體。不說便不說,本殿沒時間和你瘋言瘋語,你知道橫空牧野送了甚麼寶物給本殿嗎?」
  
  能讓見慣珍寶的太平公主驚喜的當然非是凡品,龍鷹搖頭表樂不曉得。
  
  太平公主就在他眼睜睜下將襟扣逐粒解開來,又拉開內衣,直至露出深深的**,和掛吊其中以白玉精雕巧琢、晶瑩通透,造型奇特的神鳥。
  
  龍鷹一向對這類身外物不感興趣,亦不由被其鬼斧神工的雕工和純美的玉質吸3,舒出一口氣道:「橫空那傢伙確是信人,連我這門外漢也瞧出此為稀世奇珍。不過公主的胸脯更好看,屬另一類的稀世之寶。」
  
  太平公主絲毫不介意他的目光灼灼,喜孜孜的道:「這是產自塞外的和田寶玉,有白玉青玉黃玉紅玉和墨玉五種,其中以白玉最珍貴,最難得是此為玉中之玉,純潔渾白,又被稱為羊脂玉寶,乃和田區著名的巧匠努得錐的傳世之作,本殿很久以前已聽過此名玉,想不到今天可掛在頸項處,且是冬暖夏涼,確為曠世異寶。」

龍鷹心忖不知小魔女的寶劍又是怎麼一回事,只恨她老爹禁止他們來往,不由意興索然。
  
  太平公主輕輕道:「給人家善後好嗎?」
  
  龍鷹不解道:「善甚麼後
  
  太平公主若無其事道:「當然是解開的扣子,你想人家這麼樣四處跑嗎?」
  
  龍鷹眼睛不由落到她敞開的襟口去,只覺勝景無窮,心中一陣迷糊。
  
  旋又醒過來,清楚她在向自己施展媚術,她和自己的角力,仍是方興未艾。
  
  龍鷹以迅疾無倫的手法,為太平公主重整衣襟,一點不觸碰她的肌膚。
  
  太平公主暱聲道:「今晚國宴宴罷,鷹爺陪人家返陶光園好嗎?」
  
  龍鷹悶哼道:「老冇子沒空。」
  
  太平公主毫不動氣道:「無論怎樣事忙,鷹爺總要回家睡覺。」
  
  龍鷹抓起個饅頭,瞥她一眼後,目光移往河岸的雪林勝景,一邊大快朵頤,聳肩道:「嘿!剛巧今晚本人要到芳華閣鬧到天明,不用睡覺。」
  
  太平公主噗嗤嬌笑道:「騙人!你確會到芳華閣去,還訂了房子,不過卻是明晚而非今夜。」
  
  龍鷹面不改色迎上她得意洋洋的眸子,道:「騙你又如何?老冇子沒空就是沒空,你好像忘記了尚未道歉求饒。」
  
  接著離座,道:「還有一件事,老冇子可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才,下次你再使用羽林軍來押解老冇子,休怪我不給面子。」
  
  哈哈一笑,不理差點被自己氣死的太平公主的呼喚,揚長而去。
  
  離開陶光園,此時到胖公公處去嫌時間不足,赴天津橋之約則時間尚早,只好安步當冇車,順道瀏覽宮城皇城美景。
  
  到轉入神道,天堂富麗堂皇的巨佛映入眼簾之際,七、八騎從後馳來,為首一人「咦」了一聲,勒馬停下來,其他騎士連忙收韁煞馬。
  
  那人道:「這位不是鷹爺龍先生嗎?在下武三思,幸會幸會。」竟躍下馬來,靈巧如神,一派高手風範。
  
  龍鷹朝武三思瞧去,此人比他矮上兩寸,已算相當高,國字口臉,相貌堂堂,膚色紅潤,年紀與武承嗣相若,最大分別是笑容可掬,一團和氣似的,眼神靈活友善,予人八面玲瓏、手段圓滑的感覺。
  
  武三思移至龍鷹身旁,欣然道:「我們以江湖平輩論交,不提封號,以後喚我小武便成,否則就是見外哩!哈哈!」
  
  自有人為他牽馬跟在後方。
  
  龍鷹心忖兵來將擋,管你心中動甚麼念頭,一切見招化招。
  
  微笑道:「武兄要到哪裡去?」
  
  武三思道:「相請不如偶遇,在下現在到皇城軒與幾位朝中朋友碰頭,若有龍兄加入,大家摸著酒杯底東拉西扯一番,不是人生快事嗎?」
  
  龍鷹道:「要談天說地,哪怕沒有機會,不過小弟有事在身,武兄的好意心領了。」
  
  武三思點頭笑道:「對!來日方長,找天來在下府上,美人醇酒,更能盡歡。新近從冇大理求得一批歌舞伎,姿容出眾不在話下,最妙是個個柔若無骨,個中好處,龍兄一看便明白。哈哈哈!」
  
  龍鷹開始有點應付不了他示好的方式,當然作為男人,不心動是騙自己,但想起甘湯院的人兒們,怎可置她們於不理,在外花天酒地。忙道:「這幾天可不成,有機會再去拜訪武兄。」
  
  武三思一碰他肩頭,笑道:「明白明白,人雅是任何男人夢寐以求的恩物,龍兄多忙幾天是應諉的。哈哈哈!」
  
  龍鷹心中大罵,同時想到武三思曾向武曌求取人雅,卻被拒絕。不過怒拳難打笑臉人,只好道:「難得武兄體諒。」
  
  武三思忽又壓低聲音道:「魏王那邊我勸過他哩!欠債還錢,天公地道,只是魏王生性固執,遲些待他消了氣,讓在下給你們擺和頭酒,有甚麼大不了的。」
  
  此時眾人越過宏偉壯麗、造型獨特的萬象神宮,朝則天門樓走去。
  
  武三思望往門樓,滿臉追憶的神情,道:「前年九月十九日,聖上就是在此門樓之上舉行登基大典口那天天公做美,風和日麗,聖上戴朱紅花冠,穿黃冇色龍紋袍,金玉革帶,在金鼓齊鳴聲中,宣讀即位詔書,改元天授,禮成後下詔大赦天下,全國飲宴七天,並立我武氏七廟於神都。」
  
  龍鷹見他一臉嚮往的神色,知他野心不在表兄武承嗣之下,其繼承皇位延續他武氏江山的妄念如出一轍。兩個混蛋都在大發帝皇夢。
  
  武三思回過神來,道:「龍兄有興趣到門樓上一遊嗎?際此大雪剛休,登樓極目望遠,保證整個神都雪景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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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義贈靈刀(下)

龍鷹心道遲早會上去一開眼界,但絕不是和你武三思。拒絕道:「小弟正趕著到宮外去會一位朋友。」

武三思沉吟著與龍鷹進入官署林立的皇城,欲言又止。

龍鷹訝道:「武兄有甚麼難以啟齒的話想說出來嗎?」

武三思道:「我對龍兄是一見如故,想提醒龍兄留神一些小人,又怕龍兄誤會在下煽風點火,所以心中為難。」

龍鷹心道來了。欣然道:「武兄是怎樣的人,小弟不清楚嗎?武兄放心說出來,小弟只會感激而不會多心。」

武三思道:「龍兄要提防張氏兄弟,這對小人現在對龍兄恨之入骨,照我收回來的風聲,他們正在外招攬高手,對龍兄意圖不軌。明刀明槍當然奈何不了龍兄,最怕是陰謀詭計,防不勝防。」

龍鷹哈哈一笑,道:「明白哩!多謝武兄指點。」

趁機和他道別分手,出皇城去也。

天津橋。

龍鷹背掛井中月,憑欄俯瞰洛河,憶起今早冒雪划艇與女帝到此一遊的情景,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愈來愈覺得武曌將人雅許他,背後的原因大不簡單。可是假若武曌真的視人雅為她過世女兒的輪迴托世,不論她如何冷血,絕不會再把「女兒」多犧牲一次,將她許給一個「時日無多」的人。換言之,她並沒有殺死龍鷹之意,這是他***怎麼一回事。真想拋開一切立即去找胖公公。

萬仞雨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道:「看到龍兄背掛古刀,令在下喜出望外。不過縱然龍兄博通天下兵器,也不該與我以刀對刀,吃虧的肯定是龍兄。在下也有勝之不武的惆悵。」

龍鷹微笑道:「萬兄既有如此想法,就讓小弟佔點便宜決定比武的規則,大家換刀而戰,你用我的刀,我用你的刀,只要你老哥能捱過小弟九刀之數,刀就是你的哩!」

萬仞雨大訝道:「不論在下如何不濟事,擋你九刀仍是探囊取物般輕易。龍兄似乎有欠考慮。」

龍鷹笑道:「閒話不提,何不想想比武的理想地點,小弟不想被閒人圍觀。」

萬仞雨目光投往橋下,欣然道:「這個容易,請隨在下一起往下跳。」

隨即越過橋欄,往下投去。

龍鷹明白過來,學他般跳欄而下,與萬仞雨先後落在一艘駛經的貨船的甲板上。

船上眾漢齊吃一驚之際。萬仞雨氣定神閒的抱拳道:「本人乃關中劍派弟子,請諸位看在江湖同道分上,行個方便,離城後我們立即離開。」

眾漢目光投往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漢子,那人道:「原來是關中劍派的大爺,當然沒有問題。」

萬仞雨謝過後,偕龍鷹到船尾,以免礙手礙腳。

河風吹來,兩人衣衫拂拂作響,兩岸盡被雪染。充盈隆冬的氣氛。

龍鷹笑道:「這還是小弟第一次坐便宜船,萬兄真有辦法。」

萬仞雨欣然道:「出來行走江湖,怎都要有兩度板斧。是哩!龍兄見到端木小姐了嗎?」

龍鷹道:「她搬去城外東面一所庵堂,過兩天有空會還她應得的金子。說起金子,小弟尚有一兩黃金,想兌換成銀兩,該怎麼辦呢?」

萬仞雨失聲道:「這麼快就用掉四兩金?」

龍鷹吟道:「有酒當須今日醉,千金散盡還復來。哈!我只是胡扯,除了此兩和端木仙子的五兩外,其他我送了給人。」

萬仞雨道:「兌換銀兩最好找老字號。童叟無欺,其中以貞觀錢莊聲譽最著,南北市各有一店。」

又道:「神都外的庵堂少說有十多間,端木小姐落腳的是哪一所呢?唉!都是不要告訴我。」

龍鷹道:「萬兄愛上端木菱哩!」

萬仞雨苦笑道:「愛上她有屁用,只是自尋煩惱。靜齋傳人是修天道的女子,與出家人無異,我去擾她清修只會教她看不起我。」

龍鷹道:「我才不會像萬兄這般想。在家出家只是個形式的問題,與能否修成天道無關,喜歡嘛放手追求。追不上手捲鋪蓋回家睡覺,但總算對得起自己。」

萬仞雨歎道:「你愛怎麼想都成,可是對方不是這麼想,不信邪儘管去試試看,我可沒有你那種大無畏的勇氣。不過勿要怪我沒預先警告,你弄得灰頭土臉回來,不要向在下哭訴。」

龍鷹笑道:「如果給小弟把仙子弄上手,萬兄豈非再次吐血?」

萬仞雨啞然笑道:「我絕不會為這種事吐血,因為在下自少立志,獻身刀道。逢場作戲沒有問題,卻不願有家室負累。」

龍鷹道:「若做人的目的,只是練刀,還有啥樂趣?應該任意而為,方夠痛快。以萬兄的人品武功、身份地位,肯定有很多美人兒為萬兄傷心欲絕。嘿!萬兄真的捨刀之外,不作他想嗎?」

萬仞雨道:「現在的確有這樣的想法,或許中宗復辟後,我會有思路上的變化。」

龍鷹問道:「中宗是誰?」

萬仞雨道:「中宗就是廬陵王李顯,他當過六十天皇帝,竟在韋妃的慫恿下企圖從武曌手中奪權,被武曌發動一場小兵變,硬從龍座扯下馬來。唉!蠢人加上野心女人,有甚麼蠢事做不出來的。」

龍鷹大奇道:「那你豈非向一個擁有野心女人的蠢人效忠嗎?」

萬仞雨無奈道:「問題在沒有選擇,我們關中劍派全賴太宗扶持,始有今天。不過正如國老說的,他蠢沒關係,只要輔之以賢相能將,憑大唐穩如泰山的基業,仍大有可為。他***!我曾千山萬水為他擒獲朝廷重犯,交到廬陵王手上,希望他可以借此立大功。與武曌修好,豈知當他曉得此犯的重要性後,竟嚇得屁滾尿流,問也不問想也不想,瞞著我直接把人押送神都,累得我……不想再提了,想不到我萬仞雨竟失信於人。」

龍鷹明白過來,武承嗣之所以殺他以嫁禍李顯。皆因廬陵王是其中一個知情者。武承嗣又怎會曉得自己的事呢?很大機會是來俊臣向他通風報信。定要問問這傢伙。

萬仞雨道:「出城哩!」

兩人踏著積雪,來到一個無人雪原。

萬仞雨解下佩刀,向龍鷹連鞘投來,後者亦把手中寶刀,往他擲過去。

萬仞雨一把抓著井中月,臉上現出古怪神色。

龍鷹不容他多想,拔刀拋鞘,鬼魅般越過兩丈距離。眨眼間以最快的速度,灌滿魔功,從不同的角度朝萬仞雨劈出三刀,全無保留。

萬仞雨叫一聲好,從容不迫抽出寶刀,上封下格,擋他三刀,似仍是游刃有餘。

龍鷹心叫厲害,最後一刀更被他妙絕的刀法,壓得沒法施出後著變化。不得不退。

兩人再成對峙之局。

萬仞雨目閃奇光,低頭審視手上長刀,道:「萬某自學刀以來,一直在追求一把稱心的刀,可惜事與願違。那晚龍兄決戰薛懷義,我拿出來唬人的革囊,內藏的不是金子而是稀有的礦石,準備拿去冶煉新刀。可是這把刀,握著它竟有種血肉相連的奇異感覺。他***!這把刀究竟有甚麼名堂?」

龍鷹道:「老兄尚未捱過九刀,沒有查根究柢的資格。」

萬仞雨苦笑道:「與你相處愈久。愈發不明白你是怎樣的一個人,論刀法龍兄實在差我太遠,捱不過九刀的只會是你而不是在下。」

龍鷹哈哈笑道:「少說廢話。全力出手攻小弟一招看看,保證你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萬仞雨失聲道:「要我全力出手,你擋不了豈非要掉命?」

龍鷹喝道:「老子等得不耐煩哩!還不出招?」

萬仞雨左鞘右刀,擺開架式,一股強大無匹。使人有窒息感覺的可怕刀氣,決堤般朝龍鷹湧去。

他上身微往前俯,雙目射出森寒冰冷的目光。像兩支箭般瞄準龍鷹。

不愧被譽為繼寇仲後的第一用刀高手。

龍鷹運轉魔功,魔目電芒遽盛,卻是斂而不外露,只像兩泓深不見底的潭水,歎道:「這才像點樣子。」

萬仞雨動了。

「喳!喳!喳!喳!喳!」

朝龍鷹踏進五步,不單急緩不一,每一步的距離竟有少許差異,每一步均移至全新的攻擊角度,較次的高手,面對他這種充滿變化和威脅性的神奇步法,早看得眼花撩亂,驚慄顫抖,遑論見招化招,運兵擋格。

龍鷹哈哈一笑,長刀往前挑去。

萬仞雨喝道:「龍兄小心哩!」

揮刀疾劈,如若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變化萬千,無始無終。

初時手中刀並不如何,到劈至一半,刀生變化,化為閃電般的奇異黃芒,剎那間朝龍鷹頭頂劈去。

龍鷹前挑的一刀天然轉化為斜格。

「鏘!」

龍鷹連人帶刀被他劈得挫退一步。

萬仞雨倏地後撤,立定,目瞪口呆瞧著手中寶刀。

龍鷹垂下長刀,默然不語。

萬仞雨朝他望來,口唇輕顫,說不出話來。

龍鷹頷首點頭。

萬仞雨像完全明白龍鷹點頭所表示的意思,一對虎目現出激動至無法控制的情緒。

龍鷹歎道:「九招的確是小弟大言不慚,瘋言廢語,這把刀是老兄的哩!」

萬仞雨不能相信的道:「沒有可能的。」

龍鷹一手拋開他的隨身刀,道:「你的刀,小弟代萬兄扔掉了。」

萬仞雨不理會他說的話,道:「真的是井中月?」

龍鷹歎道:「除了少帥寇仲名震中外的井中月,有哪把生銹刀可生出如此芒采。這是把有靈性的刀,老子拿上手便曉得。」

萬仞雨兩腿一軟,捧著井中月跪往雪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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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僧王法明(上)

回城後,萬仞雨先領龍鷹到南市的貞觀錢莊,一兩金換了六百多個開元通寶,每個通寶重一錢,十錢為一兩,因此一串十個通寶為一兩銀,六百個通寶是六十兩,算是一筆小財富。
  
  自唐高祖武德四年發行開元通寶,結束了漢武帝以五銖錢一統天下的局面,逐漸取代以絹帛和穀物作實物錢幣的情況,加上商品經濟的發展,兩稅法的推行,特別在商業繁榮的城市,錢幣全面流通。像貞觀錢莊這種接受私人或商號錢貫存放和發放信用貸款的錢號,也是俗稱為飛錢的生意,遂應運而生。
  
  龍鷹腰囊腫脹,意氣風發,堅持作東道,和萬仞雨隨便找家面鋪,每人叫了碗大麥面,開懷大嚼。
  
  萬仞雨道:「假如井中月沒有在我手上迸放黃芒,龍兄怎麼辦呢?」
  
  龍鷹邊吃麵,含糊不清的答道:「很簡單,立即一連數刀殺得萬兄跪地求饒,然後收回寶刀。」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放聲大笑,令人側目。
  
  萬仞雨喘著氣道:「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不但因得刀,更為交到你這個奇人。他奶奶的!若有人告訴我天下間有人可隨手將井中月送出去,萬某人第一個不相信。」
  
  龍鷹問道:「吃完麵萬兄到哪裡去?」
  
  萬仞雨將棒起的麵湯喝至一滴不剩,放下大碗,以衣袖抹嘴道:「去下棋!」
  
  龍鷹愕然道:「你昨天不是H下棋嗎?肯定輸到雞毛鴨血,今天竟又去自取其辱。」
  
  萬仞雨笑道:「今天仍是去下昨天的棋,因為昨天下到一半,已噹噹噹報時鐘鳴人家夫人回家睡覺。今盤極可能是我輸得最少的一次,怎可半途而廢。嘿!橫豎付了十兩銀,不如由你代我去下棋如何?」
  
  龍鷹想起胖公公,搖頭道:「小弟還有些事。」
  
  萬仞雨道:「你說小魔女美嗎?」
  
  龍鷹道:「只要不是瞽子都該曉得她是人間絕色,不過太愛耍花樣,想起她便頭痛。這和下棋有甚麼關係?」
  
  萬仞雨欣然道:「當然大有關係。小魔女是艷蓋洛陽,夢蝶夫人則是艷絕天下。想想吧!你不想親眼一看其中的分別嗎?」
  
  龍鷹罵道:「好傢伙!竟敢以美色來3誘我。」
  
  又心癢難熬的道:「明天行嗎?」
  
  萬仞雨道:「當然行,棋會連續舉行三天,只要我今天不去碰棋盤明天便可完成未了之局。」
  
  龍鷹道:「贏了又如何?」
  
  今次輪到萬仞雨笑罵道:「贏了可拿回十兩錢,你還想怎樣?難道可用十兩銀去博大美人的一夜纏綿嗎?」
  
  龍鷹舉手投降,約定明天的時間地點,各自分頭去了。
  
  龍鷹算是機靈到宮城後先查詢門衛,如他所料,胖公公到了上陽宮去打點今晚於觀風殿舉行的國宴。
  
  返回上陽宮,入目的情況嚇他一跳,觀風廣冇場上泊了數百輛運載各式物資的騾車,數以千冇計的太監宮女不住進出宮殿忙個不休,找人一問胖公公剛剛離開,不知去向。
  
  龍鷹心中一動,忙趕回甘湯院去,果然胖公公在大廳等候他。
  
  他先把這兩天的事詳述一遍,當他說出人雅極可能被武曌認定是輪迴轉世的女兒,而武曌已看破他們的關係,胖公公仍保持一貫的氣定神閒,但到他說出羊舌冷清理門戶胖公公反色變動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問道:「此事如此關係重大嗎?」
  
  胖公公道:「繼續說平去。」
  
  龍鷹遂把向張束之查詢有關燕飛一事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道:「假設邊荒傳奇確有其事,那向雨田至少活了近二百年這是沒有可能的。
  
  胖公公吁出一口氣,道:「現時情況的複雜遠超乎你想像之外,武曌的江山並不是我們想像般的穩如盤石,內裡充滿暗湧jī流。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令人意想不到。」
  
  龍鷹大奇道:「公公何有此說?」

胖公公道:「羊舌冷幹掉小佛爺,你不當是一回事,皆因不明白僧王法明這個人,也不明白他和武曌的關係。」
  
  龍鷹全神聆聽,愈清楚情況,愈可明白自己的處境。
  
  胖公公續道:「法明的冒起是一個傳奇,他自動剃度入淨念禪院為僧,天責過人,二十歲已以佛法精湛,稱冠禪院,二十五歲禪功大成,禪功佛法,直逼當時的住持度戒大師。當度戒圓寂,法明以三十三歲的年紀當上淨念禪院的住持,成為禪院史上最年輕的住持,榮登天下僧侶之首
  
  龍鷹訝道:「淨念禪院這麼有地位嗎?」
  
  胖公公道:「淨念禪院一向與慈航靜齋並稱天下佛門兩大勝地,當年『散真人,寧道奇和『天刀,宋缺之戰,挑在禪院舉行,此戰主導了唐初政局以後的發展。佛家向來組織鬆散,淨念禪院雖然地位崇高,卻只有象徵意義而沒有實質影響,且方外人不問塵世事,佛門的影響力雖廣被天下,從來不會干涉朝政,這情況在法明和武曌的攜手合作下,徹底扭轉過來。
  
  胖公公忽然道:「你有甚麼聯想?」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難道…難道法明竟是魔門中人?」
  
  胖公公苦笑道:「我不知道,但這個可能性極大,我一直在懷疑,但不敢肯定,到法明下令羊舌冷處死小佛爺,我始如夢初醒,法明和武曌的關係,就是我和武曌的關係。」
  
  龍鷹道:「我仍不明白。」
  
  胖公公道:「因為你不明白法明在武曌登基一事上起的作用。法明升任淨念禪院的住持後,於佛誕之日,到洛陽東魏國寺說法,當時包括武曌在內,朝中的重臣大將和唐室皇族全體在座,聽這位大德名僧說他第一場法。」
  
  龍鷹拍案叫絕道:「明白哩!這是為武曌的登基鳴鑼開道。」
  
  胖公公顯然是其中一個聽法者,臉上現出回憶的神情,徐徐道:「法明說的是《大方等無想大雲經》中的一段:爾時眾中,有一天女,名曰淨光。佛告淨光天女言:『汝於彼佛暫得一聞《大涅盤經》。
  
  以是因緣,今得天身。值我出世,復聞深義。合是天形,即以女身,當王國土,得轉輪王所統領處四分之一。汝於爾時,實為菩薩。為化眾生,現愛女身。,爾時諸臣即奉此女以繼王嗣。女既承正,威伏天下。閻浮提中,所有國土,悉來承奉,無拒違者。如是女王,未來之世,當得作佛」。
  
  龍鷹想起李君羨的冤案,立時頭皮發麻,道:「經中真有這麼一個故事?」
  
  胖公公道:「當然是確有其事,由於武曌和法明一向沒有往來,所以這場說法就像擲千斤巨石於波平如鏡的水池,轟動神都上下。武曌此時已集權於一身,躬親政事,名義上的皇帝李旦被投閒置散。法明使人向武曌獻上《大雲經》四卷,武曌乘勢賜封法明為僧王,統領天下眾僧,又頒敕規定兩京和諸州各建大雲寺一所,藏大雲經,並命高僧為此經作疏,講解此經,為她異日登基造勢。」
  
  龍鷹歎道:「這一招真絕,與魔門作對的,向以儒佛道三家為主力,現在三家中得其一,再以蕩魔檄將正道武林收歸旗下,天下哪還有足以頗頑的力量?」
  
  胖公公道:「自東漢佛教傳入,經魏晉南北朝的發展,佛教愈趨昌盛冇,深入人心,於每個階層均有大批信眾,所以法明的支持,對武曌的登基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在武曌的旨意下,法明這位新扎僧王進行全國性的巡迴說法,亦令他的影響力與日俱增,惹得佛門五個被稱為聖僧的老和尚,攜手反擊,要迫法明捨僧王封號,返淨念禪院思過,結果演變為佛門最高層次的一場決戰,過程無人知曉,只知五大聖僧返歸本寺後,全於百日之內圓寂,可知法明此役大獲全勝,亦將他推上佛門第一高手的寶座,自此佛門再沒有敢公然反對他的人。」
  
  續道:「從此法明對武曌的支持由暗轉明,不但派出四大法駕弟子加入蕩魔團,又上表指出武曌這位太后乃彌勒佛降生,當代唐為閻浮提主,等於代表佛門請她登基做皇帝。唉!媗媗真的了不起,只有她的智慧和氣魄,才能構思出如此女帝奪枚的鴻圖偉略,完美無瑕,教人叫絕。」
  
  龍鷹失聲道:「武曌的師父竟是媗媗!」
  
  媗媗屬魔門神話級的人物,當年與寇仲和徐子陵鬥來鬥去,從未落在下風,最後雖是功虧一簣,但魔門全賴她得以保存元氣,未致全軍覆沒,可謂輸也輸得漂漂亮亮。
  
  胖公公道:「我是媗媗布在宮內的棋子,法明則是佈於佛門的棋子。武曌殺我是舉手之勞,要殺法明絕不容易,尤其法明身兼魔佛兩家之長,武曌或可勝他一籌,殺他卻是難之又難,且在法明處心積慮下,手下能人眾多,武曌又不能揮軍攻打淨念禪院,所以兩人雖然暗中角力,表面仍是融融洽洽,互為聲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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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僧王法明(下)—大周國宴(上)

龍鷹道:「兩人如何角力?」
  
  胖公公道:「他們的角力始於法明以僧王的法權,任命假和尚薛懷義為白馬寺住持,迫得武瞾不得不在事後同意任命,個中微妙處可以想見。佛門此時反對法明的勢力幾被完全肅清,沒人敢吭一聲,現在慈航靜齋只好派端木菱出來,看看能否回天有術,而此正為法明任命薛懷義的本意。法明此人魅力非凡,如能收伏端木菱,作他修歡喜禪的對象,不但可在禪功上作突破,慈航靜齋勢必聲譽掃地,白道武林在痛失精神領袖下,或因而一蹶不振。法明此人野心之大,不在武闡之下。
  
  龍鷹再倒抽一口涼氣,終明白武闡容許他將井中月轉贈萬仞雨背後的原因,因為武懼的燃眉之急,再不是皇嗣繼承人的問題,甚至不是遠水難救近火的《道心種魔大法》,而是應付法明的威脅。可以想像若天下出岔子,例如武承嗣代李旦為太冇子,法明揭竿而起,因此而來的變量是沒有人可以預估的。
  
  胖公公欣然道:「你這小子是適逢其會,你的出現打破了武翠和法明間勢力對峙的平衡。」
  
  龍鷹苦笑道:「我竟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胖公公道:「試想想吧!假如武翠和法明中間多了個向雨田出來,會是怎麼樣的局面?換了我是任何一方,定竭力爭取你過去,法明既幹不掉你,只好施緩兵之計,殺人滅口,讓你沒法從小佛爺身上追溯他主謀的身份。若有一天你能除去法明,你要武翠把太平公主嫁給你也不會是問題。」
  
  龍鷹歎道:「這個恕小弟無福消受。」
  
  胖公公道:「法明現在可說無人能制,包括武闡在內,而你則成為她的奇兵,亦直接令我受益。所以她把人雅許給你,正是要你沒有異心。整個形勢錯綜複雜,唯一辦法是見步行步,摸著石頭過河,隨機應變。如果你站穩武甲的陣線,李唐的天下尚有一線生機,如被法明取武闡代之,天下將會變成另一個樣子。」
  
  龍鷹頹然道:「如讓法明揭破我邪帝的身份,根本不用打已可收拾我。」
  
  胖公公沒好氣道:「千萬勿要妄自菲薄當年誰不曉得向雨田是邪帝,可是他活足二百歲仍是風風光光的,又不見白道武林敢去惹他,寧道奇等誰見到他不是客客氣氣,只要武甲不發動朝廷的力量對付你,你本身又無劣行,天下誰有奈何你的資格?法明如用此招對付你,肯定是末路窮途,不得不出此下策。」
  
  又道:「我還要趕回觀風殿看看手下兒郎有沒有出岔子,明天有機會再找你說話。白天大部分時間我該在尚食廚,晚上則在大宮監院。記著人雅是人人欲得之物,須好好保護她。」
  
  說罷離開。
  
  嬌笑聲起,三女終忍俊不住,笑彎了小蠻腰,以俏人雅笑得最厲害。
  
  龍鷹尷冇尬道:「很難看嗎?」
  
  麗麗嬌喘道:「不是難看,而是醜怪,令我們的夫君大人像變成個玩雜耍的人似的。」
  
  秀清道:「是不自然,不過沒法子哩!這套出席國宴的盛服是司禮著人送來的,只得一套。」
  
  人雅笑著踩足道:「麗姐清姐呵!我們怎可讓夫君大人當眾出醜,快想辦法吧!」
  
  見人雅情急之狀,龍鷹收攝心神,已明其故。
  
  這套禮服本身並不難看,屬親王及三品以上的廷宴服,一襲綾羅紫色袍衫,鹿皮製成的廷冠,曲領方心,絳紗蔽膝,鳥皮履,革帶金鉤子鯨。
  
  問題出在他身上。
  
  當他面對諸女,立即變回他的無賴樣,色迷迷的大討便宜,到穿起莊嚴肅穆的官服,不是沐猴而冠還有甚麼較貼切的形容句子?
  
  龍鷹舉起食指道:「三位嬌妻不用擔心,山人自有妙計。」
  
  人雅嗔道:「虧你還有心情說笑,人家急死了。」
  
  麗麗和秀清一面不相信的神色。
  
  龍鷹微笑道:「我會變戲法。」
  
  緩緩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魔功運轉一周天,再轉回去面對三女。

人雅首先「呵」的一聲叫起來。
  
  麗麗和秀清看得目瞪口呆。
  
  事實上她們從未見過龍鷹這個模樣,雙目魔芒閃閃,深邃不可測度,整個人像長高了,睥睨天下的派勢裡又隱帶說不出來灑脫放任的奇氣,活像成了另一個人,使她們根本沒暇去理會他是否衣不稱體。
  
  龍鷹嘴角飄出一絲似是能洞悉一切,傲視天下眾生的笑意,喝道:「三個小妮子給老冇子滾過來,讓老冇子可在你們身上取樂。」
  
  剛說畢立即變回原先的無賴。
  
  三女仍在呆瞪,不相信剛出現在龍鷹身上的變化。
  
  人雅縱體入懷,不依道:「鷹爺哪還有取樂的時間,偏來惹人家。」
  
  麗麗和秀清大叫不依。
  
  龍鷹賠罪道:「是我不好,表達得過火了。哈!長夜漫漫,明天可遲些到御書房開工,保證三位夫人滿意,個個開心。」
  
  人雅這才肯放開他。
  
  龍鷹道:「今晚誰伺候……,本爺沐浴更衣?」
  
  人雅指指鼻尖,向他扮個可愛的小鬼臉。
  
  龍鷹心叫厲害,她自然而然一個天真的神態,已勝太平公主的媚術不止一籌。
  
  逐一親熱後,振起堅強的鬥志,離開甘湯院,朝舉行國宴的觀風殿進發。
  
  夕陽首次在大雪後現身黃昏的霞彩裡,照得殿宇樓房的積雪閃閃生輝,不知是不是心情開朗的關係,上陽宮美至不可方物,而他與武瞾的關係,邁上全新的階段。
  
  觀風廣冇場兩旁早泊滿馬車,而赴會的馬車仍絡繹於途。飛騎御衛全體出動,甲冑鮮明,策騎巡邏和維持秩序。廣冇場四周和城牆上燃起以百計火炬,熊熊火光,照得一片通明。正殿門兩側各築綵燈塔,每塔綵燈上千之多,高達三丈,將殿門和流水般瀉下的九十九級玉階和列陣成路的持戟衛士沐浴在五光十色的燈火裡,煞是好看。於廣冇場正中遙對大殿處,更搭起一座煙花鞭炮塔,至少有五至六丈高,可以想像燃點後的威力,當是光耀神都,遠近可見。
  
  龍鷹這個鄉下小子,任他魔性通天,哪想過一個宴會可以有如斯大陣仗,一時心怯,正猶豫該否臨陣退縮,速回安全舒逸的甘湯院,借口是這麼多人,少了自己一個不會礙眼,橫豎一天未完工,武闡頂多輕責幾句,又隱隱知道實況非是如此。忽有所感,回頭瞧去。
  
  一個長得宛如玉樹臨風,軒昂高挺,充滿書卷氣的男子來到他身旁,一把抓著他手臂,歎道:「想不到竟會看走眼,種魔大法果然不同凡響。」
  
  赫然是久違了的風過庭,武瞾的御前劍士,北門學士裡最出類拔萃的名士。
  
  龍鷹被他押得步入廣冇場,苦笑道:「到哪裡去?」
  
  廣冇場上佈滿尚未入殿的賓客,三五成群的在閒聊笑語,氣氛熱烈,見兩人來到,或含笑打招呼,或招手喚他們過去,風過庭不住回禮,卻是腳步不停,領龍鷹橫過廣冇場,走到較僻靜靠城牆的角落,放開他。
  
  風過庭用神瞧他好半晌,搖頭歎道:「世間竟還有像龍兄般的風流人物,教人意想不到。」
  
  龍鷹雖被他銳利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但碰上他那一刻開始,已對他有好感,冇心中著實歡喜,道:「此正為小弟第一次見到風公子時心中說的話。」
  
  風過庭道:「龍兄客氣。」
  
  龍鷹道:「我還要謝過風公子對小弟的救命之恩。」
  
  風過庭欣然道:「龍兄不視過庭為殺師仇人,過庭大感欣慰。」
  
  龍鷹悶哼道:「小弟最討厭虛情假意,損人利己之徒,老杜從開始即對小弟居心不良,事實上他從不讓我叫他作師父,只准喚他為杜先生。」
  
  順口問道:「既有北門學士,當然有北門學苑一類的東西,在哪裡呢?」
  
  風過庭道:「龍兄誤會,所謂北門,指的是宮城的主後門玄武門,聖上以修撰為名,網羅了一批人,過庭是其中之一,特許我們從玄武門出入禁中,為聖上提供意見,故被人稱為北門學士,並不存在官署一類的設施。」
  
  又道:「剛才故意抓龍兄臂膀,可是任過庭如何測探,仍沒法偵知龍兄深淺,那是非常可怕的感覺,幸好龍兄不是過庭的敵人。」
  
  龍鷹恍然而悟,北門學士正是武闡培養出來的智囊班子,是她手中重要的執政工具。
  
  道:「風公子對小弟的情況相當清楚。」
  
  風過庭道:「過庭今天午後抵京,蒙聖上立即召見,報告用了半個時辰,談你卻是整個時辰,到聖上指出過庭可絕對信任龍兄,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竟可以信任魔門邪帝?到現在見到龍兄,才對聖上的眼光佩服至五體投地。」
  
  龍鷹大奇道:「我有甚麼好談的?」
  
  風過庭推心置腹的道:「這要從過庭的機密任務說起。」
  
  龍鷹想起宮中諸般禁忌,忙道:「事屬機密,公子最好不要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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