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江南] 罪惡之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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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六　歷史

　　而從日記中可以看出，在此事之後，埃辛就對異位面的事情非常在意，閱讀了大量的典籍資料，甚至借助自己神官的身份讀了不少禁忌書籍。每當有所感慨，他就會把心得寫在這本日記裡。根據埃辛的研究，從勇氣之神歷年來的重要神諭看，異位面入侵在位面歷史上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每次引起的風波有大有小，到來的入侵者也是千奇百怪，其中入侵者是人族的次數不算多也不算少。

　　對於此類位面之外事務的預言，勇氣之神的神諭雖然和本位面大部分神明的神諭一樣總是含義模糊不清，卻是有跡可尋。

　　根據埃辛的分析，關於入侵者的神諭一般有兩個關鍵性詞語，首先就是入侵者的平均實力，其次就是入侵者數量規模。就實力而言，微不足道是指入侵者平均十級以下，不過這種神諭出現的次數極為罕見，歷史上僅有過一次。略具威脅的是十三級以下，頗有實力是指十五級以下。十六級以上的則以十分危險代指。至於數量規模，相比等級而言不是十分重要，最多的一批入侵者也就只有百餘人而已，因此只是偶爾才有數量眾多這類詞語出現。

　　相對於整個位面諸神而言，歷史上這些入侵者的力量大多都不算什麼，位面內的幾位頂級強者出動任何一個都足以掃平他們。一般來說消滅入侵者根本無需動用如此頂級的強者，大多事件在地方事務的層面上就被解決了。

　　但是也有一次極為強橫的入侵者進入位面，那一次的入侵者是來自某個星界位面的三隻星獸。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戰下來，本位面的頂級強者幾乎全部戰死，就連神明也隕落了一位，大陸的西北角就此與陸地分離，飄向大海，成為一座孤島。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才把三隻星獸擊殺，並且摧毀了星界位面通往本位面的位面通道。

　　當年那一場戰役的真實面目，已經在諸神的沉默中再不可追尋，只有神殿裡最機密的典藏才保留下來隻言片語的記載。

　　在這篇日記的最後，埃辛則寫下了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難道，戰爭才是位面間的主題？

　　這句疑問，是埃辛在初次研究異位面魔鬼入侵後的第十二年時發出的。

　　日記篇幅並不多，記述和點評也只是寥寥數語，卻從中可以看出埃辛這個人絕不簡單。只以神力和信仰來評價，那麼他最多是個不錯的神官，這一生有沒有可能到達十六級都是疑問。在這個位面，無論哪種職業，到達十六級時都是一種質變。戰職者就會變成聖戰士，神官會晉階成大神官，而魔法師則亦會成為大魔導師。但是在通讀了日記之後，李察眼裡的埃辛就變成了一個有智慧的人，而且他的智慧遠遠超過了他的信仰。

　　從最近一年的日記中，可以看出埃辛開始有目的地尋找上古遺蹟，以及一些發生過奇異事件的地點。他之所以願意跑到白岩公國的邊緣地帶主持一個神殿，也就是因為白岩公國緊靠著動盪之地。

　　李察目前所在的山區，就是動盪之地的一角。

　　所謂動盪之地，其實面積非常廣大，足有十幾萬平方公里，只有極邊緣的一些地帶才與人類聚居地連接。這裡地勢險惡，到處都是崇山峻嶺，深溝斷崖，人跡罕至，更時常有高階魔物出沒。動盪之地位於豐饒平原和紅石高地中間地帶，北接染血之地，這裡時常出現時空動盪，並有異位面的生物流落過來。時間久了，誰都不知道在動盪之地的深處究竟藏匿了多少千奇百怪的種族。埃辛的目的，就在於尋找動盪之地諸多時空裂隙或時光風暴衝刷過後留下的遺蹟，他試圖通過這些遺蹟，來探詢位面深處的真正奧秘。

　　埃辛的野心極大，他想要弄清楚位面與時光的本質，並且找尋出一種可以連接到其它位面的方法。因為他發現，一次次的異位面入侵，看似相互之間毫無聯繫，可是如果放眼至萬年長度的歷史，其實可以發現本位面的力量正在緩緩下降。下降的原因，據埃辛猜測，其實是位面諸神力量的下降。

　　每來一波入侵者，位面諸神就會發佈一輪神諭，入侵者的實力越強，諸神為了信徒的安危就必須把神諭顯示得更清晰。而對位面之外事物的預言實際上是一種神力的消耗，如果要預言得十分準確清晰，消耗就會更為增大。

　　從如今整個位面巔峰力量的萎縮也可以反證埃辛的推論，星獸一戰後，位面至今都未能恢復元氣，強者數量現在只是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二，而更糟糕的是，當時隕落的戰神神位至今沒有新晉神明填補，這些年間也再沒有新神晉位，其他神系的選民、聖者、祈並者數量也遠遠沒有恢復到戰前。

　　在異位面魔鬼入侵的第十三年，埃辛終於提出了一個猜想，本位面並不是惟一擁有真神的位面。這個猜想已和大多數神明的教義相違背，如果這本日記洩露出去，那麼他一定會被燒死在火刑架上。

　　而且埃辛認為，既然位面間關係的本質是掠奪和戰爭，那麼資源和力量就是至關重要的。想要打破僵局，就只有想辦法打開通向異位面的通道，並且在位面戰爭中取得勝利，從而掠奪異位面的財富、資源和人才，以此壯大本位面的力量，如此才能至少保持住本位面的整體力量不再下降。

　　看到這裡，李察不禁啞然。

　　按這裡神明們的共誓法則，這個位面名為法羅。李察從日記中的內容判斷，過往大多的所謂異位面入侵，其實只是某些探險隊伍偶爾間通過不穩定的時光縫隙來到這個位面而已，並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位面戰爭。即使給位面曾經造成重創的星獸，應該也只是類似於某些可以本體直接穿梭位面的強者偶爾間的進入，比如李察的老師蘇海倫那一類的人物。

　　可是在諾蘭德，位面戰爭早已深入人心，任何一個屹立不倒的豪門，背後都有著不止一個的富饒位面資源在支撐著。也正因如此，諾蘭德上大貴族之間的戰爭，規模和慘烈程度甚至還要超過普通次級位面國家之間的戰爭。

　　記得李察上一次見到歌頓時，這位侯爵就在佈置任務，以逐漸蠶食某個位面。正因為位面戰爭如此重要，所以相關著作簡直多如繁星。甚至已經形成了一整套從入侵、立足、擴張到徹底佔領的標準操作流程。

　　當然，即使是在諾蘭德，位面戰爭也僅僅是最頂層極少數人需要思考的事情。所以各種戰爭理論其實只在貴族的核心圈子裡流傳，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這些內容。李察的知識就是來自於歌頓侯爵的書房，而他前段時間所做的，便是理論在實踐中的應用，再加上一點靈活的應變，嚴格來說，還遠未到創新的時候。

　　然而在從未經歷過真正位面戰爭的法羅位面，埃辛卻能夠發現位面戰爭的重要和迫切，這簡直已經無法用天才和智慧來形容了。他完全可以稱得上高瞻遠矚，見微知著，如果時機合適，甚至有可能成為影響位面進程的關鍵歷史人物！

　　不過可惜，他只是一名神官。每每想到這裡，李察也會不禁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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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七　承載

　　過低的個人實力始終是埃辛繞不過去的硬傷，想要影響歷史，至少得是勇氣之神的教皇，才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勇氣之神的教皇一般都是由十八級的大神官擔任。樞機神官團普遍是十七級，最低十六級的水準。如果一個十七級的大神官當上了教皇，還勉強可能壓服樞機主教們，十六級則完全想都別想。而和埃辛大戰過一場的李察明白，他這一生想到十五級都需要點運氣。

　　更重要的是，埃辛偷偷研究神殿禁忌的位面與時間知識，獲得的勇氣之神神眷必然有所受損，在神術之路上的進展會加倍艱難。所以命中注定，這個窺探到無盡位面迷霧一角的埃辛只能是一個默默消失在歷史中的小人物。他用這本裝載有魔法鎖的日記記錄真實想法，其實也是看到了自己今後的結局。在將來某一天，也許是臨死之時，埃辛就會啟動魔法鎖上的自毀，讓這本記載了一生心血的日記永遠陪伴自己。

　　只是意外發生了，埃辛根本沒有想到李察竟然會瘋狂大膽到深入腹地的男爵領城，突襲勇氣之神的神殿，這本日記也就由此落在了李察手裡。而且偏偏李察還是構裝師，一個基礎無比紮實的構裝師，輕而易舉地就破解在這種在法羅號稱沒有啟動咒語就根本無解的魔法鎖。

　　在日記的最後部分，李察有些意外地發現了那片殘頁的來歷。這片殘頁屬於異位面神物，是某隊冒險者從一個未知的時光風暴遺蹟中找到的。它是《承載之書》其中的一頁，據埃辛記載，承載之書一共有九頁，找全了九頁的話，就可以合成真正的《承載之書》。據說當兩張殘缺書頁拼在一起時，就會出現一項《承載之書》專屬的能力，此後每多兩頁，則會新增加一項能力。而完整的《承載之書》有什麼作用，就連埃辛都不知道。畢竟算上現如今落在李察手中的這片殘頁，勇氣之神的教會也只收集到了兩頁《承載之書》殘片而已。

　　這種殘頁只會在時光風暴中偶爾出現，至於從何而來，原本屬於誰，因何破損，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創造了它，就完全無人知道。

　　而現在，李察手上這片殘頁的作用就是可以儲存一個不超過六階的魔法，儲存時間為一個月。殘頁可以反覆使用。單片殘頁的作用並不是太大，要至少兩片在手，激活了《承載之書》的能力後才能顯示出威力。可是對現階段即將晉陞九級法師的李察來說，單片殘頁卻已經是一件十分實用的魔法裝備了，等同於讓他的最高階魔法數量翻倍，整體攻擊力由此提升了至少三分之一。

　　破解了埃辛魔法日記的第二天，李察就正式成為九級魔法師。他經過反覆思索之後，最終選定了自己的第一個五級魔法，自然召喚。自然召喚是一個可以一直升到九級的魔法，只不過每提升一級位階，召喚出來的生物就會不同。

　　對於這個魔法，李察只用了小半天的時間就練習純熟，然後取出《承載之書》的殘頁來研究。和普通魔法捲軸的製作原理不同，它的魔法存儲並非通過書寫來實現，殘頁更像一個直接收納能量的容器。李察心中微微一動，想起深藍圖書館裡記載的某些智慧種族是沒有文字的，而是以圖紋，符語甚至是精神印記等方式來紀錄和傳承。從埃辛的日記看，這片殘頁可以完整地保留和儲存魔法能量，也許就是製造出它的那個種族傳承文明的方式。

　　李察研究了一會兒以後決定進行實驗，手按在殘頁上，開始釋放新學到的五級魔法。在一絲不苟的念頌咒語時，他忽然感覺到身體內隱藏著的精靈血脈微微躍動了一下，然後手腕上的獸牙項鏈又泛起一道熱流，先後兩道力量匯合在李察身體內調動的魔力上，最終形成了五階的自然召喚。魔法光芒在李察掌心中閃爍了一下，並沒有擴散出去，直接被封入《承載之書》的殘頁。

　　原本空白無物的殘頁上，已經多了幾頭栩栩如生的凶暴狼。

　　凶暴狼和凶暴野豬一樣，肩背和後腰上都有著厚實的鱗甲以增加防禦力，不過凶暴狼比凶暴野豬的攻擊力更強，戰力提升也更加明顯。《承載之書》殘頁上的凶暴狼只看氣勢就十分強悍。

　　然而李察卻感覺有點不對，他拿起書頁，仔仔細細地數了一遍凶暴狼的數量。五頭，沒錯，就是五頭凶暴狼！

　　原本自然召喚的魔法生物數量是在一至三頭之間，但在有精確天賦的李察手上，無論是咒語、手勢和魔力調動都幾乎不會有分毫差錯，所以每次都會穩定地達到召喚上限三頭，再加上精靈血脈和獸牙手鏈的增幅，就是四頭。然而這次晉級之後，召喚出的魔法生物數量竟然又多了一頭。

　　李察在腦海中仔細回放剛才的施法過程，判斷出似乎是精靈血脈的感應進一步增加了。一頭凶暴狼的戰鬥力基本和一頭力量增強型迅猛獸相當，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在五階中威力最大的魔法反而變成自然召喚。

　　就是不知道精靈血脈和獸牙項鏈是否對其它召喚類魔法也會產生同樣的增幅效果，如果可以的話，那對於高階魔法的強化效果幾乎可以用逆天來形容了。別的不說，召喚惡魔的異界之門，召喚亞龍等龍族的龍血呼喚，召喚鐵傀儡的傀儡召喚，都是高階的強力召喚魔法，然而正因為應約而來的魔法生物力量太過強大，即使不考慮失敗率，每次施法也最多只能夠召喚出一個來。如果有加成的話，那麼這一魔法的絕對力量就是倍數的增長。但是否有效，李察至少要升到十三四級之後才能得到答案。

　　以他目前的等級，可以嘗試的就只有亡靈召喚，李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立刻實驗了一下，不過很遺憾，魔法光芒閃過後，只有三具白骨骷髏在房間裡跳來跳去，沒有出現任何加成效果。說明精靈血脈和獸牙手鏈對於不死生物召喚沒有任何效果。

　　李察終於平靜下來，打了個響指，驅散了這個魔法。哪怕只是對自然召喚有加成效果，也已經足夠了。他重新坐下來，看著殘頁上的五頭凶暴狼，終不免露出了幾分自得和喜悅。特別是歌頓曾說過蘇海倫的血脈能力是召喚大師，他就更加期待著能夠把這個魔法展示給她看。

　　一次召喚出五頭凶暴狼，就是老師在自己目前的等級，也很難做得更好了吧？就算有血脈能力的加成，最多也應該就是六隻凶暴狼了。李察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老師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成就，是否又會有許多『蘇海倫的喜悅』呢？　不知道為什麼，命運之夜突然闖入他的腦海。那美麗得有若一個最真實夢境的深藍詠歎似乎重又在虛空中舞動起來，帶著老師的期盼。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距離自己對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承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察這次完全恢復了冷靜，收好殘頁，攤開地圖，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走向。

　　其實他剛才關於召喚魔法的大多數假設都是對的，只有一點弄錯了，那就是想像中與同級別的蘇海倫進行召喚生物海式的對戰場景，其實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很久以後，當李察有機會親眼看到老師放出紅龍召喚這個傳奇魔法時，才意識到蘇海倫的天賦能力召喚大師其實包括了三大特性，一是召喚生物數量增加，二是召喚生物位階提高一至三階，三是召喚類魔法施法魔力消耗減半。所以，如果九級的蘇海倫對上九級的李察，雙方限定只用召喚魔法的話，那麼李察就會發現，自己的五頭凶暴狼對面，很可能是十幾頭凶暴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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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八　相同的意外　上

　　李察看著地圖，順手在某個方面增加了一個小小的標記，那是他推算出的另一波入侵者的落點。雖然不知道對方來歷，但絕對不會是友軍就是了。在位面戰爭中，與外位面探索者聯手，其實比和土著結盟更加危險。

　　李察推演了幾條線路以後，不由有些猶豫。前進基地是必須放棄的，這裡位置早已暴露，一旦被圍剿，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回到這裡只不過是為了收拾東西，並且可以通過誤導對手拖延點時間。

　　他猶豫不定的是究竟要不要在男爵領地內再多停留一段時間。幾場大戰下來，李察已經將佛薩男爵徹底打殘，只要能再給加列昂伯爵的援軍以迎頭痛擊，那麼男爵領地就等如是門戶洞開，可以讓自己予取予求了。真到那個時候，一座城堡絕對擋不住李察和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但是這樣做還是會有風險，因為對於游擊戰來說，最忌諱的就是在一個地方徘徊太久，而被人摸清實力和行為方式。說到底李察只是一個外來者，雖然有諾蘭德更高階的力量體系和文化作為支撐，但是卻扭轉不了在本位面孤立無援的事實。

　　現在行動的關鍵在於佛薩男爵方的援軍力量。

　　李察又拿出一張資料，上面是一份十分詳盡的白岩公國勢力分佈圖，在白岩大公之下，還有一位侯爵，三大伯爵，兩位普通伯爵，十幾位子爵，五十多位男爵。從地域和隸屬上看，三大伯爵之一的加列昂是最有可能派出援軍的人選。而在加列昂伯爵名下，則列著一位子爵，四位男爵，一名爵士將軍，以及兩位大魔法師的名字。當看到佩利薩金的名字和介紹時，李察的瞳孔微微一縮。

　　佩利薩金男爵和敏泰爵士的特點類似，即是個人強者，又能領兵打仗。據說他還算是整個白岩公國的名將之一。如果伯爵的援軍由此人率領，那麼想要給予他們迎頭一擊無疑是痴心妄想。

　　李察沒有絕對優勢的兵力，就算不考慮普通戰士的層次，就憑他手上現有的核心力量，與佩利薩金及其必然會有的近衛直接對陣的話，恐怕都只能是慘勝，不死個一小半根本不可能。除非能夠如前幾次再抓到分化擊之的機遇，找到地形適合的戰場，但是這種可能性實在太渺茫了。而佩利薩金帶來的援軍論戰力也肯定遠遠在佛薩男爵之上，也就是說，李察這邊不但整體戰力懸殊，在高端戰力方面也毫無優勢。

　　李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終於打消了洗劫佛薩男爵城堡的想法，雖然男爵城堡中多年積累的財富吸引力可以說是無以倫比。但是無論如何推演，面對伯爵援軍他也幾乎沒有獲勝的可能，萬一領軍的是佩利薩金，那更是沒有一點機會。

　　於是他重新拿起了地圖，開始研究西行北進的路線，手指在地圖上勾勒出一條曲曲彎彎的線路，一路向西北方向前進。沿著動盪之地和惡狼公爵的交界地，向北路過惡狼公爵所屬的紅杉王國，就會進入一片荒涼而動亂的土地：染血之地。

　　染血之地是人類與蠻族和沙民們交界的地帶，那裡土地富饒與貧瘠交織，地勢也複雜多樣，但是卻很少有穩定的食物出產。那片地方是罪犯、小偷和殺人犯的樂土，也是普通人的夢魘之地。無數窮凶極惡的盜賊團和奴隸商人盤踞在這片土地上，如同高地上的鬣狗，把所有往來的生物都視為自己的獵物。

　　這片混亂而染滿鮮血的土地，卻正好適合李察生存。

　　至於佛薩男爵這裡，種子已經種下，就等候時機來收割了，收穫的時節，或許不會太遠。

　　不過李察此時還不知道，就在他籌劃的這條路線的延伸端上，剛剛發生了一場十分激烈的戰鬥。那個地方到他標註的另一個入侵者落點，有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染血之地北方數十公里，正矗立著一座異常高大的傳送門。傳送門豎立張開在地面上，門沿各色光帶不斷出現，閃爍，而後又湮滅。連重力都已紊亂，許多碎石土塊失去了重力，在空中隨機飄浮轉動著。但是另外一些碎石卻牢牢地釘在地上，甚至在泥土中越沉越深。

　　空中不斷閃過種種模糊的景象，又有些猛獸魔物橫空掠過。當它們猛然扭曲消失時，才會發現這些原來不過是些幻影。傳送門過於龐大，以至於周圍的空間都開始有扭曲紊亂的跡象，不時有些深色的條紋飄過，那是極度危險的空間裂隙，被它們撞上，就是諾蘭德的聖域強者也會被攔腰斬斷。

　　傳送門不斷伸縮著，一個又一個身披黑甲的重裝騎士從中躍出。他們個個身材極為高大，面目猙獰，胯下的戰馬也很奇怪，通體都是深黑色，毛厚重粗長，嘴裡還多出兩根伸到外面的長長獠牙。

　　傳送門周圍並不平靜，而是充斥著廝殺與喊叫，儼然是一片劇烈的戰場，一批批裝備精良的本位面戰士和神殿騎士已將傳送門區域徹底包圍，正拚命衝擊著黑甲騎士們構成的破入這個世界的鋒刃。在這批戰士的身後，則有整整十名神官和牧師正不斷吟唱咒語，雙手纏繞著奪目聖光，將一個個神術加持到已方戰士的身上。

　　加持了神術的戰士們鬥志明顯高昂了一個等級，他們吼叫咆哮，讚美神明和詛咒敵人的聲音同樣響亮。哪怕是敵人雙刃巨劍刺進身體，甚至可以感覺到劍刃上的鋸齒在冰冷地切割著內臟，這些戰士也會嚎叫著把自己的武器砸到對方身上，只要給敵人添上少少的一點傷害，在他們心中也就覺得值得了。

　　悍不畏死的勇敢和人數上的巨大優勢的確產生了效果，從傳送門中湧出的異位面黑甲騎士們一個個被拉下戰馬，隨後被數量眾多的戰士淹沒。然而每當一位黑甲騎士戰死，他周圍都會倒下十倍以上的戰士。騎士們那些生著獠牙的戰馬也極為凶悍，即使失去了主人，只要沒被徹底砍倒，就還是在戰場上奔騰衝撞，四蹄和利齒都是它們致命的武器。而一匹無主的戰馬在一口咬掉了一名戰士半個腦袋後，居然伸出帶刺的舌頭開始舔食腦漿！

　　恐怖一幕嚇壞了幾個膽小的戰士，卻徹底激怒了大多數戰士。

　　一名神殿騎士狂吼一聲，合身撞在戰馬身側，用佩劍深深刺入它的心臟。戰馬深黑色的毛皮極為堅韌，簡直堪比魔熊的防禦，但是在神殿騎士奮不顧身的全力一擊下，毛皮也無法完全護住要害。戰馬長嘶一聲，聲音竟和魔獸的吼叫有幾分類似。就在這一點空當中，又有十幾件各式武器刺在它的身體上，大多數隻刺入十幾釐米就力盡，但也有幾件深深刺入戰馬體內。

　　垂死戰馬一陣抽搐，用盡最後力量往前一沖，張嘴咬住一名神殿騎士，獠牙瞬間刺穿了他的鎧甲，強烈的咬力亦讓鎧甲劇烈變形，最後騎士的肩頭連同半個胸口都徹底扁了下去，慘叫聲也嘎然而止。

　　儘管一個個戰士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衝擊著，然而，黑甲騎士組成的鋒刃卻如激流中的礁石屹立不倒。一名名黑甲騎士源源不斷地從傳送門中跨出，鋒刃開始拉長，形成堅固的防線，隨著時間推移，黑色的陣線反而開始徐徐向外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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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九　相同的意外　中

　　這批黑甲騎士異常高壯，個個接近兩米五，體魄完全可以和強健獸人相比。戰馬也是異常高大，即使是神殿騎士的個頭，也只是勉強接近馬背。無論近百公斤重的雙手巨劍或是騎槍巨斧，在黑甲騎士的手中就像完全沒有任何重量，看他們使用的招數就知道了，多是橫掃、掄舞、圈攔，甚至很少用到點刺。但是這些重兵器只要碰到了東西，無論是人還是兵器，不是立時崩斷就是被砸飛！

　　當兩名上了年紀的魔法師也從傳送門內走出時，戰局就開始逆轉。兩名魔法師看清戰場態勢，竟然出手就是兩個六級酸霧術！而且酸霧術覆蓋的範圍根本不避忌已方的黑甲騎士！

　　隨著魔法的完成，空中瞬間開始瀰漫大團黃綠色的霧氣，籠罩了近半的戰場。霧氣一接觸到皮膚，即刻冒出嗤嗤聲響，明顯可以看到鼓起一個個小水泡。

　　神殿騎士們一個個高聲呼喝，鼓蕩鬥氣，竭力把酸霧排斥在外。然而普通戰士，哪怕是六七級的老兵或低級軍官都沒有這種能力，刺骨的疼痛讓他們忍不住叫出聲來，然而酸霧立刻開始向咽喉推進。瞬間戰士們陣腳大亂，而且眼睛也受到酸霧侵蝕，變得通紅，不由自主地流下淚水，再也難以睜開。

　　黑甲騎士們則人人身上升騰著鬥氣光芒，毫不在意地穿入霧裡，揮動著重兵器製造出一蓬蓬血雨和肢體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的碎片。而那些異種戰馬也行動自如，顯然根本不怕酸霧。

　　在酸霧範圍內，剎那間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遠處的神官極為憤怒，用力一頓權杖，隨著咒語完成，一點神聖光輝從他指尖射出，落在酸霧的中央。到達指定位置後，這點光輝驟然爆發，化成極為強烈的刺眼光球，鼓蕩著的神聖力量又引起旋轉的強風，一舉吹散了大片酸霧。但就是這短短幾次呼吸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名戰士和兩名神殿騎士被砍倒。雖然酸霧被驅散，然而已經沾在戰士皮膚上的酸滴依然在腐蝕著。

　　其餘的牧師們更加忙碌了，治療，驅散，淨化，一個個神術脫手，可是戰局卻越加的絕望。

　　傳送門忽然靜止了幾秒，光幕猛烈鼓蕩起來，噴出一團濃郁如墨的黑霧。黑霧翻湧不定，竟從裡面發出幾聲猛獸的怒吼！隨後猛然一縮，在空中凝聚成一個跨坐在黑色巨獸上的女騎士。她輕輕一拍巨獸的脖頸，那頭巨獸即刻舒展身體，輕盈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後，才讓人感覺到猛獸的巨大。它是一頭如獅子般的魔獸，兩根長長劍齒從上唇探出，厚重的鬃毛無風飛舞，顯得極是威武。當它站直揚頭時，居然比黑甲騎士們還要高大，但是落地的姿態，無比巨大的身軀卻有著難以想像的詭異輕盈。片片深色鱗甲在它背部顯現，一直延伸到尾巴上，一路不斷收窄，最末端呈現類似於蠍尾的針狀。

　　巨獸頸背處跨坐著一位女騎士，身材在正常人類中也屬於略顯嬌小的那種，坐在這頭巨型凶獸身上簡直就像一個人偶娃娃。她一身黑甲，黑色披風，甚至是黑髮黑眼，和巨獸乃至周圍的黑甲騎士們都顯得非常協調。然而，她身上的黑甲式樣奇特，防禦力和特殊功能有多少還不知道，但是奇特之處其實在於面積。這套盔甲比血之聖騎士森馬的護甲還要暴露，如果不考慮護臂和戰靴的話，整體遮蓋的面積甚至還比不上一套內衣。除了胸口和下腹三片薄薄甲葉，幾乎就是赤身裸/體。

　　她的表情慵懶，似乎酣夢方醒，一手抓著巨獸的一縷鬃毛，一手握著小拳頭，在唇上按一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她睜著一雙有些迷茫的眼睛往周圍看了一眼，隨即踢了踢胯下的變種蠍獅，那頭巨獸即刻蹲伏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聲音極為柔媚，舒緩得似乎剛剛從清晨的床上醒來，正和身邊的情人在傾訴著什麼。

　　站在蠍獅旁邊的黑甲騎士自走出傳送門後就沒有加入戰鬥，在黑霧凝聚後，更是第一時間就靠近護衛。他的身材比在場的黑甲騎士還要高出一頭，外放的氣勢和威壓也比其他人要更強上一籌，顯然是首領級的人物。此時聞言立刻回答：「是本位面土著！他們埋伏在傳送門前，看來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只不過這些人的實力實在太差了。大人您稍稍等待，我們這就可以把這些不知好歹的土著斬盡殺絕！」

　　「土著設伏？這倒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女騎士帶著如水媚意的眼睛完全張開了，環視四周，然後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神官團中，明眸微微一眯，說：「十五級的神官？看來這次的伏擊對方可是下了血本呀，志在必得嘛！不過，他們真就以為級別就是一切了？」

　　「大人放心！我這就去把他們斬殺乾淨！」黑甲騎士首領沉聲說。

　　女騎士嫣然一笑，說：「我哪裡等得了那麼久！」

　　話聲未落，她就從異種蠍獅上一躍而起，在空中時忽然一抖斗篷，將自己完全包裹起來，小巧玲瓏的身軀全部縮進了進去，然後整個人居然憑空消失！

　　一剎那間，她就已出現在神官團中央，數百米距離似乎根本不存在使得。女騎士從斗篷中露出小小的面孔，溫柔嫵媚地從背後貼上了一名牧師的身體，左手繞過他的肩頭，極為曖昧地從神袍領口伸了進去，輕輕撫摸著他的胸膛，而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劍，搭在牧師的脖子上，幾乎好像沒用什麼力氣般一壓，鋒利無匹的刃鋒即刻切入牧師脖頸大半，然後悄然撤出。

　　所以一切都發生在短得幾乎無法察覺的一瞬，那名牧師甚至還成功釋放出了最後一個神術，才發覺脖頸處有些異樣，而這時頸側鮮血已噴濺如簾！當他搖晃了幾下，還堅持著沒有倒下時，八名牧師或神官頸側或已開始噴濺鮮血，或是已出現一道刺眼紅痕。

　　位於中央的神官已然覺察到不對，怒目向四周掃視，同時雙臂舉起，聖光如水般從雙手間流淌而下，澆向自己身上。再過半秒，強大的七階神術勇氣之壁就會完成，那時只有十五級強者的全力一擊才有可能打破神術壁壘。

　　然而就在神術行將完成的最後一瞬，老神官的身體忽然一顫，凝聚了大半的神聖力量四下散溢，勇氣之壁終於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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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　相同的意外　下

　　老神官臉上凝固著無法形容的震驚，緩緩低下頭，看著胸前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截深色刀鋒，然後再抬頭，愕然望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那張嫵媚妖嬈的臉。

　　女騎士是極美的，又透著妖異的氣息，充滿水霧的迷濛雙眼似乎永遠停留在和情人肉戰的一刻。而此時此刻，她幾乎貼在老神官身上，兩張臉相距還不到十釐米。老神官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她噴在臉上的熾熱、幽香的呼吸。

　　他又艱難地低下頭，除了女騎士胸前深而白膩的溝壑，以及幾乎全部露在外面的**外，最觸目驚心的是她正緊握著短劍劍柄的雙手。

　　短劍完全沒入老神官的胸膛，傷口幾乎沒有擴大，連鮮血也只滲出了一絲絲，但是剛才劍尖還在胸前，現在則換成了劍柄在前。至於何時變換的，卻完全沒有感覺到，更遑論看清楚。

　　老神官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此時短劍切穿了他的脊椎，卻沒有刺破心臟，生命依然在他胸膛裡強勁地躍動。

　　女騎士忽然獰笑，可是由於過於美貌的緣故，讓她的獰笑也多了種詭異野性的魅力。她忽然把左手放在老神官心臟的位置上，驟然發力，整個左手都破入老神官的胸腔！隨後，她就抽出了左手，手心中握著一顆仍在劇烈跳動的心臟！

　　老神官張大了口，雙眼望天，眼神漸漸渙散。女騎士伸出如血般鮮紅的舌頭，在他臉上狠狠舔了一口，然後才把老神官的心臟舉到嘴邊，咔嚓一聲，無比清脆地咬下一塊，嚼了起來。

　　只嚼了幾下，她就眉頭一皺，撲的一聲把碎肉和著鮮血噴了出來，詛罵了一聲：「臭的！」

　　然後左手一揚，於是那顆被咬了一口的心臟就高高飛起。它還燃著淡淡的火，在空中劃出一道隱隱軌跡。呼的一道勁風吹過，蠍獅已橫空掠過，一口把心臟吞了下去，然後落入依然在苦苦抵抗的士兵群中，伏了下來。它微眯著眼睛，巨口不住抿動，彷彿那顆小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心臟就是世間無上的美味了。而它身下則砸倒了數名士兵，從露在外面偶爾才抽動一下的肢體看，這些士兵都活不了了。

　　直到這時，老神官的身體才緩緩後仰，撲通一聲栽在地上。

　　女騎士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張潔白的手帕，仔細地擦拭著左手手甲上的鮮血。周圍的戰鬥依然無比激烈，但是對她來說，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果然，失去了神官團支撐的本位面戰士們士氣大降，所有神術加持的效果更是徹底消失，戰鬥力下降了三成不止。而這時從傳送門中又湧出十幾名黑甲騎士，於是本位面戰士的陣線終於崩潰了，激戰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邊緣甚至開始有潰逃的跡象。

　　女騎士好不容易擦乾淨了手甲，又隨手抹去嘴邊殘留的碎肉血漬。不過唇角邊的血漬雖然擦乾淨了，她的雙唇卻依然紅得如同要滴下血來。

　　她看了一眼雙眼依然不肯合攏的老神官的屍體，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厭惡，狠狠啐了一口，說：「都是十五級的神官，味道卻還是這麼差！老傢伙們果然不行，還是得找點鮮嫩可口的來吃！」

　　這時戰鬥已經結束，凶悍之極的黑甲騎士們在兩位大魔法師的配合下已經將所有的戰士都斬殺殆盡，哪怕是戰場邊緣想要逃走的戰士都沒能跑出幾步。

　　近三米高的黑甲騎士首領又來到女騎士身邊，上身幾乎彎到九十度，才勉強和女騎士等高，無比恭敬地問：「大人，所有敵人都已殺光，我們的人戰死九個，現在還有七十一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女騎士緩緩環顧戰場。在視線之內，橫臥著超過六百具屍體，有過半的屍體散落在戰死的黑甲騎士和異種戰馬周圍。黑甲騎士，甚至是他們的座騎，瀕死前的反擊也是凌厲無比。戰場上瀰漫著濃郁的血腥氣，而鮮血仍然從屍堆下流出，幾乎把整片戰場染紅。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血氣，閉上眼睛，露出無比享受的迷醉表情，半天才喃喃地說：「不論在哪裡，血的味道永遠是這麼好聞！」

　　黑甲騎士首領如野獸般笑了幾聲，說：「那是當然！」

　　女騎士張開眼睛，再看了一眼老神官，說：「居然出動了十五級的神官，對這個力量上限才十八級的位面來說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可惜，遇上了我辛克蕾爾，這樣的傢伙再多來幾個也沒有用。好了，招呼所有人，十分鐘內打掃完戰場，然後我們去看看基地裡的人都在幹些什麼，為什麼我們的傳送門會開在這麼一個見鬼的地方，還被伏擊了！」

　　辛克蕾爾下完命令，向自己乘騎的巨型異種蠍獅走去，一邊冷冷地說：「希望基地裡能夠找出幾個有味道的人出來！如果今天晚上他們能夠讓我足夠舒服，我才會考慮饒了這幫廢物。」

　　黑甲騎士首領又低沉地笑了，說：「看來今晚又能多見點血了！」

　　辛克蕾爾惡狠狠地說：「少他/媽的掃老娘的興！」

　　黑甲騎士首領微微一顫，立刻收住話頭。

　　如果有諾蘭德的大貴族在場，不僅能認出熊彼德家族雙花之一的辛克蕾爾，還會認出熊彼德最精銳的戰力鎮熊騎士。

　　鎮熊騎士從騎士到戰馬都是特別培育的異種，個人基準戰力至少在十二級以上，而且每位騎士標準配備都是三個構裝。熊彼德家族數百年底蘊，現役鎮熊騎士也不過一百五十騎，而辛克蕾爾一次性就帶過來了一多半，可謂下足了血本。也顯見熊彼德為保住自己家族在那個小小圈子中的地位的誠意。如果辛克蕾爾此次位面之旅有所閃失，那麼熊彼德家族被清出浮島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

　　剛剛二十出頭的辛克蕾爾就擁有了十五級的戰鬥力。但是個人戰鬥力並不是她最令人矚目的地方，只有在戰場上，辛克蕾爾詭異狠辣兼而有之的風格才能完全得以發揮。如果不是阿克蒙德的艾莉婕忽然如彗星般崛起，她或許就是神聖同盟最光輝燦爛的女將軍。

　　一個力量上限僅僅是十八級的次級位面而已，有辛克蕾爾，有兩名十四級的大魔法師，又有八十名鎮熊騎士，還有前哨基地接應，這股力量就是用作位面征服的種子都足夠了。哪有失敗的可能？其實熊彼德家族最大的付出，還是在於把這支隊伍傳送過來的費用。

　　然而在無盡位面中，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半小時後，辛克蕾爾駐足在基地前，面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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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一　審判　上

　　根據她拿到的資料，這個前進基地本來屬於門薩家族，已經經營超過十年，常駐戰士超過五百人，控制了周圍數十公里的範圍，完全就是一個小城，規模遠遠超過阿克蒙德家族留給李察的小小前哨基地。從外觀上就能夠看出區別，高達十米的城牆完全不是四米城牆可以相提並論的。

　　這樣的規模穩固經營下去，只需要再一個十年，就可以具備向永恆龍殿申請獨立位面編號的資格。如果領導者兼具謀略，同時用坑蒙拐騙不管什麼手段在位面的主流社會體系裡取得一個合法身份的話，所需時間甚至更短。而有編號的位面也就意味著穩定的位面通道，更大量的資源交流，以及高額的位面開發利潤。這也是熊彼德肯下血本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是就在辛克蕾爾眼前，如小城般的基地卻是靜悄悄地，城門半開半閉，城頭上也沒有一個人影，安靜得可怕。而且基地周圍都是森林，連條通向其它地方的道路都沒有。

　　一個住著二千餘人，戰士超過五百的城市，怎麼可能單獨存在於荒山森林中？在數十公里的範圍內，就算不考慮農耕類的基礎補給，單從戰略防禦佈局來說，也至少應該設置十幾個村莊才對。她可不覺得門薩家族會犯這種常識性錯誤。

　　辛克蕾爾眼睛微眯，心頭已經起了濃濃的不詳預感。鎮熊騎士首領一揮手，親自率領十名騎士和一名大魔法師走進了基地。

　　半小時後，鎮熊騎士首領和大魔法師從基地內走出，兩個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站在辛克蕾爾面前，都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

　　辛克蕾爾冷冷地說：「說！有什麼不能開口的？難道里面是一地死人？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死的都是門薩家族的人。」

　　鎮熊騎士首領終於說：「大人，基地裡面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所有的東西都在，包括武備、糧食、衣服，任何東西都在，就是沒有人。」

　　旁邊的大魔法師也開口，但是內容更加讓人難以愉快：「但是所有的東西都不能用，這座基地內到處都是殘餘的時光之力，根本無法清除，甚至連住都不能住。」

　　「時光燈塔呢！？」辛克蕾爾吼叫起來。

　　鎮熊騎士首領和大魔法師互相望瞭望，最後還是騎士首領說：「已經熄滅了……」

　　「已經熄滅了？！」辛克蕾爾尖叫起來，激盪的音波甚至在基地上空迴蕩著。

　　「是！」騎士首領硬著頭皮說。

　　辛克蕾爾呆住，怔怔地想著什麼。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林間只能聽到風的聲音。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辛克蕾爾忽然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聲音越大，到後來簡直驚起了一山的飛鳥！

　　她發瘋般的一笑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鐘，才漸漸平歇下來，而臉上則泛起異樣的紅暈，更顯得妖媚欲滴。

　　好不容易，她才喘息著說：「這麼說，我們其實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位面，而且回不去了！諾蘭德那些傢伙也找不到我們，除非我們能夠重新點燃這座時光燈塔！太他/媽的好了，終於擺脫了那些自以為是的噁心老傢伙！你們，現在需要做個決定，是不是準備跟著我大干一場？」

　　鎮熊騎士首領和兩位大魔法師互相望瞭望，都表示願意繼續跟隨辛克蕾爾在這個陌生的位面征戰，並且會完全聽從她的指揮。

　　就算他們不願意也沒辦法，異位面征服的途徑從來只有兩條，一是徹頭徹尾的暴力佔領，走這條路的入侵者幾乎是位面所有生物的敵人，另外一條路就是滲入位面主流社會體系，這樣的話可以得到土著盟友，但是這條路的風險和難度絲毫不會比第一條路減輕多少，甚至在本位面神明的層次會受到更大敵視。

　　騎士首領和魔法師只懂得戰場廝殺，政治謀略方面遠遜辛克蕾爾，離開了諾蘭德的後續支援，哪怕這裡真的只是一個以十八級為力量上限的位面，他們也支撐不了多久。而最後，以辛克蕾爾的性格，如果不肯效忠的話，那麼她很有可能立刻就大開殺戒。

　　辛克蕾爾似笑非笑，目光在三個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說：「還算你們聰明！不過，你們幾個運氣也還是不錯的，感覺到了什麼沒有？」

　　兩名大魔法師放開了魔法探測，只是隱約有所察覺，卻還說不清楚究竟。而感應時空並不是鎮熊騎士首領所擅長的，所以他索性不去花費力氣。

　　看到三人一頭霧水，辛克蕾爾詭異的笑了，吐出鮮紅的舌尖極為誘惑地舔了舔嘴唇，說：「這個位面的時間流速，大約只有諾蘭德的八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也就是說，這個位面已經加持了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恩，而我們一樣可以享受它！所以等我們打下這個位面，再回到諾蘭德時，一定可以給那幫老傢伙們一個無比深刻的印象！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嘗試一下那些老傢伙們心臟的味道了。」

　　她拍拍蠍獅的脖頸，那頭巨大的蠍獅立刻人立起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都跟我來！今晚先找個能睡覺的地方，最好有年輕漂亮的男人和女人！」呼喝聲中，蠍獅從眾多鎮熊騎士頭上一躍而過，當先向山下衝去。

　　白岩公國的大神殿內，埃辛正跪在一個偏廳內，訴說著在佛薩男爵領地發生的入侵者事件。偏廳面積不大，卻在一側有一座高台，高台後端坐著三位上了年紀的神官。無論是從濃郁的神力波動還是服色上看，他們都比埃辛要高出一階。而從偏廳的佈局情況來看，埃辛更像是在受審。

　　他的確是在受審。勇氣之神的神殿被毀，失落連勇氣之神都非常看重的《承載之書》殘頁，神殿騎士以及牧師團全部戰死，三條罪名無論哪一條都夠得上給埃辛一杯毒酒了。

　　然而埃辛的聲音依舊鏗鏘有力，在陳述完所發生的一切後，他並沒有為自己的罪名辯護，而是懇切地請求大神殿立刻派出戰鬥神官團，以及神殿騎士主力，尤其要出動所有高階神殿騎士，再向白岩大公借一個精銳的山地兵團，力求一舉剿滅所有的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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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二　審判　下

　　「理由呢？」中央的老神官威嚴地問。

　　「這批入侵者和以往不同，甚至和任何一次來犯的入侵者都不一樣，他們極為年輕、潛力無窮，手段狡猾而且狠辣，戰鬥風格也不是堂堂正正的而是神出鬼沒。最重要的是，他們中間有牧師！」

　　左側的老神官嚴肅地說：「一批『微不足道』的入侵者，就需要出動戰鬥神官團和全部的高階神殿騎士？就是再強上一個等級的入侵者，也不需要大神殿出動全部的神殿騎士。」

　　「這次不同，我有預感，這一次的入侵者將會帶來全面的位面戰爭！」埃辛苦笑著說。

　　「位面戰爭？」右邊的老神官冷笑，然後說：「幾十個入侵者，就能掀起位面戰爭？不過這個詞倒是第一次聽說，很有些想像力。可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入侵者，難道個個都有當年星獸的實力？」

　　埃辛嘆了口氣，無奈地再一次重複說：「他們有牧師……」

　　右邊的老神官的冷笑聲更加刺耳，說：「牧師？一共放了幾個神術呢？別告訴我是十多個神術！在勇氣之神的位面，哪一個異位面邪神能夠把神力傳輸進來？這已經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了吧？埃辛神官，我以前還覺得你很有智慧和擔當，沒想到你為了掩飾這次的失敗，竟然會編造出這種沒有常識的謊言！」

　　埃辛張了張嘴，一時無言以對。老神官說得沒錯，即使他自己，在親眼看到那個牧師施展了不止十個神術之前，即使佛薩男爵的殘兵帶出來的消息彙集起來也指出了這個事實，他也是不曾採信的，一度認為是男爵手下為了卸責的託詞。

　　雖然知道後果，但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後，埃辛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那個牧師，的確施放了不止十個神術。」這樣的回答有可能會引起處罰加重，但是，他一定要向大神官發出警告。

　　這句話一出，高台上的三位老神官都變了臉色。不是因為驚訝，而是因為憤怒。沉寂片刻之後，中央的老神官才分別向左右問：「如何處置？」

　　左邊的老神官猶豫了一下，臉上現出一絲不忍，於是說：「絕地苦役吧。」

　　右邊的老神官重重地哼一聲，凌厲地目光狠狠盯了埃辛一眼，然後才說：「絕地苦役！」

　　中央老神官點了點頭，望向埃辛，說：「埃辛，由於你的失職，致使神殿被毀，聖物遺失，神殿騎士團全軍覆沒，因此，神官團一致裁定，判你進入絕地服苦役，期限五十年。你可有異議？」

　　埃辛搖了搖頭。其實這已經是神官團在維護他了，雖然絕地苦役很少能有活過三年的人，而他身為神官，也最多能夠支撐十年而已。但是比起立刻處死，還是給他留下了一線生機。即使是絕地苦役，也還是在大赦的範圍裡，如果運氣夠好，並非完全沒有生還者。

　　中央的老神官最後說：「埃辛，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埃辛抬起頭，堅定地說：「我最後的要求，就是盡快派出戰鬥神官團和至少一百名神殿騎士，剿殺這批入侵者，一個不留！」

　　老神官面有難色，最後終於嘆了口氣，說：「埃辛，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近期又有一批入侵者到來，而且實力強悍。大神殿的戰鬥神官團和一半高階神殿騎士都被抽調走，去圍剿那批入侵者了。現在戰果已經出來了，聯合了兩個大神殿的戰鬥神官和神殿騎士們……全部戰死。」

　　「什麼？！」埃辛幾乎從地上站了起來。

　　「所以，現在佛薩男爵那邊入侵者的事情必須得暫時放放，靠加列昂伯爵的軍隊去處理吧，我們需要全力擊殺這些入侵者。這一次已經驚動了主神殿的樞機主教們，很快就會組成一支討伐入侵者的神殿軍團。」

　　埃辛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但是我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再強大的入侵者，如果沒有牧師，總是會被剿滅的。但是這批入侵者不同，他們會在這裡生根，成長，最終毀滅整個位面！」

　　「夠了！埃辛，我已經受夠了你不切邊際的想像！」右邊的老神官怒斥著，「如果你不是成天活在自己的空想裡，而是多花點時間研究勇氣之神的教義，你的成就應該遠遠超過現在！」

　　「也許吧…….」埃辛嘆息著，卻沒有再分辯，而是任由兩名神殿騎士把自己拖了出去。

　　這天一早，李察就帶著隊伍從前進基地出發，這將是一次長時間的離開，誰也無法預測歸期。

　　兩頭食人魔和剛德各自背了一個大箱子，其他人則帶上自己的裝備和補給，向森林深處走去。因為缺乏運輸工具，還有大量的物資不得不拋棄在前進基地裡。銷毀還是留下，這個選擇花了李察幾分鐘時間，隨即他遵循了自己的自覺。就把這些物資放在這裡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佛薩男爵的實力，至多充當一段時間的管理人而已。等李察回來時，這些都將被連本帶利的收回。

　　前往西北方向的道路其實並沒有標準的公路，都是些蜿蜒在深山和原始森林中的小徑，方圓數百公里內都杳無人煙，平時也只有冒險者才會偶爾經過。即便如此，為了隱匿行蹤，李察還是避開了已經成型的小路，指揮母巢提前趕過去，在通道平行大約三、四里的地方開出一條新的道路。安全倒不是問題，因為母巢所過之處，所有有威脅的生物都被一掃而空。

　　現在李察帶領隊伍行進的就是母巢經過的路線。

　　通行十分順利，森林中一片寂靜，不要說大型魔獸，就連大點的野獸都看不見一隻。一路上還經過了幾個地精或是穴居怪的營地廢墟，可是裡面同樣沒有一點生氣，看痕跡就是剛剛廢棄不久。

　　整整走了一天，始終都是在死氣沉沉的環境下，除了李察之外，其他人的情緒都漸漸開始低下去，連一開始精神很好不斷插科打諢的食人魔兄弟都有些笑不出來了。在這片宛若死地的森林中走得久了，每個人的心頭都難免籠上一層陰悒。

　　只有李察知道是什麼原因，因為這是母巢覓食的路線，一路上的危險魔獸幾乎都成了母巢的食物，而倖存的野獸在嗅到母巢的氣息後，也不敢再進入它的活動區域。

　　李察忽然停下腳步，閉上眼睛，仔細感應著什麼。在意識之海中，一道明顯的波動從遠方傳來，那熟悉的氣息是母巢，幾乎同時李察感覺到母巢身邊的迅猛獸忽然開始減少，轉眼間就有三個生命的光點熄滅！

　　「母巢，怎麼回事？」李察吃了一驚，立刻問。

　　「這裡有一個很奇怪，也很強大的敵人。主人，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母巢的回答傳來。李察一怔，這還是母巢第一次向他求援。他立刻判斷了一下位置，比較幸運的是，雙方距離已經不到十公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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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三　亡靈法師　上

　　「頭兒，怎麼回事？」剛德問。

　　李察張開了眼睛，說：「作好準備，我們又要戰鬥了，可能是場苦戰！」

　　剛德一怔，咧開大嘴笑了，說：「好事啊！」

　　水花則輕輕抿了抿嘴唇，眼睛也亮了起來。

　　其他人也大多精神一振，在沉悶的森林中走得久了，來上一場戰鬥也很不錯。

　　李察感應著母巢的方位，加速向戰場趕去。走出幾公里後，地形就逐漸傾斜向下，然後一個籠罩在灰色霧氣中的沼澤就出現在眾人視野裡。

　　在濃濃灰霧中，母巢那無比龐大的身影若隱若現，看到它的人都不禁一陣失神。哪怕是食人魔兄弟，看到高度超過兩米，從頭至尾足有六米長的母巢，也愕然停下了腳步。三分熟用力抓了抓頭盔，看樣子有些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母巢正在戰鬥，它不斷發出尖銳的嘶叫聲，笨拙而緩慢地移動著，一道道酸液四下噴濺，寬大而略顯乾癟的腹部不斷張縮，每下鼓動都會從褶皺縫隙中噴出大團黃綠色濃霧，隔著很遠就能聞到濃郁的酸辣氣息。母巢周圍十米處處佈滿了這種酸霧。即使是皮糙肉厚天生就具有自然抗性的食人魔，也不敢隨意衝進這種和六階法術酸霧術威力相當的霧氣中。

　　李察瞳孔一縮，雖然沼澤地的灰霧和母巢的酸霧交織著十分影響視線，但他已經看清正和母巢戰鬥的竟是數以百計的不死生物！而且還有更多無以計數的不死生物從濃霧中蹣跚著走出。

　　在母巢周圍，十幾頭大多帶傷的迅猛獸正和數量以十倍計的不死生物拚死廝殺著。雖然這些不死生物都是些低級的骷髏和殭屍，可是迅猛獸無論撕咬還是撲擊，都很難擊退它們，斷掉一根臂骨或者脛骨根本不影響不死生物們的活動，除非把它們完全擊碎。而母巢的酸液或酸霧攻擊對不死生物效果有限，白骨雖然腐蝕得嗤嗤作響，不斷發黑，卻要過上一段時間才能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還不如用那對小小刀鋒切割還來得容易些。

　　戰場是在一片沼澤的邊緣區域，到處都是泥漿，迅猛獸在這種地形下速度優勢也難以發揮。骷髏和殭屍們一個個前赴後繼地撲向迅猛獸。迅猛獸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眼看著又是一頭被壓倒，數十隻骷髏和殭屍一波波湧上，徹底把迅猛獸按進了泥漿內。

　　而母巢龐大的身軀上更是爬滿了骷髏和殭屍，周圍則圍著至少上百的不死生物。不過低級不死生物的攻擊力相當有限，暫時還無力帶給母巢實質性的傷害，也攻不破母巢堅逾鐵石的外殼。

　　哪來這麼多的不死生物？

　　「母巢，停止釋放酸霧！」李察迅速判斷出酸霧對不死生物傷害有限，卻讓自己這批人都不敢接近母巢周圍。

　　然而就在這時，從沼澤深處忽然傳來一道強烈的精神波動，直接落在母巢身上。母巢動作即刻停滯了一下，發出痛苦地嘶叫。而和母巢靈魂相連的李察也覺得意識中像是扎進了一根針，彷彿一道白光掠過腦海，大腦似乎被瞬間清空，這樣的感覺只是一剎那，意識裡的所有契約驟然亮了一亮，白光立刻散裂開來分成了幾股，而李察也隨即恢復清醒，只留下一點余痛以示不是幻覺。

　　這是精神系的魔法，精神鞭苔！

　　就在母巢意識空白的瞬間，又是一道精神波動從沼澤深處傳來，這一次則讓母巢在瞬間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雖然失控僅有短短一瞬，母巢就恢復了正常，然而李察卻察覺了後一道精神波動的實質。

　　精神控制！在很多精通精神系魔法的大魔法師手中，這是控制魔寵的前奏，接下來就是魔法奴役了。

　　只是母巢和李察靈魂相連，而李察又通過靈魂契約和水花，以及四個簽訂了魔法契約的職業者相聯。想要控制母巢，就等如是要控制住所有的人，這怎麼可能？李察本身意志就是極為堅定，剛德的意志不比李察弱多少，兩頭食人魔和奧拉爾的意志同樣不弱。然而在這一次攻擊中，最讓人意外的竟是水花！

　　這個少女的想法一向乾淨而簡單，靈魂純淨得有如一杯白水，可是當精神波動中的控制意圖顯現後，水花忽如火山般噴發了！

　　她一頭參差不齊的短髮無風豎起，張口發出一聲無聲尖嘯，一縷極為純粹的殺意猛然迸發，順著精神波動逆向而行，凌厲無匹地反攻！李察雖然有點驚訝，但是毫不猶豫地把精神力延展過去，如助燃劑般轟得一下把殺意催生得更為凌厲。

　　沼澤深處隱隱傳來一聲咆哮，然後所有的不死生物都靜止了片刻，然後才再次動作，這次它們的動作明顯遲緩了一些，攻勢也顯得雜亂無章，再也沒有原本嚴密的陣線和配合。

　　李察眼中寒光一閃，咬牙說：「看來這裡躲著一位亡靈大法師，居然想控制母巢，他的胃口還真不小，膽子也夠大！」

　　李察右手一伸，喝道：「刀！」

　　一名步戰騎士早把無名長刀送到李察手裡。流砂則默默走過來，伸手在長刀上一抹，於是刀鋒上立刻燃燒起淡淡的聖火。

　　水花眼睛一亮，默默地將永眠指引者伸到流砂面前。流砂抬起眼睛，看了看少女，才伸手為水花的妖刀布上聖焰。

　　「這東西好！」剛德大聲讚嘆著，厚著臉皮把自己的大斧也伸了過來。片刻之後，人人的武器上都燃燒著聖焰。據流砂說，這種聖焰可以燃燒大約九分鐘，和她的神眷者等級相當。

　　在李察的命令下，母巢已經從沼澤邊緣爬出，緩緩向眾人移動過來。在它身後，那片黃綠色的酸霧依然凝聚不散。殘存的十頭迅猛獸也擺脫了低階不死生物的糾纏，也開始向李察靠攏。至於所有的工蜂，李察已經在泥漿中看到了它們的屍體。

　　李察大步走到沼澤邊緣，長刀輕輕一掃，將兩具骷髏攔腰切成兩段，又劃開了一頭殭屍的肚腹。轟的一聲，骷髏和殭屍都如被投進了火星的油桶，竟猛烈燃燒起來！它們身上熊熊冒起的都是淡金色的神火，轉眼間就被燒成了灰燼，就連只被劃傷的殭屍也是如此。

　　「裡面藏著的東西聽著，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刻出來投降！」李察的聲音在魔法作用下迴蕩在沼澤上，激起回聲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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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四　亡靈法師　下

　　不過回答他的，卻是從四面八方圍攏上來的骷髏和殭屍。李察高高舉起燃燒著聖焰的長刀，然後緩緩壓向前方。於是他身後各種咆哮和怪叫紛紛響起，一個個窮凶極惡的傢伙操著附加了聖焰的武器，號叫著撲向成群的不死生物。

　　然而最快的卻是水花，少女雙足踩踏在泥漿中如履平地，瞬間已自李察身邊掠過，撲入不死生物群中。

　　在她身後，朵朵水花正徐徐散開，宛然若蓮。

　　一個個不死生物紛紛被點燃，醒目得猶如火炬，在濃霧沼澤中勾勒出了一條聖焰之路。流砂的聖焰對於不死生物效果之大，遠遠超出眾人最狂野的想像。近千不死生物組成的陣線，就如融化的奶酪般不堪一擊。

　　很快眾人就清理了所有的不死生物，來到了沼澤中心，此時李察刀尖的聖焰效果正好消失。

　　一座孤島出現在李察的視野中，孤島上最醒目的是一座二層小樓，簡陋陳舊似乎已經有很長的年頭。

　　一個高瘦的男人正站在門前。他看上去已有三十多歲，頭髮凌亂地披散著，兩個深深的青黑色眼袋和蒼白的臉色一樣讓人印象深刻。他身上的法師袍已經髒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嘴唇上沒有一點血色，鐵青發紫。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簡直和殭屍沒什麼區別。

　　李察踏上了小島，嚓的一聲，把長刀擦在地上，眯著眼睛看了看小樓前的男人，淡淡地說：「居然想控制我的魔寵，膽子的確夠大！這算是打劫嗎？」

　　男人緊皺著眉，目光一直停留在流砂身上，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了句：「好可怕的神官！」然後目光才掃過其它人，看到水花時，瞳孔不禁微微一縮，顯然水花那記精神反擊給他留下的印象，或者說是傷痛，極為深刻。

　　直到最後，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回到李察身上，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不確定地問：「法師先生？」剛才李察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記接一記的大範圍殺傷刀術，可是現在他卻又在李察身上感覺到十分強烈的魔力波動。

　　「九級魔法師。」李察淡淡地回答。

　　在男人觀察其它人的時候，李察則是直接扔過去了一個偵測術，奇怪的是對方象沒有感覺似的，並沒有用魔法屏蔽。反饋回來的結果讓李察有些吃驚，這是一個高達十二級的亡靈法師，而且擁有超過90的構裝承載力，以及多達六個的構裝位置。

　　亡靈法師深深看了一眼李察，說：「那麼尊敬的先生，按照法師間的傳統，我想要和您單獨進行一場魔法決鬥。雖然我的等級要高於你，但是我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僕從，並且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魔力。所以這個要求並非不公平。」

　　李察意味深長地問：「法師的傳統？在其它法師眼中，會認為你也屬於他們中的一員嗎？」除了在深淵、地獄這種天生邪惡的位面，即使是大部分黑暗諸神控制下的地方，也對侵擾死者安寧、玩弄靈魂的亡靈法師並無好感。

　　男人臉色大變，隨即變得扭曲猙獰，吼叫著：「說得也是。既然整個大陸的人都認為我們是邪惡而嗜血的，那就這樣認為好了！我不想胡亂殺人，所以已經躲到了這裡，卻沒想到還是被你們找到了。既然你們不肯承認我作為法師的權利，那就一起上來吧！我會撕碎了你們！」

　　李察仔仔細細地看著亡靈法師，視野中跳動的數字逐漸清晰。他的魔力的確所剩無幾，而且幾乎所有的永久召喚物都被斬殺乾淨，一個沒有不死生物的亡靈法師，就像是沒有騎馬的重裝騎士。

　　一瞬間，李察就已經制定好了接下來的戰術，於是說：「雖然你不為其它法師所承認，但我還是願意按照的法師傳統和你進行一場魔法對決。」

　　「頭兒！用不著這樣吧？我們一擁而上，直接就把這傢伙湊趴下不就行了？您對付敏泰不就是這樣幹的嗎？」精靈詩人在一旁說。他是最後一個被流砂加持神術的，現在長弓上聖焰還沒有熄滅，射出的箭對亡靈法師有巨大威脅。

　　李察一擺手，制止了精靈詩人，說：「不，他和敏泰不一樣，這是一個法師。」

　　法師？雖然亡靈法師也是法師，不過奧拉爾卻不明白法師和戰職者為什麼要區別對待。

　　亡靈法師僵硬的臉色卻為之一動。他整理了一下法師袍，上前兩步，嚴肅地說：「我叫山德魯，十二級亡靈法師。」

　　李察則把長刀隨意地往旁邊一插，走上一步，回答：「李察，九級魔法師和魔紋構裝師。」

　　聽到『魔紋構裝師』這個詞，山德魯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明顯沒有聽說過這個職業。

　　魔法對決很快開始，李察和山德魯相隔二十米遙遙相對。

　　當山德魯開始頌唸咒語時，雖然無法馬上從語言判斷出魔法類型，但是隨即看到亡靈法師身前浮現出一個深灰色的魔法陣，裡面瀰漫著濃郁的死亡力量，並且這股力量從形成開始就一直在躍動，似乎有什麼活動要破陣而出。憑藉魔法感應，李察判斷出這應該是一個不死生物召喚術，以山德魯的等級，顯然一個高級不死生物很快就會出現在這個位面。

　　魔法陣不斷向四周發散恐懼、陰森、驚悸等負面能量，不死生物還沒現身就已經傳遞過來如此之強的精神影響，顯然這是一個強有力的魔法，惟一的缺點就是施法時間太長了點。

　　而李察根本沒有施放魔法的意思，直接從懷中取出承載之書的殘頁，隨手一抖，默發啟動，五頭凶暴狼就出現在戰場上！它們咆哮著一擁而上，噼噼啪啪十幾道森森然的綠色和藍色光芒在亡靈法師體表拚命竄動起來，那是法師的護體魔法，兩頭凶暴狼被彈開，但是仍然被剩下幾頭的強大衝力撲倒，準備了一半的亡靈召喚自然中斷。

　　李察耐心等了片刻，直到山德魯快要支持不住，這才揮手放出一記驅離術，把五頭凶暴狼分解成純粹的魔法能量。在五頭凶暴狼的攻擊下，物理盾類的護體法術已經幾乎消失殆盡，山德魯身上襤褸的法師袍幾乎變成一根根布條，遍體鱗傷，不過要害部位的法術防禦效果還搖搖欲墜的存在著，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勢。

　　看到李察走近，山德魯掙紮著坐了起來，先是整理了一下破爛不堪的法師袍，然後說：「能夠死在公正的魔法對決中，也是我的榮耀。動手吧！」

　　李察望著山德魯，說：「你很想死？」

　　「當然不！我還有太多的魔法猜想要去驗證和實現……可是我是邪惡的亡靈法師，根本不為任何人類的國度所容忍，一旦被人發現，就是被送上火刑架的命運。」山德魯苦笑著說。

　　即使在諾蘭德，亡靈法師也非常稀少，並且幾乎被一切生靈視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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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五　染血之地　上

　　「雖然我給了你一個你所希望的魔法對決，但是你畢竟是一個亡靈法師……」李察沉吟著說，山德魯的神色黯然少許。不過李察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燃氣希望：「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機會，十二級的大法師應該得到足夠的尊重。在我作出最終的決定之前，你就是我的俘虜了。我希望能夠看到亡靈法師也是高貴法師中的一員。但是這樣的話，我就會冒很大的風險，比如說逃跑，或者是偷襲……」

　　山德魯顧不上渾身的傷痛，挺直身體，傲然說：「如果以魔力為衡量標準，我不比任何大魔法師差！而我的尊嚴和驕傲，甚至比那些已經被世俗享樂腐蝕了的大魔法師們更加強烈！我可以以亡靈君王的名義起誓，在被俘虜期間，絕不會做出有損身份的事。不過我想問一下，您為什麼要俘虜我？是打算把我獻給哪個王國嗎？如果是這樣，那麼就請現在處死我。我是不會願意被釘在火刑架上示眾的！」

　　李察翻找著腦海中記憶的資料，淡淡地說：「一個十二級的亡靈法師，如果獻給一位國王或者是哪位神明的話，應該會得到不少賞賜或是神恩吧。」

　　山德魯沉默了一下，才說：「的確如此。如果把我獻給國王或者大公，那麼你可以至少得到一個爵士的頭銜。如果把我獻祭給神，也會有不俗的神恩，甚至十級以下的神官可以直接晉級。」

　　李察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身後的流砂忽然說：「對永恆與時光之龍來說，亡靈法師也是一個不錯的祭品。雖然這裡沒有神殿，但是可以通過我的時光之書來獻祭和積累神恩。」

　　這句話一出，李察看向山德魯的目光立刻就有些變化，而亡靈法師的臉色顯然也不可能好看到哪裡去。流砂的聖焰對不死生物的傷害極大，儘管她等級還不高，可是山德魯看到她時，眼中仍然畏懼居多。

　　上上下下把亡靈法師打量了幾遍後，李察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真是有些捨不得這麼珍貴的祭品……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暫時不會把你獻給神，更別提某位國王。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染血之地，那裡只有強盜頭子、奴隸商人和野蠻人，沒有國王，也沒有大公。不過，亡靈君王見證的誓言雖然說明了你的誠意，但這樣還不夠，你看，顯然我們的信仰完全不同。你需要更進一步的說服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山德魯點了點頭，說：「請稍等。」說完就鑽進破敗的小樓，片刻後捧著一個精緻的盒子，遞到了李察面前。

　　「這是由魔鬼顱骨打製而成的魔法匣，是我為自己準備的。如果我能夠達到十六級，就準備在生命臨近盡頭時把自己轉換成巫妖，這就是我將來的命匣。對於一個亡靈法師來說，它是無價的。」山德魯解釋說。

　　李察點了點頭，收起骨匣，然後說：「那麼歡迎你，山德魯，我們前往染血之地的隊伍又多了一位成員！」

　　就在山德魯收拾東西的時候，李察則站在母巢面前，把一塊塊魔力水晶喂給母巢，這是母巢點名要的食物。

　　站在近處時，才會真正感覺到母巢的龐大和可怕，尤其是那黑油油的外殼，充滿整個視野的時候，總給人以一種面對黑洞的壓迫感。即使有靈魂上的聯繫，李察也覺得母巢在視覺上的衝擊有些過於強烈了。

　　一塊塊魔力水晶被李察拋出，母巢即刻直接吞食下去。在吞吃了二十塊魔力水晶之後，母巢暫時停止了進食，靜靜地趴了幾分鐘，甲殼內部忽然響起連續不斷的噼啪聲，隨後母巢的意志再次和李察聯通。

　　「主人，我現在已經積累了足夠的能量，可以晉級到二階母巢。現在您需要為我選擇一個新的強化能力方向。目前可以選擇強化我本身，也可以選擇強化戰鬥單元。我本體的強化有三種選擇，包括增強速度，增強防禦，以及增加戰鬥單元創造能力。而在戰鬥單元方面，您可以選擇為迅猛獸增加一項額外的強化能力，也可以在兩種新的戰鬥單元中選擇一項來發展。」

　　接下來，李察的意識中就增加了大量資料。其中包括兩種新的戰鬥單元，一種是和蝙蝠很相似的吸血飛翼，這是一種快速的飛行魔獸，有著很強的感知能力，可以用於快速偵察和警戒。它們的單體戰鬥力雖然不強，但是一旦形成足夠數量，還是十分可怕的。特別是未來進化出毒素能力時，戰鬥力就相當可觀了。母巢一枚卵可以孵化一頭迅猛獸，卻可以孵化六隻吸血飛翼。

　　而第二種戰鬥單元風牙則看上去和普通的魔狼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四隻爪子顯得格外的大些。速度、複雜地型通過能力和可以噴吐風刃是它們的特點。噴吐風刃這種特殊能力類似魔法風刃，恢復週期也和人類法師相似，每天可以噴發三枚。綜合戰鬥力方面，風牙大體可以和七級戰士相當。

　　方才如果母巢身邊有足夠數量的風牙，就不會在沼澤地帶被不死生物糾纏住。風刃的範圍切割是群戰的好幫手。

　　李察反覆思索後，決定讓母巢先強化移動速度。母巢的戰鬥力雖然強大，但是過慢的移動速度已經成了它的致命傷。接下來，李察又留給母巢二十枚魔力水晶，讓它得到培育風牙的能力。現在李察一切考慮的出發點都是生存，風牙的外型看上去和魔狼沒什麼區別，而無論是人類、獸人還是野蠻人，都有馴養魔狼的傳統。那時候這一隊人帶上十幾頭風牙就不顯得多麼的另類了。

　　當李察再次率領隊伍踏上征程時，母巢已經完成了移動速度的強化。它的胸部甲殼變得可以打開，會露出裡面一排半透明的器官，這些器官可以讓它的自重減輕三分之一。而與本體相比過分短小的節肢則全部脫落，生長出新的、更加粗壯有力的節肢。等進化完成後，母巢的移動速度可以達到每小時十公里。

　　這個速度依然慢得可以，卻已是原本速度的一倍了。

　　完成第二次晉階後，母巢的意志也變得更加清晰和強大，它再次聯繫上了李察，說：「主人，如果你看到了先祖崇拜的神像或者是祭壇，可以帶給我，我十分需要裡面隱含著的神力。如果有足夠的神力，不光可以加快我進階的速度，還有可能形成我的第二意識。」

　　「第二意識？」李察問。

　　「就是一個新的，可以獨立思索的意識。它可以用於輔助指揮戰鬥單元，從而大幅提升它們的整體戰鬥力。」

　　「先祖崇拜……」李察記下了母巢的要求。此時他突然想起男爵領城勇氣之神神殿裡倒塌的神像，但是母巢卻問答，它現階段還無法觸碰這類真神的神力，需要晉級到七階以上，才有可能吸收真神的神力。

　　隊伍在高山和森林中穿行著，而在隊伍周圍遊走的不再是迅猛獸，而是風牙，並且以每天三隻的速度恆定增加著。當接近森林邊緣區域，李察決定自己帶著隊伍加快行進速度，而把所有的迅猛獸都留給母巢用以護衛和獵食，母巢將在這片食物豐富又沒有天敵的區域裡慢慢前進，並且力爭在李察找到落腳點前，補足所需能量。

　　十天之後，李察終於走出了森林，一片蒼莽荒涼的世界在他眼前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