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零章 搶親
九月二十八,槿黛女醫館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青黛穿了一身紅艷豔的嫁衣端坐正堂,如瀑的青絲盤了起來,頭頂戴著一頂赤金鑲明珠的鳳冠,小臉兒映得比花還嬌豔。
小丫頭從來沒戴過這麼華麗的裝扮,皺著秀眉把腦袋搖來搖去,惹得替她梳妝打扮的甲乙丙丁四女抿著嘴偷偷直樂。
醫館的護士、僕婦,還有常來女醫館的許多夫人小姐圍著道賀,都誇蘄州女醫仙專擅岐黃,又生得明艷嬌媚,和少年英雄秦長官正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
要說美中不足的,就是秦林被革去官職,現在乃暫時留任、戴罪立功之身,婚嫁不能擺官銜執事,場面上怕是不夠隆重——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可是很看重這些的呀!
“等等,鬢角這裡髮絲翹起來了,”翰林府高小姐親自動手替青黛整理著頭髮,見她青絲油光水滑,更襯得容顏嬌豔無雙,心頭羨慕之餘又有些惋惜。
正聽得身後幾名大家閨秀議論官銜執事,高小姐笑笑:“也不盡指著秦長官那邊,咱們李家妹妹自己也有嘛,李老爺是四川蓬溪知縣,太老爺是太醫院太醫、敕封文林郎、楚王府奉祀正,也有官銜執事呢。”
夫人小姐們撇撇嘴不以為然,像蓬溪知縣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在大明留都南京城裡頭算什麼呀,遠不像從五品錦衣衛副千戶的官銜,打出來那麼冠冕堂皇嘛。
青黛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她甚至很奇怪為什麼早上要先到女醫館呆著,然後再接親接回秦林的宅邸——難道不是一直住在秦哥哥家裡的嗎?
早上她問出這話的時候,連爺爺李時珍都拈著鬍鬚大笑一場呢。
在少女看來,和秦哥哥結婚這種事情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什麼花轎不花轎,都是坐著好玩,而鳳冠霞帔這些東西,她還嫌繁瑣呢;至於官銜執事嘛,小丫頭更加不稀罕,她只想著從今往後可以和秦哥哥永不分離,就低著頭抿著嘴偷偷直樂啦!
“官銜牌子很好玩么?”青黛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為什麼結親一定要打出來呢?”
“嗨呀,這個傻丫頭!”一位素來喜歡青黛的主事娘子,身上也有朝廷六品安人的誥命,忍不住叫起來:“結婚這種事情,女人一輩子就榮耀這一次,怎麼不要打官銜執事?像那平民百姓,就看男女兩家的彩禮陪嫁有多少箱籠物件;咱們這種官宦人家,就要看官銜執事,執事越多,越是風風光光。”
這主事娘子姓齊,她出嫁時丈夫還只是個七品的翰林編修,但丁卯科舉人、甲戌科進士、天子門生、吏部觀政、翰林編修等等官銜執事,打了半條街,好生榮耀。
此時侍郎夫人、尚書小姐都多的是,齊安人說這話倒也不是炫耀,確實是替青黛有幾分抱不平。
通政司正堂黃敬齋的女兒黃小姐卻有幾分惋惜的搖了搖頭,低聲對旁邊幾位相熟的閨閣千金說:“秦長官自是少年英雄,可如今前途未卜……傳說蘄州的荊王世子朱由樊也中意咱們這位女醫仙,唉,要是能嫁給世子,那天潢貴冑、天家氣派,可就與今日不同了。”
“是啊,”另外幾位小姐也吃吃的笑:“聽說自從青黛妹妹離開蘄州,世子形銷骨立,真是好生癡情呀!”
嗯,朱由樊確實形銷骨立,不過……
……
秋風落葉,滿樹黃花,蘄州荊王府中,俊美瀟灑的世子朱由樊一襲撒金夾紗袍,修長的手指捏起紫毫湖筆,在那澄心堂玉版紙上寫道:“秦世兄見信如晤,自蘄州一別經年,兄之英風銳氣似在眼前……”
朱由樊的雙眼之中,帶著莫名的惆悵,離愁別緒順著流不盡的長江水滾滾東下,直至六朝金粉的南京城。
……
嘶——秦林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一陣蛋疼。
要嚴防死守!
越是最後一刻,越不能絲毫鬆懈,徐辛夷那女魔頭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派遣錦衣校尉們打探的結果也符合秦林的猜測,魏國公徐邦瑞突然將周進忠、吳廣孝、鄭思仁、王守義四名京衛指揮使招入府中,隨後神策衛、廣天衛、鷹揚衛、府軍衛的精兵各抽調一百也進了魏國公府,明顯準備著大動作。
“哼哼,徐辛夷這傢伙,還想和我搶小青黛?”秦林嘿嘿冷笑,他也針對性的做了一番佈置。
黃昏時分,秦林的宅邸之中鼓樂大吹大擂,秦林頭戴無翅烏紗,身穿明黃色飛魚服,腰間鸞帶,腳下官靴,簪花披紅,騎著踏雪烏騅從府中出來。後面陸遠志、牛大力等親信率領十名親兵校尉扈從,又有庚字所全體校尉力士,乃至南京千戶所的眾多錦衣弟兄,烏壓壓一大群。
現而今都曉得張尊堯是個銀樣蠟槍頭,大傢伙兒盡數來替秦長官捧場,再說了,結婚這種事情誰還能管著咱們?
到了槿黛女醫館,開門錢送了幾封,大門洞開,裡面也是鼓樂吹打,陸遠志、韓飛廉領頭,加上另外六名親兵校尉把八抬大轎抬了出來,後面是送親的許多女眷轎子。
剛走到街上,就聽得大街西頭魏國公府方向蹄聲如雷滾過來,人喊馬叫不曉得多少兵馬。
坐在馬背上的秦林嘿嘿冷笑,“哈哈,老子早猜中有這一齣……”
錦衣校尉們盡皆失色,他們最多只有繡春刀,人人徒步,和反賊打架倒也罷了,可沒辦法和朝廷經制大軍對抗呀!
“讓開大路,”秦林摸著下巴笑得極其奸詐:“看他們要怎地,朗朗青天,還要搶親嗎?”
眾人面面相覷,魏國公府小公爺早已成親,未婚的只有徐大小姐,現而今究竟是誰要搶誰?
抬轎子的陸遠志和韓飛廉卻是早有準備,假模假樣的怪叫一聲,把大花轎丟開就跑——花轎中才不是青黛呢,真正的新娘子,坐在後面女眷轎子裡面!
萬萬沒想到,週進忠、吳廣孝等四名指揮使帶著人馬徑直衝到秦林身邊,四員大將親自出手,秦林猝不及防,登時被擒下馬來,隨即眾多兵將簇擁,飛也似的跑了。
怎、怎麼會變成這樣?陸遠志和韓飛廉面面相覷。
花轎裡坐著的遊拐子也伸出頭來:“搶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