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風陵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庚新】宋時行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31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48:46
第六六章 余黎燕

彥修,是劉子羽的字。

季霆笑呵呵道:「公函上寫的明白,羅大郎尊翁發配太原府。這是開封府所斷,更竟提點刑獄司核查,怎可以擅自改變?這件事就算是到了府尹那邊,也做不得主,而且更改公函,還要往來開封,牽涉三府,就算令尊那邊也會非常難辦。

羅大郎既然已經來了太原,不如讓他留在我身邊做個書記。

至於大郎尊翁,想來體弱多病,往忻口寨有些辛苦。就留在太原,我營中尚少一個料場知事,便讓他暫代領料場,與大郎也好有個照應,不知大郎可願屈就呢?」

忻口寨,隸屬忻州團練所轄。

季霆雖然不當什麼實權,可想要更換個料場知事,卻非什麼難事。

就算是太原府尹,也不能因為這麼一件小事,薄了季霆臉面。反正都是看管料場,到哪裡都是看管。相比之下,羅一刀留在太原府,比之忻口寨卻要好上百倍。

羅德頓時喜出望外,「敢不尊團練之命?」

去真定?

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劉子羽的態度,應該能得到些許照顧。

可問題是,羅一刀怎麼辦?正如季霆所說,羅一刀發配太原府,是開封府判決,已經經過提點刑獄司核查,更留有備案。如果更換發配地,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裡面牽扯到三府之間的協調,說難也不難,可說不難,還真就有一些麻煩。

劉子羽看著季霆,苦笑搖頭。

他大概能明白季霆的心思,既然羅德能得他看重,想來也有些本事。而季霆身為忻州團練,身邊也需要幕僚幫手,所以更不會眼睜睜看著劉子羽在他眼皮子下挖墻腳。

書記這職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季霆自己就能委任。

相比之下,劉子羽就沒有季霆這種便利。他老子劉韐是真定宣撫不假,可他劉子羽,還只是個從七品的衛尉丞,也就沒資格招攬幕僚。所以,劉子羽雖然看羅德很順眼,偏又無法招攬。也罷,大郎留在太原府,說不得也會有另一番機遇。

至於冷飛和羅格,真傻了眼。

怎地這一眨眼,羅德就變成了忻州團練使的書記?

雖然不算多大的官職,可是比他們這等解差,卻高貴不少。兩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感慨才好。這人啊,真的是說不準。當初羅德離開東京時,誰又能想到,這傢伙能在太原遇到一番機遇呢?真個是時也,命也,誰也強求不得。

若羅德沒有隨羅一刀來太原,而今怕只能呆在玉尹的鋪子裡,當一輩子的賬房吧……

對了,小乙怎麼辦?

兩人突然想起了玉尹,這心裡沒由來,平添了許多憂慮!

這回去開封,又該如何與九兒姐交代呢?小乙啊小乙,你可千萬不要出什麼差池。

黑衣人撤離長街後,便立刻分開。

很顯然,他們這次的伏擊行動經過極為精密的計劃,而且對太原府也顯得非常熟悉。

那個把玉尹拽走的黑衣人,大概有175左右的身高,體型略顯單薄。

他對太原府的道路了然於胸,帶著玉尹左一拐,右一拐,天曉得怎麼就轉入一條小巷。

在一個小院外停下,黑衣人見左右無人,一招手:「還愣著做什麼,趕快翻墻啊。」

「翻墻?」

玉尹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這好端端,捲入一場刺殺當中,還被一幫刺客帶走,恐怕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正想著,黑衣人手搭院墻,噌的一下子便翻了過去。玉尹猶豫一下,也緊跟著翻進去。

這院子裡,大約有五六百平方的大小,有一座兩層小樓。

院子裡還栽種著花朵,透出一絲別樣的動人。黑衣人走到小樓前,推門便走進去,玉尹緊隨那黑衣人進去,卻聽黑衣人道:「你在這裡等一下,那壺裡有水,渴了便自己動手。」

聲音很清脆!

玉尹這時候才留意到,這黑衣人竟是一個女子。

只見她上了樓,把玉尹孤零零一人留在一樓的客廳當中。玉尹打量了一下,便走到一張桌子旁,倒了一碗水,一飲而盡之後,便坐在椅子上,心裡面忐忑不安。

這女子,究竟何人?

正思忖間,卻聽腳步聲傳來。

從樓上走下來一個婀娜女子,彎彎的柳葉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鼻樑挺直,櫻桃小嘴……那張頗為精緻的面容,並沒有什麼刻意的雕琢,卻透著一股子颯爽英姿。

「南人,你叫什麼?」

她開口詢問,不過對玉尹的稱呼,卻有些不客氣。

從她對玉尹的稱呼可以看出,這女子並非大宋子民。雖著一身漢家女兒的打扮,可是給玉尹的感覺,絕非等閒之輩。

遼人?

倒是有可能!

若說與女直人仇恨最深的,而今怕就是遼人。

而聽她口吻,怕也是個遼人貴胄出身。那種貴胄子弟言語中獨有的傲慢,即便是刻意掩飾,也能聽出端倪。

「你這南人,怎地恁不知禮?

咱問你話呢,你卻不理咱……若不是看你剛才有些悍勇,咱才懶得顧你是死是活。」

少女一臉不愉,大聲說道。

這一生氣,偏又別有滋味,透著一絲刁蠻的可愛。

玉尹這才醒悟過來,忙起身道:「自家名叫玉尹,朋友們都稱我做小乙,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咱叫余黎燕。」

余黎燕?

怎聽上去,是個漢家女兒的名字。

不過玉尹卻敏銳覺察到,當少女說出自家名字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不太自然的光彩。

這是個假名!

玉尹已經可以肯定,眼前這少女,絕對是遼人!

他當下也不說破,只朝那少女一拱手,「還要多謝姑娘方才搭救之恩。」

「當然該謝咱,否則蕭賊焉能饒你性命?」

「蕭賊?」

「便是那女真生番的正使,本是個破落戶,卻背叛祖宗,投奔女真人……那賊廝心狠手辣,而且極是陰毒。若咱剛才不拉著你走,你殺了那麼多人,蕭賊豈能饒你?」

宋人稱金人為女直,是為了避諱。

而遼人則喚金人為女真,所以少女的這番話,更進一步落實了他遼人身份。

如今細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女直人正氣焰囂張,便是出使,也非常狂妄。而玉尹方才殺了好幾個女直阿里喜,以女直人那張狂性子,焉能放過玉尹?哪怕玉尹是為救劉子羽,恐怕劉子羽也難保他周全。現在想一想,還真有些後怕!殺人了……他居然真真的殺了人!

玉尹出了一身冷汗,不過旋即便恢復正常。

少女道:「你且在這裡住下,這裡很安全。

估計這兩天你們大宋的官兵,會封鎖縣城,想要出去並不容易。等過兩天風頭過去,咱再帶你離開。不管怎麼說,你這次是受了咱的牽連,絕不會對你不管不問。」

少女言語中,倒是沒有掩飾她遼人身份。

話語聽上去挺傲氣,可是玉尹卻沒有反感。這女子,倒是個直爽性子,頗有不讓鬚眉之風。只是……

玉尹想起了羅德等人,不免憂慮重重。

自己跑走了,那羅德他們可會有危險?

對了,劉子羽似乎挺器重羅德,說不得會關照他們……

不過如此一來,自己怕是要和羅德他們,暫時分離!玉尹想到這裡,不禁有些頭疼。

「對了,你們為何要刺殺那個蕭賊?」

余黎燕已經走出客廳,在屋簷下收拾花草。看她那輕鬆的模樣,若不是親眼看到她殺人,玉尹絕不會把她和黑衣刺客聯繫在一起。他站起身來,朝余黎燕問道。

余黎燕卻未回頭,只淡淡回道:「不殺他,難道任由他去開封府,和你們那宋朝皇帝勾結嗎?」

話語中,透出對徽宗皇帝濃濃恨意。

玉尹倒是可以理解,當初徽宗皇帝和金人簽訂了海上盟約,要夾擊大遼……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徽宗皇帝撕毀了當初和遼人的盟約。不管大遼國是因何而滅亡,但宋朝的背信棄義,絕對是其中的一個因素。所以這余黎燕對徽宗沒有好感也在情理之中。不止是余黎燕,而今怕是遼人貴胄裡,也沒幾個人對徽宗有好感。

可這些事,和玉尹何干?

他復又坐下,把身上的包裹取下來,放在桌上。

這次事發突然,玉尹除了一個小包裹之外,只帶了一個腰包來。安道全給他配的藥還在,羅一刀送他的刀譜和樓蘭寶刀也在。只是其他諸如衣物,都在酒肆中。

身上血跡斑斑,卻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這時候,卻見余黎燕復又走進客廳,指著客廳旁邊的一件廂房,「傻坐在這裡幹嘛?那屋子裡有可以換洗的衣服,卻不知道是否合身。你且將就下,待回頭離開這裡,再做打算。對了,你這身衣服別要了,待會換下來,咱便燒了,免得麻煩。

還有,這兩日你便住在樓下。

咱先警告你,休要有非分之想,更不可上樓,否則別怪咱心狠手辣……」

說著話,余黎燕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劍,朝著玉尹揮舞了一下,便噔噔噔上樓去了。

這女人,怎地恁剽悍?

玉尹坐在椅子上,目送余黎燕那婀娜身影在樓梯上消失,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受……
匿名
狀態︰ 離線
132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49:03
第六七章 大遼貴胄

廂房有點雜亂,似是不久前有人在此居住。

床上還有兩件月白色的長袍,做工不凡,價格嘛……恐怕也不會便宜。只是這衣服似乎大了些,穿在身上略顯寬大。好在挽起袖子,還能將就,倒也還能將就。

玉尹知道,自己而今不方便露頭。

與其跑出去給羅德他們添麻煩,倒不如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先躲過風頭,在離開太原。只要離開太原,便天高任鳥飛。到時候他大可以返回開封,也就相安無事。

一邊清理房間,一邊想著事情。

玉尹總覺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麼,又有些模糊,說不太清楚。

在清理床鋪的時候,玉尹突然發現在床腳擺放著一支嵇琴。莫非這房間的主人,也好用嵇琴嗎?他拿起來,仔細打量,卻發現這嵇琴的做工,絲毫不遜色於當初在大相國寺,朱紅贈給他的那支嵇琴。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琴絃,是罕見的青紋弦。

所謂青紋,就是用白馬的鬃毛製成。這裡說的白馬,可不是普通的白馬,而是一種生長在青海地區的汗血寶馬。據說這種馬,是當年吐谷渾培育出的品種,鬃毛白中帶青,若不仔細看,恐怕也難以覺察。一匹汗血寶馬,也只有那麼幾根帶青的鬃毛,也就變得更加稀有。在開封府,這樣一根143綸的青紋琴絃,價值二百三十多貫,而且是有價無市。除了少數人可以擁有,普通人根本就買不來。

在後世,琴絃的材料已經發生了許多變化。

但真正的琴家,還是喜歡用這種類似於原生態的琴絃。

玉尹留意到此時,也是非常驚訝。

這嵇琴就不用說了,做工講究,價格不菲;而這種青紋弦,只怕唯有皇親貴胄才能擁有。

難道說……

玉尹正思忖著,忽聽外面傳來敲門聲。

緊跟著,腳步聲噔噔噔響起,想來是余黎燕下了樓。

「殿下已經脫險……只是被那善應打碎了肩膀,還受了內傷,所以一時難以行動。

殿下吩咐,刺殺既然失敗,此地便不可久留。

奴婢已安排好了車仗,明日晌午時來迎接殿下,先離開陽曲,而後盡快返回天德軍……奴婢帶來了吃食,殿下先用了膳,好生休息一晚……這裡很安全,殿下勿憂。」

也虧得玉尹六識敏銳,斷斷續續聽了余黎燕和人的交談。

「任老公,咱們這次損失……」

「唉,幾乎全軍覆沒,只三人逃出。

好在兩位殿下無虞,否則奴婢真個不知,該如何回覆陛下。」

余黎燕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傳來關門的聲音,緊跟著腳步聲響起。

玉尹忙閃身離開窗戶,裝作收拾房間。可心裡面,卻不免感到了幾分駭然!

殿下?

什麼人,可以得到這等稱呼?

原本以為這余黎燕只是遼人貴胄,現在看來,恐怕沒那麼簡單。莫非是大遼皇親國戚?若非如此,怕也得不到『殿下』這麼一個稱呼。還有,『老公』一詞與後世的『老公』,有著完全不同的意思。唐宋以來,『老公』代表的只有一個含義,那便是太監……對了,在北宋時,太監這個詞還不是後來的『太監』之意,而是一個官名。後世所說的『太監』,在這個時代更多是稱之為閹寺,或者閹宦。

玉尹重生已有三個月,對這點常識,倒是掌握的很清楚。

余黎燕,余黎燕……

玉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若余黎燕是皇族,那麼她應該是姓耶律。耶律餘裡衍?耶律余黎燕……難道她是……

天祚帝膝下六子六女。

長子耶律敖盧斡、次子耶律雅裡,一個被天祚帝逼殺,一個死於去年,也就是宣和五年末。保大三年,也就是公元1123年,金兵圍攻青塚寨,五皇子秦王耶律定,六皇子許王耶律寧被金兵俘虜;天祚帝六子當中,三皇子燕國王耶律撻盧、四皇子耶律習泥烈下落不明,連帶著還有天祚帝的幾個子女,也都不知所蹤。

在天祚帝膝下諸皇女中,唯一獲得公主封號的,便是蜀國公主。

而這位蜀國公主,名叫耶律余黎燕……歷史上,她最後也成為女直人的俘虜,但具體的命運,卻記不太清楚。余黎燕,餘裡衍?難道說,這余黎燕就是耶律餘裡衍?

若真如此,那倒是能解釋清楚了!

不過,為何那位任老公稱呼她做『殿下』?

還有,這任老公又是誰?為何會出現在太原府,而且聽上去,在太原還頗有實力。

玉尹拿著嵇琴,坐在床榻上竟有些發愣。

卻不知在什麼時候,余黎燕出現在廂房門口,那雙清冷的眸子,正凝視著玉尹……

「啊!」

玉尹發現余黎燕的時候,不禁一驚。

他連忙站起來,剛要開口,卻見余黎燕的眼中,有一抹淚光閃動。

「怎地,你還會使琴?」

玉尹嚥了口唾沫,點點頭,有些尷尬道:「略知一二……剛才收拾房間時,看到這支嵇琴,不免見獵心喜,所以拿在手中。若公……姑娘不喜,小乙不碰它便是。」

「危險你殺人是兇狠無比,還會使琴……」

余黎燕笑了笑,轉身便走。

「食飯了!」

「嗯,小乙這就過來。」

晚飯很簡單,不過幾個菜,還有一壺酒。

桌子上擺放了一盆饅頭,還得著熱氣,顯然剛出籠不久。此時,天邊晚霞夕照,把這小小的庭院,照應一片殘紅中。透過窗戶,霞光映入房間,使得屋中氣氛,有一絲悲慼。

余黎燕點上火燭,和玉尹圍坐一桌食飯。

按道理說,在北宋時女子不能和男子同桌,但余黎燕似乎全不在意這種風俗,只自顧自的吃起來。而玉尹,也真的是餓了!正午時光顧著吃酒,並未吃什麼飯菜。加之後來一場搏殺,又倉皇撤離,早已經是饑腸轆轆。以他而今食量,這一盆饅頭根本不夠,更何況是兩個人用?只是礙於余黎燕是個女子,他也不好太放肆,吃了個六七分飽便停下來,沒想到還是讓余黎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你好大食腸!」

玉尹拿著最後一個饅頭,露出赧然之色。

余黎燕笑了,「你食吧,咱已經飽食……不過看這樣子,怕是你也吃不得飽……方才任老公來,想必你也聽到了一些?」

玉尹一口饅頭剛咬下來,被余黎燕這一句話,問的頓時咳嗽連連。

看著他狼狽的模樣,余黎燕笑得非常開心,給他倒了一杯水,「怎地,你以後有何打算?」

「打算?」

「左右你在陽曲是待不得,倒不如同咱一起走。

咱也不瞞你,咱是大遼國蜀國公主耶律餘裡衍,余黎燕是咱的漢家名,倒也不算騙你。咱見你使得一手好拳腳,殺起人來,也頗爽利,是個好漢……不如隨咱一同走,雖則我大遼國已比不得當初,卻也能給你一個富貴,不知你意下如何?」

去大遼國?

玉尹打死也不願意!

別說他有了家室,便是沒有燕奴的牽掛,他也不會跑去做一個遼國人。

玉尹骨子裡,還是有些大漢主義情節,對於充當異族走狗,頗為排斥。這要在後世,該叫做什麼?

漢奸!

難道日後名留青史,也是以漢奸之名?

便不能名留青史,也不可遺臭萬年,這是一個原則問題。

玉尹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苦笑道:「蜀國公主高看小乙,是小乙的福分!不過小乙在開封還有家室,妻子正倚門盼著小乙回去,怎可以拋棄妻子,去尋求富貴?」

「你,成家了?」

「嗯!」

余黎燕臉上露出一抹釋然之色,「一直覺得,漢兒多薄情……沒想到你這南人,卻是個有情義的傢伙。也罷,人各有志,你不願隨咱走,咱也不勉強。明日咱帶你出城,便各奔東西。至於以後……咱覺著怕是沒機會再相見,便後會無期吧。」

不知為何,余黎燕這些話出口,玉尹感到了一絲黯然之意。

難道說……

腦海中那道靈光,似乎清晰了不少,玉尹搔搔鼻子,半晌後輕聲道:「公主何故在此?」

余黎燕苦笑道:「去歲那些生番圍攻青塚寨,咱與四哥帶人突出重圍。當時父皇下落不明,上京更已經淪陷,咱也無處可去。好在當初大哥曾密令任老公來到陽曲,咱與四哥商量後,便來到陽曲,一邊躲藏,一邊托任老公打探父皇消息。

兩月前,父皇自陰山室韋謨葛氏借來兵馬,咱才得到了消息。

本打算立刻前去投奔,不想卻聽說蕭賊要出使大宋,咱便和四哥商議,準備在太原伏擊蕭賊。想著若殺了蕭賊,能促使你們那位大宋皇帝下定決心,與父皇聯手抗擊女直……沒想到,蕭賊竟帶了善應前來。四哥雖勇,卻非善應對手,以至於功虧一簣!」

善應?

這名字聽上去,似乎非常耳熟!

玉尹可以起誓,他應該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這個名字。

善應,想必就是那個精瘦的漢子……長街上他一聲歷嘯,竟有勾魂蕩魄之力,恐怕……對了!玉尹終於想起來,當初燕奴教他八閃十二翻時,曾提過當世幾個宗師級的人物。莫非今日見到的那個精瘦漢子,便是九兒姐之前所說的那個善應?

玉尹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不過隨之而來的,確是一個讓他自己都感覺有些瘋狂的計劃……
匿名
狀態︰ 離線
133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49:21
第六八章 月夜


太原的夏夜,很生動。

一輪皎月高懸於天空,把陽曲縣城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如霧一般,迷濛的銀白中。

沒有風,天氣也不算熱。

坐在小院裡的石階上,耳聽隱隱蟬鳴,別有一番好滋味。

玉尹拿出那支嵇琴,在院子裡坐好。

已經有許久沒有使過琴了,心裡面不禁有些意動。

調了一下弦,用弓子在琴絃上輕輕拉了一下,嵇琴頓時發出如泣如訴的幽幽嗚咽。

如此仲夏良宵,怎個不讓人心生感觸。

在沉思片刻,玉尹奏響嵇琴。

那樂曲旋律柔美,一改二話幽怨悲慼之聲,委婉質美。

余黎燕原本已經睡下,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嵇琴聲,不由得一怔,披衣走到窗前。透過薄薄窗紗,卻見玉尹瘦削的背影,在月色中更顯出一種難言的孤高氣質……

「三哥?」

余黎燕忙揉了揉眼睛,這才認出院中那人並不是她的三哥耶律撻盧,而是那個南人玉尹。不得不說,玉尹的嵇琴真個優美。此時他演奏的,正是後世一代國樂大師劉天華的作品《月夜》。據說,在1918年夏天,劉天華在月下納涼,突然觸景生情,信手操起二胡望月抒懷,樂思入流,於是便有了《月夜》初稿。而後時隔六年,《月夜》定稿。甫一問世,便被無數樂家稱讚,並且迅速流傳開來……

在後世二胡評級考試中,《月夜》也是一首必考曲目,更被列入二胡十大名曲。

玉尹當年學二胡時,曾對此曲下過苦功夫。

而今景色,正恰恰和了當年劉天華創作《月夜》時的心境,不由自主把自己帶入曲中。這曲子,以級進為主的旋律進行,不時會出現六度、七度和八度的大跳音階,跌宕生姿,不拘一格。

余黎燕也曾酷愛嵇琴,更下過一段苦功夫。

如此優美樂曲,她從未聽過,不禁側耳聆聽,細細品味。

余黎燕可以肯定,玉尹使琴的手法,絕對是獨創,她可以品味出玉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那如同春蠶吐絲,連綿不斷的曲調,每斷尾句固定的終止型,絕對是一種創新……

一唱三歎!

這也是《月夜》一曲採用展衍旋法之後,所產生的獨特效果。

「更深月夜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

這是唐代詩人劉方平的《月夜》一詩,恰好與此時景緻吻合一處。聆聽著樂曲,余黎燕閉上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首《月夜》詩,並伴隨曲調,幽幽清唱起來。她的聲音很甜美,當年在上京時,曾被許多人稱之為遼人的黃鸝鳥。

可是現在……

余黎燕唱著唱著,竟忍不住生出了悲慼感受。歌聲伴隨著嵇琴聲,更催使的余黎燕淚流滿面。曾幾何時,她就像而今這般模樣,無憂無慮的在父母呵護下快活歌唱。余黎燕的母親,便是天祚帝文妃蕭瑟瑟,出身於大遼豪門,乃國舅大房父之女,才華橫溢,文采卓絕。母親如此出色,身為女兒的余黎燕自然家學淵源。

可惜最後,母親被蕭奉先所陷害,為天祚帝所殺。

不僅是母親,連同余黎燕一母同胞的哥哥,也就是天祚帝皇長子耶律敖盧斡,也慘死於天祚帝之手。

對於天祚帝,余黎燕又敬又恨!

此時聆聽月夜一曲,悲由心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哭到傷心時,甚至連玉尹何時停下嵇琴,來到房門口都不知道。

一隻修長的手,出現在余黎燕面前。那手上有一方手帕,還帶著些許體溫。余黎燕下意識接過手帕,擦去臉上淚水。可突然間,她醒悟過來,忙回身向後看去。

「我聽到有哭聲,以為出了事情,所以上來看看。

公主切莫以為小乙是故意犯了規矩,而是擔心有什麼意外。若公主無事,那小乙便先告退。」

「你……」

余黎燕俏臉騰地一下紅了。

不過她也知道,玉尹也是出於關心,便強自一笑,「你這人真是……咱心裡正難受,你不說寬慰,反而要走,真個是個鐵石心腸的魯男子。還有,別再喚咱公主了!而今咱這模樣,比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又算得是什麼公主?說出來笑話!

母后在世時,喚咱做燕子!

你若當咱是朋友,便也喚我燕子吧……」

「這……」

「吞吞吐吐的,當什麼事,便這麼說了,陪咱說說話吧。」

余黎燕說著,便往屋外走去。

畢竟是女兒家的香閨,怎好讓個臭男人一直呆在裡面?哪怕余黎燕是契丹人,沒有宋人那些繁瑣規矩,可依舊會感覺不好意思。玉尹笑了笑,也不贅言,便陪著余黎燕走出香閨。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來到院子裡,余黎燕一捋裙子,便坐在臺階上。

「小乙,和咱說說你的事吧。

咱的事情,都和你說了,可是卻不知你的過往。你怎會來到太原?還有你妻子為何不隨你一起?她……長得可漂亮。」

玉尹笑了笑,便也頗為隨意坐下。

說實話,他挺喜歡余黎燕的性格。

開朗,一點都不做作,更沒有那種所謂大家閨秀的扭捏,更多是一種異族女兒家的豪爽。

「自家,不過是在開封馬行街上,一個肉屠而已。」

「啊?」

余黎燕聞聽一愣,詫異扭頭看著玉尹,突然咯咯笑起來,「小乙,你休要玩笑咱,你若是個肉屠,那咱便是酒肆裡那溫酒的焌褿嫂嫂了。」

很顯然,余黎燕不太相信。

玉尹笑道:「自家為何不能是個肉屠?」

「你身手這般好,又使得好琴,怎可能……」

余黎燕話說到一半,突然閉上了嘴。

是啊,身手好,又使得好琴,便不能是肉屠了嗎?

「你真是肉屠?」

「千真萬確。」

「那你不在家好好做你的勾當,怎跑來陽曲?」

玉尹笑了笑,「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於是,他便把他過去這兩個月的經歷,若說故事般與余黎燕講述起來。說到好時,余黎燕笑靨綻放,說到緊張時,便露出驚駭之色。當然,玉尹不會告訴她什麼八閃十二翻的事情,只說是家傳的絕學。不過當余黎燕聽玉尹說起他的身世,卻蹙起眉頭。

「你阿爹是玉飛?」

「是啊。」

「怪不得,你有這麼好的本事。」

「你聽說過我阿爹的名字?」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醒悟到,十年前玉飛和遼人爭跤,而余黎燕不正是遼國公主?說起來,他兩人之間,可是還有一段血海深仇。

當年玉飛之所以喪命,便是中了遼人詭計。

「咱似乎聽重德皇叔提起過這個名字,還說你阿爹是一條好漢,只可惜投錯了胎。」

玉尹臉色頓時一變。

他當然能聽得出余黎燕這話中之意,無疑是說遼國人也很敬佩他老子,只可惜他老子是遼國的敵人。眉頭微微一蹙,臉上露出不快之色,「重德皇叔,又是哪個?」

「便是我大遼北院大王,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

好熟悉的名字。

歷史上這傢伙在遼國滅亡之後,帶領遼國殘部,建立西遼,更橫掃中亞。只可惜,這個在歷史上只存在了九十年的西遼帝國,最終毀滅在蒙古人的鐵蹄之下……

玉尹猶豫一下,輕聲問道:「你皇叔,又怎知我阿爹?」

「當初出使大宋,便是我皇叔為使者,當然知道。」

難道說……

玉尹心裡咯噔一下,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自他重生以來,人人提起他阿爹玉飛,都會露出敬佩之色。可不管是誰,都沒有說玉飛究竟死在誰人詭計之下,只說是中了暗算,才在獻臺之上落敗身亡……

耶律大石是遼國使者,而他又知道阿爹的名字。

說不定,這傢伙就是暗算阿爹的兇手?就算不是,他一定也知道那兇手是什麼人!

對耶律大石,玉尹倒是有些瞭解。

《遼史》曾有記載,說耶律大石是太祖耶律阿保機八世孫,屬於皇族。不過若細想,追溯八代的皇族,又能有多少血親關係?耶律大石這皇族的身份,恐怕和三國演義裡那位號稱皇叔的劉備劉玄德,也相差不多,甚至可能還比不得劉備。

不過,這傢伙的確是很有本事。

公元1115年,耶律大石以二十九歲的年紀,中殿試第一,翰林應奉,故而又稱之為『林牙大石』。

時大遼大遼正值動盪,耶律大石迅速得到重用。

宣和四年,宋金相約夾擊大宋,女真人攻取中京。天祚帝南走南京,不理朝政,這時候年尚不足四十的耶律大石,竟做出了一次賭博,支持當時大遼宰相李處溫,擁戴耶律淳為帝,建立北遼帝國。時宋軍攻遼,宋將楊可世輕騎數千,直取燕山,被耶律大石在蘭溝甸伏擊,大獲全勝。後耶律大石率部與宋軍對峙白溝,耶律大石避開宋軍主力,命起兵自西邊上游涉水渡過,兩面包夾,再次大敗宋軍。

可以說,在大遼國末年,這耶律大石便是大遼為數不多的名將之一。

只是後來,北遼發生內訌,耶律大石復又歸附天祚帝,與女真人決戰,遭遇金軍都統完顏宗望圍攻,被金軍俘虜。這完顏宗望,又名完顏斡離不,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二兒子,同時也是後世《說岳全傳》裡的金人四太子金兀朮的原型……

後耶律大石逃離金兵大營,投奔當時身處夾山的天祚帝,更甚得天祚帝的重用!

沒錯,就是耶律大石!

玉尹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耶律大石說不定便是我改變這歷史的一個關鍵人物……想到這裡,玉尹頓感心跳加速,猛然扭頭問道:「燕子,你說你父皇這次出兵,真的可以取勝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134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49:39
第六九章也許異想天開

庭院裡很靜,蟬蟲清脆的鳴叫聲,不時從花叢中,草地裡傳出,更給這寧靜平添幾分祥和之氣。.月光如水,灑在庭院裡,彷彿蒙上一層薄薄的,如霧一般輕紗。

玉尹的提問,讓余黎燕沉默了!

這個問題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女直人而今兵強馬壯,而且名將能臣輩出,絕不是已日落西山的天祚帝可以抗衡。

可若說勝不得,余黎燕似乎也不太願意承認。

自去歲青塚寨告破,她與四皇子耶律習泥烈東躲西藏,多虧了身邊親隨拚死保護,才算是保住了性命。自幼錦衣玉食,從未受過半點委屈的余黎燕,在這半年多時間裡,變得成熟了,理智了……對於而今這天下大局,她心裡自有一本帳。

勝得,而且是必勝無疑!

她一遍又一遍這樣催眠自己,可同時腦海中又有一個聲音不停響起:而今大遼,已非當年,如何能抵擋住兇殘暴虐的女真人?所謂大勝,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

玉尹見余黎燕不說話,笑了。

他神態悠閒,拿起那支嵇琴,用弓子不時輕輕滑動,發出一聲聲憂鬱的嗚咽……

「小乙,你什麼意思?」

余黎燕深吸一口氣,看著玉尹,沉聲問道。

玉尹說:「其實燕子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令尊雖說從室韋借來兵馬,卻不代表著能夠大獲全勝。而今女直氣焰正熾,絕不是大遼可以抵禦。如果是我,定然會保存實力,休養生息,而不是急著與女直人決戰,更不會幻想能夠奪回燕云。

這道理,你很清楚!

可你也知道,令尊剛愎自用,聽不得你勸說。

所以你才和你兄長籌劃了這麼一場伏擊,意圖刺殺蕭慶。聖堂.你嘴上說那蕭慶背主,可實際上你們大遼投降女直人,又何止蕭慶一個?據我所知,你那姨父耶律余緒也投降了女直人,而且還是上京失守的元兇之一……如果你真的那麼很蕭慶,就應該更憤恨你姨父才是。可我看到這支嵇琴上,可有餘緒二字……你從青塚寨狼狽撤離,一路顛簸,卻未丟失這支嵇琴,說明在你內心裡,並不憤恨他。

燕子,你刺殺蕭慶,是想要嫁禍我大宋,借此迫使我大宋和女直人開戰,對不對?」

余黎燕面頰一抽搐,抬起頭,駭然看著玉尹。

半晌後,她幽幽問道:「小乙,你真個只是肉屠?」

「這有什麼值得隱瞞?」玉尹微微一笑心裡暗自慶幸,自己當初因為喜愛宋詞,而刻意看了一些研究宋史的書籍,以方便理解當時那些詞人填詞時的心境和想法。卻沒想到,後世幾乎是用不到的東西,在而今卻派上用場,真個有些可笑。

「你若不信,將來有機會可以去開封,到馬行街打聽一下,便知道我有沒有說謊。」

余黎燕目光迷離,半晌後苦笑道:「若你這等本事,只能做一個肉屠,那咱只能說,大宋真的是藏龍臥虎。可惜你們大宋皇帝不會用人,你也只能做個肉屠……」

說著,她噗嗤笑出了聲來。

先前有些凝重的氣氛,因余黎燕這一聲輕笑,變得輕鬆許多。

「沒錯,咱的確是希望大宋朝能和女真人開戰……不過咱也知道,你們大宋朝的皇帝,沒有這個膽量。咱不指望你們大宋朝能取得勝利,只希望能拖住女真人一些時日,讓我們可以獲得喘息之機。父皇他老了,已不再適合坐在皇位之上。」

那雙明媚的大眼睛,盯著玉尹,一眨也不眨。

玉尹倒是有些緊張了!

同時心裡面暗自吃驚:余黎燕說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耶律延禧不適合再坐在皇位上,那誰適合?

難道說……

玉尹瞇起眼睛,好似出神一般拉了一下嵇琴。聖堂.

幽幽琴聲,在小院的上空迴蕩……

余黎燕突然展顏一笑,「便算你是個肉屠,小乙給咱說說,這一戰咱真的沒有勝算?」

「沒有!」

玉尹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

余黎燕咬著嘴唇,「咱還有林牙大石,乃我大遼名將。

當初他在白溝,大勝你們宋軍,可謂是功勞卓著。咱覺得,就算不能大勝,也未必會輸得太慘。」

又是耶律大石!

玉尹方才還在頭疼,怎麼把話題扯到耶律大石身上。卻沒想到,余黎燕主動提了出來。他依稀記得,歷史上耶律大石在大遼滅亡之後,帶著兵馬西進,逃到中亞建立了西遼帝國,自己當了皇帝。但具體的情況,玉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若耶律大石走了呢?」

「嗯?」

「我是說,如果耶律大石也不想打,而你父皇卻一定要打,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玉尹目光灼灼,盯著余黎燕。

余黎燕臉色突然一變,半晌後她站起身來,輕聲道:「小乙,夜了!咱要去休息,你也早些休息吧。」

說罷,她不等玉尹開口,扭頭便走。

走到門廳時,余黎燕又停下腳步,扭過頭來看著玉尹道:「小乙,咱想要請你幫忙,你願不願意?」

玉尹露出愕然之色,猶豫了一下道:「那要看幫什麼忙。」

「幫咱回天德軍!」

「啊?」

「咱想回天德軍去看看,看看那邊到底是什麼狀況。」

余黎燕的眼中,充滿了期盼之色。

玉尹想了想,「若只是回天德軍,那倒也並非難事。」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天隨咱出城後,一起去天德軍吧。咱如今雖比不得當初,可至少也不會像你們那大宋皇帝一樣,把大好的人才趕去當一個肉屠。」

余黎燕說完,便走了。

只留下玉尹一個人呆呆站在庭院裡,半晌後轉過身,臉上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似乎,成了!

要想找耶律大石報仇,那必須要先見到他。

如果是他一個人孤零零跑去,恐怕不等見到耶律大石,便要死了……而今有餘黎燕想要,也就名正言順。等見到了耶律大石,再想伺機而動,打聽那殺父仇人的下落。

玉尹沒見過玉飛,可是卻不止一次,聽到別人提起玉飛的名字。

哪怕沒有半點感情,卻終究是血濃於水的父子。而今玉尹奪舍重生,在某種程度上,也繼承了原先玉尹的感情。若不能報仇雪恨,只怕這心裡面終究還有些疙瘩。

同時,他腦海中有一個極為瘋狂,甚至是荒謬的計劃。

記得上輩子,他生前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是個宋史博士。曾經和玉尹不止一次討論靖康,並且談到了一個近乎於瘋狂的猜想。若時大遼尚在,耶律大石未西行,那麼歷史又會變成什麼狀況?根據好友的猜想,如果當時天祚帝戰敗,耶律大石留守可敦城,進行休養生息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與女真人再一次爭鋒。

可是耶律大石走了!

他名為西進,倒不如說是逃往……

哪怕後來在中亞建立了西遼帝國,甚至說橫掃了中亞,卻也加速了女真人崛起的速度。

正因為天祚帝被俘,耶律大石西進,使得西夏最終,停止了對女真人的抵抗。要知道,西夏雖然對女真人稱藩,可一直到建炎年間,也沒有停止對女真人的抵抗。

雙方沒有太大的戰爭,可是小衝突卻接連不止。

後來在遼國滅亡,北宋南遷之後,西夏才算是徹底平靜下來。

好友說:「遼對西夏,有救國之恩。

所以只要大遼猶存,西夏就不會停止對女真人的戰鬥。哪怕只是些小衝突,也可以對女真人形成一定程度的牽制。而大宋若在當時堅守北方,戰局會成為什麼樣子,恐怕誰也說不準!」

為此,好友還模擬了各種情況,和玉尹進行討論。

只是最終的結果,卻讓好友非常失落,因為玉尹當時提出了一個先決條件:趙構不可登基,一切推演方有可能。只要趙構,乃至徽欽二帝在位,南遷不可避免。

因為這三人,都算不得那種有魄力的雄主。

莫說比不得宋太祖趙匡,恐怕連宋太宗趙光義也遠遠不如。

一頭獅子可以帶著一群羊打敗一群狼;可若是一隻羊帶著一群獅子,只可能讓所有獅子,成為惡狼裹腹的食物。徽欽二帝以及趙構,就是一隻羊!女真人當時雖然名將迭出,可大宋名將也多不勝數。岳飛韓世忠這種在後世盡人皆知的民族英雄就不用說了,除他們之外,當時的大宋還有許許多多能征慣戰的猛將,未必就遜色於女真將領……好友最後,也只能扼腕長嘆,感慨華夏多災多難……

負手站在庭院裡,玉尹閉上了眼睛。

他有些緊張,同時心裡更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澎湃!

玉尹不知道他這個想法能否實現,也不知道最終會產生什麼樣的結局和後果……

但不管怎樣,也要搏一回!

哪怕是為了九兒姐,為了開封城裡那些朋友,那些夥伴,他也想要好好的拼一次。

重生以來,一直渾渾噩噩。

為了那三百貫的債務,可謂是費盡心神。

玉尹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一個目標,而現在,他似乎找到了一個目標。

改變歷史的機會,就在他面前……老紀,但願你當年的推演是正確的,否則便是做鬼也不和你善罷甘休!

玉尹仰天望著寂寥蒼穹。

那一輪皎月在天空中格外明亮,繁星點點,也預示著明日會是一個好天氣……

玉尹嘴角輕輕一翹,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匿名
狀態︰ 離線
135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0:01
第七十章女人野心

余黎燕身著一件薄薄單衣,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腦海中,一會兒是當初母親蕭瑟瑟和兄長耶律敖盧斡被殺的景象,一會兒又是父皇耶律延禧猙獰的咆哮;忽而是女真鐵騎呼嘯而來,忽而又是漫天血色,身處一片屍山血海當中……

那秀美粉靨,更陰晴不定,變幻不停。

窗外,庭院寂靜。

玉尹已經回屋歇息去了,想必此刻正睡得香甜。

余黎燕拽起一件單衣,披衣而起,移步來到窗前,抬手推開竹簾。微風緩緩的吹了進來,一陣莫名的愜意。她胳膊搭在窗臺上,單手托腮,痴痴看著樓下小院,腦海中卻一片空白。

說實話,聽聞耶律延禧從夾山出兵,余黎燕很開心。

不管她內心裡是否怨恨天祚帝,那始終是她的父親,哪怕這個父親殺死了她的母親和兄長。當天祚帝音訊全無時,余黎燕也是提心吊膽。以至於和四哥聽說父皇出兵的消息,兩人第一個反應,便是立刻回去找到耶律延禧,重振大遼國威。

可是,當她冷靜下來……

特別是在和玉尹一番交談後,余黎燕對未來充滿迷茫。

內心裡,更有一絲淡淡的恐懼。她不知道回到耶律延禧身邊後,該是怎樣的情緒。

是繼續怨恨,亦或者……

大遼,已經無望重複當初之強盛。

這一點余黎燕也非常清楚。至少在短時間內,大遼國絕無可能奪回燕云十六州。那麼,父皇出兵的意義究竟又是什麼?余黎燕閉上眼睛,有些不知道如何決斷。

勸說耶律延禧改變主意?

「令尊剛愎自用,又如何能聽得進去別人言語?」

玉尹的話,突然在余黎燕腦海中迴響,那嬌美的面容,輕輕抽搐了一下,一雙小手,下意識握成拳頭。

是啊,誰又能勸說得父皇改變主意!

莫說是余黎燕,恐怕就算是那位在大安四年便做了王妃,性情溫淑的皇后蕭奪裡懶重生,也沒有用處。蕭奪裡懶在天祚帝還是燕國王的時候,便嫁給了耶律延禧,一直很得耶律延禧的寵愛。保大二年,天祚帝西逃,唯一帶在身邊的便是蕭奪裡懶。可惜在西逃路上,因受了風寒,蕭奪裡懶在保大三年初便不治而亡。

蕭奪裡懶一死,誰還能勸說得父皇呢?

至少余黎燕內心裡沒這把握,哪怕她是耶律延禧六個女兒中唯一獲得公主封號的女兒,也不敢忤逆耶律延禧的意志。也就是說,此次天祚帝出兵,怕難得善終。

「耶律大石的確是很有才華,可莫忘記,他曾經隨奚王蕭干,擁立了耶律淳為帝。沒錯,當時大遼是勝了我大宋,可打贏我大宋的不是令尊,而是北遼的耶律大石。

燕子,你真以為這樣一個人,令尊能夠信任嗎?

好吧……若不得信任,只怕接下來,便是這位大遼名將謀逆之時!他能背叛令尊,用力耶律淳,說明他內心裡並不贊同令尊。迫不得已下復又歸附令尊,若不得用,他豈能束手待斃?我敢說,令尊出兵與女直決戰之日,便是耶律大石謀逆之時。」

玉尹的話,猶如黃鐘大呂般,在余黎燕腦海中迴響。

如果……如果耶律大石真的謀逆,當如何是好?如果父皇真的失敗,大遼又當如何?

余黎燕這思緒,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

耳朵嗡嗡直響,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

她不願意承認這些,卻又不得不說,玉尹並沒有誇大其詞。

這該死的肉屠,怎地有這般見識?如果被他真的言中了,那大遼可真就要完了!

不行,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大遼滅亡。

可是咱一個弱女子,又該如何是好?

余黎燕閉上眼睛,心裡默默念叨:若睿智皇后在,面對這局面,又當如何解決呢?

睿智皇后,名叫蕭綽,也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蕭燕燕,蕭太后。

她是遼景宗耶律賢的皇后,是大遼名臣,北府宰相蕭思溫的女兒。遼景宗因長期患病,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有蕭皇后蕭綽代理軍國大事。這蕭綽,也是遼國極為罕見的女統帥,軍事家和政治家。正是在她的執掌下,遼國才逐漸強大起來。

余黎燕一直很敬佩蕭綽,內心裡更把這位睿智皇后,當作偶像來看待。

心裡突然間一動,想當年睿智皇后可以治理國家,更早之前,還有武則天當上了天子。她們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麼咱不可以做?說不定,能比她們做得更好。

這念頭一起,便再也無法壓制了……

余黎燕站起來,在屋中輕輕旋轉,那薄薄的單衣隨著她曼妙舞動飄飛起來,在月光裡,恍若是下凡仙子。武則天可以當女皇帝,睿智皇后可以統領朝堂,咱也可以這麼做,未必便輸給她們……不過,余黎燕也知道,而今這時局,已大不同。

當年蕭綽能震懾朝廷,統領文武百官,一來是因為她是皇后,二來又是北府宰相蕭思溫的女兒,同時在蕭綽身邊,更有一個與她青梅竹馬,甚至定過婚的韓德讓,默默無聞的幫襯她,輔佐她;至於武則天,那更不用說了,手裡握有權臣。

可自己呢?

余黎燕露出苦澀笑容。

耶律延禧諸子諸女當中,她最敬佩的是大哥耶律敖盧斡和二哥耶律雅裡,。可現在,大哥被父皇殺了,二哥在去年也已經亡故。其他耶律延禧的子女,並不在她眼中,哪怕是四皇子耶律習泥烈,余黎燕也不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一些鄙視。

沒錯,耶律習泥烈武藝高強,性情雖然暴烈,但對余黎燕極好。

可他最多就是一個衝鋒陷陣的猛將,甚至連統帥都算不得……從青塚寨突圍之後,也多虧了余黎燕為他出謀劃策,才能平平安安抵達太原,保住大家的性命。但若是要他統帥三軍,重振大遼,卻不太可能。更不要說,父皇身邊那些大臣們個個都有算計,耶律大石更不能信任,這天底下,誰又能做咱的韓德讓呢?

余黎燕,迷茫了……

這一夜無事,天方魚肚白時,余黎燕被一陣古怪的聲響驚醒。

她迷迷糊糊起身,來到窗邊,就看到在一縷晨光中,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正迎著天邊第一縷晨光出拳練武。玉尹赤著膀子,身上佈滿細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閃爍光亮。他每出一拳,必然會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令拳勢也隨之變得剛猛。

玉小乙?

余黎燕突然清醒了!

他雖是一個肉屠,卻見識不凡。

昨夜和咱說話的時候,也是不卑不亢,有一股子大丈夫氣。

能文能武,這不就是咱的韓德讓嗎?呸呸呸,這一大早便在這裡發痴,韓德讓是睿智皇后的情人,難不成讓他一個肉屠,做咱的……余黎燕啊余黎燕,你恁地不知羞。

余黎燕這臉頰騰地通紅,卻又站在窗邊,痴痴看著那個在晨光中使拳的男子,腦袋瓜裡亂成一團,這心中小鹿,更砰砰直跳。咱怎地這一大早,便在胡思亂想呢?

「燕子,早!」

玉尹練完了拳,回頭正看到在窗邊站立的余黎燕。

晨光裡,他臉上閃爍著晶瑩的汗珠,朝著余黎燕揮了揮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余黎燕好像被驚嚇到的小兔,刷的一下子便縮回窗後。

臉,紅得發燙,好像受了風寒一般,這心裡面,更亂的成了一團麻,剪不斷,理還亂!

這女人是怎地了?

玉尹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一大早看見我,好像見鬼了似地?

想著,他搖搖頭,從一旁欄杆上拿起衣服,便走到樓後面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當頭衝下,頓感神清氣爽。擦乾身子,頂著濕漉漉的頭髮,玉尹回到屋中……對著銅鏡拾掇了一下髮髻,而後又挑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這才走出房間。

余黎燕這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從樓上走下來。

見到玉尹,這心頭還是沒由來的一慌,但旋即便沉靜下來,「小乙,可決定了嗎?」

「你是說隨你去天德軍?」

「嗯!」

「呵呵,走一趟倒也無妨,只是先說好,事情辦完了,我還要返回開封。」

「你……」

余黎燕聽了這句話,也不知是怎地了,心裡沒由來一酸。

他,終究不是咱的韓德讓!

不過她也沒有理由反駁,畢竟玉尹說過,他已經成了家,妻子還在開封城翹首盼他回去。

余黎燕哼了一聲,「回去便回去,咱還稀罕你嗎?」

本只是一句發洩似地牢騷,可不知為何,說出口之後,更好像是小女兒在撒嬌……玉尹一怔,感覺有些怪異。而余黎燕也覺察到她語氣不對,臉騰地紅了,轉身復又往樓上去。

「燕子,你去哪裡?」

「要你管……」

呸呸呸,怎地越說越像是打情罵俏?

余黎燕心裡慌得很,卻又怕玉尹誤會,只得停下腳步,回身道:「一會兒任老公的車輛便來了,你還是收拾一下,省得到時有丟三落四。待見了咱四哥,你休要多言,更不要把你昨日說的那些話,與咱四哥知道。他脾氣不好,反而適得其反。」

玉尹聞聽,立刻點頭答應。
匿名
狀態︰ 離線
136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0:32
第七一章耶律習泥烈

馬車底部有一個夾層,可供人躲藏在裡面……只是一個人還好,若兩個人,就不免有些擁擠。

也許是余黎燕忘了與任老公提醒,以至於看到這馬車時,余黎燕俏臉通紅,透著幾分扭捏。玉尹也很尷尬,只是事已如此,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乾脆一咬牙,便鑽進去。

「公主,實在是小底疏忽,不知有兩人出城,否則斷不會如此安排。」

趕車的是一個青年,大約在二十四五的模樣,長的頗為精幹。

「怨哥兒休這般說,本是咱的疏忽,昨日忘記與任老公說明……而今不比當初,一切從簡便是。反正也不會太久,只將就一下便好。對了,咱四哥他們可走了?」

「天剛亮,才一開城門,契爺便送殿下出城了。」

契爺,是北宋時的一個叫法,意思和後世的『乾爹』差不多。只不過在後世,契爺這個詞大多流行在南方,特別是兩廣福建地區。這青年名叫任怨,是個北地漢兒,也是任老公來太原之後收下的義子。據說原本是山中獵戶,後父母雙亡,這任怨便賣身葬父。任老公也是感其孝義,不但幫任怨操持了喪事,還專門把他留在身邊,給了他一個職事,幫忙照顧生意。後來,任怨便拜任老公為契爺。

這任怨生就飛毛腿,穿山越溪,如履平地。

練得一手好箭法,能百步穿楊,也是任老公手下一等一的干將。

這次耶律習泥烈兄妹要去和天祚帝匯合,任老公便把任怨派出,想要他幫襯一下。

畢竟,天祚帝身邊而今沒太多幫手,若運氣好時,說不定還能為任怨搏一番功名……任老公已經成了太監,五體不全,想要出人頭地,斷斷是沒有機會了!他膝下又無子女,更沒有什麼親人,於是任怨便成了他的寄託,將心血投注在任怨身上。

余黎燕也知道任老公的心思,所以沒有說破。

在猶豫一下之後,她還是一咬牙,鑽進了車底板的夾層。

本來還算寬敞的夾層,而今一下子多了兩個人,頓時變得擁擠起來。

這仲夏時節,太原雖還算涼爽,也不過相對而言。人們穿的本就單薄,當玉尹和余黎燕並肩躺在夾層裡的時候,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那薄薄衣物下的肌膚。

玉尹本就是身材高大,而余黎燕也屬於那種偏豐腴的類型。

兩個人擠在一起,都是面紅耳赤。\\。net\\

玉尹道:「燕子,要多久能出城?」

他這一轉身,呼出的氣息,一下子便吹到了余黎燕的臉上。

余黎燕也是強忍著羞澀,扭頭道:「大約要半個時辰,忍一忍就是了……」

面對著面,鼻兒對著鼻兒,口對著口。

從余黎燕口鼻中呼出如蘭似麝的氣息,直讓人這心頭兒亂顫。玉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卻讓余黎燕臉登時通紅,輕聲嗔怪道:「還以為小乙是個正人君子,卻不想也這般輕浮。」

輕浮?

輕浮什麼?

我這是覺得呼吸不順暢!

不過玉尹馬上就醒悟到余黎燕說的輕浮是什麼意思,頓時也是面紅耳赤。

「燕子休怪,只是這夾層裡太憋屈,有點呼吸不暢……小乙絕無輕浮之意。」

這種事是不能解釋,越解釋就越解釋不清。

兩人索性不再交談。可是隨著馬車顛簸,身體也難以把持的搖晃,少不得又是一陣旖旎的摩擦。以至於玉尹也忍不住有了本能的反應,而余黎燕,更呼吸急促。

「怨哥兒,這是要出城嗎?」

想是到了城門口,馬車突然停下。

一個帶著濃濃燕云口音的聲音響起,想來是城門門卒。

任怨笑道:「是啊,阿爹要自家出一趟遠門,這不……帶了許多貨物,還有這許多人。

哥哥今日當值,怎地如此森嚴?還要盤查不成?」

「沒辦法,上峰有名!

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裡出了那麼大事情,那幫女直人走了也不肯安生,還派人與府尹大人交涉。府尹大人本也不想費事,迫於無奈,所以才設卡盤查可疑人等。

都是自家人,哪裡來的盤查……怨哥兒只管過,記得回來時,帶些禮物便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馬車吱紐吱紐的再次移動,玉尹突然想起來一樁事情。

「燕子,咱們離開後,煩你派人設法通知一下官營,找一個叫羅一刀或者羅德的人,讓他們代為通報拙荊,就說我安然無恙,怕要過些時候,才能夠返回開封。」

置個魯男子!

這等時候,居然說出這等不解風情的話。

當玉尹側頭與余黎燕說話時,從口鼻中呼出的熱氣,直入余黎燕的耳中,令她頓時心神大亂,只覺得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有電流過身般,讓她頓時毛髮森然。

就在這時,馬車一晃。

玉尹的嘴唇,如蜻蜓點水般,在余黎燕的耳輪上輕輕一點。

整個人激靈靈打了個寒蟬,余黎燕忍不住嚶嚀一聲,下意識圈住了身子,兩條修長的美腿,更緊緊夾住。身體中,似有一股熱流湧動,從兩腿之間,無聲蔓延。

余黎燕,徹底痴迷了……

道是半個時辰,似乎並不算太長時間。

可是對玉尹和余黎燕而言,這半個時辰,即甜蜜,又漫長……以至於當馬車停下,余黎燕還有些恍惚。她從馬車裡走出來,腿發軟,險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幸好玉尹出來,忙伸手把她攙扶住。

「燕子,怎來的恁晚?」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北地口音。

玉尹這才發現,馬車停在一處殘破的廟宇門前。周圍有幾十匹戰馬,還有幾十個男子,有的是契丹人打扮,有的則是漢人打扮,一個個手持兵器,神情緊張……

從廟裡走出一個彪形大漢,吊著一隻胳膊,大步上前。

「你是哪個?」

那彪形大漢看到玉尹,不免一怔。

又見余黎燕身子倚在玉尹身上,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因為他看得出,玉尹並非燕云漢人。這燕云漢人的氣質和大宋朝人的氣質還是有很大不同,其實並不算難以分辨。

不等玉尹開口,余黎燕搶先道:「四哥休怒,這是咱請來的一位高人。

昨日他曾助我們伏擊蕭愛臣,還殺了十幾個女真番子,武藝不俗。咱覺著,此次回去,說不得會遇到麻煩。而且父皇身邊,也需要有人相助,所以便請他同行。

小乙,這邊是咱四哥,還不快拜見?」

余黎燕可是給足了玉尹面子。

原本那彪形大漢一聲大喝的時候,周圍幾十個隨從,都露出警惕之色。不過在他們的眸光裡,還透著些不屑。燕云漢兒素來看不上南人,所以又怎會給玉尹好臉色?

不過聽余黎燕說,玉尹昨日竟殺了十幾個番子,這些人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了!

女真人驍勇善戰,便是那些老邁的阿里喜們,也很難對付。

遼人吃了不少虧,自然知道女真人的厲害。聽聞玉尹能斬殺這麼多人,心裡便多了幾分敬佩。再聽余黎燕說玉尹是幫他們的,這臉色也變得好看許多,敵意隨之減弱。

不過,讓他們和玉尹親熱?

那絕無可能!

遼人對大宋的仇恨,很難化解。

如果說從前他們對大宋還有些仰慕的成分在裡面,但是自海上盟約,宋金聯手夾擊遼國之後,遼人對背信棄義的大宋,便恨之入骨。玉尹倒也不在意,鬆開余黎燕,朝那彪形大漢一拱手,唱了個肥喏道:「自家玉尹,開封人氏,此次來太原府,不想被捲入風波……非是自家要幫忙,實在是走投無路,便應了公主之邀。」

原來如此!

彪形大漢聽玉尹這麼一說,臉色倒是緩和許多。

這說明,玉尹並非刻意和他們接近,更不會是南人奸細……

只是,他那雙環眼中還是流露出幾分懷疑之色,沉吟片刻,突然抬起手,向玉尹伸去。

「既然是燕子請來的朋友,便是孤的朋友。」

玉尹也伸出手來,兩隻大手握在一處,玉尹的臉色陡然一變。

這大漢,好大氣力!

那隻手就好像鐵鉗一樣,直欲把玉尹的手掌捏碎。這傢伙,是在試探我的根底……

玉尹這次去天德軍,是懷著別樣目的。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對方看低了……彪形大漢大概已經練到了三層功夫,按理說玉尹並非對手。不過,他那身天生的怪力,卻在此時產生了作用。加之突破二層功夫之後,得安道全已強筋壯骨散錘煉,這一路過來,更從未停止過修煉,功夫已隱隱快到了二層巔峰。所以當他和大漢較力時,竟然是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手掌緊握在一處,四隻眼睛圓睜。

漸漸的,兩人額頭上都出了細密汗珠,在兩人腳底下,更隱隱開始下陷。

「你們幹什麼?」

余黎燕也看出了端倪,頓時勃然大怒,厲聲道:「四哥,小乙,你們還不快松手。」

那彪形大漢和玉尹相視一眼,突然向後一退。

也就是在他一退時,玉尹同時收力,也退了兩步。

「好漢子,好力氣!」彪形大漢臉上露出讚賞之色,連連點頭道:「未想到南人中,竟有你這等好漢……嘿嘿,燕子眼光不錯!孤叫耶律習泥烈,你便喚我倪烈便好。

等回了天德軍,孤定要再與你好生比試一番!」

玉尹則把手放在身後,輕輕抖動了幾下,臉上帶著笑容,「殿下相邀,小乙敢不從命?」
匿名
狀態︰ 離線
137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0:57
第七二章蝴蝶振翅第一彈

有宋以來,大宋朝一直都存在一個嚴重的問題:馬!

大宋缺馬,而且極其嚴重。雖然立國一百多年,宋的科技文化一直在發展,但是缺馬的問題,始終是大宋朝難以解決的麻煩。沒有馬匹,就等於失去了機動力。大宋朝的科技很發達,製造出各種武器,以彌補機動力不足的問題,但只能被動防禦,而無法主動出擊。所以,守有餘而攻不足,也就成了一個極大麻煩。

太原臨近北疆,同樣缺馬。

好在任老公也算神通廣大,準備了二十多匹戰馬,供耶律習泥烈等人充當腳力。

問題來了!

玉尹不會騎馬。

開封汴梁雖然發達,存在騾馬市,但大多是以駑馬為主。

用來牽引車輛倒是可以,但若用來充當戰馬,顯然不太可能。即便是這樣一匹駑馬,也價格昂貴。至少以玉尹此前的財力來說,買一匹駑馬還是有一些吃力。

當然了,這個財力,是指玉尹接收李師師和馬娘子四千貫之前而言。

不過如此一來,玉尹自然也就沒有機會接觸馬匹,更不要說練就一身上等的騎術。

分配給玉尹的馬,是一匹老馬。

據任怨說,這些馬大都是從平定軍買……可即便是這樣一匹老馬,也讓玉尹好生頭疼。幸虧余黎燕叮囑了任怨,讓他多多照顧玉尹,否則玉尹可能連上馬都成問題。

「小乙不會騎馬?」

任怨有些奇怪問道。

玉尹尷尬點頭,「自家在開封,如何能學得騎馬?」

「那倒是,開封雖然繁華,但好馬多為軍用,不似北地這般方便。」

任怨說著話,便上前點撥玉尹如何上馬,如何與戰馬交流,令它能夠老老實實,服從命令。

「馬有靈性,也許交流。

這匹馬雖老了些,勝在溫順,也懂得人心思。小乙只需掌握好訣竅,便可駕馭得當。呵呵,剛開始騎馬,難免會緊張……不過千萬別緊張,你越是緊張,它也會緊張,如此最容易出事。放輕鬆點,先上了馬,韁繩別扯的太緊,它會緊張……」

任怨雖拜了任老公為契爺,但終究也是南人。

在一幫子契丹人和北地漢兒當中,難免會覺得不舒服。而今有了玉尹,也算是有了一個夥伴。他不太清楚玉尹的本事,可餘黎燕看上去很看重他,任怨也就盡心盡力。加之大家都是南人,也就更加親切,不一會兒的功夫,玉尹便學會了騎馬。

只是,想要縱馬疾馳,還有些難度!

任怨見此情況,便和習泥烈商量一下,讓習泥烈他們先走,而後他們慢慢在後面追趕。

玉尹的速度,也著實讓耶律習泥烈心煩。

若非方才試了玉尹的力氣,而且又有餘黎燕推薦,說不得早就把玉尹趕出隊伍……

「如此,我們便先走,你們不要耽擱太久,我們會在前邊等候。」

耶律習泥烈吩咐過後,便帶著人縱馬離去。

余黎燕看著小心翼翼騎在馬上的玉尹,也是吃吃一笑,緊隨耶律習泥烈等人離去。

玉尹感覺很丟人。

但這騎術,可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練出來。

身為大宋子民,總比不得契丹人那般從小在馬背上長大,也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好在,這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

老馬溫順,並非那種桀驁烈馬,易於控制。

而任怨又是一個好老師,而且頗有耐心……一路上,任怨領著玉尹馳行,不時點出玉尹姿勢的錯誤,不斷調整。大約半天時間,玉尹便已經初步掌握了這匹老馬性情,午飯時草草用了些食物,兩人縱馬馳行,玉尹竟然能勉強跟上任怨……

「小乙,好悟性!」

任怨在馬上回身,笑著對玉尹說道。

「先學會騎行,等慢慢熟悉了,便可以練習騎射功夫……當年自家也是學了很久,才算是勉強入門。小乙悟性不差,想來用不得太久,便可以完全掌握這騎術。」

玉尹在馬上笑道:「也要怨哥兒多多指點。」

「嘿嘿,大家都是南人出身,此次北上,少不得要相互照拂,以免被人欺負才是。」

「那是自然!」

玉尹也覺得,有個熟人照顧,總是一樁好事情。

「怨哥兒,可否快些?」

「小乙莫著急……呵呵,而今你方學會騎馬,還要多熟悉才是。而今這速度,正適合你的騎術,若是走的太快,肯定吃不消。此去天德軍,路途遙遠……有的是機會縱馬疾馳。說不定到了天德軍,小乙這騎術便可以追上自家的騎術了……」

既然任怨這麼說,玉尹也就不急了!

任怨都不著急,他又著急什麼?

天德軍,最初治於北城,也就是後世內蒙古烏梁素海土城子。

公元749年,張齊丘在可敦城置恆寨軍,同年又從中受降城遷移安北都護府治於此。

可敦城,原名可賀頓成,是突厥語音譯而來,意思是皇后之城。

753年,庵寺順和郭子儀奏棄橫寨軍,在大同川以西築城置軍,作為朔方根本。755年,唐玄宗賜名大安軍,也就是天德軍的前身。安史之亂以後,郭子儀奉調征討,只留下老弱病殘留守,後被燕將宋星星攻破,縱火焚燬……天德軍都防禦使便把治所遷至西受降城,改名天德軍,並安置軍馬在永清柵,位於後世烏梁素海南岸。

公元813年,河套氾濫。

西受降城被黃河河水沖毀,天德軍都防禦使周懷義上表請求重修天德軍城,但是因費用過高,最終否決,遷天德軍治所至中受降城,後被稱之為天德軍北城……

公元920年,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攻佔天德軍城。

但由於遼對經營河套地區頗感困難,不得不把其統治範圍向東收縮,遷入前套地區,隸屬西京道。後遼又設置了一些州、軍,形成了大遼在西南地區的統治體系。

玉尹在歷經三天學習之後,已完全掌握了騎術要點,並且可以跟隨耶律習泥烈等人一同馳行。這也讓余黎燕感到吃驚,蓋因玉尹的學習能力太過強悍,只三天便掌握了要點。雖然每次騎行,玉尹都是最後一名,卻已無需再去專門等候……

不過,這一加快速度,玉尹可算是遭了老罪。

也虧得他身體強壯,否則這一路下來,少不得筋疲力盡,每次停下來休息,他吃過了飯菜,倒頭就睡。一連五六日,才算是完全習慣了這種生活,逐漸適應下來。

「燕子,剛得到了消息,父皇兵出夾山之後,在漁陽嶺大敗女真番子,正逼近青塚寨。

我估計用不了多久,父皇便奪下振武,直逼西京大同府。

我的意思,咱們便直奔振武,與父皇匯合……說不得還能趕上與女真番子的決戰。」

一行人過寧遠鎮後,天已經黑了。

耶律習泥烈便選了一個偏僻殘破的寺觀落腳,並拉著余黎燕,商議下一步的行動。

玉尹等人,則在大殿中生活做飯。

余黎燕卻猶豫了!

按道理說,直奔振武,與耶律延禧匯合,也是她和耶律習泥烈之前的計劃。可是在和玉尹一番交談後,余黎燕卻有些猶豫了,一直想和習泥烈商量,改變主意。

可是,父皇兵馬接連取勝,甚至很可能拿下振武……

這又讓余黎燕不知如何是好。

是返回天德軍,亦或者是去振武和父皇匯合?兩個念頭交織一處,讓余黎燕難以決斷。

「小乙!」

她突然起身朝玉尹喚道。

耶律習泥烈一怔,詫異道:「燕子,叫那南蠻子作甚?」

「四哥,小乙是咱請來幫忙的,你能不能不要整日裡把那『南蠻子』掛在嘴上,好生無禮。小乙見識非同一般,而且極有主意。咱想要聽聽他的主意,再做決定。」

耶律習泥烈濃眉一蹙,露出不快之色。

「這有什麼好商量,他不過是開封的一個肉屠,又能有什麼見識?燕子,你太抬舉他了。」

「便是肉屠,也是個有見識的肉屠。

再說了,聽聽他的主意又算得什麼?若有道理便聽,沒道理時,便依著原來計劃行事。四哥,而今咱不比當初,所以每走一步,都要三思,以免重蹈當初覆轍。」

見余黎燕生氣,耶律習泥烈也有些怕了!

這耶律習泥烈別看是耶律延禧的四子,而且還得了趙王封號,可實際上,耶律習泥烈的出身卻算不得好。他的母親原本只是皇宮裡的宮女,而且也沒什麼背景。只不過耶律延禧一次酒醉之後,將他母親臨幸,這才有了耶律習泥烈……沒多久,耶律習泥烈的母親病故,耶律延禧也沒有對他太多留意。可以說,耶律習泥烈能長大成人,完全是多虧了余黎燕之母,也就是文妃蕭瑟瑟的多方照拂。

後來耶律習泥烈以武勇稱雄,得了耶律延禧的喜愛。

但對於蕭瑟瑟的恩情,耶律習泥烈從未忘記。內心裡,他甚至把蕭瑟瑟當成了生母,當年蕭瑟瑟被害,耶律習泥烈更躲在府中痛哭不止,為此還生了一場大病。

對余黎燕,耶律習泥烈非常寵愛,甚至有些害怕。

他也知道自家的事情,衝鋒陷陣或許還可以,但如果說運籌帷幄,卻遠遠不如余黎燕。

「既然燕子說了,便聽那南……南人說說。

不過咱還是覺著,那南人未必有什麼好主意……而且都到了這一步,不和父皇匯合,難不成再躲回太原府?」

余黎燕狠狠瞪了耶律習泥烈一眼,便站起身來。

「小乙,過來一下,咱有事情想要向你請教。」

她朝著玉尹一聲呼喚,頓時讓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玉尹身上。

玉尹愣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來,「公主,喚自家何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138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1:13
第七三章 爭執

在這支二十多人的隊伍裡,玉尹一直是一個有些尷尬的存在。

首先,他是南人,而且和大遼沒有半點關係。之所以被捲入其中,純粹是個意外。除了余黎燕和任怨兩人對他還算照顧之外,其餘眾人莫不對玉尹帶有幾分戒備。

也難怪,這二十幾人裡,任怨是任老公的義子,不會有任何問題。

其餘眾人不是大遼貴胄子弟,便是耶律習泥烈侍衛出身。在他們心裡,南人不可信!當初若非大宋背信棄義,也許大遼不會這麼快滅亡。潛意識裡,對南人有一種莫名敵視。偏偏玉尹又是余黎燕介紹過來,讓他們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

不過,小小的排斥還是可以存在。

以至於這段時間裡,玉尹的地位非常尷尬,根本無人理睬。

如果不是玉尹懷著想法,說不定早就拂袖而走。可越是如此,這些人對他就越排斥……

對此,玉尹也無可奈何。

當停駐歇息的時候,他獨自一人生了火,默默烹煮飯食。

聽到余黎燕呼喚,玉尹拍了拍手上灰塵,起身向余黎燕走過去。

余黎燕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便帶到了耶律習泥烈旁邊,「小乙來的正好,給咱出個主意,是該去振武和父皇匯合,亦或者是去天德軍,靜候父皇在前方凱旋佳音?」

「是啊,燕子說你很厲害,你給出個主意吧。」

耶律習泥烈環眼圓睜,瞪著玉尹甕聲說道。不過那話語當中,卻沒有多少請教的意思,更多是一種無所謂,甚至於有些輕蔑之意。玉尹不會騎馬,被耶律習泥烈看低一頭;後來又聽說玉尹是個肉屠出身,便更加不屑……若非試過玉尹的力氣,加之餘黎燕說玉尹殺了十幾個女直阿里喜,說不定耶律習泥烈根本不會理財玉尹。

對於這一點,玉尹又如何看不出端倪來?

當下只笑了笑,卻沒有在意耶律習泥烈。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也看出來,耶律習泥烈其實就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說他有多大的心眼兒,玉尹不太相信。雖說有些看不起玉尹,可想想他貴胄出身,曾是堂堂皇子,也就沒放在心裡。貴胄子弟,哪個不是心高氣傲?

「而今,是什麼狀況?」

玉尹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扭頭詢問。

余黎燕上前一步,在他身邊蹲下來,指著面前一副簡陋的地圖道:「我們剛得到消息,父皇自夾山兵出之後,已接連獲勝。而今,父皇率部攻破漁陽嶺,直奔青塚寨……據咱和四哥估計,最多二十天,父皇便可以攻破振武,直逼大同府。」

余黎燕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比劃。

玉尹看著眼前這簡陋的羊皮地圖,半晌後輕聲問道:「而今何人駐守於大同府呢?」

「大同府?」

余黎燕向習泥烈看去。

耶律習泥烈本來不想理睬玉尹,可餘黎燕瞪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道:「出發前任老公曾說過,而今大同府都元帥是斡裡衍,蒲察石家奴為斡裡衍副將,任左副元帥。」

「斡裡衍是誰?」

玉尹脫口而出問道。

耶律習泥烈頓時怒了,長身而起,「燕子,非是咱不懂規矩,可你說這小乙是能人,怎地連斡裡衍是誰都不知道?這種人的話,真值得你我相信嗎?咱卻不信。」

「四哥!」

余黎燕很不高興,板著臉道:「小乙常年在開封,少與女直人交道,又怎知誰是斡裡衍?

你應該說清楚一些……小乙,這斡裡衍便是完顏婁室,為女直七水部長,驍勇善戰。」

玉尹本來臉通紅,可聽余黎燕這麼一說,也怒了!

「殿下便直說是完顏婁室即可,他女直人名字恁古怪,自家哪能記得清楚?」

也難怪玉尹發怒,他是真知道完顏婁室這個人。只是完顏婁室的字,卻有些記不太清楚。當然了,這與女直人當時文化落後有莫大關係。在女直人崛起之前,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文字。直到完顏阿骨打建國,才由當時的女直人元帥右監軍完顏穀神創造出來。此時的女直語言極不豐富,所以取得名字,也就稀奇古怪。

比如女直名將粘罕,字義便是『心』的意思;而歷史上那個大名鼎鼎的完顏兀朮的兀朮,便是『頭』的意思。更有甚者,如謀良虎,若翻譯過來,便是『無賴』……諸如此類的名字很多,由於文字較少,所以不管詞義好壞,女直人拿來便用。

而後隨著女直與大宋之間的交流增加,上層人物便有了一些典雅的漢名。

不過在女直人和女直人之間,還有女直人和契丹人之間,大都還是習慣於女直名字相稱。

耶律習泥烈稱呼完顏婁室為『斡裡衍』沒有錯誤,而玉尹不清楚斡裡衍,也很正常。

余黎燕聽完玉尹的解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四哥,你看……這可怪不得小乙,你若是直呼完顏婁室,他便知道是什麼人了。」

至於那蒲察石家奴,也是女直貴族,更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女婿。

玉尹道:「我聽人說,當初這大同府,便是完顏婁室打下?」

耶律習泥烈和余黎燕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黯然之色,點頭表示玉尹沒有說錯。

「我聽人說,這完顏婁室驍勇善戰,勇猛無敵。

開封曾有流傳,政和五年時,這完顏婁室從那完顏阿骨打攻達魯古城,與銀術可率騎衝陣,九陷其陣,打得你們大遼潰敗而逃。後來有以都統之職,佔領中京,攻破西京……宣和四年,西夏三萬大軍援助大遼,卻被完顏婁室督戰,將西夏軍大敗,斬首數千。而就在去年,大遼都統林牙大石,攻奉聖州,卻被完顏婁室合併迎擊,生擒林牙大石……我不知道令尊帳下而今,又有誰是此人對手?」

玉尹說罷,往篝火邊一坐。

而余黎燕和耶律習泥烈卻是面面相覷,好半天那耶律習泥烈才道:「小乙,你真只是賣肉的肉屠嗎?」

也難怪,玉尹能對完顏婁室的戰績如數家珍,令耶律習泥烈感到無比震驚。

說實在話,就連耶律習泥烈自己,都說不清楚完顏婁室的過往戰績。余黎燕則眼中閃動異彩,內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斷呼喊著:他就是咱的韓德讓,他就是咱的韓德讓!

「那小乙以為……」

耶律習泥烈這一回,顯然客氣許多。

「令尊兵出夾山,漁陽嶺獲勝,乃至於接下來有可能在青塚寨和振武獲勝,但他真就可以抵禦那個斡什麼來著?」

「斡裡衍!」余黎燕笑著回答。

「對,就是這個完顏婁室斡裡衍!」

耶律習泥烈沉默了。

半晌後,他突然起身道:「不行,咱要立刻趕赴振武,和父皇匯合,勸他停止用兵。」

哎呦,這傢伙倒是個孝子!

明知有危險,還要堅持前去和耶律延禧匯合,也算是一條好漢。

玉尹沒有出聲,向余黎燕看去。

他可是記得,余黎燕曾提醒過他,儘量不要開口……

方才,他已經說了太多。

如果余黎燕和耶律習泥烈還是要趕去和耶律延禧匯合,那麼玉尹便只有選擇離去。

因為他很清楚,那結局會是怎樣。

余黎燕秀眉輕輕一蹙,站起身來,把耶律習泥烈拉到旁邊。

玉尹沒有刻意去聽,但是看耶律習泥烈的表情,顯然有些激動……

片刻後,耶律習泥烈一把推開余黎燕,大步走到了玉尹跟前,「你這南蠻子,是不是你教唆燕子,要她不去和父皇匯合?若父皇敗了,那我大遼便真個沒了希望!

咱早就知道,你們這些南蠻子不懷好意……你,你,你……你究竟是用了什麼妖術,竟使得燕子對你言聽計從?」

耶律習泥烈憨,卻不代表他傻。

到這時候,他怎能看不出,耶律餘裡衍改變主意,和玉尹有著莫大干系。

他一邊振臂咆哮,一隻手便握住了腰間寶刀刀鞘。不過玉尹依然是一副平靜表情,拿起篝火旁的羊皮酒囊,拔下塞子,仰頭喝了一大口,而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若你去和令尊匯合,那大遼才真個沒了希望。」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明白。」玉尹站起來,厲聲道:「令尊是什麼秉性,難道你耶律習泥烈不知道嗎?據我所知,他這個人剛愎自用,一旦有了主意,就算是九頭牛都無法拉回。你覺得,你和令妹便是見到令尊,就能改變他的想法嗎?

四殿下,我可以保證,如果你真去和令尊匯合,便是死路一條。

而今你是大遼皇室的唯一男丁,你若也出了意外,這大遼誰人可以接掌?燕子嗎?她是個女人,便是再有本事,也難令其他人心服口服……再者說了,你覺得你現在便是和你父皇匯合,又能有什麼用處?難不成,你去了,令尊就一定能獲勝?」

「這個……」

耶律習泥烈低下了頭,不知道該如何爭辯。

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善於爭辯的人,而玉尹偏偏說的又都是事實,更讓他不知所措。

余黎燕陰沉著臉走過來,狠狠瞪了玉尹一眼。

「四哥,既然如此,何不聽聽小乙有什麼高見呢?」

耶律習泥烈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玉尹沉默半晌,抬起頭輕聲道:「四殿下,而今狀況,唯有回可敦城,方為上策。」
匿名
狀態︰ 離線
139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1:31
第七四章 第一次交鋒

可敦城?

耶律習泥烈沉默了!

余黎燕沒有再開口,而是緩緩坐下。

良久,她輕聲道:「四哥,何去何從,由你決斷。

咱這些人的性命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大遼國祚,便在你一念之間,你來決定吧。」

這個女人,不簡單!

和余黎燕接觸這麼久,玉尹多多少少對她也有些瞭解。

這女人有野心,也有算計……別看她剛才那一句話,似乎是尊重耶律習泥烈,但實際上,她是在給耶律習泥烈增加壓力。一邊是天祚帝耶律延禧,耶律習泥烈的父親;另一邊卻是大遼延續二百年的國祚。該如何取捨?耶律習泥烈也很為難。

「小乙教咱,真要去可敦城?」

耶律習泥烈的姿態更低了,甚至有幾分請教之意。

玉尹嘆了口氣,真不是個果決之人!在這一點上,耶律習泥烈遠遠比不得余黎燕。

他內心裡何嘗不清楚孰重孰輕?

甚至說,他已經知道,該如何做決定……偏偏又做不得決斷,只能依靠外力推動。

玉尹想了想,輕聲道:「四殿下而今與令尊匯合,可否為令尊分憂?或者說,四殿下到了令尊帳下,有把握擊敗完顏婁室嗎?如果沒有,自家勸殿下,慎重決斷。」

「可是……」

「四殿下,如果令尊可勝,奪回大同府,便是四殿下不在,一樣可以奪回。

但如果令尊失敗,四殿下至少可以在可敦城保住大遼國祚,休養生息,以圖日後東山復起。我知四殿下是孝子,但這國祚延綿,孰輕孰重,此刻必須要分清楚才是。

這樣即便是令尊敗了,也能有個歸處,不同樣是為人子的孝道嗎?」

這一番話出口,令耶律習泥烈位置意動了。聖堂.

余黎燕也說:「四哥,大丈夫當斷則斷,切不可短視啊。」

耶律習泥烈閉上眼睛,良久突然一頓足,「也罷,便依了燕子和小乙,咱們去可敦城。」

「這才是咱的四哥,便是父皇知曉,也定會稱讚四哥今日決定。」

余黎燕撫掌而笑,可耶律習泥烈,卻是一臉苦澀……

決定了行程,接下來便好辦了。

當耶律習泥烈把他的決定告訴隨行眾人之後,眾人的反應倒也平靜,更無人反對。

想來,在他們內心裡,也不想和耶律延禧匯合吧。

倒是任怨感覺有些吃驚。

本來大家出發時,都商議妥當,要去和耶律延禧匯合,卻不想突然間改變了主意。

而促使耶律習泥烈態度改變的人,無疑便是玉尹!

這也使得任怨在接下來幾日,對玉尹的態度更加親切……

第二天,自寺觀啟程。

寧遠鎮已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地平線。

從這一刻起,大家便等於是進入金國治下。這裡曾經是大遼國土,曾經也極為繁華。可是現在,放眼望去儘是狼藉,沿途經過許多村莊,都已經變成了焦土廢墟。

在一個拐彎處,玉尹看到了一個木樁子。

那樁子釘著一具屍體,顯然已有些時日……天氣炎熱,屍體已經出現了腐爛,散發著一股子濃濃惡臭。不過走過去,還是可以從那屍體的眉目間看出他生前曾遭受過的痛苦。他是被人活活釘死在樁子上,而後鮮血流盡而亡。衣著有些破爛,卻是漢人打扮。任怨催馬上前,看了一眼屍體,輕聲道:「像是個北地漢兒……」

燕云漢人!

玉尹咬了咬牙,撥馬離去。

「其實,見怪不怪。」

「怨哥兒,此話怎講?」

「那些女直人兇殘成性,而且極為狠毒。聖堂.

只要有地方出現些許反抗,便整村、整鎮、乃至於整座城池的屠殺,可算是雞犬不留。

自家小時候聽人說,遼人兇殘。

可是與這些女直番子相比……去年自家受命前往營州收取貨物,見營州一派蕭條,到處都是死人。後來聽人說,當初張覺歸宋,與完顏宗望戰於營州。城破之後,完顏宗望縱兵洗掠,幾乎將滿城漢兒殺盡……自家也因為這事,對官家死了心,才聽從契爺安排,追隨四太子。不管怎樣,這四太子總好過那些女真番子。」

任怨的聲音很小,卻又帶著些絕望和悲憤。

想來,他也是對徽宗皇帝死了心,才願意追隨遼人北上。

玉尹看了一眼在前頭行進的耶律習泥烈等人,只能嘆息一聲,伸手拍了拍任怨肩膀。

「小乙哥,你這次可要留在可敦城?」

「嗯?」

「其實留在可敦城不錯,雖說荒涼偏僻了些,可也能衣食無憂。

呵呵,其實自家看得出來,公主好像也有些喜歡你。你有見識,而且武藝不凡,留下來正可以施展才華,博取一番功名。說不得將來,還能娶了公主,做個駙馬。」

玉尹一怔,扭頭向任怨看去。

但任怨說完這番話,便催馬走了,好像沒事兒人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是要挽留我嗎?

這是任怨自己的想法,亦或者是……

玉尹吁了一聲,勒馬向前看去。遠遠的,只看見耶律餘裡衍的背影,正沐浴在晚霞中!

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玉尹猶豫了一下,又催馬跟上。

「怨哥兒,我有妻子!

而今想來,她正在家中等我回去,我又怎能把她拋棄?至於駙馬……呵呵,自家從未想過!待這次事情結束,我便要返回開封。不管怎樣,那裡才是我的家啊。」

任怨愣了一下,朝玉尹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和玉尹催馬並轡而行……

想來他剛才那些話,也是得了人指使。說實話,玉尹對余黎燕那爽朗性情也頗為喜歡,可一想到燕奴在家中翹首期盼他回去,對余黎燕那份喜歡,便立刻淡去。

糟糠之妻不可棄,我雖然算不得什麼人物,卻也不屑做那陳世美之流……

不對,歷史上的陳世美,似乎並無拋妻棄子之說,更沒有被包拯殺掉。那似乎是北宋時期的一位名臣,切不要冤枉了好人。嗯,反正就是不做那無情無義的負心漢。

就在玉尹想著心事,有些神遊物外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遠處一騎飛來,在耶律習泥烈馬前停下。

馬上的騎士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四太子,前方發現女直人。」

「啊?」

耶律習泥烈一怔,臉上頓時露出緊張之色。

「有多少番子?可看清楚為首何人?」

「人數不算太多,也就是十幾個番子的模樣,未著旗號,正往這邊行來。」

耶律習泥烈扭頭向余黎燕看去,似乎是想要詢問余黎燕的意見。

余黎燕也不回答,而是向四下張望了一下後,一咬牙道:「想來是番子的巡兵……這裡只有一條路,咱們坐騎不好,恐怕也跑不過對方。索性便在這裡伏擊了他們,也可以為父皇分擔些憂愁,更可以為咱那些被番子俘虜的兄弟們出一口惡氣。」

說話間,余黎燕便取出黑漆弓,緊盯著耶律習泥烈。

習泥烈沉吟一下,點頭道:「燕子說的不錯,咱們這便是退走,怕也跑不過他們的馬。

正好,咱們幹掉這些番子,奪了他們馬匹,也能增加腳力。

大家立刻散開,咱負責截斷他們退路,怨哥兒你帶著人,便躲在路兩邊負責伏擊他們……小乙,燕子便交給你來保護,小心那些番子,都是些不怕死的野蠻人。」

「咱才不要人保護。」

余黎燕一聽便生氣了,「咱的箭術,未必輸給你。」

「燕子,休要再囉嗦,聽從我的安排就是。」

耶律習泥烈也不和余黎燕贅言,一擺手,便帶著人下去埋伏。

余黎燕雖然不太情願,可是也不敢太過於忤逆耶律習泥烈,只得收了黑漆弓,和玉尹躲在路旁的樹林裡。

玉尹從馬上取下一副盾牌,而後猶豫了一下,從腰間拔出樓蘭寶刀。

「你作甚?」

余黎燕看著玉尹問道。

「萬一發生意外,也能戰上一陣。」

「你拿這麼短的刀,如何搏殺?」

余黎燕看著玉尹手裡那口樓蘭寶刀,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

她猶豫一下,從馬背上取出一個長條形的兜囊,打開來看,裡面裝著兩桿大槍。

「給!」

余黎燕取出一桿大槍,遞給玉尹。

槍是宋軍中常見的制式大寧筆槍,因槍形如筆,故而得名。

槍長七尺六寸,也就是大約180公分靠上。可以看得出,比宋軍制式大寧筆槍要短一些,但恰好適合余黎燕使用。那槍頭下數寸處,有一個小鐵盤,上面有鉤刃。與人交鋒時,可以防止對手用手搶奪,也是北宋軍中,九種制式槍之一……

不過,看余黎燕這樣子,卻是習慣使雙槍。

玉尹收起樓蘭寶刀,從余黎燕手中接過其中一桿,在手裡掂量一下,也不過十餘斤的份量。

這槍,未免太輕了些吧!

更重要的是,玉尹不會使槍,這該如何是好?

他猶豫了一下,正打算開口拒絕,哪知余黎燕卻一擺手,那俏麗面龐上露出凝重之色。

「別說話,來了!」

不知為何,余黎燕這句話一出口,玉尹心裡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緊張。

他猶豫了一下,翻身下馬。

就憑他那才學了十幾天的騎術,與其和人騎戰,倒不如步戰來的更容易些……向兩邊看了一眼,玉尹收好盾牌,抄起長槍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路旁一棵大樹下。

余黎燕心裡正疑惑,就見玉尹宛如一隻靈猴,三兩下便爬上了那棵大樹。

「小乙,你這是作甚?」

余黎燕剛要催馬上前,卻見那大樹上玉尹朝她擺了擺手,又朝著大路的方向指了一下,旋即便縮成一團,躲在枝葉當中。

遠處,傳來馬蹄聲。

余黎燕不敢再耽擱,撥馬便轉到一棵大樹後躲藏起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40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1:49
第七五章 搏殺

馬蹄聲漸近,玉尹心情越發緊張。

雖說在太原府曾經歷過一場搏殺,但當時更多是因為意外而捲入。可現在,確是實實在在的伏擊!哪怕玉尹曾殺過人,可還是免不了緊張,心裡更是砰砰直跳。

不對!

玉尹蜷在樹上,透過枝葉縫隙看去,臉色驟然一變。

對方可不是十幾個人!

就見從大路前方行來一隊女直人,有大約十人是披重甲而行,另外尚有十幾個人,沒有穿戴甲冑,隨著那些重甲騎軍牽馬步行。玉尹對金兵軍制不太清楚,可是耶律習泥烈等人卻了然於胸。這可是半蒲輦兵馬,披甲的是金軍正兵,而那步行未著甲者,則是正兵扈從,阿里喜。來的人數,可己方人數可是相差不太多。

耶律習泥烈猶豫了!

還要不要繼續伏擊呢?

就在這時,為首一個身披重甲的女直人突然發出一聲古怪的吼叫,金軍立刻停下腳步。

緊跟著,就見那女直人嘰裡咕嚕說了一通女直土語,剎那間所有女直人都露出緊張之色,一個個取出了兵器。而那些阿里喜,更翻身上馬,手中也都擎著腰刀。

馬蹄印!

道路上遍佈馬蹄印,引起了女直人的警惕。

任怨本一直在等待耶律習泥烈的信號,可是見女直人如此反應,立刻知道壞事了!

沒想到,這些女直人竟如此細心。

任怨心裡暗自責備耶律習泥烈,怎可以在這時候優柔寡斷?

方才這些女直人明明沒有防備,進入伏擊圈後正好可以擊殺。XX網站。現在可好,他們有了提防,再想要伏擊,這難度可增加不小。兩名阿里喜口中發出呼嘯,便朝路旁衝過來。任怨也知道,若這時候再猶豫的話,只怕己方的死傷,會更加嚴重。

「放箭!」

他猛然長身而起,挽弓搭箭,抬手就是一支點鋼箭呼嘯飛出。

這點鋼箭,也是宋軍制式裝備,殺傷力極強。為首的阿里喜被猛然站起來的任怨嚇了一跳,措手不及便被射下馬來。與此同時,十名遼人侍衛也長身而起,十支點鋼箭呼嘯射出,頓時又有兩名阿里喜被射下馬來。可是,也僅止是如此了……

先前那名女直首領見此,勃然大怒。

「無膽鼠輩,也敢偷襲咱家……一個不留,給我殺!」

十名正兵同時呼嘯,手持長槍,便沖上前來。

任怨等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原以為對方會混亂,而後四下逃竄,正好可以和耶律習泥烈配合,把這些人擊殺於此,哪知道女直人竟然臨危不亂,還發起反擊。

「大家別慌,後撤!」

任怨連忙大聲叫喊,率領遼國侍衛,朝高處退去。

一邊退,一邊以弓箭射殺,只是面對女直正兵身上那厚厚沉重鎧甲,即便是點鋼箭,也有些奈何不得。兩名侍衛一個慌張,便摔倒在地上,迎面一名女直正兵縱馬而來,一槍便把那侍衛釘死在地上,任由侍衛淒厲嘶號,全無半點憐憫之色。

「不要慌,不要慌,隨我放箭!」

任怨一邊射箭,一邊叫喊,「射他們的馬……」

心裡面更萬分焦慮:怎地四太子還不動手?難道要眼睜睜看我們死在這裡不成?

說實話,耶律習泥烈是有點害怕!

他太瞭解這幫子女直人了,一個個儼然亡命徒般,悍不畏死。XX網站。

這也和女直人實行同名隊有關,戰場上一人逃跑,就會遭遇連坐……也正因此,當女直人進入伏擊圈後,耶律習泥烈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下令出擊。誰又能想到,女直人竟發現了己方存在,而任怨的擅自行動,更使習泥烈陷入兩難境地。

「虜人爾敢!」

習泥烈正猶豫不決,卻聽到一聲嬌呼,令他臉色大變。

原來,當女直人向任怨等人發起攻擊的剎那,余黎燕的戰馬,似乎產生了不安情緒,以至於發出一聲嘶鳴。也難怪,女直人出擊時,煞氣逼人……而習泥烈等人的坐騎,多是被軍中淘汰戰馬,頓時有些驚慌。余黎燕戰馬這一嘶鳴,立刻便吸引了那些阿里喜的注意力。女直人的阿里喜,大都是一些從正兵退下來的老兵,因年紀大或者身體不好,不得不充當正兵隨從。不過,這些傢伙也是一幫子老兵痞子,非常清楚該如何選擇……正兵攻擊任怨,三名阿里喜撥馬便衝向林中。

余黎燕也是嚇了一跳,眼見無法藏身,催馬便衝出來。

掌中大寧筆槍一顫,撲棱棱劃出一抹冷芒。為首阿里喜舉刀相迎,卻見那道槍芒一閃,讓過了阿里喜掌中腰刀,噗嗤一聲便刺入他胸口。不過,剩下兩名阿里喜卻絲毫不慌張,甚至連看也不看那名被余黎燕刺落馬下的阿里喜,舞刀夾擊。

余黎燕別看是個女人,卻極有膽氣。

眼見對方夾擊而來,卻不慌不忙,拔出大寧筆槍,拍馬衝過去……

玉尹在樹上看得真切,也不禁為余黎燕這份膽氣而讚嘆。只是,他並沒有立刻出手,而是蜷縮在樹上,默默等待。因為他看得出,余黎燕槍馬純熟,兩名阿里喜並非對手。他想要再等等,等到時機成熟再出手,最好能把那名女直首領幹掉。

可是,看到余黎燕被夾擊,耶律習泥烈卻急了!

也不再猶豫,催馬便衝出來,口中一聲厲喝,「休傷咱家燕子!」

他這一出來,也引起阿里喜們一陣騷亂。但這幫久經戰陣的老兵痞們,很快就平靜下來,三騎縱馬衝出,便攔住了耶律習泥烈。與此同時,其餘阿里喜也紛紛上前,將遼人侍衛攔住。雙方在這大路上打成一團,只聽一聲聲呼喊,血肉橫飛。

那女直首領原本沒有把這些人遼人看在眼中,卻不想發生了這等變故。

眼見那耶律習泥烈手持狼牙棒縱橫無阻,兩個阿里喜沖上去,卻未敵一個回合,便被耶律習泥烈轟殺馬下。女直首領也努力,一雙三角眼圓睜,一手持刀,另一隻手裡卻拎著一支如同鏈鎚般的武器,縱馬便撲向了余黎燕……這傢伙長得五大三粗,卻心思細膩。他自然看得出,習泥烈等人出擊,是為了救援余黎燕……

也就是說,這余黎燕並非等閒人物。

只要拿下余黎燕,便可以結束這場戰鬥!

余黎燕此時正被三名阿里喜圍攻……雖然她槍馬純熟,可是論搏殺經驗,卻遠遠不如阿里喜們豐富。三名阿里喜你來我往,相互配合,把余黎燕死死圈在中央。再加上余黎燕原本學得是雙槍,而今一支大寧筆槍給了玉尹,單槍匹馬便有些抵擋不住。

見女直首領縱馬衝過來,余黎燕也是一緊張。

怎地小乙,還不出手?

就在她感到疑惑的時候,那女直首領已經衝過來,正好從玉尹藏身的那棵大樹下經過。

已經蓄勢待發許久的玉尹,咬牙切齒,縱身從樹上躍下。

盾牌擋在身前,一隻手擎著那大寧筆槍,宛如泰山壓頂般向女直首領撲去……

女直首領就要衝到余黎燕馬前,甚至已經看清楚余黎燕臉上的驚慌之色。

這娘們兒倒是個美人,少不得擒回去,好生快活一番!可是,他突然看到余黎燕臉上的驚慌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古怪微笑。也就在這時候,玉尹已經到了他頭上,女直首領激靈靈打了個寒蟬,抬頭看,正好看到玉尹臉上的獰笑。

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

他在馬上一擰腰,手中鏈鎚呼的一聲便斜撩砸去。

只聽蓬的一聲悶響,玉尹手裡的盾牌被砸的變形,不過卻把那鏈鎚給崩了出去。巨大的力量,讓玉尹也是一驚,不過他藉著這股力在空中生生一個扭身,躲過女直首領手中大刀之後,抬手一把便摟住女直首領的脖子,把那女直首領生生從馬上拽下來。

兩人落地,同時發出一聲悶響,蕩起煙塵翻滾。

女直首領摔在地上,身上沉重的厚甲,令他難以立刻起身。相反玉尹卻在地上一個就地十八滾,順勢丟了盾牌,一把便把這女直首領按在地上。那隻大手,青筋畢露,把女直首領死死按住。

「去死吧!」

玉尹大吼一聲,手中大寧筆槍高高舉起,帶著一股銳風,狠狠扎進了女直首領的面門。

余黎燕這支大寧筆槍有八尺長,卻被玉尹一下子貫入土地兩尺。

女直首領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身體拚命掙扎兩下,便再也動彈不得……一蓬鮮血,混合著黃濁且發白的腦漿噴到了玉尹臉上,卻讓玉尹生出一種莫名的快感……

此前在陽曲,他雖然殺了十幾人,也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感受。

可現在……

當這個女直首領活生生被他殺死的一剎那,有一種無法說清楚,道明白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幫子虜人,也不過如此!

「小乙,小心!」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余黎燕驚聲呼喊。

玉尹一個寒蟬,陡然清醒,同時更生出一股子毛髮森然的警兆。他連忙伏身趴在地上,一支利箭就擦著他頭皮,蓬的射入地面。緊跟著,一匹快馬呼嘯而來,那騎在馬上的阿里喜,臉色慘白,更因扭曲而顯得無比猙獰,輪刀便劈向玉尹……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5 13:3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