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風陵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庚新】宋時行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41
匿名  發表於 2021-3-22 01:52:09
第七六章 蒲輦孛堇

當玉尹用槍刺穿了女直首領的腦袋時,林中突然一靜。

「蒲輦孛堇死了!」

一名阿里喜發出一聲呢喃,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也許在他們而言,這位蒲輦孛堇不應該被殺,也不可能被殺,可是那具屍體,卻活生生倒在他們的眼前。

「蒲輦孛堇死了……」

阿里喜發出一聲淒厲嘶吼。

三名本在圍攻余黎燕的阿里喜,在剎那間全都放開了余黎燕,縱馬朝玉尹撲過來。

為首的阿里喜,咬牙切齒,面目猙獰,輪刀劈下。

不就是殺了個頭目,何至於像死了老爹一樣?

玉尹而今赤手空拳,眼見阿里喜衝過來,不免手忙腳亂……

「小乙小心!」

余黎燕大聲呼喊,可是距離太遠,卻幫不得玉尹。而耶律習泥烈和任怨等人,被那些正兵和阿里喜攔在林外,也無法給與支援。眼看著玉尹就要活生生被阿里喜砍死,余黎燕棄了大寧筆槍,擎弓取箭,想要射殺那阿里喜。說時遲,那時快,玉尹卻緊握那桿入地兩尺深的大寧筆槍,身體猛然借力迴旋,喀吧一聲把大槍折斷。

躲過阿里喜兇狠一刀之後,玉尹躺在低聲,撐起身子,右手發力,把那支斷槍狠狠扎進了戰馬的脖子上,生生刺了個對穿。戰馬希聿聿一聲悲嘶,噗通就摔倒在地,連帶著那名阿里喜也被壓在馬身下動彈不得。阿里喜手中的鋼刀已經脫手,正掉在玉尹身旁。玉尹順手抓起鋼刀,手起刀落,便砍下了那阿里喜的腦袋。

與此同時,剩下兩名阿里喜也衝過來。

看著兩人氣勢洶洶的模樣,玉尹單手撐地,剛要起身,卻不想手底下有硬物膈了一下。也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武器,玉尹順勢抓在手裡,站起身來揮刀架開一名阿里喜的腰刀,同時右手掄起手中那不知是什麼武器的事物,呼的飛向另一名阿里喜。

這武器輪出去,玉尹才算看清楚模樣,正是先前那女直首領手中的鏈鎚……

也不知道這鏈鎚是如何打造,份量不輕,大約在五十斤靠上。一根長約半米的手柄,有兒臂粗細,下面掛著一條三尺長的鎖鏈,鎖鏈一頭繫著一個香瓜大小的鐵球,鎚頭上更有一根根尖銳掛刺。玉尹這也是情急出手,鏈鎚帶著千鈞之力便砸在那阿里喜的頭上。只聽蓬的一聲,阿里喜的腦袋被砸的粉碎,腦漿飛濺。

這阿里喜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未來得及出口,便一頭栽倒在馬下。

剩下那名阿里喜見勢不妙,撥馬就想逃走,身後卻聽弓弦聲響,一支利箭飛來,將他射下戰馬。玉尹隨後墊步上前,一刀砍下這阿里喜的首級,鮮血噴濺一身。

「小乙,你沒事兒吧!」

余黎燕縱馬上前,神情緊張。

玉尹則靠在大樹上,朝余黎燕微微一笑,喘了口氣道:「燕子別擔心我,只管去幫忙。」

「那你小心!」

余黎燕雖然關心玉尹,卻也分得清楚輕重。

林外,耶律習泥烈和任怨正和女直人打在一處,輪不到她這時候來兒女情長。

余黎燕摘下大槍,縱馬便衝出樹林。

「四哥休要擔心,咱來助你!」

余黎燕這一出現,耶律習泥烈頓時也放下心來。

只見他大笑一聲,掄起狼牙棒,便把一名女直正兵拍下馬。他那支狼牙棒,有六十多斤重,砸在人身上,直接便把那女直兵砸的骨斷筋折,眼見著已經活不成了!

而任怨在折損了四個手下之後,佔居有力地形,接連射殺了三名正兵。

那女直首領一直不見出現,余黎燕又殺將出來,令女直兵頓時慌了神……耶律習泥烈帶著人,一陣狠殺,眨眼間便把女直兵殺了個干凈。寬敞的大路上,橫七豎八倒著一具具死屍,十幾匹無主的戰馬,在大路上徘徊,空氣中瀰漫濃濃的血腥之氣。

玉尹從林中出來時,戰鬥已經結束。

失去了首領的女直兵,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不過,耶律習泥烈這邊,也有七人喪命,此外還有三人身上有傷。任怨衝到了路上,把那些無主戰馬收攏起來,一共有十五匹。而耶律習泥烈這邊,加上傷者,恰好還剩下十五人。

「一人雙騎,咱們馬上離開。」

耶律習泥烈看了一眼戰場上的慘狀,忙不迭發出命令。

「這裡既然有女直巡兵,想來女直兵營離此不會太遠……若是驚動了女直人,再想離開怕是難了。大家收拾一下,馬上離開這裡,待離開河濱縣之後,咱們再休息。」

任怨等人忙答應一聲,迅速忙碌起來。

余黎燕則下了馬,走到玉尹跟前問道:「小乙,還好嗎?

咱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原本以為能順順利利抵達可敦城,不想……看樣子,這一路多有兇險,要不然,你還是走吧。萬一你出了事情,只怕家中妻子會難過。」

玉尹笑了!

「燕子直恁小看人?

自家既然答應和你一起去可敦城,怎地也要到了目的地再說。大丈夫豈能做那縮頭烏龜,遇到點危險便要離開……放心吧,我沒事兒!幾個虜人,又能奈我何。」

不知為什麼,余黎燕覺得玉尹變了。

如果說,此前玉尹給她的感覺帶著些許儒雅,那麼此時,卻有一股子剽悍之氣撲面而來。

「對了,你看這是什麼?」

玉尹一手拎著那支鏈鎚,一手遞給余黎燕一塊木牌。

余黎燕接過來看了一眼,木排上寫著『蒲輦謀良虎孛堇』的字樣。臉上閃過一抹笑容,她轉過身,對耶律習泥烈道:「四哥,小乙殺了那蒲輦孛堇,居然叫謀良虎。

看著腰牌,似乎是蒲察石家奴的手下……咱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蒲察石家奴那廝,確不好對付。」

耶律習泥烈聽罷,臉色頓時變了。

他忙朝著正在收拾女直人屍體上箭支和乾糧的任怨喊道:「怨哥兒,休再管了,馬上動身。」

顯然,耶律習泥烈對那蒲察石家奴頗為忌憚。

余黎燕牽過一匹戰馬,把韁繩放到玉尹手裡,「小乙,你那匹馬老了,倒不如換騎這匹馬。」

余黎燕牽過來的戰馬,看上去雄壯許多,比先前玉尹騎得那匹馬要強不少。

卻在這時,那匹老馬從林中走出來,看到玉尹,立刻發出一聲歡叫,一路小跑到跟前。

玉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韁繩還給了余黎燕。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別看這匹馬老,可我覺著卻好過所有戰馬……燕子,我還是騎這匹馬走吧。」

玉尹說者無心,可餘黎燕卻聽者有意。

她咬了一下嘴唇,輕聲道:「便隨小乙心思。」

只是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那雙若秋水般明媚的大眼睛裡,卻閃過一抹失落之色。

也許在小乙心裡,咱怎地也比不得他得妻子!

入夜之後,玉尹已遠離河濱縣。

河水滔滔,在夜幕中發出如同怪獸咆哮般的嘶吼,給這夜色又平添了一分恐怖……

日間那場搏殺,雖然大獲全勝。

可一想到那些戰死的袍澤,大家的興致也就變得極其低落。

所以在找到一處山峪做宿營地後,耶律習泥烈等人吃了乾糧後,便早早躺下歇息。

算算時間,距離上次服藥,正好過了三天。

玉尹在峪谷中找了一處偏僻位置,服了強筋壯骨丹,便盤坐在一塊巨石後,閉目調息。

耳邊,傳來輕弱腳步聲。

玉尹猛然睜開眼,扭頭笑道:「燕子怎地不去歇息?」

「你怎知是咱?」

余黎燕一臉好奇之色,走過來在玉尹身邊坐下,而後好奇問道。

「我聽得出你腳步聲。」

「嗯?」

余黎燕一怔,旋即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你兄長他們腳步沉重,唯有你步履輕柔……咱這些人當中,只你一個女子,如何猜不出來?」

「哦……」

余黎燕眼中喜色一黯。

「怎地不去歇息?我看大家都很疲憊。」

「睡不著……這還沒有到可敦城,便死了這麼多人,咱這心裡不太舒服。」余黎燕輕聲回答,又嘆了口氣,「這些人都是當初隨咱從青塚寨殺出的好漢,卻沒想到,還是死在了女直人手中。今天看這些女直人的模樣,咱真有些擔心,父皇勝不得他們。」

是啊,女直人驍勇,兇殘至極。

可玉尹就想不明白,這些傢伙明明已經沒了活路,居然沒有一個人逃走,未免太過悍勇了吧。

如果女直人都這般模樣,還真難對付。

玉尹耐不住心中疑惑,便向余黎燕請教。

哪知道,余黎燕聽罷後卻笑了。

「非是他們不怕死,而是知道,他們若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見玉尹仍不明白,余黎燕便耐心解釋道:「女直人行『同命隊』軍法。比如今天被你殺死的那個傢伙,嗯,便是那個叫謀良虎的虜人,是女直人的蒲輦孛堇……所謂蒲輦孛堇,便是五十夫長。他既然戰死沙場,而他的部曲卻跑回去,便要遭受『窪勃辣駭』的軍法處置。五十夫長以下十夫長、五夫長、包括五夫長所屬,都要被殺。」

「窪勃辣駭?」

玉尹露出茫然之色。

「那又是什麼處罰?」

余黎燕猶豫一下之後,輕聲道:「窪勃辣駭是女真語,便是用棍棒敲碎腦袋而死。」
匿名
狀態︰ 離線
142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1:00
第七七章 蒲察石家奴

「混賬,混賬!」

河濱縣縣府大堂上,點著兩排二十四支河陽龍涎香蠟燭,散發出幽幽香氣,更把大堂照的通通透透。

蒲察石家奴是個年逾三十的壯漢,生著一張蠟黃面孔,倒是與說唐小說裡的秦瓊秦叔寶非常相似。他身高七宋尺,體態猶若巨人,如果折算成後世的身高,已過了兩米。聲如洪鐘,頜下短鬚,站在那裡,便會有一種讓人幾乎窒息的莫名壓力。

堂上,跪著十幾人,一個個噤若寒蟬。

只聽蒲察石家奴振臂揮舞,咆哮連連,更一拳把堂上那張堅硬的長案砸成了兩段。

轟的一聲,長案倒在地上。

桌案上的物品也散落一地,一支毛筆滴溜溜滾到了一個女直將領跟前。

「阿魯!」

蒲察石家奴發洩之後,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末將在。」

那女直將領名叫阿魯,全名女溪烈阿魯,是蒲察石家奴帳下一員猛將,拜謀克孛堇之職,也就是一個百夫長。

「可曾查清楚,古裡甲所部為何人所為。」

「回左副元帥的話,末將趕去時,兇手已經不知所蹤。

謀良虎所部人馬,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不過……」

「不過什麼?」

「末將在路旁林中發現了幾具屍體,並非謀良虎所部人馬,想來是兇手來不及掩埋,遺留在林中。其中一人,末將有些眼熟,似乎在去年攻打青塚寨時見過……那廝名叫蕭太保,是耶律延禧帳下的一員猛將。不過在攻陷青塚寨時,此人不見了蹤影。

故而末將以為,古裡甲所部被殺,恐怕和遼國人有關。

說不定,便是那耶律延禧派人所為……」

「屁話!」

蒲察石家奴哼了一聲,「耶律延禧老兒如今正志得意滿,滿腦子都是攻打青塚寨,怎可能跑來我治下生事?不過,你說那蕭太保是遼國人,我倒是想起一樁事……

當初攻破青塚寨時,耶律延禧的三兒子和他那幾個女兒都被俘虜,惟獨逃走了耶律習泥烈和蜀國公主。為此,斡裡衍還和我牢騷過,說那蜀國公主生的千嬌百媚,本打算納入房中……你們說,會不會是耶律延禧的兒女聽說耶律延禧出兵,所以前來與耶律延禧老兒匯合?」

「左副元帥,此事甚有可能。」

一員女直將領忙開口說道:「都元帥設計,誘耶律延禧前來,甚至不惜讓出漁陽嶺、青塚寨和振武,以作為誘餌。那耶律延禧老兒的兒女若聽到消息,怎可能不趕來與耶律延禧匯合?左副元帥的推測極有道理,末將以為當盡快稟報都元帥。」

「阿里,急個甚?」

蒲察石家奴忍不住笑了。

「本帥倒是以為,應該先把蜀國公主拿下,而後送給斡裡衍。

說不得斡裡衍一高興,會把他那匹烏云蓋雪送給本帥……本帥對斡裡衍那匹馬,可是眼饞了許久。不過都元帥命我偷襲柔服,截斷耶律延禧老兒的歸途,也不能耽擱。

這樣吧,就讓阿魯率部追擊,為古裡甲報仇雪恨,你以為如何?」

阿里名叫斜卯阿里,也是蒲察石家奴帳下一員名將。

聽聞蒲察石家奴所言,斜卯阿里輕輕點頭,而後沉聲對女溪烈阿魯道:「阿魯,怎樣,可敢追擊?」

女溪烈阿魯大喜,忙恭聲道:「請左副元帥與忒母孛堇放心,若不取了那些人的項上人頭,阿魯便提頭來見。」

「給我留下蜀國公主!」

「喳!」

女溪烈阿魯領命而去,斜卯阿里旋即揮手,驅散大堂上眾將。

「左副元帥,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蒲察石家奴道:「我已命兀林答和夾谷兩猛安兵馬連夜出發,要他們在六月之前,抵達柔服後潛伏不出。十日之後,我當親率八猛安出擊……在我攻擊柔服之時,兀林答和夾谷策應出擊,一舉攻克柔服,則耶律延禧老兒退路將被我截斷。

佔領柔服之後,阿里你親率兩猛安,給我奪回漁陽嶺。想那謨葛失部也不是傻子,一旦我奪回漁陽嶺,他自然知道該如何抉擇。而後我與斡裡衍前後夾擊,則耶律延禧老兒必敗。」

斜卯阿里連連點頭,「此一戰,則遼人必亡。

即便還有一個林牙大石,也不足為慮……嘿嘿,待滅了耶律延禧,便是咱們南進之時。

聞得那趙皇帝有一萬美女,若得我拿下開封,怎地也要搶他三十個回來。」

「那我便要一百個!」

蒲察石家奴說完,和斜卯阿里相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斜卯阿里看著身上白綢子左衽,彷彿自言自語道:「老趙皇帝家中如此富庶,說不得這一次,我就能換上一件木棉布袍子了。」

天氣炎熱,女真人已脫去了狐裘和貂裘,換上了大宋產的單衣。

女真人喜白色,故而多著白色衣物。似斜卯阿里身上這件緊身左衽,便是海上盟約時,徽宗皇帝派人送給女直人的禮物。不過,蒲察石家奴身上卻著的是一件白色木棉布袍子。這木棉布,便是用棉花做成的布匹,北宋時期的產量比絲綢還要稀少。

也正是因為這原因,女真人的皇親國戚們,更喜歡是用木棉布做衣服,而相比之下,絲綢反而比木棉布還要低一個等級。蒲察石家奴便穿著一件木棉布做成的左衽,聽斜卯阿里說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里,莫說是用木棉布做衣服,便是拿來做褥子,也是輕而易舉。大宋的寶貝如今都堆放在開封,等著咱們提取。

用不了多久,你一定能穿上這木棉布袍子。

到時候咱們走馬開封城,又有什麼東西搶不過來呢?」

「沒錯,沒錯……大宋皇帝的那些寶貝和美人兒,早晚都是咱們的!」

斜卯阿里說完,與蒲察石家奴又是一陣猖狂大笑……

「一般而言,虜人軍中有兩種死刑,最常用的便是窪勃辣駭。而另一種則叫做『蒙山不屈花不辣』,是指拉肋而死。不過這種刑罰,在虜人軍中並不經常使用。」

余黎燕對女直人很熟悉,遠非玉尹後世讀了些許史書可以相提並論。

而玉尹呢,也希望能多瞭解一些女真人的事情,所以虛心請教,向余黎燕提出各種問題。

宋軍這兩年來,雖說和女直人有過衝突,可很少傳入普通百姓耳中。

那些朝堂上的王公大臣,對此也好像沒有什麼興趣,那老百姓也就更不可能瞭解。

坊巷裡流傳的女真人故事,很多是民間藝人加工出來。

而這些民間藝人,又有幾人和女真人有過實際接觸,差不多都是道聽途說而來……

也正因為這原因,宋人對女真人的瞭解很少。

大都是一些『女真人粗鄙不堪』之類的笑話,這一旦和女真人交戰,便會造成巨大的影響。玉尹希望借此機會,能夠多瞭解一些女真人的事情,包括他們的語言,生活習俗等等。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玉尹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可別忘了,他和李逸風等人正在籌劃報紙,至少可以讓大家多一些真實瞭解。

見玉尹對女真人興趣很大,余黎燕也不隱瞞藏私。

從女真人的生活習慣,到他們的兵制和官職,她一一向玉尹講述。

「虜人軍中有六級編制,統兵將領分別以忒母孛堇、猛安孛堇、謀克孛堇、蒲輦孛堇、十夫長、五夫長來稱呼。如十夫長和五夫長,就如同隊正那樣的職務,一旦到了蒲輦孛堇,便可以算作是虜人的將領,比如今日被你所殺的那個謀良虎。」

蒲輦孛堇是五十夫長。

玉尹忍不住問道:「那謀克孛堇又是什麼?」

「謀克孛堇,便是百夫長,猛安孛堇是千夫長,而忒母孛堇便是萬夫長。

如你們宋人以『軍』作戰一樣,這虜人的猛安便等同於宋軍的『軍』。忒母孛堇更多時候,是作為統帥,並不實際率領兵馬。所以這虜人出兵,多以猛安相稱。」

受教了!

玉尹不禁連連點頭。

他又詢問了一些關於虜人的問題,比如虜人的婚喪嫁娶,比如他們的飲食結構等等。

而余黎燕是知無不答。

遼人和女真人交戰多年,甚至一度女真人臣服於遼人。

也正是這原因,余黎燕對女真人非常熟悉,只不過在許多人眼中,對此並不在意。

比如耶律習泥烈,便不太瞭解女真人。

所以當玉尹第一次提出,不要和耶律延禧匯合的時候,耶律習泥烈就表現的非常不滿。而同樣是第一次提出,余黎燕便可以接受,這其中便有她對女真人瞭如指掌的因素在裡面。

兩人就這樣坐在避風處,靠著大石頭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著。

聊著聊著,睏意湧來……

余黎燕頭靠在玉尹的肩膀,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看著余黎燕那張俏麗的面龐,玉尹也不禁感到萬分心痛。

這是個好女子,只是卻生錯了時代,生錯了家庭……他輕輕側了下肩膀,余黎燕便順著他的手臂,滑入他懷中,頭枕著玉尹的腿,臉上露出一抹快樂的笑容……

輕輕拂了一下她的秀髮,玉尹也閉上眼睛。

山谷中,一片寧靜,偶爾會有戰馬的響鼻聲傳來,卻給這個夜晚,平添許多浪漫之色。

不知不覺,天亮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43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1:19
第七八章血戰金河泊(一)

已是初伏,天氣越來越熱。

正午時,一輪驕陽高懸,噴吐著熱流,峪谷炙烤的連石頭都燙的嚇人。光禿禿的峪谷,寂靜無聲。忽有急促提升響起,一隊鐵騎風馳電掣般沖進峪谷,旋即住馬。
馬上騎士,一襲白衣。

他跳下馬來,大約有六宋尺身高,幾近180公分。大步走到一個山洞口,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一番后,又從地上抓起一把塵土,在鼻子前聞了聞,濃眉緊蹙。

“阿魯孛堇,怎樣?” “就是這里……那些人昨夜應該就是在這里宿營。

看這樣子,怕已經走了些時辰。看這腳印,大概1520人之間的樣子,不會太多。不過他們搶了古里甲那幫蠢貨的馬匹,差不多就是一人雙騎。這般要追下去的話,卻有些麻煩。左副元帥要活捉那甚蜀國公主,還需要仔細斟酌再做行動。” 這隊騎軍,正是奉蒲察石家奴之命,負責追擊耶律習泥烈一行人的女真謀克孛堇,女溪烈阿魯等人。別看這女溪烈阿魯生的五大三粗,卻又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他命人檢查峪谷,自己則走到谷口,沉思良久。

“阿魯孛堇,谷中什麼都沒有留下。” “嗯,剛才我想了一下,從這里奔振武,必經金河泊。

只是過金河泊后有兩條路,一條是往振武,另一條則往云內州。我在想,是在金河泊北岸攔截,還是在金河泊南岸攔截。這些人而今急于前往振武,若是在南岸攔截,少不得要有一番搏殺;可若是過了金河泊再動手,又有些麻煩……當如何是好?” 女溪烈阿魯說完,目光便轉向身邊兩人。

這兩個女真人,都是阿魯的手下,為蒲輦孛堇,也就是五十夫長,與之前被玉尹殺死的謀良虎職務相當。兩人相視一眼,其中一個面皮略黑的五十夫長道:“若是在北岸攔截,那遼人便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而咱家要想萬無一失,便要兵分兩路才可以,會分散了人手,弄不好反而會被他們逃走,到時候難以與左副元帥交代。

阿魯孛堇,咱們而今有一謀克兵馬,足足八十人。

真要是搏殺起來,明顯占據優勢。就算這幫子遼人厲害,也不過二十人而已,以四倍兵力截殺于金河泊南岸,能有什麼問題?最重要的是,有金河泊阻攔,正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說話的蒲輦孛堇姓高,是渤海人,名叫高飛。

女真人的人口不多,所以也啟用了不少契丹和渤海人為己用。 女溪烈阿魯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了笑容,“高孛堇說的不錯,卻是咱有些多慮了。

嘿嘿,八十人圍剿他二十人,又怕個鳥? 你立刻帶一蒲輦人,立刻啟程趕赴金河泊,盡量拖住那些遼人;咱親領一蒲輦隨后便到,到時候兩下夾擊,那些遼人插翅難飛。就這樣決定,高孛堇馬上出發。” “喳!” 高飛聞聽,二話不說領命下去。

不過他前腳剛走,另一個蒲輦孛堇便道:“阿魯孛堇,左副元帥可是對那蜀國公主極為看重,怎地把這功勞,平白讓給高飛?” “納剌阿里古,休得胡言亂語。 都是為主子效命,誰得功勞不都一樣嗎?再說了,高飛便是去了,就能占得便宜?

謀良虎也算得猛將,在兵力相當情況下,居然被那些遼人全殲……你難道看不出這里面的問題嗎?”

“請阿魯孛堇指點。” 納剌阿里古,是正經女直人出身。

他姓納剌,名叫阿里古,也是女真十二部之一的納剌部子弟,而今方十六歲,勇力過人。只不過女真人講究功勛,他雖然出身不錯,也要從基礎做起,故而從蒲察石家奴所部,一步步成為而今的蒲輦孛堇,五十夫長。對于高飛這種渤海人,他素來看不上眼。所以對于女溪烈阿魯讓高飛打先鋒的決定,心里有些不滿。

阿魯道:“那些遼人,不好對付! 便是伏擊,也說明這些家伙當中,有那勇力過人之輩,否則古里甲謀良虎怎可能全軍覆沒……讓高飛先追上去糾纏一下,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咱們再行出手。

到時候,若高飛兵力折損甚大,咱還可以問他個治軍不力之罪,到時候讓他下去做個十夫長,豈不是更好?嘿嘿,宋人不是有‘借刀殺人’的說法嗎?那些遼人,便是咱要借的刀。先殺一殺高飛的銳氣,到最后這功勞,還是屬于咱們的。” 納剌阿里古聞聽,頓時喜出望外。

“阿魯孛堇好計謀,真不愧是左副元帥帳下最得重新的謀克孛堇。” “那當然……” 女溪烈阿魯放聲大笑,用力拍了拍納剌阿里古的肩膀,“傳令下去,讓大家休息一下,半個時辰之后出發。便是借刀,也要多小心,可別借刀不成,反惹來麻煩。” 納剌阿里古躬身領命道:“喳!” 驕陽似火,普照大地。

玉尹騎著那匹老馬,緊隨耶律習泥烈等人身后,一路風塵仆仆,直奔金河泊而去。金河泊,位于東勝州東北方向。

渡了金河泊后,有兩條路,一條往振武,另一條則是往云內州。只要穿過云內州,便可以進入天德軍治下。云內州,很荒涼,行百里難見人煙。生活在云內州的,多是一些游牧部落,人煙稀少。整個云內州,沒有什麼兵馬駐扎,所以只要進了云內州,也就算是安全了……從云內州到可敦城,大約十天左右的路程。

耶律習泥烈算了一下,按照而今速度,大約在五月中,便可以抵達可敦城。

“也不知可敦城而今,是什麼狀況。” 耶律余里衍放慢了速度,和玉尹並肩而行。她忍不住輕聲呢喃,帶著一絲憂慮之氣。 玉尹道:“燕子莫急……如今也沒有聽說云內州治下的部落出現混亂,說明一切尚好。若真個可敦城出了事情,首當其沖的怕就是云內州,咱們至少能聽到風聲。 不過,我覺著可敦城應該問題不大。

問題最大的,還是現在……這一路上,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好像要發生什麼事…… 咱們前日殺了半蒲輦的虜人,卻未見一點動靜。

我聽人說,虜人睚眥必報,他們吃了這麼大的虧,怎可能沒有聲息?我擔心,那些虜人不會輕易放過咱們,所以這一路上,還是多加小心為妙,以免中了圈套。”

“著啊!”

余黎燕突然勒住馬,看著玉尹道:“咱這一路上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卻想不出來。聽小乙這麼一說,咱倒是清楚了……虜人太過安靜,確實不太正常。依著他們的性子,必然會派人追趕,若不報了這仇,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余黎燕說完,也不等玉尹再開口,便催馬加速。 “四哥,四哥!” 她大聲叫喊耶律習泥烈,讓玉尹有些哭笑不得。

這丫頭還真是風風火火,不過這性子,卻又真個是直爽的可愛。

“小乙,發生了什麼事?” 任怨來到玉尹旁邊,一臉疑惑之色。

玉尹把方才和余黎燕說的那些話,又向任怨重復了一遍。任怨聞聽眉毛一挑,也露出凝重之色。

“小乙說的沒錯,我們似乎都忽略了此事。”

這時候,耶律習泥烈等人也停下來,和余黎燕交談起來。 玉尹和任怨催馬趕上來,就聽余黎燕道:“四哥,這件事可忽視不得,還要多加小心才是。咱是覺得,應該派人打探一下消息,以免中了那些虜人的圈套……” “燕子以為,當如何做?” 余黎燕想了想,輕聲道:“分出四匹馬來,給怨哥兒和咱。

怨哥兒帶一人往后打探,咱帶上小乙,去金河泊打探狀況。四哥路上也不要再耽擱,最好加快速度,盡早趕到金河泊。只要咱們過了金河泊,進入云內州才算是安全。在此之前,切不可掉以輕心,更不能放松警惕,那些虜人,可狡猾的緊。” 耶律習泥烈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

只是,他對余黎燕點玉尹跟隨,還是有些不放心…… “小乙騎術不精,會不會不太適合?” “怎就不適合,小乙騎術雖然不精,卻有一身好武藝。我們一人三騎,便是遇到危險,也可以及時撤離。四哥,你莫在擔心,咱已經決定了,就讓小乙隨咱去。”

余黎燕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下來的事情,耶律習泥烈也不好再勸說。

玉尹這一路上,也算有目共睹。

他的武藝不用多說,能干掉一個蒲輦孛堇,足以說明問題。

想了想,耶律習泥烈便點頭答應。

不過趁著余黎燕在一旁準備的時候,耶律習泥烈把玉尹拉到旁邊,輕聲叮囑道:“小乙,你和燕子一同往金河泊,路上還請多多照拂。咱這妹子性情剛烈,你要多費心才是。” 玉尹沒想到,余黎燕居然會選他同行。

不過既然余黎燕已經做了決定,那他也不會推辭。

當下朝耶律習泥烈一拱手,“四太子只管放心,小乙定會照拂燕子周全。”

“小乙,怎地恁啰唆,快點,咱們出發了!”

這時候,余黎燕已經準備妥當,朝著玉尹招手示意。

玉尹笑了笑,再次和耶律習泥烈拱手,而后翻身上馬,來到余黎燕的身邊。兩人也不多話,催馬便走,六匹馬在大路上飛馳而去,蕩起了滾滾煙塵,漸行漸遠。

耶律習泥烈搔搔頭,也是無奈一聲嘆息。 “怨哥兒,就煩勞你多留意虜人動靜,有消息,便立刻通知于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144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1:37
卷二 鷓鴣天 第七九章 血戰金河泊(二)

    金河泊是翁金河下游的一個水泊。

    翁金河水流入金河泊,而後又從金河泊流出,匯入黃河。

    時值初伏,金河泊上碧波蕩漾,茂密蘆葦蕩在風中搖曳,遠遠看去,儼然一副生動油畫。

    玉尹勒住馬,舉目眺望。

    熾烈的陽光照耀下,金河泊籠罩在一片迷離光幕中。

    “小乙,可發現蹊蹺?”

    余黎燕用手帕拭去額頭汗水,輕聲詢問。

    玉尹的衣服快濕透了,從後背看去,那薄薄單衣已經被汗水浸透。

    他搖了搖頭,“似乎很好,只是如此寬闊水面,又如何能渡得過去?我方才一直觀察,卻不見船隻出現。如此一來,咱們想要渡過金河泊,恐怕還有些麻煩呢。”

    “沒有船嗎?”

    余黎燕秀眉扭成一團,露出幾分苦惱。

    “以前這裡可是有許多船隻,怎地而今一艘船也見不到?不僅如此,連人煙也幾近無蹤。”

    說到這裡,余黎燕停頓一下。

    “小乙,不如咱們過去看看?”

    “也好!”

    玉尹沒有覺察到什麼危險,於是便點頭答應,和余黎燕縱馬而出,直奔金河泊畔。按照余黎燕的說法,金河泊沿岸有不少漁村,當地人也多是以放牧或者打漁為生。

    可是當兩人走到金河泊畔的時候,卻發現這裡一派冷寂。

    他們倒是找到了兩個村莊,可進去一看,發現早已經被人廢棄。殘垣斷壁之間,隱隱留有發黑的血跡,預示著在很早以前,這裡曾遭遇過禍事。玉尹勒住馬,縱身跳下。他緊走幾步,在一堆廢墟中,找到了一口折斷的鋼刀,回來遞給余黎燕。

    鋼刀上,鏽跡斑斑,不過隱約還能看清楚刀上殘留的血跡。

    玉尹嘆了口氣,輕聲道:“燕子,看起來這裡遭遇了兵禍,所以才變成眼前模樣。”

    “嗯,似乎是虜人來過。”

    “哦?”

    余黎燕把那口斷刀復又送到玉尹跟前,“這種刀,是虜人所用,與大遼和宋人所用兵器大有不同。不過看著刀上的血跡,也有些時日,恐怕不是近日發生的變故。

    去歲西京道戰事不斷,虜人入侵,自然少不得洗掠一番。

    所以咱覺得,這裡可能也受到了戰火波及,故而才變成而今模樣……可若是沒有船隻,又如何過去?如果繞道而行,只怕會耽擱十餘日。到時候虜人只要守在對岸,切斷咱們往天德軍的道路,便寸步難行。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

    玉尹也沉默了!

    “要不然,咱先歇一下?”

    余黎燕想了想,便說道:“約摸著四哥他們會在天黑時抵達,咱先吃點東西,而後沿著河畔尋找。這金河泊這麼大,咱就不相信,真找不到一艘可以載人的船隻?”

    倒也是個辦法。

    玉尹想了想,覺著余黎燕說的也有道理,便點頭應下。

    兩人在這廢棄的村莊裡轉了一圈之後,找到了一處相對還算完整的房子,便把馬匹拴在了門口,玉尹把那口樓蘭寶刀掛在腰間,而後把鏈錘從馬上取下來,和余黎燕一同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小院,院子裡還掛著半張殘破漁網。

    茅屋坍塌了一大半,不過還能遮風避雨。吹去門口台階上的浮塵,玉尹和余黎燕坐下,而後取出乾糧,放進口中默默咀嚼。玉尹一邊吃,還一邊四處打量。突然,他瞳孔一縮,用大腿輕輕碰撞了一下余黎燕的腿。

    “怎地?”

    “戒備!”

    玉尹輕輕道了一聲,便站起身來。

    這是二人之間的信號,意思是說:有情況!

    余黎燕也要起身,卻被玉尹探手按住了肩膀,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燕子,渴不渴?”

    “啊……有些口渴。”

    “你等一下,我去伙房找找看,看有沒有可以盛水的工具。你慢慢吃,我這就回來。”

    說著,玉尹便朝一旁那已經坍塌的伙房走去。

    余黎燕把一塊乾肉放進嘴裡,而後裝成做的不舒服,換了一個姿勢,順勢將寶劍的綳簧按開,劍柄朝下,隨時可以拔劍出來。玉尹進了伙房,然後直接從伙房那面崩塌的圍牆出去,繞過房子,來到房舍的另一邊。在屋角有一扇柴扉,看上去很破舊。玉尹探頭查看,然後朝著余黎燕做了個手勢,余黎燕立刻站起身來。

    “這小乙,怎地還不來?”

    她喃喃自語,聲音卻很大。

    一邊說著,一邊做勢朝伙房走去。

    也就是在這時候,玉尹突然閃身出來,一腳踹開了柴扉,撲進屋中。

    這房間不大,可能也就是三四個平方的模樣。裡面堆著兩堆柴火,似是做柴房用。

    當玉尹闖進去的一剎那,從柴堆裡傳來一聲驚呼。

    緊跟著,那柴堆散開,朝著玉尹飛去,一個瘦小的身影陡然出現,朝著玉尹便撲過來。

    只是,來人顯然沒練過功夫,身形雖快,可是在玉尹眼中,卻是破綻百出。

    玉尹側身一閃,腳底下同時使了個絆子,來人撲了個空,被玉尹一下子絆倒在地。不等他起身,玉尹健步上前,一把將他按住,手中樓蘭寶刀滴溜溜打了個轉,便架在他的脖子上。

    “再動便要了你的命!”

    玉尹說著話,沉聲喝道:“別再躲藏了,再不出來,便殺了他。”

    “別殺我哥哥!”

    一個怯生生,帶著幾分嬌柔之氣的聲音傳來。

    從另一個柴堆後面,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看個頭,也就是在140公分左右。臉上塗抹著灰塵,卻能看出,是個小丫頭。而在玉尹手中的人,年紀也不算太大,十六七歲的模樣,瘦瘦小小,卻是一副猙獰之色,拚命掙扎,嘴裡更吐出一連串玉尹聽不明白的語言。

    “你們是什麼人?”

    “……”

    少年依舊是一串急促的音符,可是玉尹卻不明白。

    “小乙,先放開他們吧。”

    身後傳來余黎燕的聲音,玉尹一蹙眉,鬆開那少年,向後退了一步。哪知道那少年甫一自由,便立刻如同一頭小老虎般,向玉尹撲過來,口中更嘰裡咕嚕的說個不停。

    余黎燕連忙大聲吆喝,說出一串同樣是玉尹聽不懂的話。

    那少年這才停下來,退後一步,退到那小女孩兒身邊,緊張的看著玉尹和余黎燕兩人。

    余黎燕語音急促,聲音格外嚴厲。

    少年似乎有些畏懼,半晌後才嘰裡咕嚕的說起來……

    兩人說的都不是漢語,玉尹在一旁是一臉茫然。之所以發現有人,是因為他看到,在柴扉門上,沒有蜘蛛網。而在院中四處角落裡,都有蜘蛛網的存在。最容易出現蜘蛛網的地方,卻沒有蜘蛛網,那只能說明,這裡有人……可誰又料到,柴房裡躲藏著兩個小孩子。玉尹索性不理余黎燕和那少年,目光落在少年身後的小女孩兒身上。

    那小女孩兒的模樣看不太清楚,不過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極為有神,從少年背後探出半個小腦袋瓜子,好奇的打量玉尹。見玉尹看她,她一下子便縮回去。不過又過了一會兒,小女孩兒再次探出頭來,臉上的恐懼之色,也減弱許多。

    玉尹朝她笑了笑,把寶刀收回。

    而這時,余黎燕卻露出一抹喜色,猛然回身道:“小乙,咱們可以渡河了!”

    “啊?”

    “這孩子……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句,玉尹還是一頭霧水。

    “他說,他叫馬爾忽思,是不魯亦黑後裔。”

    馬爾忽思?不魯亦黑?

    玉尹看著余黎燕,感到一陣頭暈。

    這名字好怪,不像是契丹人的名字,也不像是女直人的名字,怎地覺得有些似蒙古人姓名?

    不過,余黎燕顯然沒有功夫和他解釋,把那少年拉到一旁,興奮的詢問不停。

    玉尹是一句都不懂,可他卻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小女孩兒,說的似乎是一句漢語。

    猶豫了一下,他朝小女孩兒笑了笑,蹲下身子。

    “我,玉尹;他,馬爾忽思;你叫什麼?”

    哪知道小女孩兒聽到他這種說話方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我叫忽圖黑台-依麗克赤……你是漢家人嗎?我會說漢家話……小時候曾有一個僧人來這裡,教過我漢家話。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來這裡?你們會不會殺我們?”

    小女孩兒的聲音很甜,也非常清脆。

    雖然語調有些古怪,但大體上還是表達清楚了意思。

    哪知道,沒等玉尹回答,那個馬爾忽思-不魯亦黑好像一頭小老虎般便衝過來,一下子攔在小女孩兒的身前。那雙烏黑的眸子,閃爍著警惕的光芒,朝著玉尹嘰裡呱啦一陣咆哮,而後又回頭與小女孩兒嘰裡呱啦的說話,好像是在責備她。

    “他說漢家人狡猾,讓忽圖黑台不要和你交談。

    他還警告你,如果敢對忽圖黑台不利,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和你決鬥……嘻嘻,這小傢伙似乎對你非常不滿啊!對了,他就是這村子裡的人!本來這村子裡有百十口人,不想去年虜人從這里路過,洗掠了村莊,全村的人都被虜人殺死。

    他和忽圖黑台躲了起來,才算是保住性命。

    他還說,他知道哪裡有船,如果咱們要渡河,他可以幫咱們,但是要咱們帶上他和忽圖黑台。”

    玉尹本來挺不高興,好端端被個小子提防,總不太舒服。

    不過聽說這馬爾忽思知道船隻下落,頓時喜出望外,忙問道:“燕子,快問他,船在何處?”
匿名
狀態︰ 離線
145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1:53
卷二 鷓鴣天  第八十章 血戰金河泊(三)

    日當正午,玉尹和余黎燕站在金河泊畔,目瞪口呆看著站在船頭上,昂首挺胸的馬爾忽思。

    用力嚥了口唾沫,玉尹苦笑道:“這邊是你說的船?”

    老子不是遊山玩水,你給我弄出這麼一艘小船,有什麼用處!

    馬爾忽思倒沒有說謊,他的確是有一艘船。不過,不是那種渡船,而是用來捕魚的小船。船體很小,一次估計也就是載五個人,再多了的話,怕就要撐不住了。

    更不要說還要那麼多馬匹,又如何渡河?

    玉尹扭頭向余黎燕看去,不過余黎燕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大體上還算保持了平靜。

    “小乙,馬爾忽思沒有說錯。

    當日遭遇兵禍時,村裡的船隻幾乎被虜人焚燒一空。他當時和依麗克赤兩人躲在這艘小船上,逃進蘆葦蕩中,才算保住了性命。這艘船,怕也是附近唯一一艘船隻。

    咱們要想過河,唯有用此船方可。”

    玉尹其實如何能不明白,只是眼見船隻窄小,著實有些失望。

    “看起來,要分幾次方能渡河了。”

    玉尹想了想,突然道:“既然如此,先把這馬匹送去對岸吧。我估計那麼多馬匹,怕是沒辦法運過去,先把這六匹馬運過去,到時候也能減少些麻煩,你看如何?”

    “你是說,過河之後,一人一騎?”

    玉尹點點頭,“要是全部運過去,恐怕這馬爾忽思哥兒也頂不住,得一天一夜才成。”

    余黎燕道:“這也是個辦法,便依小乙所言。”

    她猶豫一下,轉身從馬背上取下一壺點鋼箭和一張黑漆弓,遞給玉尹。

    “你這是作甚?”

    “兩邊都要有人守著,我帶依麗克赤過河看馬,你在這邊等候四哥他們過來,到時候咱們便在對岸匯合。”

    “也好!”

    玉尹接過弓箭,挽了一下,有些輕了。

    這一路上,他跟隨任怨和余黎燕也學了一些射術。雖然比不得任怨和余黎燕那樣騎射嫻熟,但也能彎弓搭箭,十箭之中,至少能有四五箭中的。不過若騎在馬上,恐怕也就是一兩箭的命中率。好在玉尹臂力驚人,至少可以保證射程以內。

    用余黎燕的話,百步之內,十箭中能有三五箭射中目標,便算是進步。

    哪怕那三五箭中的並非要害,射不死人,也可以嚇嚇別人。說這番話的時候,余黎燕更多是一種調笑,偏偏玉尹對此無能為力,畢竟這射箭,不是一蹴而就能成。

    兩人商量妥當之後,余黎燕便準備上船。

    沒想到,玉尹前腳剛一鬆開繩子,他那匹老馬便率先一下子衝進河中。只見那匹老馬,在水中滑行,居然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幫助,朝著河對岸游去。而其他幾匹馬,顯然做不到這一點,只能眼巴巴看著那匹老馬在河中滑行,卻無可奈何。

    “咦,你這匹馬居然會水?”

    余黎燕詫異驚呼。

    馬爾忽思說:“這算得什麼?只要訓練的好,便可以泅水過去……我聽人說,南人的馬匹,大都識得水性。大江大河可能泅不得水,可是一般河流,倒也無礙……金河泊水流很緩,又沒有什麼漩渦暗流,馬兒若識得水性,泅過去並不困難。”

    聽他這麼一解釋,余黎燕倒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馬爾忽思沒說出來,但話語中還是帶著一種‘你少見多怪’之意。被鄙視了!余黎燕面紅耳赤瞪了馬爾忽思一眼,縱身跳上船隻,那小船在水上一陣劇烈搖晃,嚇得余黎燕一聲驚叫,又惹得那忽圖黑台-依麗克赤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就這樣,余黎燕隨船走了!

    剩下五匹馬,在馬爾忽思的領引下,一同下水,隨船同行。

    這馬的泅水本能是天生,不過需要引導。馬爾忽思對馬的性情非常熟悉,又常年生活在金河泊,故而也不算困難。只是這樣一來,在河上耽擱的時間不免延長。

    玉尹跨刀負弓,在岸邊目送小船遠去,長出一口濁氣。

    左右一個來回需要時間,玉尹想了一想,便回身往村莊裡走去。一手拿著一根木棒,撥打廢墟中雜草,同時一家家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派上用場的東西。

    還別說,這一通翻騰下來,還真讓他找到了不少好東西。

    空木桶十隻,!玉尹想了想,便把木桶拎到空地上,找來一些工具,把捅口封死,然後三隻木桶穿在一起,用繩索綁結實。在河水裡試了一下,發現這三隻木桶,可以撐住一個人的重量。也就是說,待耶律習泥烈等人過來是,有三個人可以不用坐船,靠這木桶筏子渡河。只要能掌握方向,慢是慢了點,渡河卻不成問題。

    做好木桶筏子之後,玉尹又回到村子裡繼續翻騰。

    差不多到酉時,也就是下午五點左右,馬爾忽思撐著小船,緩緩駛到了岸邊。

    算算時辰,耶律習泥烈等人也快來了……玉尹看著馬爾忽思,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這傢伙不懂漢語,和他說話忒費力。他想了想,從身邊的乾糧袋中取出兩塊乾肉和一張餅子,遞給坐在船頭的馬爾忽思。馬爾忽思警惕的看了玉尹一眼,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不過從他鼓動的喉頭看,只怕是餓了。

    “吃吧,天黑以後,還要幾個來回呢,若餓著肚子,到時候可就沒氣力了。”

    說完,把餅子和乾肉放在船頭,玉尹又回到岸邊,從袋子裡取出剩下的乾肉和餅子,一口肉一口餅,狼吞虎嚥吃起來。看玉尹吃的香甜,馬爾忽思嚥了口唾沫。

    他對南人沒有好感,不過……

    諒這南人也使不出花招來!

    自從村子裡遭遇兵禍,馬爾忽思帶著忽圖黑台在這裡討生活,大多數時候是魚塘野菜為生。這乾肉大餅已經快半年沒有吃過,如今重又回味,不禁流出兩行熱淚來。

    他一邊吃,一邊流淚。

    玉尹在一旁也不說話,把乾糧袋裏的乾糧吃完之後,把樓蘭寶刀往腰間一插,拎著鏈錘便走向村莊。

    馬爾忽思吃完了乾糧,就看見玉尹從村子裡抱著乾柴出來。

    點上火,一堆篝火熊熊燃起,玉尹坐在篝火旁,閉目不語,卻讓馬爾忽思心裡無比好奇。

    “你……點火作甚?”

    玉尹猛然睜開眼睛,詫異看著馬爾忽思道:“你會說漢話?”

    馬爾忽思結結巴巴道:“誰告訴你,我不會說漢話?雖然沒有忽圖黑台說的好,但也能聽懂。”

    “那你剛才……”

    “我只是不想說罷了。”

    玉尹忍不住笑了,他搖搖頭,看了一眼馬爾忽思道:“天快要黑了,這金河泊這麼大,點上火,是為了給別人指路。否則黑漆漆的,未必能找到這邊來。”

    馬爾忽思恍然大悟。

    他猶豫一下,走過來坐下。

    不過距離玉尹還是保持一些距離,輕聲問道:“你是南人,我們是遼人,為何要幫我們?”

    “這個……

    呵呵,沒什麼為什麼。想幫時,便幫了,哪有許多道理?對了,我聽你和依麗克赤的名字,似乎並非遼人性命,怎地覺得好像是蒙古人?你們難道是蒙古後裔?”

    馬爾忽思搖搖頭,“不是,我們是突厥後裔。”

    “突厥後裔?”

    馬爾忽思似乎不想再解釋,只點點頭,便沉默了。

    玉尹搔搔頭,有心再詢問,可是看馬爾忽思好像沒有說話的意思,也不想去討沒趣。

    乾脆又閉上眼睛,依照著強筋壯骨法的口訣,吐納呼吸。

    ++++++++++++++++++++++++++++++++++++++++++++++++++++++++++++

    天色,越來越暗,直至完全黑了!

    篝火劈啪作響,火星子亂竄……坐在河畔,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對岸的火光閃動。

    想來,余黎燕那邊也升起了篝火。

    忽然間,玉尹睜開了眼睛,長身而起。

    “怎麼了?”

    “來了!”

    玉尹側耳傾聽片刻,而後快步離去。馬爾忽思猶豫一下,便緊跟在玉尹身後。兩人行不多遠,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月光下,一隊騎軍風馳電掣般朝這邊行來。

    “可是四太子嗎?”

    玉尹忙高聲呼喊。

    緊跟著,就聽一聲:“吁!”

    為首一名騎士勒住了戰馬,“前面可是小乙?”

    “正是小底。”

    玉尹忙走上前去,就見耶律習泥烈也翻身下馬。

    兩人見了面,耶律習泥烈看余黎燕不在,忙緊張問道:“小乙,燕子呢?在何處!”

    “燕子已經過河,請四太子也快些上船。”

    “找到船了?”耶律習泥烈喜道:“我們一路過來,也沒有看到船隻蹤跡……”

    玉尹笑了笑,把這周圍村莊的遭遇說了一遍,而後用手一指緊跟在他身後的馬爾忽思,“四太子,這邊是馬爾忽思。船就在那邊,只是要分批過河。我還準備了些許工具,可以多帶三個人過去。只是這樣一來,馬匹需自行泅渡,船隻無法承載。”

    “這樣啊……”

    耶律習泥烈沉吟一下,便點頭同意。

    只是當他看到那小船之後,也是一陣苦笑。

    “小乙,我先帶人渡河,怨哥兒還沒有過來,你便留在這邊,等怨哥兒來了一起走。”

    玉尹眉頭一蹙,掃了一眼耶律習泥烈身後幾人。

    “也好,那我便在這裡,等怨哥兒過來。”

    耶律習泥烈露出笑容,用力拍了拍玉尹的肩膀,“小乙果然是好漢,這次若得逃出生天,小乙當記首功。等到了可敦城之後,咱一定不會虧待你,到時候定有重賞。”
匿名
狀態︰ 離線
146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2:10
卷二 鷓鴣天 第八一章 血戰金河泊(四)

    呦,居然會使空頭支票了!

    玉尹心中冷笑,不過臉上還是作出一副恭敬模樣,客客氣氣送耶律習泥烈登上船。

    連同耶律習泥烈登船的,還有六個人。

    其中三個是大遼貴冑子弟,另外三個用木桶筏子的則是耶律習泥烈的親隨。說實話,耶律習泥烈的這個選擇倒也沒什麼錯誤,畢竟關鍵時候,還是要保護親近之人。

    親疏有別!

    即便玉尹再有本事,終究比不得他身邊親隨親近。

    不僅是玉尹,想來包括任怨在內,也都如此……君不見留在岸上的五個人,包括玉尹在內,還有任怨和他的同伴兩人,似乎都不是顯赫出身,玉尹和任怨還是南人。

    小船緩緩駛離河岸,朝著對面行去。

    船尾處,拴著一根繩子,繩子上還幫著三個木桶筏,上面趴著三個人。有幾匹戰馬,隨同小船入水,朝對岸泅去。如此一來,小船的速度比之下午渡河時,還要緩慢。

    “大家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

    玉尹呼出一口濁氣,回到篝火邊坐下。

    “估計這來回要一兩個時辰,咱們先填飽肚子,否則等會兒過河,可就要沒了氣力。”

    留下來的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視一笑,和玉尹坐在一處。

    他們取出乾糧,更有人從馬背上拿來了一個酒囊,喝了一大口之後,遞給了玉尹。

    “這酒,好烈!”

    玉尹喝了一口,好奇問道:“哪兒來的酒?”

    “嘿嘿,還不是從那幫子虜人身上拿來……雖比不得你們大宋的酒,卻別有些滋味。”

    不管怎麼說,大家一路行來,也都熟悉了。

    特別是經過一場搏殺之後,幾個遼人對玉尹的排斥感,明顯也減弱不少。當時玉尹可是殺了那蒲輦孛堇。不管是用什麼手段,確是實實在在的功勞。遼人這些年來,受大宋文化影響,頗有被同化的趨勢。著宋服,吃宋酒,食酒餚,讀宋書……當年耶律阿保機馳騁北疆的狂放之氣已經被淡化許多,不過依舊保留著好武之風。

    再說了,玉尹這一路上可是出了不少力,以後說不定還會一起做事,何苦把那關係搞得緊張?

    對於遼人釋放出來的善意,玉尹也沒有拒絶。

    他不準備在北疆久留,但為日後謀劃,也要結一些善緣才是。

    而今的玉尹,可不是前世那個古板孤傲的文藝青年。隨著重生於這個時代,潛移默化中,玉尹已經改變了許多。他開始學習和別人相處,和別人交流,學習揣摩別人的心思……而且,在這個時代他還學會了殺豬,雙手更沾染了十餘條性命。

    諸多事情,足以讓一個人產生巨大變化。

    玉尹一邊喝著酒,一邊和眾人閒聊,不知不覺,已過去了許久……

    ++++++++++++++++++++++++++++++++++++++++++++++++++++++++++++

    小船已經到了河中央,晃晃悠悠在水面上行駛。

    若站在河邊,基本上只能看到一個黑點,根本無法看清楚全貌。算算時間,估計下一趟登船,要一個半時辰之後。玉尹忙了一天,也著實有些乏了,便和其他五人招呼一聲,在一旁和衣而臥,想要休息一下。哪知道,剛閉上眼睛,耳邊就響起一陣馬蹄聲。

    玉尹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忙翻身坐起。

    “是怨哥兒他們來了?”

    “好像是……耶律查奴已經迎過去了。”

    玉尹忙站起來,朝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黑夜裡,兩匹快馬疾馳而來。

    不等玉尹開口,從馬上滾落下一人,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四太子何在,四太子何在。”

    “怨哥兒,發生了什麼事?”

    玉尹眼神不差,認出那從馬上滾落下來的人,赫然正是任怨。

    忙快步上前,一把將任怨攙扶起來。同時凝神看去,卻見另一匹馬上,空無一人。

    “虜賊,虜賊追上來了!”

    “啊?”

    任怨從那個名叫耶律查奴的手上接過水囊,拔掉塞子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喘了口氣道:“虜賊追上來了……我們在路上,發現了虜賊蹤跡。蕭少保被虜賊包圍,我是拚死殺出重圍,趕來報信。估計,估計少保這一次,凶多吉少,四太子何在?”

    耶律查奴的臉色煞白,身子不自主的微微顫抖。

    玉尹朝河上看了一眼,輕聲道:“四太子和公主都已經渡河,讓我們在這邊等候你們前來。

    怨哥兒,有多少虜賊?距離這邊還有多遠?”

    “大約一蒲輦,估計有四十人,是虜賊前鋒……我在路上設了兩個小陷阱,但估計也阻擋不了太久。半個時辰,最多半個時辰,那些虜賊一定會追到這邊來……”

    半個時辰!

    玉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半個時辰,估計耶律習泥烈等人還沒有抵達對岸呢!

    七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玉尹從大家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恐懼之色。

    深吸一口氣,他開口道:“諸君,此時咱們絶不可以亂……咱們一旦亂了陣腳,便是死路一條。先前咱們殺了那麼多虜賊,想必他們也不會放過咱們。唯有想辦法,拚死和他們一戰,說不定還能有些生路。對了,在座都有誰識得水性?”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宣和年間,北方的河流其實不少……可遼人擅長騎射,若說水性好的,還真沒幾個。

    任怨猶豫了一下,舉起手道:“自家倒是識些水性,但算不得出眾。”

    玉尹揉了揉鼻子,“我也會水,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會水!”

    耶律查奴舉起手,輕聲道:“比起那些常年泅水的人或許不如,但也能泅水渡河。”

    “這樣啊……”

    玉尹犯難了!

    這裡有七個人,三個人會水。

    而且這三個人當中,估計水性特別出色的,沒有一個。

    也就是說,這三人自己泅水還行,要帶人泅水,斷然不可能。更不要說這金河泊河面寬闊,一個人能否泅水過去都是問題,再帶著別人,弄不好一起被水淹死。

    怎麼辦?

    玉尹想立刻泅水離開,卻知道他這樣做,必然會被其他人阻止。

    “小乙,有什麼主意嗎?”

    任怨看著玉尹,目光中帶著幾分期盼。

    可這時候,我又能有什麼主意?咱沒讀過兵書,更不知道如何行軍打仗,連三十六計都記不完整。憑這七個人,想要在這邊抵禦四十個如狼似虎的女直精鋭,難度著實不小。

    玉尹剛要說沒注意,耳邊突然響起一連串的響鼻聲。

    抬頭看去,就見河畔上差不多二十匹戰馬,正貌似悠閒的散步。

    這麼多戰馬,丟在這裡卻可惜了……慢著,馬?

    玉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連忙道:“查奴,你立刻把岸邊的馬匹全部都蒐集過來。”

    “做何用?”

    “你先蒐集過來再說……怨哥兒,你帶人進村,在廢墟裡找繩子。若沒有繩子,便是床單被縟也可以,儘量多找來一些。大家都別閒著,趕快行動起來。趁著虜賊還未抵達,咱們準備一下。雖不一定有用處,卻說不定能拖延一些時間……”

    任怨和耶律查奴幾人,一頭霧水。

    不過這時候能有人帶頭,卻讓眾人心裡平靜不少。

    耶律查奴帶著兩個人,趕去收攏馬匹;任怨則帶著剩下的人,跑進村子裡,在廢墟中尋找繩索。玉尹則逕自跑到先前髮現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的房子。他在殘破的伙房中,找到了一個鐵桶,而後拎著鐵桶便跑出來,直奔那村莊的村口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耶律查奴便趕著馬進村。

    而任怨則在一間房舍的廢墟中,找到了一盤纜繩。纜繩的長度還成,拉開來差不多有二三十米的樣子。玉尹讓耶律查奴把那些戰馬拉進村子,十匹一排排好……

    “怨哥兒,得把那些虜賊引過來。”

    “啊?”

    任怨一臉迷濛,看著玉尹。

    這時候躲還來不及,怎地要把對方引來?

    “怨哥兒剛回來,怕是精力不足。

    咱歇了許久,倒不如讓咱去……不過小乙,你確定要把那些虜賊引過來嗎?那可是一蒲輦。便是死戰,咱們七個人怕也不是對手,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被他們殺死?”

    “死戰?”

    玉尹笑了!

    “我腦袋還沒壞,七個人戰四十人,我瘋了不成?

    別說咱們這七個人中還有兩個傷者,便是完好無損,恐怕也很難力敵……放心吧,咱還沒活夠,家裡妻子還等著咱回家團聚,怎地也不能死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玉尹說完,頓時引得眾人哄然大笑。

    先前的緊張氣氛,一下子緩解不少,耶律查奴道:“既然如此,咱這就去引他們來。”

    說罷,耶律查奴牽著一匹馬,扳鞍認鐙,翻身上馬。

    待耶律查奴離去之後,玉尹又指揮大家,用繩索套在戰馬身上,把戰馬連成一排。

    “連環馬?”

    任怨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我知道了,小乙你這是想用連環馬破敵!”

    “嘿嘿,你只猜出了一半。”

    “啊?”

    任怨一臉迷惑之色,看著玉尹忙碌不停,還把拎著一個鐵桶,把裡面的液體塗抹在馬背之上。

    “小乙,自家卻真的猜不出來了。”

    玉尹嘿嘿一笑,正要回答。

    卻聽村外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蹄聲,緊跟著那蹄聲越來越大,噠噠噠猶如千軍萬馬奔騰。

    玉尹臉色一變,輕聲道:“來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47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2:27
卷二 鷓鴣天 第八二章 血戰金河泊(五)

    皎月當空,映在金河泊水面上,波光粼粼。

    遠處,一隊鐵騎呼嘯而來,帶著騰騰殺氣,直闖進已經成為廢墟的村莊裡。月光下,身著白色甲冑的女直人,手持明晃晃長刀,蒲輦孛堇高飛一馬當先,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臉上猙獰表情,以及令人心悸的可怖殺氣。

    高飛不能不怒!

    被兩個遼人在中途伏擊,三人戰死。

    追擊途中,有被一連串的陷阱阻攔,雖然算不得麻煩,但也實實在在造成兩人受傷。

    也就是說,連蜀國公主的面還沒見到,他這一蒲輦便折損五人。

    自高飛歸附女直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傳揚出去,真個有些磨不開面子!

    所以,高飛此刻已經是怒火中燒。

    眼見目標出現,他二話不說,率部便追擊過來。

    在前面亡命奔走的正是耶律查奴,縱馬衝進村莊之後,便立刻從馬上跳下來,任由那匹戰馬落荒而走。與此同時,任怨衝上前,拉著耶律查奴就走,迅速沒入一片廢墟之中,不見了蹤跡。

    高飛率部衝進村莊,卻不見人影。

    他不是傻子,立刻生出一種不祥預感。

    下意識勒住戰馬,同時高舉手中大刀,示意部曲停下。

    這高飛,是渤海大族出身。如果追溯上去,他祖上便是隋朝開國九老之一的高穎。

    所以算起來,他也是書香門第。

    遼國戰敗之後,渤海望族紛紛歸附大宋。

    可就在去年,因張覺被殺一事,令渤海望族生出惶恐之心。他們歸順大宋,本就是為尋求一方庇護。卻沒想到,這大宋皇帝竟是個沒擔當的,居然把張覺殺了。

    玉尹早在開封時,便和李逸風等人說過。

    張覺一事,看上去算不得大事,可是對河北地區所產生的影響,卻真個難以估量。

    渤海高氏,旋即叛離大宋,歸附女直人。

    高飛可算是高氏子弟中的年輕翹楚,為謀取軍功,這才來到大同府從軍。

    算起來,這傢伙也讀過兵書戰策,謀略亦不算太差。女溪烈阿魯和納剌阿里古的算計,高飛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更明白,女直人以軍功為進階資本,只要他能順利拿下對手,便是實實在在的軍功!即便阿魯和阿里古想要搶奪也並非易事。

    關鍵就在於,他得要把這功勛,牢牢掌握在手中……

    你說高飛是立功心切也好,說他狂妄囂張也罷,但是在關鍵時候,他卻能保持冷靜。

    “高飛孛堇,何故停住?”

    一名十夫長催馬上前,疑惑問道。

    高飛道:“有古怪!”

    “古怪?”

    那十夫長剛要開口,卻聽得村莊中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嘶聲。

    緊跟著,馬蹄聲響起,一團火光從村莊深處呼嘯而來,十餘匹戰馬好像發瘋了一樣朝高飛等人衝來,只嚇得高飛激靈靈一個寒蟬,撥轉馬頭嘶聲喊道:“中計了,快走!”

    十餘匹戰馬被繩索連在一起,馬尾塗抹了燈油,此時正熊熊燃燒。

    戰馬不清楚發生什麼狀況,反正身後一團火,讓它們無法保持平靜。十餘匹戰馬瘋了似地逃竄,在這村莊裡呼嘯而來。這村莊,早已變成廢墟,道路並不算平整。女直人見勢不妙,忙撥馬想要撤離,可是這倉促之間,那可能一下子掉頭?

    前面的人要調頭,後面的人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

    三十多名金兵亂作一團,可眨眼間,那連環火馬陣便到了跟前。

    一支利矢,從廢墟中射出!

    而一個正忙著調頭的金兵,根本就沒有留意,被那支利矢射落馬下。馬蹄亂踏,那金兵本沒有被射中要害,可是在亂馬踏踩之下,又如何閃躲?一連串淒厲慘叫聲響起,金兵瞬間便被踩成了一灘爛肉。與此同時,不斷有冷箭從廢墟中射出,金兵紛紛亂馬。

    火馬陣衝過來,狠狠撞在金兵的坐騎上。

    十餘匹戰馬連在一起,產生的衝擊力,顯然難以估量。

    高飛眼見不妙,忙大喊一聲:“休要慌張,下馬步戰!”

    他縱身從馬上跳下來,雙腳剛一落地,心中卻沒由來生出一絲警兆。一道身影從廢墟中呼的竄出,朝著高飛便撲來。高飛雖然驚慌,但畢竟家學淵源,身體本能在原地一個打旋,只聽鐺的一聲響,手中大刀撞擊在對方手中兵器上,一股巨力傳來,直震的高飛兩臂發麻,虎口迸裂……兩隻手頓時鮮血淋淋,手中大刀,再也無法拿捏。

    高飛大叫一聲,墊步側身想要閃躲。

    哪知道來人卻詭異的一個扭身,就聽呼的一聲悶響,一枚鏈錘橫掃而來……

    高飛再想躲閃,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蓬的一聲,身體好像被一支無形大手擊中,一下子便飛出去。

    是誰?

    高飛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身體在空中飛行,眼睛卻緊盯著那襲擊他的敵人。這一次,他看清楚了……來人身高六宋尺靠上,從外表看算不得特別魁梧。一隻手緊握一口短刀,而另一隻手上,則握著一柄鏈錘!這廝好大力氣,卻不知是何來歷?

    蓬!

    高飛身體落在廢墟之中,想要站起,卻感到身上一陣劇痛。

    低頭看,卻見一根森森白骨,從肋下破皮而出,最可怖的,還是肚子上那一道口子,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內臟已被砸得爛成一團。一口鮮血噴出,高飛驚恐的睜大眼睛,手指那手持鏈錘短刀,殺入亂軍中的漢子……未等他說出話來,就見從廢墟中又竄出一人,眨眼間便到了高飛身前,手起刀落,便把高飛人頭砍下。

    村口,已亂成了一團。

    火馬衝散了女直人的騎兵,更造成十餘人慘死於戰馬的撞擊之下。

    不過,這些女直人也著實兇狠,在片刻慌張之後,迅速下馬,躲開了火馬陣的衝擊,與那些從廢墟中衝出來的人戰在一起。玉尹一手刀,一手鏈錘,闖入亂軍之中。那沉甸甸的鏈錘,呼呼作響,而那口樓蘭寶刀,更在他手中滴溜溜打轉,挽出一朵朵刀花。

    羅一刀傳給玉尹刀譜,招式並不複雜。

    如果總結下來,只有八招而已,分別以切、割、斬、削、抹、刺、鍘、旋做為基礎。

    所以,這套刀法,又叫做庖丁八法。

    不過別看只有這八招,卻可以通過各種握刀的手法,產生出許多巧妙變化。對於那些變化,玉尹還沒有琢磨透,但是八式刀法,卻已經熟練掌握。他總覺得,羅一刀傳給他的這套刀法,就是一套完整的殺豬刀法,並不太適合戰場上大開大闔的搏殺。

    可是,如果配合手中這支鏈錘,卻可以產生奇妙的變化。

    一手錘,一手刀,再配合之前玉尹所學的羅漢步,竟然產生巨大威力……

    玉尹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變化。他的錘法倒是非常簡單,還是余黎燕傳授,來來回回不過砸、掃、攔、圈、抹五個招數,卻與這庖丁八法相得益彰。

    一名女直人衝過來,玉尹二話不說,輪錘就砸。

    那女直人忙舉盾牌相迎,就聽蓬的一聲巨響過後,鏈錘被盪開來……玉尹借助鏈錘被盪開了力道,身形陡然一轉,腳下錯步前進,閃身就到了那女直人身邊,手中樓蘭寶刀順著那女直人的胸口往肋下一抹,就聽那女直人慘叫一聲,便倒在血泊中。

    鋒利的樓蘭寶刀,在女直人肋下留下了一道長約三十公分的傷口。

    即便是有甲冑護身,也無法阻止樓蘭寶刀的切割……臟器順著那傷口湧出來,流了一地。

    玉尹此刻心神沉靜,一刀過後根本不理睬對方死活,便猱身撲向下一個對手……

    “休放走一人!”

    任怨手持弓箭,接連射殺三人,同時大聲呼喊。

    而耶律查奴更舞槍而上,那支近八宋尺,超過兩米長的大槍翻飛,圈點攔扎,身前無一合之敵。女直人占居人數優勢,奈何面對的卻是一群兇狠瘋狂的猛獸。玉尹和耶律查奴二人一左一右,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只殺得女直人血流成河。

    眨眼間,兩人便殺了一個對穿。

    十餘個金兵橫屍在兩人身後,鮮血流淌一地……

    那些死在玉尹手中的金兵,形狀悽慘,幾乎沒有一個能保住全屍。

    耶律查奴打了個寒蟬,偷偷朝玉尹看了一眼:這南人好生兇殘,怎地比咱還嗜殺?

    “小乙,停手,停手!”

    玉尹此時,已殺紅了眼。

    耳聽任怨呼喊,他這才算清醒過來,站在屍體堆中舉目環視,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

    怎地,這都是我殺得嗎?

    眼前的景象,看上去觸目驚心。

    遍地殘屍,血流成河……前世在電視裡,看到過不少戰爭片。可真要身處其中,完全是另外一種感受。玉尹慢慢從屍堆中走出來,迎面就見耶律查奴上前,一把將他攙扶住。

    “小乙,真是好漢!”

    玉尹強笑一聲,回頭又看了一眼遍地屍體,“查奴,都死了嗎?”

    “嘿嘿,放心吧,一個都沒放過。

    小乙不但武藝高強,這腦袋更活泛的緊。今日這一招連環火馬陣,不遜色當年田單的火牛陣。”

    “那就好,那就好!”

    玉尹丟了鏈錘,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一陣陣眩暈。

    陽曲縣的那場搏殺雖然慘烈,卻怎比得眼前這景象?玉尹這一次,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麼叫做戰爭的殘酷。

    這些女直人,可真夠狠!

    他嚥了口唾沫,從腰間取出一個水囊,拔了塞子一陣狂飲,總算是讓情緒穩定下來。

    “怨哥兒,傷亡如何?”
匿名
狀態︰ 離線
148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2:49
卷二 鷓鴣天 第八三章 血戰金河泊(完)

    “四哥,怎地不見小乙?”

    當馬爾忽思的小船抵達岸上,余黎燕帶著忽圖黑台迎上來,左右一看,卻不見玉尹身影。余黎燕頓時急了,不等耶律習泥烈站穩,便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燕子,別擔心,小乙還在對岸,等待怨哥兒匯合。

    咱這邊人已經齊了,一會兒讓不魯亦黑再划船過去,把小乙他們接過來便是……呵呵,放心吧,沒有大礙。估計到子時,咱們便可以出發,天亮時就能進入雲內州了。”

    耶律習泥烈笑聲爽朗,但余黎燕卻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她猛然向後一退,緊盯著耶律習泥烈。

    那目光灼灼,彷彿利劍般,穿透了耶律習泥烈的內心。

    不知為何,耶律習泥烈不敢和余黎燕的目光相觸,只咳嗽兩聲,便故作無事一般轉過身去。

    余黎燕輕輕嘆了口氣!

    四哥,變了。

    雖然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變了,可是余黎燕卻清楚,耶律習泥烈如此安排的用意。他在拉攏人心!隨同耶律習泥烈過河的六人,都是大遼貴冑子弟,其中不泛一些部落王子的身份。就比如和耶律習泥烈關係最密切的耶律屈突律,便是粘八葛的王子。

    這粘八葛,又有個名字叫做乃蠻族,生活在蒙古高原西部,實力極為強大。

    在《金史》裡,粘八葛又叫粘拔恩,歷史上最終為成吉思汗鐵木真消滅。不過此時,鐵木真還未出生,粘八葛的實力依舊雄厚。歷代粘八葛的王汗都會送王子到上京,一方面吸取大遼文化,另一方面也是作為質子,加強和大遼之間往來。

    當老一代王汗將要故去,便會召回質子,繼任王汗之職。

    而新一代的王汗則繼續遣送質子到上京,表示對大遼的臣服……

    耶律屈突律便是而今粘八葛的王子,也是下一任粘八葛的王汗。耶律習泥烈把他帶過來,顯然有其特殊想法。更重要的是,耶律習泥烈恐怕也竟做好在可敦城繼承王位的準備。

    大敵當前,卻滿腦子的小算盤。

    余黎燕對耶律習泥烈的做派,也頗感憤怒,只是當著許多人,她也不好開口指責。

    “馬爾忽思,還有力氣嗎?”

    馬爾忽思接連撐船兩次,著實有些疲倦了。

    不過聽到余黎燕詢問,他喘了口氣,大聲道:“公主請放心,咱有的是力氣……”

    “那煩勞你馬上出發,到對岸接小乙過來。”

    “好!”

    馬爾忽思剛準備上船,卻聽忽圖黑台發出一聲驚呼:“公主,快看,起火了,起火了!”

    余黎燕忙順著忽圖黑台手指的方向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河對岸火光衝天……有人喊馬嘶聲傳來,但是並不清晰。站在岸邊,想要隔著金河泊看清楚對岸狀況,顯然不太可能。不過余黎燕的臉色卻變得慘白,忙大聲喊道:“馬爾忽思,隨咱渡河。”

    “燕子,你瘋了!”

    耶律習泥烈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把余黎燕攔住。

    “肯定是虜賊追兵趕來,你這時候渡河,豈不是自尋死路?”

    “便是自尋死路,也總好過臨陣脫逃。”

    “你說什麼?”

    “咱說你貪生怕死,私心太重……”

    “公主,你怎能這樣與四太子說話?”

    耶律屈突律忙站出來,大聲說道:“四太子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而今追兵將至,我等應儘快離開。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公主莫非要四太子送死乎?”

    這耶律屈突律讀過不少書,所以張口閉口,也是之乎者也。

    余黎燕冷笑道:“屈突律不知‘盜亦有道乎’?”

    比文采?

    你一個蠻族部落的王子,也敢在咱面前之乎者也嗎?

    余黎燕說完,縱身便跳上了小船。與此同時,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也緊跟著上船,帶著那三個木桶筏子,便朝著對岸划去。只留下一個屈突律,站在河畔茫然不知所措。

    良久,他開口道:“四太子,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耶律習泥烈臉上露出羞愧之色,看了屈突律一眼,嘆了口氣,“這是《莊子?外篇》裡的故事,說春秋時有一個強盜名叫盜跖,他的徒弟問他:盜亦有道乎?盜跖便回答說:夫妄意室中之藏,聖也;入先,勇也;出後,義也;知可否,智也。

    燕子這是在說咱連強盜都不如!

    可她又怎知道咱的苦處,若咱留在對岸,豈不是要遭遇虜賊。咱死事小,可萬一父皇敗了,豈不是失了大遼國祚?咱這樣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惜燕子不懂。”

    耶律習泥烈也不知是在對那屈突律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反正這番話出口,身邊幾人連連點頭。

    屈突律說:“四太子身繫大遼國祚,怎可以輕身犯險?蜀國公主,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不過,公主這般急切,究竟是什麼原因?以咱之見,只怕是那南人作祟,迷了公主的心。四太子,那南人終究不是自己人,宋人不是有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四太子此次返回可敦城,對這個南人,卻不可以不加以防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耶律習泥烈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經意間,握緊了拳頭。

    ++++++++++++++++++++++++++++++++++++++++++++++++++++++++++++

    “只剩下咱們三個?”

    玉尹驚呼一聲,看著任怨久久不語。

    一場血戰過後,高飛所部一蒲輦金兵全軍覆沒,可是在玉尹這邊,同樣死傷慘重。

    留在河畔一共有七個人,其中也包括了任怨和耶律查奴。

    然後戰後清點,卻發現其餘四人,全都戰死。有兩人本來就受了傷,但是卻沒有退縮,殺了三名金兵才陣亡。其餘兩人,也都是力戰而亡,更有一人屍首兩處。

    耶律查奴對此,倒顯得很平靜。

    畢竟經歷過青塚寨一戰,更慘烈的場面也看到過,眼前這場面,說實話算不得什麼。

    可是在玉尹和任怨看來,這一戰卻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接下來,怎麼辦?”

    任怨忍不住開口問道。

    玉尹把寶刀入鞘,插在腰間,然後又從一匹無主的戰馬身上,找出來了一根繩索。

    “咱們過河。”

    “啊?”

    “這些虜賊這麼快追上來,看樣子賊酋未必肯放過咱們。

    萬一還有追兵,不說多,只要一蒲輦兵馬,憑咱們三個,斷無活命可能……趁虜賊援兵還沒有抵達,咱們要儘快離開這裡。你二人不都會泅水嗎?咱們三個相互照拂著,一起泅水過去。對了,找兩根木頭帶上,累的時候,也能在上面歇息一下。

    事不宜遲,趕快行動!”

    耶律查奴和任怨臉色變了一變,一咬牙,分別行動起來。

    還別說,真就在廢墟裡找到一塊門板,倒是讓玉尹也放心不少……月朗星稀,金河泊河面平靜如畫。三人氣喘吁吁,把那塊木板丟進水中,然後把一應兵器和一些隨身物品都放在門板上,而後有用繩子套在腰間,推著門板,慢慢走進水中。

    一場慘烈搏殺,三人都非常疲憊。

    可三人也都清楚,而今這邊已變成是非之地,多停留一會兒,便會增加一分危險。

    門板漂浮在水面,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三人壓力。

    一邊往對岸泅水,任怨突然道:“小乙,四太子為何不讓你先走?”

    玉尹,沒有回答!

    耶律查奴冷笑一聲,“小乙武藝高強,且有謀略,於我等正是臂助。

    可惜小乙是公主請來的人,四太子未必能放心,更不要說身邊還有小人挑撥離間。”

    “哪個?”

    任怨忙問道。

    “除了那屈突律,還能有誰?”

    耶律查奴的語氣極為不屑,同時偷眼看去,卻發現玉尹面色如常。

    “說實話,可惜蜀國公主非男兒身……要不然,咱倒是覺著,蜀國公主最適合接掌國祚。”

    “查奴慎言。”

    任怨嚇了一跳,忙開口打斷了耶律查奴的話。

    玉尹依舊沒出聲,胳膊搭在門板上,默默的往對岸游去……

    “查奴,到了對岸,千萬別亂說話!

    其實燕子……呵呵,君不聞,巾幗不讓鬚眉這句話嗎?燕子是女兒身不錯,但這大遼最強盛時,卻是睿智皇后當政。不過這些話你知道就好,畢竟燕子不表態,咱們說什麼都沒有用處。傳揚出去,反而會得一個挑撥離間的罪名,畢竟四太子和燕子是兄妹,是一家人……而咱們三個,不過是外人,怎好插手他人家事?”

    玉尹說完,便閉上了嘴巴。

    而耶律查奴和任怨,也都不再出聲……

    說實話,玉尹已經看出,耶律習泥烈算不得一個雄主。

    先前在路上伏擊謀良虎的時候,見謀良虎人多,便縮手縮腳,不敢下令出擊。也正因為這原因,任怨等人被謀良虎發現,折損了不少人。如果當時他能果斷一些,說不得就不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在這一點上,耶律習泥烈還真不如余黎燕有勇氣!

    若把大遼國祚交給這麼一個人,還真不敢想像未來的情況。

    可不讓耶律習泥烈出面,還有誰能擔當重任?余黎燕倒是最適合,偏偏是個女兒身。

    想到這裡,玉尹也只能暗自一聲嘆息。

    就在這時候,忽聽身後岸上,傳來一陣人喊馬嘶聲。

    玉尹忙回頭看去,就見一隊鐵騎,正迅速向河岸逼來……

    不好!

    玉尹心裡一驚,忙壓低聲音道:“快游,虜賊來了。”

    ++++++++++++++++++++++++++++++++++++++++++

    推薦一本書《御用閒人》by城中沙

    連結:/book/2424304.aspx

    明初,朱元璋封天下城隍,卻無人知曾經為他立下汗馬功勞卻因為犯下大錯的人被封為‘丐頭’,丐頭子不可讀書,女不可裹腳,被稱之為下九流。

    白敬酒,本80後一個落魄之人,眼看著就要淪落為乞丐,穿越回到朱元璋老矣,朱允炆無力獨撐天下,靖難之役再過兩年就要迸發之時,成為一個無憂無慮的乞丐……

    白敬酒曰:丐幫,再不是落魄幫派,我們要恢復‘喬峰、洪七公、解峰、黃蓉’之盛事,所以,丐幫‘乞丐達人秀’開始直播選才拉!

    白敬酒曰:“為了提升丐幫集體素質和戰鬥,不在任人欺凌,所以‘丐幫倖存者’開播了!”

    丐幫……
匿名
狀態︰ 離線
149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3:07
卷二 鷓鴣天 第八四章 各懷心思

    女溪烈阿魯和納剌阿里古終於抵達金河泊。

    雖然說是要高飛出發,但兩人還是帶著幾分小心,並未落後太多。加之高飛路上被阻攔了一下,所以兩隊人馬前後相隔不到一個時辰,但阿魯沒想到,高飛竟然全軍覆沒。

    看著村莊廢墟裡橫七豎八的屍體,女溪烈阿魯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高飛無能,竟全軍覆沒!”

    阿魯在高飛的屍體旁,狠狠一頓足,厲聲喝道:“快給我找,那賊人必然走不遠。”

    不管女溪烈阿魯還是納剌阿里古,都身經百戰。

    從那屍體上尚在流淌的血跡,兩人都看出高飛並未死太久,甚至不到半個時辰……

    也就是說,敵人不可能走遠!

    “阿里古,帶回你帶一隊人往東走,我帶一隊人往西追。

    這金河泊沿岸沒有村莊,想來那些人也不可能走遠,咱們一定要追上他們,將他們斬盡殺絶。否則回去後你我都無法向左副元帥交代,弄不好,還會被蒙山不屈花不辣。”

    納剌阿里古激靈打了個寒蟬。

    蒙山不屈花不辣,便是拉肋而死。這種刑罰之殘酷,就算是女直人自己,也很少使用。往往被拉肋的人,會隔許久才能斷氣。中間所承受的痛苦,簡直無法想像。

    若讓他選擇,寧可被‘窪勃辣駭’。

    雖說敲擊腦袋致死,死狀很悽慘,但至少不用手拉肋那般劇烈痛苦。

    若遇到熟悉的人,可能一棒子下去就能斃命,根本不需要忍受什麼痛苦……納剌阿里古二話不說,扭頭便命人牽馬過來。就在這時候,忽聽有人高聲叫喊:“水裡有人!”

    阿魯和阿里古聞聽,忙快步走到河邊,舉目向河中眺望。

    此時,玉尹等人才游出不多遠,在月光的照耀下,三人在水面上起伏,顯得格外醒目。

    “休走了賊人!”

    阿魯一見,立刻嘶聲叫喊起來。

    一隊金兵立刻衝過來,在岸邊半蹲下身子,彎弓搭箭,朝水中三人射去。

    箭矢力道極為強勁,呼嘯飛來。

    既然已經被人發現了,玉尹也顧不得許多,大聲喊道:“別回頭看,快點游啊……”

    三人六隻腳,拚命拍打水面,朝河中央游去。

    身後箭矢飛來,沒入身邊水中,濺起漣漪無數。玉尹根本不理睬那飛來的箭矢,只是拚命的推著門板游動。大約游出去一百多米,箭矢明顯已經射不到三人,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扭頭看,卻見耶律查奴臉色慘白。

    在他背上,插著一支猶自搖晃的箭矢,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查奴……”

    “小乙休囉唆,快走。”

    耶律查奴咬著牙,想要加快速度。

    可他本就精疲力竭,而今身上又有傷,漸漸就跟不上玉尹兩人的速度。

    玉尹見耶律查奴快要支持不住,便放開門板,踩著水,摟住他的要,往門板上一托。

    “小乙,你作甚?”

    “別廢話,趴好了別動……怨哥兒,聽我口號,咱們一起用力。”

    兩人推著門板往前走,耶律查奴則趴在上面,眼中淚光閃閃。只是他很清楚,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處,這份恩情,他日若有機會,總要償還才是……如果小乙願意輔佐公主,我大遼國祚,未必就沒有希望。再不濟,也比那耶律習泥烈強!

    耶律查奴對耶律習泥烈本就不滿,此時心中更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身後,傳來游水的聲音。

    玉尹忙回頭看,就見五六名金兵不知在何時跳下水,朝著他們迅速逼來。這些金兵的水性不差,清一色口中銜著短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幾乎可以看清楚長相。

    “怨哥兒,別回頭,繼續游!”

    玉尹亡魂大冒,忙嘶聲叫喊,和任怨推著門板拚命游動。

    可是和金兵的距離,卻沒有拉開。等兩人到了河中央的時候,那金兵已經快到近前。

    玉尹從門板上抄起樓蘭寶刀,便要返身回去和金兵拚命。

    哪知道,一個游得最快的金兵,突然露出驚恐之色,口中短刀掉進水中,他舞著雙手,嘶聲叫喊道:“救命啊!”

    話音未落,這金兵就一下子沉入水中。

    緊跟著,一股血水從水下漂浮起來……與此同時,又有一名金兵沉進水裡,再也沒有露頭。其他三個金兵一見,也都慌了神,“有水鬼,快走,快點離開這裡……”

    那叫喊的金兵,話未說完口中發出一聲淒厲慘叫。

    隨後就見從水下冒出一個小腦袋瓜子,在月光下,玉尹面前呈現出一張清秀面容。

    忽圖黑台?

    玉尹一眼認出,那竟然是忽圖黑台。

    可沒等他開口呼喊,忽圖黑台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再次扎入水中。而不遠處,一個金兵好像被什麼纏住了似地,在水裡不停翻滾,喊了兩聲救命之後,便沉入水中。

    至於最後一個金兵,再游出去三十多米的時候,一下子沉入水裡。

    水面上泛起一連串的氣泡,旋即冒出一股血水,便再無聲息……玉尹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這時候,岸上的女溪烈阿魯和納剌阿里古暴跳如雷,偏偏又無可奈何。弓箭射不到,派人追趕,也全軍覆沒……這五個人,可是隊伍中水性最好的五個。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便成了龍王的女婿,讓兩人怎能不驚。

    “小乙哥,我們走……船就在前面。”

    在木板兩邊,突然冒出兩個小腦袋,把任怨和耶律查奴嚇得險些沉入水裡。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兩人一人拉著一角門板,然後朝著玉尹大聲道:“小乙哥,快走……公主還在前面等著咱們呢。”

    玉尹這才清醒過來,忙游過去,和任怨推著門板,朝前飛速游去。

    別看兩個小孩年紀都不算大,可是這水性是真好!有他們幫忙,玉尹和任怨的壓力減輕許多,不一會兒的功夫,便看到那一葉扁舟,在不遠處晃動。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率先上了船,玉尹和任怨推著門板,來到船邊,把耶律查奴送到船上。

    “多謝公主!”

    耶律查奴感動的涕淚橫流。

    余黎燕則一臉淒然,拍了拍耶律查奴的肩膀,輕聲道:“查奴勿贅言,好生歇息!”

    這時候,玉尹也翻上漁船。

    不過這小船最多載五個人,任怨只好棄了門板,把門板上的東西扔到船上,趴在那木桶筏子上,隨著小船朝對岸行進。

    “你怎麼回來了?”

    “你們在為咱拚命,咱又怎能坐視不理?

    便是死,咱也要和你們死在一起,斷然不會做那忘恩負義的勾當……查奴,忍著點,咱幫你取箭。”

    余黎燕說完,也不理玉尹,從腰間拔出一口小刀,撕開耶律查奴的衣服,用小刀挑出那支插在查奴背上了箭矢。一蓬血箭噴濺到余黎燕的身上,把那白色長衫染成了紅色。玉尹見狀,忙從腰包裡取出一個黑色罐子,打開塞口,用小刀挑出一團糊狀的東西,沖耶律查奴說道:“查奴,卻是好運氣,這金創藥可貴的很,你是第一個使用……不過有點疼痛,你忍一下便是,效果不錯,可以迅速止血。”

    說完,他便把金創藥膏抹在傷口上。

    耶律查奴本來還笑著說:“區區疼痛,能耐我……啊!”

    他慘叫一聲,沒說出口的話,生生又嚥了回去。

    “小乙,這甚金創藥?”

    余黎燕忍不住問道。

    玉尹笑道:“此我一位長輩所制……你別看我,我那位長輩,可是做過太醫令呢。”

    余黎燕一聽,頓時放了心。

    本來,余黎燕心情挺沉重的。看到玉尹和耶律查奴、任怨三人,她就知道其他人都已經不在了。這些人,都是當初隨她和耶律習泥烈從青塚寨殺出來,一路跟隨,不離不棄的親信。可是現在……從陽曲出來時有二十多人,可如今,算上耶律習泥烈六人,連一半都不剩下。饒是余黎燕堅強,面對這樣的結果,也是暗自傷心。

    不過經耶律查奴這麼一打岔,心裡的傷痛,突然減少許多。

    “小乙,咱突然覺著,咱們這算不算苦中作樂?”

    月光下,玉尹看著余黎燕那張如花似玉的粉靨,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憐惜,“燕子,這是不是苦中作樂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咱們很快就要苦盡甘來了……別太難過,這世上沒有邁步過去的坎兒。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接下來便有好日子。”

    余黎燕愣了一下,突然噗嗤笑了!

    柔荑握住了玉尹的手,她柔聲道:“方才真把咱嚇壞了,還以為你……若真個如此,咱這輩子都快活不得。”

    耶律查奴臉一黑,忙轉過頭去。

    小乙真是個有情義的漢子,公主若真能和他在一起,未必就是壞事……反正不管怎樣,若公主也是有情有義的人,如果真個當了家,想來一定好過四太子當家。

    目光,不由自主的掃過那抱著木桶,還在水裡沉浮的任怨。

    耶律查奴眼睛一眯:任怨背後有任老公在,他日便真個在可敦城立足,少不得要麻煩任老公。如果任老公也贊成公主當家,這件事說不得還真有希望……等上了岸,卻要探探怨哥兒的口風。只要怨哥兒也贊成,這件事倒是能有六成把握。

    想到這裡,耶律查奴嘴角微微一翹,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匿名
狀態︰ 離線
150
匿名  發表於 2021-3-23 00:33:40
卷二 鷓鴣天 第八五章 四太子可堪重任?

    當小舟靠岸時,耶律習泥烈帶著屈突律等人,熱情迎上前。

    “方見對岸火起,咱也是萬分焦急,本想要隨燕子一同前去接應小乙,奈何被屈突律攔住。小乙可無礙?那邊情形如何?有追兵幾多?怎地只有你三人返回?”

    言語很熱情,可是這話卻有些不好聽。

    那意思就好像是說:別人都戰死了,怎麼只有你三個人回來?

    “四哥!”

    余黎燕柳眉一蹙,忙打斷了耶律習泥烈的話。

    “呵呵,只是問一問情況,燕子莫往心裡去。”

    不等玉尹開口,耶律查奴冷聲道:“勞四太子費心,虜賊共分兩撥人馬追擊,第一波人馬在一蒲輦左右。幸虧小乙設計,在村中以連環火馬陣破敵,並將那一蒲輦虜賊全部擊殺……只是一場惡戰下來,眾弟兄皆死戰而亡,僅止剩下我三人。

    至於第二波人馬,卻不清楚有多少人。

    他們抵達時,我三人已經下水,準備泅渡金河泊……幸虧公主不計生死接應,才保住我三人性命。若非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水性高超,我三人而今已變成水中冤魂。”

    耶律查奴話說完,令耶律習泥烈等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一蒲輦?

    那可就是五十人個人!

    玉尹他們滿打滿算,也不過八人,竟然令對方全軍覆沒。

    耶律習泥烈看玉尹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玉尹聽出耶律查奴話語中的怨氣,擔心會惹出禍事,忙開口道:“四太子而今有幾多馬匹?”

    “泅水過來共十二匹。”

    不等耶律習泥烈回答,一名親信便開口道。

    很顯然,他也被玉尹等人的戰績給震撼住了……八個人幹掉一蒲輦虜賊,如何不得讓人敬佩。這些人,都和金軍戰鬥過,對於女直人的戰鬥力,更是心知肚明。那些個從白山黑水中走出來的野蠻人,而今早已變成了無數大遼貴冑的夢魘。

    可就這麼一幫子窮凶極惡……沒錯!就是窮凶極惡的野蠻人,卻生生被玉尹幹掉。

    這親信看玉尹的眼神,自然變得有些不太一樣。

    不是說宋人懦弱嗎?

    看這傢伙,可一點都不懦弱!

    玉尹此時已經渾身乏力,聽那親信說完,立刻道:“四太子,咱們不能在此停留。

    虜賊明顯是要將咱們趕盡殺絶,絶不會善罷甘休。而今咱們雖然已經渡河,但還算不得安全。當即刻出發,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只要進了雲內州,他們再想追擊,也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燕子,你也收拾一下,咱們不要繼續逗留在這裡。”

    余黎燕立刻道:“小乙所言極是。”

    耶律習泥烈心裡有些不太舒服,感覺被玉尹搶了風頭。

    可他也知道,而今不是計較的時候。目光一凝,臉上卻帶著那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大家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說完,他帶著耶律屈突律等人便走了。

    只留下玉尹幾個站在原地,看著耶律屈突律的背影……突然,耶律查奴惡狠狠吐了口唾沫,而任怨的眼中,則露出一絲冷意。還沒有安全,便要開始內訌了嗎?

    玉尹嘆了口氣,轉過身揉了揉馬爾忽思的腦袋瓜子。

    “會騎馬嗎?”

    馬爾忽思看著玉尹,搖了搖頭。

    “燕子,你帶上依麗克赤,我和馬爾忽思一起。

    大家別愣著了,趕快收拾一下,立刻動身……我估計那幫子虜賊,恐怕正暴跳如雷呢。”

    說完,玉尹笑了!

    月光下,玉尹這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讓余黎燕心神一蕩,忙轉身離去。

    把樓蘭寶刀收好,又拎起那支鏈錘。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可是又不太清晰。

    玉尹隱約感覺,他好像找到了一種適合他特點的搏殺方法。只是一下子又想不明白,於是把鏈錘往馬背上一搭,他抱起馬爾忽思,翻身跨坐馬上,朝著任怨和耶律查奴道:“別胡思亂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一句話,令耶律查奴和任怨眼睛一亮。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輕輕點頭,便各自跨坐馬上。

    沒錯,這世上沒有邁步過去的坎兒!區區耶律習泥烈,又怎可能是小乙的對手呢?

    兩人心裡都很清楚,這一場關乎大遼國祚的博弈,而今才剛拉開序幕!

    ++++++++++++++++++++++++++++++++++++++++++++++++++++++++++++++++

    金河泊畔,女溪烈阿魯和納剌阿里古面面相覷。

    眼看著玉尹等人遠去,兩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子莫名寒意。

    該怎麼辦?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後納剌阿里古輕聲道:“阿魯孛堇,咱們還要追嗎?”

    “追,怎麼追?”

    阿魯勃然大怒,振臂咆哮。

    “這該死的金河泊,連一艘船都找不到。便是咱們現在追過去,那些傢伙早就跑得無影無蹤。”

    可內心裡,他卻感到了恐懼。

    這幫子遼人,似乎不簡單……居然在短短時間裡幹掉了一蒲輦兵馬,說明他們當中,一定有能人。阿魯是個身經百戰的謀克孛堇,怎能看不出那戰場上的蹊蹺?

    三十多名全副武裝的金兵,幾乎有一半是死於戰馬踩踏之下。

    根據倒斃在村口那幾匹被火燒成焦黑的馬匹殘屍,阿魯大概能分析出當時的狀況。

    高飛,這是中了遼人的詭計啊!

    他也沒有把握,繼續追下去會是什麼狀況。

    弄不好,他這一謀克八十人,就要栽在對方手裡……不行,絶不能這麼去冒險。

    阿魯想清楚之後,突然道:“阿里古,咱們這一次恐怕有麻煩了。

    必須要想個法子才行,否則的話……唉,也是我太過相信高飛孛堇!如果不是他冒然出擊,令我們中了遼狗的埋伏,說不定而今我們已經高奏凱歌,回去請功呢。”

    納剌阿里古的腦筋沒有阿魯轉的快,卻不代表他愚蠢。

    眼睛頓時一亮,他便聽出了阿魯話中的意思:此戰之所以失敗,不是我們的過錯,而是那高飛貪功冒進所致。當然了,對手當中也有能人,以至於我們落得慘敗……對,就是這個原因。如果不是高飛貪功冒進,被人全殲,必不會是如此結果。

    這麼說,不一定會脫罪,但至少不會是死罪!

    女溪烈阿魯和納剌阿里古是女直十二部子弟,蒲察石家奴便是真要處置他們,也必須要考慮兩人背後的部落。活罪恐怕是避免不了,但死罪可免,就已經足夠了。

    “正是如此,全怪高飛孛堇貪功冒進!”

    女溪烈阿魯和納剌阿里古相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一絲默契。於是,兩人微微一笑,便立刻下令兵卒收攏屍體,返回河濱向蒲察石家奴稟報。當然了,他們還會派人通知翁金河畔的金兵,請他們協助追擊。但最終的結果,多是不了了之。而今完顏婁室正全力備戰,要一舉擊潰耶律延禧所部兵馬,也就不會輕舉妄動。

    ++++++++++++++++++++++++++++++++++++++++++++++++++++++++++

    天,亮了!

    一夜馬不停蹄,玉尹等人在天亮時,已遠離金河泊,進入雲內州。

    大河在一側奔流不息,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趕了一整夜的路,人困馬乏,包括玉尹在內,所有人都有點支撐不住。特別是玉尹三人,更是精疲力竭。先是趕路,而後又經歷一場廝殺,最後泅水渡河。以至於當耶律習泥烈下令休息的時候,耶律查奴直接便從馬上滾下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的情況比玉尹更糟糕,身上中了箭,哪怕是安道全所制的金創藥有奇效,這一路顛簸也難承受。

    不過,看耶律習泥烈似乎無意理睬,玉尹只得叫上任怨,拖著疲憊的身子,把耶律查奴抬到了一個避風處。先檢查了一下他的箭傷,並沒有出現惡化的跡象……

    “失血過多,再加上整夜奔波,所以才昏迷過去。”

    余黎燕看了一眼東倒西歪躺在林中的眾人,也是眉頭緊蹙。

    “小乙,只怕是趕不得路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趕的急,也沒帶多少乾糧……而且坐騎也有些吃不消,再這麼趕下去的話,只怕還不見可敦城,馬便撐不住了。”

    “那……歇息一下吧。”

    任怨突然起身,“我去想辦法找些獵物,馬可以吃草,可人卻不能不吃肉,否則怎有力氣,應付不測?”

    “也好!”

    余黎燕點點頭,看了看玉尹,又看了看耶律查奴。

    “小乙,查奴就拜託你照顧,咱和怨哥兒去找些獵物回來,填飽了肚子,再做打算。”

    “甚好!”

    玉尹實在是沒力氣了。

    他朝余黎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照顧好耶律查奴。

    馬爾忽思和忽圖黑台則跟著余黎燕一起行動,帶余黎燕和任怨四人離去,林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當中。

    玉尹閉上眼,長長出了口氣。

    他把樓蘭寶刀橫擱在膝上,而後依照著強筋壯骨法的口訣,閉目調息。

    隨著一口真氣運轉,遊走於四肢百骸。玉尹感覺到,疲乏的身體彷彿乾涸的土地,而那一口真氣,就好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泉水,滋潤著身體,好不舒服。

    待功行一個大周天之後,玉尹睜開眼睛。

    雖然依舊有些疲憊,卻沒有了先前那種強烈的乏力感。甚至隱隱覺得,氣力好像增大了不少,而體內那一口真氣,也變得粗壯許多。活動了一下身子,他站起身來,就聽全身骨節嘎嘣嘣一連串的爆響。玉尹深吸一口氣,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卻見耶律習泥烈等人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值守的人。

    眉頭一擰,玉尹搖了搖頭。

    正要邁步前去值守,卻忽聽耳邊傳來一個低弱的聲音:“小乙,四太子真可堪重任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15 13:4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