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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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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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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6:56:32 |只看該作者
一五零章 止戈與勝負

“當當當……”

戰場上沒有沉寂多久,打破靜寂的是銅鑼聲。

這個時候敲鑼打鼓,當然不是因為有人娶媳婦,或者歡慶勝利,在戰場上的敲鑼打鼓的行為,兵家有著特定的解釋。

《荀子?議兵》:“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

鳴金的意義是告訴士兵們撤退。在相持階段鳴金,大軍會整軍后退,有人斷后,有人伏擊,有弓弩手shè住陣腳。

可如果在眼下這個情形下,鳴金的一方,收獲到的,只有一場潰退。

金鑼聲是從洛陽軍的中軍傳出的,敲鑼的軍士眼中無不飽含熱淚,他們寧愿戰死,也不想執行這個命令,然而,軍令如山,讓他們違背主將的命令,比死更難。

最先崩潰的是后陣,被布置在這里的大多都是戰斗力不高的部隊,最初的正面戰產生的大量傷兵,也多半被搬運到了這里。

這些傷兵是徐榮高超的指揮手段的證明,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他們也大大影響了周圍同袍的士氣。

聽著同袍的呻吟聲,看著同袍的凄慘模樣,再得到中軍傳來退兵的命令,就算最忠誠,最堅強的人,也會感到絕望和動搖,奔潰自然在情理之中。

緊隨其后,與幽州軍纏戰的中軍也加入了潰敗的行列。

亂陣之后,以步對騎,對上的還是幽州軍這樣的強軍,他們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奇跡了。

也就是挾數場大勝之威,徐榮的威望很高,散布在軍隊當中的傳令兵,也就是墨家信徒也很有人望,這才勉強組織起了防御。

如今幽州軍的威脅尚未消去,另外一支敵軍已經匪夷所思的殺到了近前,這叫士兵們如何不慌?

在他們眼中,第二支殺過來的兵馬,比幽州軍更恐怖!

鐵甲的好壞,通常可以用重量來衡量,因為鐵很重,甲上的鐵越多,防御力就越強。似徐晃所部的那種魚鱗甲,重量至少也在四、五十斤左右,也許更重些也未可知。

加上他們手里那些斬馬劍……單看外形就能猜的差不多了,再結合它的實戰威力,這兇器至少也有三十斤重。

也就是說,這些步卒負重八十斤,從激戰中的前陣一路殺出來,然后長驅而入,跨過了數里之遙,直沖到了洛陽軍的后陣陣前!

這是何等的力量與耐久力啊!能做到這種事的人,無論如何也可以被稱為大力士,作為沖將選拔于行伍之間了。而對方……足足有五百之眾!

中軍將士是看著敵軍一路殺過來的。對方的速度一直沒變過,好像身上的鐵甲,手中的兵器是絲綢做的,或者是幻覺,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還不算,等距離接近到三百步之后,對方居然又加速了!

他們在跑!

就算徐榮不鳴金,中軍的將士也差不多要崩潰了,在四面楚歌的氛圍下,在大半rì的苦戰之后,他們再沒有力量和勇氣,與這種敵人作戰。

金鑼聲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將他們壓垮了。

從陣列最前端開始,小方陣一個接一個的瓦解,仿佛被卷入泥石流的房屋一般,一一消亡,化為塵泥。泥流避過了大巖石,也就是幽州軍的隊伍,以無可逆轉的態勢,向西潰散而去,再不回頭。

“你不阻止老夫?”徐榮突然問道。

“為什么要阻止?”王羽收回注視在潰兵身上的視線,看向徐榮,這個對手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收攏潰軍,挾大勝之威,北攻洛陽……大軍沿伊水向北推進,幽州輕騎迂回突襲函谷關,或聯接河東白波,攻略陜縣,乃至長安,徹底截斷董仲穎的西歸之路,進而挾天子以令諸侯,雄視天下!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徐榮的語聲低沉,但描繪出來的,卻是一幅極其恢弘的畫卷。親衛們訝異的望著自家將軍,不知道他為何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徐榮不看旁人,視線不離王羽的臉,似乎想看看,擊敗自己,名聞天下的少年到底長得什么樣,又似在觀察對方的表情,口中卻一直沒停。

“此戰雖然打得頗為激烈,但洛陽軍主力仍在,妥善加以收攏整頓,得兩三萬精兵不難,屆時,將軍挾十萬之眾北上,天下又有何人能與將軍爭鋒?將軍稱雄天下的夙愿不就一舉達成了嗎?”

王羽想了想,反問道:“依徐將軍之見,羽若果然如此行事,勝算會有幾何?”

此刻的情景極為怪異,王羽渾身浴血,身后的黃忠還好,那兩名親衛卻已經多處負傷,用戰刀柱在地上,才能勉強站立。圍攏在周圍的尚有百余人,其中半數都是徐榮的親衛,看起來強弱分明。

這個小圈子之外,洛陽軍正在潰逃之中,不斷加速,洪流也越來越大,這個小圈子看起來岌岌可危,隨時都可能被卷走。

潰逃的大勢已成,將徐晃和公孫越都隔在了一邊,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形勢還有反復的可能。

然而,就是這么個情形下,兩軍的主將卻置戰局于不顧,一本正經的討論起了天下大勢。

這情景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只有兩個當事人毫無自覺,討論的十分認真。

“別人這么做,是肯定不行的,但若是王將軍,還是有些成算的。”

徐榮的回答讓王羽氣結,他很想反問一句:你這是在夸我嗎?

當然,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徐榮這種人肯定不會做無的放矢的無聊事,他突然提起這么個話題,應該是有深意的。

自己動用了無數資源,想了諸多詭計,合了麾下眾人之力,最后才搞定了這個對手,可見對手之難纏。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與這個難纏的對手相比,兩萬大軍算什么?

怕的就是對方不開口,只要肯說話,肯講理,就有溝通,進而收服對方的機會。

“此話怎講?”

“所謂一發動全身,如果沒有其他干擾因素,此刻回師北進,乃是良機,可將軍一旦這么做了,周邊的形勢就會發生劇變……”

徐榮指指西邊,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西涼軍在洛陽屢遭慘敗,但根基尚在,李傕、董越麾下尚有jīng兵數萬,段煨則是意向難明。將軍若駐兵洛陽不進,諸將未敢輕動,但若進取關中,西涼諸將勢必奮起反抗,將軍威名雖勝,又豈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乎?”

說著,他又指指遠處的徐晃:“將軍在白波軍中頗有威望,想要調動其兵不難,不過,如今河東形勢有些微妙。呂布與將軍有積怨,將軍的名聲越大,他的敵意怕是越濃,應該不會受將軍調遣,白波四渠帥在將軍的整合下結成聯盟,將郭太架空,后者的意向也不言而喻……”

“將軍若是調動楊奉等人南下,若是一舉而勝便罷,只消稍有挫折,運城一帶勢必烽火連綿,到時,將軍就算再有威望,白波將士的戰意恐怕也是無法保持的。”

轉過頭來,徐榮又指點著東北兩個方向說道:“將軍行事全憑本心,快意恩仇倒是爽快了,不過卻開罪了不少諸侯,他們會眼睜睜的看著將軍建功立業,而無所作為嗎?至于手段,將軍聰慧多智,應該不消榮多說了吧?”

王羽點點頭,扯后腿,各種騷擾,甚至把自己當做董卓第二,再結個聯盟打過來,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有沒有前怨都一樣,自己若實現了戰略目的,那就是一家獨大之勢,梟雄們無一不是多智善謀之士,又豈會善罷甘休?

“還有,將軍的后路……”潰逃的人潮越來稀薄,徐榮向周圍擺了擺手,示意最后的百多名士兵離開。

士兵們互相看看,又看看渾身浴血,卻依然屹立如初,威風不減的王羽,終于還是松開了緊握武器的手。

徐將軍是對的,這個少年豪勇蓋世,任憑自己如何努力,也是拿不下的,這場仗已經輸了,沒必要再堅持了。

人流又稍稍壯大了一點,不過這點變化是看不出來的,相對于數萬人形成的洪流來說,幾十個人的加入,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徐榮的親衛依然沒有,盡管他們已經扔下了武器,放棄了繼續戰斗,但他們依然堅定的聚攏在徐榮身后。

信念的力量么?對徐榮身份,王羽本來還只是猜測,可現在,他基本上已經確定了。

墨家,最不合時宜,同時也是最固執的墨家!要怎么才能說服這么個人?他苦苦的思考著,耳邊,徐榮冷靜的分析依然在繼續。

“袁公路出身名門,卻有任俠之氣,其行止之間多見真性情,在將軍加以籠絡之下,與將軍相處確是頗為融洽。可是,此人畢竟是世家子,多少沾了些世家的習氣,一旦形勢有變,難保他會做出何種選擇。就算他自己沒這個念頭,身旁的人也會以家門為念,勸諫于他……”

“將軍雖然勇冠三軍,麾下也是英才濟濟,擁眾十萬,更是所向披靡。可若是后方有變,糧草供應斷絕,縱使將軍再怎么有手段,又豈能無中生有的變出糧草來?”

王羽沒有不反駁,袁術本來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人,歷史上他就對孫堅干過同樣的事。王羽沒想到的是,這里面還有深層次的原因,沒錯,袁術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四世三公的袁氏門閥!

這個門閥是個龐然大物,即便分裂成兩邊,依然擁有著無比巨大的潛勢力。單騎跑到南陽的袁術,怎么會搖身一變就成了最具實力的諸侯之一?

“徐將軍的意思,羽已經明白了,可將軍為何又說,放在羽身上,事情就會有變化呢?”

徐榮面無表情的看著王羽,似乎在分辨他這話到底有幾分真誠,片刻后他才緩緩說道:“自將軍出道以來,行事不都是秉承險中取勝的原則嗎?局勢雖然危機四伏,暗流處處,一個不小心,戰火就會波及到整個,但對將軍來說,你不正是樂在其中嗎?”

“原來你……”王羽心中恍然,他終于明白皇甫嵩的話了,野心家那么多,徐榮為何單單視自己為生死大敵,癥結原來都出在這里了,出在自己的心態上!

“當日將軍在河陰刺董,若是得手,董卓既死,西涼眾將哪里還有戰意?洛陽的戰禍很可能消弭于無形之間,諸侯、公卿之間雖然還有齷齪,但即便掀起戰亂,規模也不會太大。然則,將軍只割了董卓一耳,便抽身而退……”

徐榮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嘲諷之意:“無知之人或以為將軍力不能及,為之扼腕嘆息,但將軍不會以為天下人都是鼠目寸光之輩,為將軍所蒙騙吧?豪勇無雙,氣勝霸王的泰山王鵬舉,居然會奈何不了一個熟睡之人?誰信?”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啊!王羽心中苦笑,當時自己哪想到這么多,先揚名立萬,然后招攬名將謀臣,稱雄一方,游戲和小說里,不都是這個套路嗎?

自己又哪里知道天下有徐榮這種人存在?

癥結在這里,這要如何解釋才能收服對方?收服這個以兼愛、止戈為信念的墨家信徒?

難,不是一般的難!

王羽緊緊皺起了眉頭。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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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7:04:50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一章 治世之道

“當今之世,天下亂象早生,野望如野草一般在人心中滋長,如將軍一般想法,具梟雄之姿的人難以勝數。”

“譬如那位與榮戰于成皋的曹將軍,他也做過和王將軍差不多的事,你二人皆是為了求名,區別只在于你本領更高,殺不殺董卓只在一念之間,而曹孟德不敢搏命,也沒搏命的本事,只能邀名而退罷了。”

“榮嘗聞,當rì王將軍移兵酸棗,路過延津,曾感嘆亂世給百姓帶來的疾苦,傳為一時美談,可將軍的行事……”

“你有能力,有見識,有智謀,還有氣運!這些都不是旁人所能比擬的,故而某才說,換成別人,貿然挺進洛陽,只會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但放在你身上就未必!你能一路殺到榮的面前,就有可能完成這件別人做不到的大戰略,哪怕代價是以中原徹底的混亂為代價!”

“所以說,你這樣的人,對天下的威脅,比其他所有人更甚一籌!”

潰退的人潮越來越稀薄,漸漸至于無。

公孫越、徐晃都已經聚攏過來,后方的賈詡、李村等人也在一隊衛士的保護下,正趕過來。只有于禁還在忙著招降納俘,洛陽軍前軍的位置太靠前,很多人直接棄械投降了。

徐榮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大,語氣也變得近乎控訴指責,讓王羽聽得一陣心驚。

誤會,就是這么產生的哇。不過,也不能說都是誤會,自己剛穿越那會兒,確實是游戲心態占了上風,直到跟陶謙長嘆之后,才有了些變化。

不行,得趕緊解釋。

“徐將軍說的有道理,不過,也有不少偏頗之處……”

“哦?”徐榮看著王羽,道:“久聞王將軍不但勇武過人,亦有舌辯無雙之能,榮洗耳恭聽。”

“……”這老頭真不是一般的倔,王羽很有翻白眼的沖動,他明白徐榮為什么跟他說這么多了。

就像自己看徐榮一樣,自己的行為同樣讓對方難以捉摸,而且還跟對方的信念相沖突,讓對方深惡痛絕。

徐榮原本是打算通過戰爭解決自己,以戰止戈,本就是墨家的準則。但是他失敗了,這一仗自己打贏了,所以,老將改弦易張,打算用言語說服自己,至少也要稍稍影響到自己。

可對方其實并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以來,行事風格也一直是在改變之中的。

最初是游戲心態,隨后接觸了越來越的名人,發現這個世界跟小說里的并不一樣,沒那么簡單。直到到了南陽,了解到孫堅和袁術的故事后,自己才真正確定了未來的規劃,符合這個時代的那種。

眼下,就借著解釋的機會,把思路徹底梳理一遍好了。

“羽當日刺董,確實手下留情了,可是,請將軍想想,若當時董卓死了,得利的會是誰?局勢又將會如何演變?”

王羽自問自答道:“以我想來,西涼眾將或許潰散西逃,更有可能分別依附袁家兄弟,袁家兄弟勢同水火,本就難以相容。屆時洛陽勢必成為兩大陣營的角逐中心,中原大亂豈不更勝如今?”

王羽當時可沒現在這種見識,他只知道得利的不是自己,自己尚需發展的空間。

可現在他已經足夠了解這個時代了,結合前世的先知,他完全可以推演出局勢的演變。歷史上,董卓西遷之后,中原的混戰不就是圍繞袁家兄弟展開的嗎?

袁紹和曹操以及劉表結成了同盟,公孫瓚、陶謙、袁術結成了另一個同盟,雙方在洛陽,兗州,冀州,荊州幾個戰場上分別展開了廝殺。

如果董卓還沒來得及西遷就掛掉,結果也不會有多大改變,西涼軍的投靠,只會讓雙方的實力更強,戰得更加慘烈而已。

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因為袁氏門閥有這樣的潛勢力,袁紹兄弟為了爭家、國的權柄,勢必要殊死一戰。徐榮說的消弭戰禍,才是根本不可能的。

“野心,早已不是原上野草了,而是燎原的烈火!”王羽的語氣愈發的堅定起來。

他已經不是那個初臨貴境,只是順著本心行事的王牌特工了,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深刻的了解這個時代。這不難,只要結合前世所知,加上看到和聽到的一切,就能做得到。

不止如此,憑借這些,他還有充分的把握駁倒徐榮!

“徐將軍,墨家講究兼愛,講究不攻,還有很多很了不起的理念,可是,你想過嗎?為什么墨家的理念無法為世人所接受?為什么只能漸漸消亡,以至于將軍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將其傳播于世?”

依彼之矛攻彼之盾,王羽不打算跟徐榮縱論天下形勢,就算在那個話題中駁倒了徐榮,也沒多大用處。

論戰,和打仗也是一樣的,想要徹底獲勝,就得把戰火燒到對方的地盤上去,光是縮在家里防守,是不可能獲取全勝的。

“你想說什么?”果然,徐榮的氣勢一滯,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

王羽喝出了他的身份,他不意外,從王羽擺出這么個陣勢,他就已經隱隱有了預感。兩翼的百姓除了對他這樣的人有效之外,純粹就是累贅和弱點,王羽不是傻子,怎么會自曝其短?

讓徐榮皺眉的是,王羽說中了他的要害。

身為本代矩子,他對墨家的理論的研究當然很深,可是,研究得越深,他就越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好的理念,就是不招人待見?

肉食者鄙,權貴者不待見也就罷了,可連販夫走卒也不是很起勁,這就太讓人感到奇怪了。

盡管對王羽的用心洞若觀火,知道對方在轉移話題,但徐榮依然打算跟王羽好好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千百年來,包括墨家的先賢祖師在內,都沒能解決這個難題,徐榮不認為有什么人能超過墨家的歷代祖師。不過,王羽有些不一樣,這個讓他看不透的少年,有著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就算不能完美的解答,說不定也會提供一些契機或思路。

“很簡單,墨家的理想太過理想化了,盡管每一條都很正確,但卻沒有整體的治世思路,是不可能實現的。”

王羽肚里偷笑,講戰略、戰術,他未必是徐榮的對手,但講諸子百家的理念,當今之世,還有能超過自己的人嗎?要知道,自己可是多了兩千的見識!

這個時代,儒家經典是高不可攀的東西,只有向名士求學才能學到本事;其他諸家學說遭受打壓后,已經潛入了地下,對普通人來說,是很神秘莫測的東西。

黃巾軍、五斗米,用的不就是道家理論么?還有那些yīn陽家,縱橫家,乃至表面尊奉儒家,私下里另行其事的法家。

“天下的大害,莫如弱肉強食,強者侵略弱者、大國侵略小國、智者壓迫愚者!而這一切禍患的根由,是由於人與人間彼此不相愛,若能兼相愛,交相利,便可以均分財富,再無嫉怨恨爭奪,進而實現天下大利,這難道不是治世之論么!”

徐榮的神情變得極其嚴肅,語調也激動起來。

“當然不是,這只是一種理想化的世界觀而已。”

王羽淡然道:“天下大同,那么,誰來領導這個國家呢?靠每個人自覺嗎?若有人兼愛的程度不夠,偷奸耍滑怎么辦?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墨家的理念,如將軍和貴弟子這樣的信眾,固然可以奉行不悖,但其他人會嗎?”

他自問自答道:“當然不會,權貴者不會愿意放棄手中的特權,民眾也不愿意無償的幫助他人,與他人分享。就算墨家的理想真的實現了,誰又能保證矩子不墮落?墮落得跟先賢們鄙視的權貴一樣?”

“你胡說!將軍怎么會墮落?”徐榮的親衛按捺不住了。

王羽從容反駁道:“某胡說?你們不妨聽聽徐將軍自己怎么說?先秦時代,墨家內部難道就沒發生過爭權奪利之事嗎?”

親衛們望向徐榮,神情激憤難當,沒人懷疑,盡管眼下形勢已經徹底逆轉,可只要徐榮一聲令下,這些人會赤手空拳的撲上來和王羽拼命。

然而,徐榮一直沉默著,良久,他突然長嘆了一聲:“人言王將軍生而知之,閱歷或有不足,但對天下事卻無所不知,徐榮佩服。”

也不怪他嘆氣,墨家已經從歷史的舞臺上消失太久了。

他們不像儒家那樣擅長諂媚權貴者;也不像道家那樣清靜無為,不以身外事為念;更不像陰陽、縱橫家那樣明辨實務,能屈能伸;也不像法家一般,能委曲求全的與儒家共存。

墨家就好像那高傲的孤峰,頑強的立在群山之間,固執的堅持自我,堅持一切真善美的東西,卻沒有變成大山,獨霸天下的和野心。

在人心險惡的人世間,這種過于理想化的理念,畢竟不能長久。

“王將軍是法家信徒?欲以暴秦之道治世?”徐榮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了,這會讓他感到越發的絕望,他試圖反擊。

“非也。”王羽搖搖頭,“先秦百家,各有其長,都是華夏一脈,某沒有門戶之見,唯愿取長補短,廣納群賢,平定這個亂世,重塑一個太平盛世!”

說著,他一臉期許的問道:“將軍既為墨家矩子,也知道墨家理論的缺陷,定不愿墨家就此消亡,何不助一臂之力,一起平定亂世,重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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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7:14:36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二章 求仁得仁

“你要招攬某?”徐榮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正是。”王羽有點迷糊,又咋啦?

打敗了名將,禮賢下士之,然后招攬之,這不是很通俗,很合理的套路嗎?難道又有什么說法?

“王將軍,你招攬某欲何為?”徐榮又問。

王羽有點明白了。

徐榮很能打,這不奇怪,從祖師墨翟開始,墨家就盛產各種人才,尤其是戰士。

不過,墨家的戰士信奉止戈,這是墨家理念最矛盾的地方,也是最讓人尊敬的地方。擁有強大的武力而不濫用,即便到了后世,也沒有哪個國家能真正做到。

簡而言之,徐榮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武將,讓他率軍攻城略地,他肯定不干,哪怕有個大義的名分也沒用。這老頭可不是一般人,想忽悠他?把孔老2找來也沒用啊!

因此,就算徐榮認同了自己平定亂世的志向也沒用,他不可能背棄原有的理念,不肯出戰的武將,要來何用?徐榮的反問就是出于這個理由。

“羽沒有要將軍背棄理念的意思,只是,既然要采百家之長治世,若有將軍在羽身旁提點,自然是事半功倍啊。”

王羽說這話時,賈詡剛好趕到,一聽這話,腳下頓時拌了蒜,幸好李村手疾眼快,不然肯定要跌一跤重的。

一邊向李村致謝,賈詡一邊翻白眼:這套路聽起來太耳熟了,顯然,小主公又故技重施了,打仗靠詐敗,挽留人才靠忽悠,果然是一招鮮吃遍天哇!

王羽斜了賈詡一眼,他知道胖子在想什么,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不用怎地?

只要人騙到手了,還怕他飛了不成?賈詡當初也不情不愿的,現在不是也很積極了么?日久生情么……

再說了,徐榮這種名將,就算不上戰場,也是很有用的,當個教官就很不錯,自己手下的軍將,只要學到他一半的本事,就是當世名將了。

而且,墨家只是止戈,而不是不打仗,只要他在自己的地盤呆著,別人打過來,他能眼睜睜看著不成?

“將軍要治世?在何處?洛陽么?”都是俘虜,徐榮可比賈詡硬氣多了,他根本不接王羽的話茬。

“當然不是。”王羽斷然答道。

徐榮先前講了那么多,就是不想自己繼續進兵洛陽,乃至攻打關中,徹底挑起中原的大亂。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那這場對話也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何況徐榮說的是有道理的,真的進了洛陽,搞不好會捅了馬蜂窩,被袁閥的兩股勢力夾攻!多了兩千年的見識,沒人比王羽更了解,那些罔顧國運,只顧自家的世家有多么瘋狂了,他不想火中取栗。

“即便沒有徐將軍的勸告,羽原本也是另有打算的……”

王羽只是不想成為另一個孫堅,亂世之中,拳頭大就是真理,但拳頭如果沒大到可以逆天,有些規則就不能忽視。當然,話是不能這么說的。

“羽只是想安定洛陽,安然送百姓回家罷了,至于天子和朝廷,如果可以,羽盡量解救,如果不能,那也無法可想。此戰過后,董卓必然驚恐,把他趕回關中,讓中原勢力達到平衡,羽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說話時,王羽一臉的悲天憫人,校尉李逸風早就被賈胖子忽悠得找不到北了,見狀更是感動得無以復加,熱淚盈眶。

什么叫真英雄?這就是了,大仁大勇大智,壯哉!果然是生平不識王鵬舉,就稱英雄也枉然!

當然,這種演技只能騙騙李校尉這種沒啥心計的,想騙徐榮還遠著呢。徐榮微一思量,就窺破了王羽的真實用意,他愈發的確認了,這個少年確實不是瘋子,他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這樣就夠了。

徐榮也不問王羽的戰略具體如何,而是面露釋然之色,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就請將軍下令吧。”

“榮乃敗軍之將,壞了將軍大事,害死了兩軍這許多兒郎,有何顏面茍活?將軍若親自動手,自可對外宣揚,陣斬徐榮,威名勢必更加響亮,也算是榮對將軍一念之仁的回報了;若將軍不肯動手,那榮自行了斷便是。”

“將軍!”不但王羽意外,徐榮的親衛們也都急了。

放下武器之前,他們認為王羽應該不會為難將軍,事情也確實是這么演變,王羽開出來的條件不可謂不好,墨家重興的希望依然很渺茫,但總算是有了個方向。

其他的諸侯都是名門出身,就算是董卓這個良家子,對墨家也提防得緊,若不是形勢實在危急,自家將軍哪里會有領兵出戰的機會?

明明兩邊都談得好好的了,將軍怎么突然就……

“吾意已決,無須多言。”徐榮一擺手,神色依舊從容,語氣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王羽甚至還沒來得及勸說。

說老實話,王羽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說,信仰、宗教這種東西,都有個殉道的講究,徐榮這倔老頭就有這個味道。

先是戰敗,老頭對墨家的前景也感到絕望,自己又答應不進兵洛陽,放下了心事,就要求仁得仁了。

早就知道很棘手,但沒想到這么棘手,王羽很為難。

“主公?”賈詡使了個眼色,他擔心王羽做出錯誤的選擇,比如放虎歸山什么的。

這位小主公很喜歡跟人玩惺惺相惜,比如他跟呂布就是,否則他也不會親自走一趟洛陽了。說到底,他不就是想把并州軍納入麾下嗎?結果卻因為一個女人跟呂布打起來了,這不是弄巧成拙么?還不如不去呢。

現在這位比呂布還可怕,自己這邊有這么多有利因素,最終還只是險勝,這要是放走了,將來再遇見,要怎么搞?

他的信念很堅定,但難保不被人利用啊!自家主公這點假仁假義的本事,根本沒法跟真正的高人相比。

嚴格來說,主公展示出來更多的,是豪爽霸氣,而不是仁義,這也是他的真性情,偏偏他自己還不自覺,總以為自己演技不錯……

“主公!”這時,于禁也趕過來了,他也喊了一聲。

王羽不知道這兩大心腹心里到底想什么,但兩邊要表達的意思是很清楚的,賈詡主張不留后患,于禁則是不忍心。

要怎么辦呢?

無論怎么做,理由都很充分,似乎很難決斷,但王羽從來就不是個喜歡糾結的人,這也沒什么可想的,他斷然一揮手:“既然如此……”

黃忠一臉急切的叫道:“主公!”

王羽看看老將,完全明白對方的心情,說起來,徐榮跟黃忠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呢。他轉頭再看看徐晃,和后者對視了一眼,徐晃的立場似乎相對中立些,但也是偏向于禁這邊的。

除了胖子,自己的麾下都是仰慕自己忠義之名而來的,這也是應有之義。

“等我說完。”王羽的語氣依舊平淡,但其中卻多了一股無形的威嚴,眾將盡皆凜然。

這場大捷,眾將無疑都在出力,而且各有出色表現,但整個戰略構想,卻是王羽定下來的,也是他決定要逆流而上,迎而戰之。

最終的結果,證明王羽是對的,也讓后來的二將真正見識了他的勇武。

不怒自威的大將之風,已經在少年的身上徹底展示了出來。

“春秋無義戰,今天這一戰,徐將軍是秉承信念而來,羽亦是為了救國而戰,只有勝負,沒有對錯,將軍在此戰后求仁殉道,卻是出于何種典故?”

徐榮不答,他已經見識過王羽的舌辯之能了,不想以短擊長。

“何況,羽擊敗將軍,用的是詭計,而非堂堂正正的戰法,剛才與將軍說的話,也多半是出于招攬將軍的考慮。羽出道以來,只有將軍讓羽使盡了渾身的解數,卻也之能險險得勝,還險些折了大將……”

王羽感受到了黃忠的注視,他點點頭以作回應,繼續說道:“也就是說,當今之世,能壓制羽的,只有徐將軍,將軍若死,將來羽若為禍天下,又有何人能制?”

聽到這里,李逸風再忍不住,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王將軍的胸懷,真是太寬廣了,為了救人,他竟然不惜自污名聲。這樣的大英雄,怎么會為禍天下?他是天下人的救星啊!

“哈哈,”徐榮笑了,“王將軍須知,天下之大,英雄輩出,不知有多少豪杰隱于草莽之間,與榮相近,甚或勝榮一籌者不知凡幾……你若自以為無敵,小覷了天下英雄,將來是要吃大虧的。就拿榮來說,在榮出戰梁東之前,將軍可知榮名?”

如果僅僅是名字的話,那我還真知道……

王羽也是朗聲一笑:“將軍此言倒也不差,但草莽雖有龍蛇,卻未現于世,在有人現世之前,確是只有將軍能威脅到某。”

“錯了,錯了。”徐榮連連搖頭道:“單就用兵之道而言,與榮相仿佛者又何止一兩人?”

“敢問是何人?”

徐榮說出一個名字:“皇甫義真。”

“皇甫將軍雖然精于軍略,但膽略似乎……”

董卓入京,皇甫嵩當時正在長安,麾下有數萬雍州邊軍,若是反戈一擊,未嘗不能撥亂反正。然而,他沒選擇勤王,而是奉旨入京,差點被董卓找借口給殺了。說他顧全大局也好,忍辱負重等待時機也好,反正王羽就是覺得他沒擔當。

“陳留曹孟德,江東孫文臺。”

“這二位固然是英雄不假,不過,在將軍面前,似乎……”

三國時代的兩大開創人之一,牛,當然很牛,不過,這倆都是徐榮的手下敗將。若非徐榮擊敗了這倆人,在后世還真就未必那么沒名氣,歷史這東西,本來就是笑到最后的人書寫的。

徐榮搖頭嘆道:“王將軍,你擅長找人弱點,乘隙而擊,怎就不想想,榮是如何取勝,其中又有何緣故呢?”

“敢問徐將軍,到底是何緣故?”王羽開始只是想勸徐榮,這會兒興致卻被徹底勾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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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章 煮酒論英雄

梁東、成皋兩戰震怖夭下,但這兩仗的具體過程,卻沒什么人能說得清楚。當事者倒是都還健在,但孫、曹二人都不肯多說這個話題。

孫堅是一點就炸,袁術去打聽具體過程的時候,都被孫堅甩了臉色,最后只能從孫堅部下那里零零碎碎得了點情報。

王羽根本就沒去自討沒趣,以他跟孫堅的關系,上門說這個,肯定會被視為挑釁,一場內訌群毆必然無法避免。王羽不怕打架,可這種無謂的架有啥可打的?

曹操的答復,王羽是從李逸風那里輾轉得知的。這邊的答復更奇葩,曹操說自己莫名其妙就輸了,根本就不知道輸在何處。

這個說法,給徐榮威名錦上添花的同時,也給他籠罩上了一層高深莫測的面紗。世入皆言:徐榮用兵,有鬼神莫測之能。

如李校尉這種親眼觀戰的入倒是不少,但打仗這種事,眼光不夠,又豈能看出門道來?他能看出勝負,具體過程卻是說不清的。

總而言之,這個話題相當吸引入,別說幾位武將,就連賈詡這個對軍陣之事不大感興趣的入,都湊近了些,悄悄的豎起了耳朵。

“成皋之戰,曹孟德聯合了兗州群雄,兵強馬壯,入多勢眾,榮只帶了以雍州軍為主,夾雜部分北軍和西涼軍的萬余軍馬迎戰,看似強弱分明,實際上卻是不然……”

徐榮也沒賣關子的意思,坦然道:“其實,那一戰,與今rì之戰頗有些相似。王將軍固然奇計百出,但利用的,卻都是榮的破綻,比如那灑金詐敗之計,若是換了公孫將軍,能約束兵馬否?換了王將軍自己又當如何?”

王羽點點頭。

此戰能勝,兩翼的百姓起到的作用更大,不過徐榮特意提到這點,顯然是想告訴自己,曹操在成皋之戰中的弱點是,他帶的也不是自己的兵,而且比徐榮的狀況還要糟糕,曹操帶的是聯軍!

“曹孟德列的是鶴翼陣,他將鮑信的兵馬分成兩部,在左右兩翼分別與劉岱、張邈的兵馬相混雜,中軍只有他的五千本部以及衛家的三千私兵。榮以車懸陣列陣,猛攻曹孟德中軍,故而大勝之,然則,若就此定論,說曹孟德軍略不如榮,可也?”

徐榮話沒說盡,但王羽已經有悟于心了。

鶴翼陣是兩翼齊飛的陣勢,將重兵列于兩翼,攻勢也由兩翼發起。不過,曹操之所以如此列陣,主要是出于無奈。

張邈和劉岱面和心不合,其下的部將自然也一樣,讓他們并肩作戰,很容易出亂子。

而鮑信雖然看重曹操,但也是那種長輩看好后輩似的態度,曹操別想擺出上級的命令號令鮑信。其實,鮑信的地位比曹操要重得多,聯軍一共才五萬,鮑信一家的兵就有兩萬多,他說話的分量有多重也是可想而知。

曹操真正能如臂使指的指揮的,只有他本部的五千人,加上衛茲的三千家兵。這還是王羽幫了他的忙,把衛茲給幹掉了,不然更慘。

曹操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些問題,可他能怎么辦,總不能只帶著五千人就殺向洛陽吧?趁虛而入,也不是這么個搞法的,他只能盡量協調各方,弄出個相對中庸的方案來。

如果遇上幾個庸將,他打幾仗下來,威望就豎立起來了,戰斗力也能相應提升。結果他一頭撞上了徐榮這種逆天人物,不敗才奇怪呢。

徐榮的車懸陣在正面的攻擊力極其強悍,若是曹操的鶴翼陣能徹底發揮出威力,那就是針對性突破對兩翼包抄,輸贏尚在兩可之間。但依照徐榮的說法,很顯然,曹操的兩翼運轉不靈,中軍又抵擋不住徐榮的猛攻,結果就悲劇了。

“……待其中軍一垮,我從中軍驅潰兵卷擊兩翼,兗州軍便再無回天之力了。”徐榮的描述并不是很詳細,但每句話都切中了要點,通過他的描述,成皋之戰的全景,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單以此戰來斷定曹操、徐榮的兵法孰高孰低,確實不太合理。就像是陽人之戰,王羽也是以少勝多,可他自己可不敢說,兵法韜略遠在徐榮之上。

李逸風疑惑道:“既然如此,曹將軍為何不……”說到一半,他自己就訕訕的住了口。

曹操根本沒法解釋原因,否則就真是輸陣又丟人,順便還把鮑信、劉岱那幫人全給得罪了。打落牙齒往肚里咽,承認技不如人,是他的唯一選擇。

王羽可以想象,對那個心比天高的曹孟德來說,這仗輸的有多憋屈,輸了還不能跟別人解釋,憋出內傷了都未可知。

“那梁東之戰呢?”

徐榮大有深意的看了王羽一眼,道:“孫文臺輸在他的習慣和脾氣上。”

“跟我有關?”王羽覺得有些摸不到頭腦。

徐榮頗為玩味的說道:“孫文臺自負勇武,行軍時通常都走在最前方,還喜歡自己舉著大旗,身上的披風是大紅色的,頭上的赤幘也是鮮紅閃亮,想看不見他都難。作戰的時候,他也經常身先士卒,屢屢以身涉險,王將軍,你不覺得他的弱點更明顯嗎?”

“……”王羽無語。

這么一說,孫堅跟自己還真挺象的,嗯,比自己還喜歡裝酷。當然,跟自己還是有些差別的,自己喜歡身先士卒不假,但每次都是出現在最關鍵的地方,很低調的,比如潛入洛陽的時候……而孫堅呢?簡直是高調的代名詞哇!

對付這種人真是再簡單不過了,圍點打援就好了,據說梁東那一戰還是遭遇戰……王羽腦子里幻化出了當時的場景。

孫堅威風八面的舉著大旗,高歌猛進,結果一頭撞上了徐榮的軍列。兩軍都是拉著長蛇陣行軍,孫堅當時應該覺得是個破敵的機會,換了王羽,八成也會這么想,狹路相逢勇者勝么!

結果,孫堅一馬當先就沖上去了,然后就悲劇了。

王羽親眼見識過徐榮的部隊結陣有多快,孫堅再猛,還能比得過自己加上黃忠的組合?就算是呂布也不行阿!他撞上去就會發現,自己撞上了一堵墻,銅墻鐵壁!

當然,孫堅武藝很強,而徐榮也是倉促應敵,應該來不及圍殺孫堅。不過,他不需要千掉孫堅,只要困住孫堅當誘餌,擺下陣勢,等著江東軍一隊隊的撞上來就行了,典型的添油戰術。

江東軍中可能也有相對理智的將領,但是,他們難道能棄主將于不顧嗎?只能硬著頭皮驅動大軍往前沖,然后被徐榮一口一口的吞掉。

整軍而戰的軍隊,對付散兵就是屠殺!

因此,盡管梁東之戰只是一場遭遇戰,而不是包圍殲滅戰,但孫堅依然全軍覆沒,跑掉的時候,身邊只有十幾個護衛,要不是祖茂忠心,戴著他的頭盔把追兵引走,他差點就被抓住了。

結果,祖茂卻被黃忠給幹掉了……孫堅也憋屈阿!

這兩場大戰當中,徐榮展現出來的韜略是毋庸置疑的,畢競他出戰的也很倉促,沒對敵入的分析研究,都是在接戰后,才開始進行,并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正確的決斷。

但是,用這兩戰的結果,否定孫、曹的能力也不科學。兩人當時都有弱點不假,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痛定思痛,補足缺陷?

說不定正是經歷過樣的挫折,曹操才敗而后成,達到了兵法大成的境界呢。

孫堅,似乎只能說是性格上的缺陷了,他后來好像也是因為輕身冒進,才掛掉的。然后他的大兒子孫策似乎也繼承了他的特征,死的也很憋屈,吸取教訓的是孫權,于是才三足鼎立的吳。

好吧,想的有點太遠了……現在的重點是說服徐榮,有個好老師真是太重要了,哪怕徐榮什么也不做,只要以后每次自己打完仗,讓他幫忙分析一遍得失利弊,讓麾下的將校都聽聽,這就是用之不竭的財富阿!

“來人,拿酒來!”王羽厭煩了沒完沒了的勸說,他決定下一注猛藥,是輸是贏全憑天命。

眾人皆不明他此舉是何意圖,是做最后的勸說?還是徹底放棄?說起來,動手殺人前敬一杯酒,也是附和慣例的。

王羽也不去理會旁人,待親衛將酒送上,長笑一聲,舉杯相敬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與徐將軍煮酒相談,縱論天下英雄,羽獲益良多,僅以一杯薄酒,敬將軍一杯,送將軍上路!”

“甚好。”徐榮意態從容,接過酒碗,舉杯向王羽稍加示意,然后一飲而盡。

“這便動手罷。”丟掉酒碗,他兩眼一閉,身后已經傳來了親衛們白勺嗚咽聲。

“動手?將軍莫非還要羽為將軍牽馬么?”王羽驚囈道:“也罷,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將軍尊顏,羽就為將軍執鞭隨蹬一遭罷。”

“什么?”眾皆驚愕,徐榮雙眼猛睜,眼中精光爆閃。

“羽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吧?”說話間,王羽已經從親衛手中牽過一匹馬來。

“你要放某離開?”徐榮遲疑道。

“將軍與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羽怎忍相害?”王羽答道。

“你不怕他日再在沙場遇見某?”徐榮追問。

王羽哈哈一笑,道:“他日再遇將軍,羽自有妙計再勝一仗,將軍信否?”

“也罷。”徐榮神情不變,意味深長的說道:“王鵬舉,你這是在賭博,你以為某會因為你的義釋之舉就歸心?你想錯了!”

王羽千脆利落的答道:“那就愿賭服輸。”

“甚好!”徐榮從王羽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縱馬而去,眾親衛驚喜莫名,警惕的看看周圍,見沒人阻攔,也沒人有橫施暗算的意圖,這才追在徐榮后面去了。

一路煙塵,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呵呵,主公,這次你卻是失算了。”賈詡手搭涼棚,笑瞇瞇的說著風涼話:“徐公卿若是回去了,再收攏了這些敗軍,主公你的如意算盤可就打不響嘍,愿賭服輸,這下真是輸得一塌糊涂。”

相對賈詡,公孫越的表現就仗義多了,他大聲嚷道:“賢弟勿憂,某這就點齊人馬,把這個無信之人給抓回來。”

其他幾個人沒出聲,倒是黃忠臉上頗有愧疚之色,他覺得徐榮的做法太不地道了,就算不肯投效,也不能走的這么決絕阿?好歹……唉,都是自己一念之仁惹的禍阿。

王羽沒出聲,他正在出神。他突然想起了三國很有名的一個典故:走馬薦諸葛。

好像徐庶離開劉備的時候,就有這么一幕,徐榮去意已決,已經難以挽回了,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轉回來,給自己推薦個什么人。

可惜,自己不會假哭,不然的話剛才似乎可以再多表演表演。

紛亂間,徐晃突然抬手一指,高聲道:“主公快看,徐公卿回來了!”

真回來了?王羽循聲望去,正見一路煙塵原路返回,他當下大喜,三國姓徐的,果然都是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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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章 好自為之

是回心轉意?

還是說剛才的舉動是考驗,自己通過了?

還是真的跟徐庶是一個套路的,要來推薦什么人?

迎向去而復返的徐榮時,王羽心中也是千念百轉,莫衷一是。

“徐……將軍?”徐榮回來的跟走的時候一樣快,王羽快步迎了上去,可當他看清徐榮的身影時,不由大吃一驚。

人還是那個人,但身上的裝束卻完全變了,甲胄、鐵盔、戰靴、佩劍都不見了,只剩下了一襲葛布麻衣,腳甚至都是光著的。

這身裝束配合著徐榮本來就不起眼的相貌,哪里還有那位指揮若定,用兵如神的名將的影子?完全就是個田間老農的形象么。

一驚之后,王羽很快想起來了,似乎,這就是墨家的經典裝束……也就是說,徐榮依然沒有投效自己的意思嗎?

向王羽點了點頭,徐榮翻身下馬,卻不說話,而是從鞍側的掛囊中取出了幾卷竹簡,捧在手里走向了于禁。

一瞬間,王羽意識到了可能會發生的事,跟他設想的不同,但也不壞,某種意義上,可能算是最合理,讓大家都能滿意的結局了。

于禁也若有所覺,看向王羽,意思是要請示,王羽微微頷首,得到應允,于禁快步迎了上去。

抬眼微微打量了一下于禁,徐榮問道:“初戰之時,與某陣列而戰,平分秋色的就是你吧?敢問姓名?”

“不敢。”于禁拱手施禮,恭敬答道:“晚輩于禁,仰仗主公威名,將士用命,僥幸在將軍手下支撐了些時辰,遠稱不上是平分秋色。”

“不居功,不自傲,倒也是個可塑之才,得你之助,你家主公有福氣啊。”徐榮嘆了口氣,又問道:“你也不必自謙,單說陣列之道,你的造詣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你學過兵法?師從何人?”

于禁從實答道:“晚輩出身微末,蒙主公不棄,拔于行伍之間,委以大權,并無師承。”

“甚好。”徐榮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之色,只是不知他是為了于禁沒有師承而歡喜,還是單純的贊嘆于禁自學兵法的天資。

“以你目前的進境,若再過十年,你可能勝我?”

于禁想了想,搖搖頭:“很難。”

“這些……”

徐榮眼簾低垂,看著手中的竹簡,灑然道:“也算不上什么兵法秘典,就是墨家歷代鉅子,于用兵之道的一些心得,還有些陣型變化之類的知識,我做了些注釋,以你在此道的資質,應該可以自行融會貫通……希望十年后,你能超過我,成為真正的名將。”

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聽了徐、于二人的對話,大多都猜到徐榮要做什么了。

饒是如此,當徐榮親口驗證了這些猜想時,眾人還是悚然動容,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

墨家的兵法傳承!

讀書做學問,兵法,政略,天文地理……知識就是力量,在這個時代也不例外,只是礙于客觀因素,想得到傳承的條件非常苛刻。

哪怕是最大眾化的儒家學說,要想學,也得去各大名士開設的學堂求學。一個求字,極其生動的表現出了得到知識的難度。

跪求、拜求、各種展示誠意的方式,諸如什么程門立雪之類的典故,在各大學堂門外,都是時有發生的。

儒學都如此,想學其他專業技能的難度,更是可想而知。那些東西都是秘傳,只傳家人和親信弟子。這也是為什么以王羽的身份,想找份好的內功來學,至今都一無所獲的原因了。

現在,徐榮拿出了兵法的傳承,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兵法,而是墨家的秘傳!

只是幾卷竹簡,但已經遠遠不是價值千金,或者價值連城能夠形容的了,想要一言概括,只能用無價之寶這四個字!

得到傳承的人會有多強?看徐榮就知道了,如果得到傳承的是個庸才倒也罷了,但徐榮選定的于禁,在兵法上的天賦,又豈會比旁人差了?

正如徐榮所說,假以時日,于禁的造詣甚至會青出于藍,畢竟徐榮打的仗少,而作為王羽的心腹大將,于禁將來要打的仗恐怕是不計其數。

于禁的性格沉穩,很少會將情緒訴諸于外,但此刻,他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得到一份傳承有多難了,沒有家世,想進學堂都不可能,更別提得到那些秘傳的知識了。

現在,一份無價的至寶擺在他的面前,比他夢想之中最好的,還要強出不知多少倍,他又豈能不顫抖?強行壓制著伸手接竹簡的沖動,于禁再次將目光投向了王羽。

拔于微末的知遇之恩,帶來的忠誠,是無與倫比的。

王羽心下一熱,正要點頭,卻聽徐榮緩緩說道:“你不須顧忌你家主公,你得了,便可自行處置,哪怕流傳于外,那也是我所傳非人,選擇錯誤的問題……其實,若不經過你,你家主公便得了這些兵法,他就能看得懂嗎?”

王羽氣結,倔老頭說的倒是沒錯,從春秋時代傳承下來的東西,自己肯定是看不懂的。不過,他肯定是在打擊報復,氣不過我用詭計贏了他。

徐榮這么說了,王羽也是點頭不迭,于禁更不遲疑,當下深深一躬,恭敬道:“禁謝過將軍,今日對天立誓,必不隨意外傳,必不縱兵殘民,用兵之際必心存仁念,以彰將軍今日傳藝之德,若有違背,當死于亂箭之下!”

“甚好。”徐榮微微頷首,對于禁的表態很是滿意,將竹簡向前一遞,待于禁鄭重接過,徐榮再不看竹簡一眼,轉過頭來看向王羽。

王羽當然是很高興的,有了這個,于禁遲早能成為第二個徐榮,不同的是,于禁對自己可是忠心耿耿,指揮起來比倔老頭可容易多了。

對徐榮的離開,他也沒那么多遺憾了,強扭的瓜不甜,不是每個人都象賈詡一樣圓滑的?不過,很快,王羽發現自己高興的太早了點。

徐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道:“王鵬舉,我也有事交待于你……”

“有東西給我?”王羽一愣神,他對徐榮的轉變有點不適應,倔老頭咋一下就變成多寶道人了哇?

“也可以這么說。”王羽脫口而出的說法,顯然有點太直白,太市儈了,一邊的賈詡再次翻起了白眼,好在徐榮沒在意,他點點頭,走到馬鞍旁,從馬鞍另一邊取出了什么,然后朝著王羽走了過來。

王羽趕忙迎了上去,走近后,他看清了徐榮手中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一方黃銅所鑄的印璽一樣的令牌,巴掌大小,上面印著一個以篆文所書的‘墨’字。

王羽先是一愣,繼而腦中靈光一閃,失聲道:“這不會就是鉅子令吧?”

“你知道?”徐榮很意外的看向王羽,王羽發現,去而復返后,老人的語氣和神情,都比先前生動了許多。

“略知。”王羽點點頭,卻沒解釋原因,他在小說里看到過,誰知居然還真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本以為這世間沒什么事能讓某掛懷了,可今天,某真是很好奇,你到底從哪里知道這么多關于墨家的事?”

這個疑問已經在徐榮心中盤旋很久了,現在更是達到了巔峰,理念、歷史什么的倒也罷了,那些信息總有流傳于外的,可是這鉅子令連本門弟子都沒幾個知道的。

“以前聽蔡伯父提過,你知道的,蔡伯父他博聞強記,而且又很喜歡研究歷史……”王羽隨口敷衍兩句,問道:“此物似乎是墨門鉅子的信物吧?徐將軍你將它傳給羽,難道……”

蔡邕這個答案勉強合理,徐榮并沒糾結,正色道:“正是,某要將墨門托付于你。”

“……那你呢?”王羽徹底迷糊了,這老頭是大徹大悟了嗎?大徹大悟也不能做甩手掌柜吧?墨門的理想很偉大,但規矩實在太多了,哥才不要止戈呢,哥就喜歡冒險,就喜歡打仗!

徐榮將令牌塞到王羽手里,如釋重負的拍拍手,笑道:“沒了墨門的負擔,某就是閑云野鶴,只等著看王將軍如何改良墨門理念,如何創建一個清平盛世了。”

“可是……”王羽苦著臉,還要推托。

“你不是墨門中人,也不須遵守墨家戒律……”徐榮也不看王羽臉色,自顧自的說道:“只要你時刻都存有仁義之心,如你對某許諾一般,創建一個人人安居的太平世道出來就不愧對這方令牌了。”

他說的雖然輕松,但王羽分明看到,老人的眼神一直在鉅子令上徘徊,留戀不舍之意一覽無遺,跟剛才贈兵法給于禁時的灑脫全然不同。

“沒有這方令牌,羽也會遵守……”

“鵬舉,你要知道,這塊令牌不僅僅是塊銅牌,而是墨門鉅子的信物!”徐榮打斷了王羽的話,他直視王羽,眼神中卻帶了一絲玩味之色。

“從先秦至今,墨門屢經浩劫,已經沒多少信眾,更談不上什么勢力了。不過,傳承依然在,比如文則手中之物……有了此物,你號令某門下這三百名弟子,就名正言順了。”

說著,徐榮揮手分別指點兩個方向,西方,他的親衛正往這邊趕來,東方,則是于禁收攏的潰兵。

王羽不推辭了,他一下就動心了。

要知道,這三百人可了不得,徐榮高超的指揮水準,就是通過這些人來展現的。此外,這些人的武藝也很強,結成陣勢后,自己和黃忠聯手都沖不破!

“此外,這令牌里,還有鵬舉你最需要,也是最想要的東西。”誘惑還不止于此,徐榮緊接著又拋出一個誘餌。

“最需要,也最想要的?”王羽心中一動,握著令牌的手驟然一緊。在小說里,這種令牌什么的信物之中,很可能都會藏點東西,而自己最需要的,除了兵法之外,就只有……

他有一種沖動,按捺不住的想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令牌。

“你接了這令牌,可能也會有點小麻煩,不過,鵬舉你神勇無敵,應該也是不懼的。那些人找上門,說不定會變成好事也未可知。”

徐榮又囑咐了幾句,然后神色一整道:“總之,我也會看著你,看你會不會如許諾一般行事。只是稍有背離便罷,若你倒行逆施,全然不顧今日之諾,那么,我會再次出現在你面前!”

說罷,他轉過身,葛衣赤足,飄然遠去,語聲渺渺,依稀可聞。

“鵬舉,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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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7:45:28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五章 軍心盡收

望著漸漸遠去的那個身影,王羽悵然若失。

他有種預感,那就是以后再也見不到這位墨家鉅子,蓋世名將了。

徐榮臨行前那句話雖然說的威脅之意十足,但王羽自忖又不是什么殘暴的人,重建強漢的話也不是說來騙人的,怎么會倒行逆施呢?

再說,老頭要不是信任自己,怎么會把所有東西都托付給了自己?兵法、武功、門人弟子,甚至還有些很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的小麻煩……

得到了這些,再等到自己羽翼豐滿,就算老人的兵法韜略再逆天,也奈何不了自己啊。若是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打倒一方諸侯,他恐怕早就把董卓給干掉了。

“主公……”身后傳來賈詡的聲音,胖子終于歸心,是一件喜事,王羽明白賈詡在提醒什么。

“我知道了。”王羽將那方銅印收入懷中,轉身朝點將臺走去,眾將緊隨在他身后。

徐榮的理想托付給了自己,退出了這個風起云涌的時代,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有些惆悵,有些懷念,但自己沒有余暇緬懷故人,因為就在這一刻,這個大時代才剛剛向自己開啟,邀請自己正式加入其中!

這么關鍵的時刻,又豈能延誤?整軍,部署下一步的戰略,才是自己這個一方諸侯應該做的。

眾將登臺,遠處休整的泰山軍紛紛向臺下聚攏,將洛陽的降軍丟在了一邊。

兩翼營地中的百姓也過來了,一方面,他們要幫忙救助傷兵,另外,他們也想近距離看看天下無雙的王鵬舉,到底長得什么樣。

“張令君,他們這是要干什么?就這么把咱們丟在一邊,不怕咱們跑了或者鬧事嗎?”王澤以前沒當過俘虜,但卻抓過不少俘虜。

跟皇甫嵩的時候最簡單,戰后只消把俘虜聚集起來,然后用刀子逼他們挖坑,挖完往里面一推就結了。老實說,王澤不喜歡那么做,因為他害怕將來有一天,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皇甫將軍治軍極嚴,軍令一下,他一個小兵自然只有乖乖照做的份兒。

換到徐將軍,打了這幾場勝仗,根本就沒抓俘虜。王澤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有一點是明擺著的,徐將軍沒糧食養俘虜。

除了陽人這一仗之外,部隊的口糧都是半個月一送的,最充裕的時候,也只有半個月的糧食,再加上比本隊還多的俘虜還了得?

這次被俘,王澤倒是不怎么擔心,泰山王鵬舉的名聲很好,打的勝仗也很多,從來都沒有殺俘的習慣。

當然,再怎么不擔心,當了俘虜畢竟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于是,眼前的景象就讓他迷糊了。

大勝之后,泰山軍不追擊,也不忙著打掃戰場,扔下比本隊還多的俘虜不管,都擠到點將臺下面去了。

王澤從軍多年,對軍中事可說是無所不知,可是,對泰山軍的行為,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會有人鬧事的,有鬧事的想法的,應該都跑了,剩下的要么是跑不動的,要么是不想跑的,誰會鬧事?”遠遠望著點將臺,張瀟的思緒有些飄忽,回答比平時簡略了不少。

臺上鐵甲鏗鏘,耀目生輝,臺下人頭攢動,旌旗如云,矛戈如林,挾著大勝之勢,場面極為狀況。不過,他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令旗正在傳達的命令。

左右各搖三下,這是穩固防守的意思,根據具體情況,也可以理解為穩定軍心、鼓舞士氣的意思。號令張瀟很熟,但讓他感到疑惑的是,令旗上面的大字分明是‘王’字,發令的是泰山軍。

號令是自己人發出的,但旗幟卻換成了對方的,這說明……張瀟極力遠眺,想在點將臺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并不高大,但每每看到,都會讓他感到安心,身體中會涌出無窮的勇氣。

然而,搜索的結果讓他很失望。

“張令君,你說,咱們湊近點看看好不好?”人就是這么奇怪,若是泰山兵擺出劍拔弩張的架勢,王澤八成就要打逃跑的主意了,可現在,他不但不想跑,而且還想著往上湊。

張瀟沉默了片刻,然后他點點頭:“好,就這么辦,去看看,都去,走的別太快,也別撿兵器,沒事的,就是去看看。”

“好咧。”王澤咧嘴大笑,然后招呼起其他同袍來。

降兵的隊伍開始移動,不是所有人,只有一部分。人群像是縮水的大餅似的,一點點分離開,變得稀落了許多。

“漢軍的將士們!”張瀟等人行動的比較早,正好趕上了王羽的開場白。

他們不敢湊到泰山軍的隊列當中,只能遠遠看著,看不清王羽的容貌,但卻能聽到聲音。和煦的夏風將王羽中氣十足的斷喝聲送得遠遠的,連兩翼的營地都依稀可聞。

“這一仗我們打贏了,對手是值得欽佩的對手,在戰斗中傷亡的將士,也都是我大漢的好兒郎,這些都是很令人惋惜的事情。然而,勝利就是勝利,將士們,你們值得為此而驕傲,為此而歡呼!”

王羽的演說和他的性格一樣,直來直去,不兜圈子,但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楚,語氣讓泰山軍的士兵感到驕傲,也沒有觸動降卒們敏感的神經。

“噢!”

臺下歡聲雷動,正如王羽所說,士兵們有理由興奮,因為他們打敗的敵人是那樣的強大,讓天下群雄都為之震怖,只能遠遠避開。

待歡呼聲稍息,王羽繼續說道:“輝煌的勝利,是全軍將士共同奮戰的結果,在此,讓我們一一認識每一位英雄,向這些英雄致敬……”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一副擔架已經抬上了點將臺,臺下眾軍不明所以,一時都有些發愣,以至于臺下突然變得靜悄悄的。

“這位勇士,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從屬于哪部軍馬,因何負傷,傷勢如何?”等到王羽轉向擔架,開口詢問,臺下的眾兵才發現,擔架上是個傷員。

那傷員自己也很意外,好半天都沒出聲,抬擔架的兩名親衛反復提醒,他才緩過神來,受寵若驚的就要掙扎著從擔架上起身,兩名親衛急忙阻攔。

王羽走上前,按住這名傷兵,微笑著說道:“就這么躺著說,不用太大聲,會有人把你說的話喊出來。”

“俺,俺叫張二狗……”那傷兵激動得滿臉通紅,費了好大力氣,才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臺上眾人都是莞爾,連那幾個大嗓門的傳令兵,也猶豫了,這名字太常見了,好像不怎么上得了臺面啊。現在進行的可是祝捷儀式,絕對的大場面,一般都是要禱告天地的,非常非常的莊嚴!

但王羽沒有笑,而且,他還用很嚴厲的目光瞪著幾個傳令兵,后者被他的威勢嚇得頭皮發麻,哪里還敢怠慢,高喊著履行了職責。

“哈哈……”

臺下和遠處傳來了一陣哄笑聲,但很快就平息了,這個名字確實太俗,可也沒什么好笑的,在場者大多數都有類似風格的名字。

讓眾人好奇的是,讓這么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登臺,王將軍到底要做什么?

“俺是河內溫縣人,是前軍趙隊率的屬下,我們這一隊人都是盾牌手,俺的傷是……”在王羽溫和的眼神的鼓勵下,張二狗說起了自己的經歷。

正如眾人所想,他就是個小的不能在小的小人物,連正式的名字都沒有,若是當了軍官,一般都會央人取個名字的,比如于禁就是如此。

他是個盾手,傷損率最高的兵種之一,因為他們始終都是在第一線的。

王羽揚聲道:“二狗兄弟是好樣的,他用手中的盾牌,身上的傷,保護了咱們的陣線,大捷的榮耀,與他的奮戰不可分割!”

“好樣的!”氣氛變得熱烈起來。

遠處,王澤情不自禁的又走近了一些,口中喃喃低語,反復說著:“俺也是盾手,俺也打贏了很多次仗,俺也……”

他的聲音很低,低到不用心分辨的話,就難以察覺,但在張瀟聽來,同袍的低語聲卻如同雷鳴一般,他明白了!

他明白王羽在做什么了;

他也明白徐將軍為何離去,將墨門的將來托付給了對手;

王鵬舉果然是天下無雙的英雄,他做到了從前的鉅子都沒做到的事!

兼愛,不是仁慈,而是尊重,一視同仁的尊重!

熱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滑過被血汗覆蓋著的臉龐,悄然滑落,透過模糊的視線,聽著周圍越來越響亮,直到震耳yù聾的歡呼聲,他仿佛看到了夢想中的太平盛世!

“是誰……”

王羽的祝捷儀式還在繼續,開始是傷兵;

然后是那些被同袍推舉出來,作戰勇敢,表現出現的兵卒;

再后,將校們也成為了敘功的對象……

“是誰指揮若定,寸步不讓的擋住了敵人的猛攻,保全了我軍的陣列?”

“于將軍,是于將軍!”

于禁臉sè泛紅,激動難當。

“對!是于校尉,有于校尉在,我軍的陣列永遠穩如泰山,堅若磐石!”

“鐵壁于文則!鐵壁于文則!”士兵們自發的將鐵壁的稱號冠在了于禁的頭上,歡呼聲洶涌澎湃,勝似海潮!

“是誰……一箭斷旗,神箭無雙?”

“黃將軍,神弓黃漢升!”

“是誰……長驅直入,所向披靡?”

“徐將軍,長驅徐公明!”

歡呼聲越來越響,兩翼營地的百姓也加入了進來,一個個名字響徹了天地之間,黃忠、徐晃、于禁,性格都很沉穩,可此時卻也都是激動難當。

奔流怒濤般的歡呼聲中,賈詡悄然走到了王羽身后,低語道:“主公此舉,盡收軍心,假以時日,強兵可成!主公對人心的把握,實有出神入化之效,詡敬服,為主公賀。”

王羽悠然一笑,并不回答,比兵法陣列,他當然比不過徐榮等當世名將,但是,比通過榮譽來增強軍隊凝聚力,這個時代哪有人能勝得過他?

迎著十數萬人的注視和期待,王羽振臂高呼:“如今,前往洛陽的大門已經打開,漢軍的將士們,讓我們互送洛陽父老回家!”

“回家!回家!”

“威武,漢軍威武!”

震天的吶喊聲中,波瀾壯闊的大業,完全展開在了王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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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章 洛陽震怖

夏季,是萬物生長,繁榮茂盛的季節。

往年,到了五、六月份,洛陽城都熱鬧非常,連高高的宮墻,和宮內幽深的園林,都擋不住外間傳來的喧嘩聲。

靈帝尚在時,每到這個季節,就會搬到北宮去居住,因為他不喜歡噪音。

不過今年的情況大有改善,若靈帝有靈,肯定會很欣慰,今年,洛陽城的夏天特別安靜,安靜到了讓人心里直發毛的程度。

偌大個洛陽城,連雞飛狗跳的聲音都沒有,人聲更是寥寥,像是一座墳墓,令人窒息。

其實城里不是真的沒人了,那些家業殷實的富貴人家就沒逃。

王羽當初發動的很倉促,若不是城內的恐慌已經達到了一定程度,百姓也未必就跑。這些富貴人家家大業大,想搬遷又談何容易?稍一耽擱,就來不及了。

何況,這些世家的家中,多半都有人在朝中做官,好容易得來的官職,又豈能說舍就舍?

反正一直以來,西涼人禍害的都是普通平民,對世家還是很敬重的,這一點,從董卓對名士的追捧中就能看得出。

所以,各世家都穩坐泰山,絲毫不顯慌亂。

百姓跑了就跑了,跑出去沒活路,遲早也得回來,不回來也不要緊,天下這么大,草民還不多得是?

為什么叫草民,就是因為這些人跟野草一樣,很多,生命力也很頑強,可以隨意擺弄!

城里之所以這么沉寂,主要還是因為南邊的戰事。

那一戰的勝負關聯極大,將會影響到天下局勢的走向,盡管洛陽一方占據了上風,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意外,畢競對手是那個王鵬舉!

城里的西涼人都很焦躁,一方面是出于恐懼,另一方面,他們白勺頭目董卓現在的情緒也很糟糕。沒人想在這種時候引起西涼人的注意,因為那樣做的后果非常非常的嚴重。

宮外靜,宮內更靜。

在中平六年的動亂中,宮內的宦官早就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宮娥。其中老丑的都被調去北宮,伺候皇帝去了,留在南宮的,多半都是年紀較小的,董丞相就喜歡這種。

年紀小,膽子也不大,何況宮娥們都知道,伺候董丞相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這個胖子的脾氣極其暴躁,和那些一翻臉就動刀的胡人差不多,尤其是在他心情惡劣的時候,就更加可怕了。

自從王羽在南陽舉兵的消息傳來,宮里就一直沒消停過,從那天開始,累計被董卓打死、或者用各種方法虐待而死的宮娥,已經超過了五十人,平均下來,一天差不多快兩個!

宮女們現在恨極了四周的高墻,要不是這東西的阻擋,大家早就離開這個牢籠……不,是煉獄了!她們rì夜祈禱著,盼望所向無敵的王鵬舉再一次大顯神威,攻進洛陽,將她們也解救出去,就好像司徒府的那些歌姬一樣。

正因為全城都是死寂一片,所以,當一陣劇烈的馬蹄聲從西門方向傳來時,幾乎整個洛陽都被驚動了!

“岳丈,丞相,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是女婿李儒的聲音,能讓他慌亂至此的消息……酒杯掉在了身上,錦袍濕了一大片,但驚立而起的董卓卻絲毫沒有察覺。

盛夏時節,驕陽似火,但董卓卻感覺身遭有一陣陣的yīn風吹過,吹到他的身上,吹進他的骨髓,一陣陣的冰寒在他四肢百骸里擴散著,將他徹底凍結,讓他顫栗都顫栗不出來!

一切都變得飄忽不定,模糊不清起來。

眼看著女婿狼狽不堪的跑了進來,董卓依稀記起,這個最得力的心腹兼女婿,是很注重儀容的。拉攏名士的策略,就是出自這位女婿之口,名士,是最講究儀容的,他當初就是這么說的……可現在,女婿連外袍都沒穿好,衣襟下面,露出了紅sè的一角,那是一個紅肚兜,嗯,會是誰的呢?董卓的思緒有些飄忽。

女婿沖到了自己的面前,嘴巴張合著,神情惶恐而焦慮,似乎他在說些什么,可是,自己卻什么都沒聽見,這是怎么回事呢?是安靜得太久,耳朵不管用了嗎?

“磕……磕……”

董卓張開嘴,想問問女婿到底是怎么回事,結果什么都沒說出來,只聽見了一陣清脆而急促的碰撞聲。他想了想,終于想起來了,這是牙齒打架的聲音,通常只有人在極度恐懼,或感到寒冷的時候,才會出現。

那么,自己是在恐懼嗎?是在寒冷嗎?

是的,自己確實是在害怕,怕得牙齒打顫,渾身發抖,這不丟臉,碰上這種事,換誰能不怕?

形勢本來一片大好,結果,一個沒入聽過名字的黃毛小子突然從天而降,割了自己的耳朵,然后把自己的兵馬打得七零八落,把好好的局勢攪得一團糟。

為此,自己冒險任用了那個不怎么聽話的徐公卿,冒著被那個倔老頭反戈一擊的危險,也要先解決另一個麻煩,結果……“徐公卿已經敗了?軍情如何?他現在入在何處?”不知過了多久,董卓終于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說實在的,他已經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那聲音黯啞而千澀,仿佛是鐵匠鋪收工時的風箱最后噴出的氣流一般,斷斷續續的。

“慘敗!”戰況李儒已經反復說了好幾遍了,但他知道,岳丈需要時間適應:“徐榮沒于陣中,余眾或被王鵬舉就地收編,或是四散而逃,只有雍州軍有一部分回返伊闋關,但士氣已經徹底崩潰,再無戰力了。”

“胡……胡軫呢?”董卓還懷著最后一線希望,對這個老部下他還是很熟悉的,只要不是敗的太慘,他就應該能帶著一部分部隊跑掉,虎牢關那仗就是如此。

“不知所蹤。”李儒搖搖頭,董卓眼前又是一黑。

“軍,軍情到底如何?”

“小婿不知。”李儒一問三不知。

“那你怎么知道敗了的?”董卓怒了,敗了也就罷了,怎么可能敗得稀里糊涂呢?

“回稟丞相……”李儒十分擔心的看著董卓,但在后者的逼視下,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如實稟報道:“是谷城的守軍發出的警訊……”

“谷城?”這個答案徹底完全了董卓的預料,他不解道:“谷城在洛陽西邊阿?”

“是幽州輕騎!幽州輕騎在谷城下呼嘯而過,奔函谷關去了……”

“噗!”連遭重擊,最后的打擊更是沉重得無以復加,董卓再也撐不住了,一口老血了李儒一頭一臉,大叫一聲:“天亡我也!”然后他眼前一黑,仰天便倒,就此人事不知。

“太醫,快傳太醫!”李儒撕心裂肺的慘嚎,響徹了整個宮苑。

……陽人之戰慘敗的消息,李儒本是打算要封鎖消息的,至少在董卓醒過來之前,必須得封鎖消息。然而,他的如意算盤沒打成,就在董卓暈厥不久之后,胡軫帶著殘部從南門進了城。

結果,消息一下就傳開了,入心也一下就騷動起來。

不過,這一次,就沒人敢奔走相告,商議對策了,沒有了民眾的掩護,官宦們白勺目標太明顯,容易被西涼人盯上。官員們也只能在自己家里,召集心腹幕僚們商議對策了,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

永和里的那座宅院清靜如故,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連對弈的兩個老者的位置都沒變,變的,只有棋盤上的棋局。

“啪!”棋子落盤,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義真,你怎么看?”

“難說。”皇甫嵩搖搖頭,一臉驚嘆和不解之色,雖然他眼睛盯著看的是棋盤,但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就沒在棋局上面。

“吾知王鵬舉此子不凡,但他居然以少勝多贏了徐公卿,這實在讓入難以想象阿!”

朱雋的心思也沒放在棋盤上面,將皇甫嵩遲遲不應招,他千脆抬頭問道:“換了你是王鵬舉,你會如何應對?”

“我若知道洛陽空虛,徐公卿糧草有限,又有幽州輕騎這張王牌在手,必然會做持久打算。從陽入一線開始,且戰且退,以幽州輕騎迂回后方,待徐公卿糧草不濟,再做決戰,速戰的話……”皇甫嵩凝神思索,手指在棋盤上輕叩,眉頭漸漸皺緊。

朱雋知道,這是老友全神貫注的思考時,特有的舉止,以往他見過幾次,一次是在潁川,一次是在西涼。那兩次的戰局,都是異常不利,最后只能靠了皇甫嵩的奇計,才得以反敗為勝。

這一次,皇甫嵩思考的時間遠遠超過了那兩次,最后,他突然將手中棋子一扔,苦笑著嘆道:“老了,老了,大江后浪推前浪阿!若是易地而處,與徐公卿速戰,某唯有敗亡一途,不可能贏的,更不可能是這種大勝!連胡軫的胡騎都十不存一,這種大勝……匪夷所思阿!”

“咝!”朱雋倒抽一口冷氣,老友在了解徐榮底細,又知道部分結果的情況下,仍推演不出獲勝之法,那王鵬舉又是如何勝的?

“此子的韜略難道已經……”老友可是名符其實的大漢第一名將阿!

“倒是不能就此下定論,”皇甫嵩擺擺手,道:“只能說,王鵬舉此子出奇制勝的能力,已經遠非常人能夠想象,連徐公卿這樣的人物都著了他的道。危亡之際,出了如此人物,真不知對大漢來說,是福還是禍阿。”

“對大漢朝來說是福是禍,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董仲穎這次要糟糕,而且不是一般的糟糕,是大大的糟糕,哈哈。”朱雋也是豁達的人,聽老友這么一說,他笑了。

“陽人之戰到底如何,不久就應該有消息,此節到時再論不遲,現在的問題是,王鵬舉接下來行止如何?”

“難說。”皇甫嵩再次給出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對這位當朝名將來說,在戰略方面發生這種事,是很少有的事情。

“換成以前,我會猜他揮軍北上,不過,用奇打敗徐公卿的人,肯定不是一味求險的劍走偏鋒之人,他不會權衡不出其中的利弊。”

“那……”朱雋的眉頭也皺起來了。

皇甫嵩釋然一笑道:“公偉,你我已是閑散之身,想那么多千嘛?以欣賞的角度,看后輩展示本領,不也是很賞心悅目的一件事嗎?”

“義真兄說的是,卻是小弟著相了,不過義真兄也有不是之處,”朱雋點點頭,又搖搖頭,笑道:“如此勝景,僅觀之何足?應煮酒賞之才是,還不把你的藏在后院的陳釀搬出來么?”

“公偉你阿……”皇甫嵩抬手指指老友,也是欣然一笑:“也罷,大漢朝后繼有人,你我也可以將擔子放下了,來人阿,將老夫且飲之,且賞之。”

兩位當朝名將相視一笑,眼神中盡是灑脫從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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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章 生子如鵬舉

豫州,西華城。

一場激烈的攻防戰正在進行之中。

沿著城墻,幾十架云梯一字排開,每架云梯都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人,他們毫不畏懼漫天飛舞的箭矢和石塊,拼命的向上爬,好像后面有更恐怖的東西在追趕一樣。

城墻上下,到處都是成堆成堆的忙碌的士兵。巨大的擂木和沸騰的開水不時從天而降,帶起一片死亡的浪潮,戰鼓聲,喊殺聲,驚天動地。

看著自家士兵不停地從云梯上墜落,慘叫著飛舞在空中,看著城下越來越多的尸體,孫堅大怒。

從腰間拔出祖傳的寶刀,又抄起一面盾牌,孫堅縱聲狂吼:“弓箭手,給我射,齊射!不要讓城頭那些混賬抬頭!”

一隊弓箭手立即聚到一起,對準孫堅面前的那架云梯頂端城墻上來了一輪齊射。幾個探出上身拋擲石塊的士兵立即被射死,其中一個慘叫著墜落城下,城頭后面也是慘呼連連。

“兒郎們,跟我上,殺!”孫堅將戰刀一揮,對身后的親衛大吼一聲,隨即身形一閃,敏捷的攀上了云梯,順著云梯高速上爬。

眾親衛毫不猶豫的從巨櫓后面閃身出來,追隨在了主帥身后。其他士卒見到主帥身先士卒,也是士氣大振,歡呼聲、喊殺聲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

無論城頭防守的豫州軍,還是城下攻城的江東軍,雙方都知道,這場慘烈的攻防戰,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兄弟們,頂住,頂住!不能讓猛虎孫堅進城,否則家小亦難保全!”城頭上傳來了陣陣呼喊,充滿了悲壯慘烈之氣。

“殺!”城內郡兵的士氣狂振,城頭立時籠罩上了一層背水一戰的氣氛。

在數名守軍的合力下,一根巨大的擂木被丟上半空,沖出城墻,準確的砸向了孫堅所在的云梯,勢如千鈞。

城頭歡呼聲一片,城下驚呼聲不絕。

“兒郎們,殺!攻下西華,大掠三日,滿城盡屠,以儆效尤!”孫堅自己卻毫不在意,他縱聲狂吼,左手盾牌猛揮,與沿著云梯滾落下來的盾牌重重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檑木從高處落下,力道何等驚人?

鐵盾和檑木相撞,發出了一身轟然大響,連云梯都震顫不定,將城下扶梯的入震得虎口裂開,鮮血直流。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讓入看得震賅不已,鐵盾安然無恙,檑木競然被砸到了一邊,頹然落到了城墻腳下。

“殺!”江東軍雙目赤紅,徹底陷入了狂暴之中,跟在他們悍勇的主帥身后,將西華城徹底淹沒……“主公又親自上陣了?”程普提著鐵脊蛇矛匆匆趕來,劈頭向老鄉兼同袍的韓當問道:“義公,你怎地也不勸勸?”

韓當放下手中的弓箭,苦笑道:“德謀,你覺得某能勸得住嗎?本來某是想搶在主公前面攀梯沖鋒的,結果卻被主公一把抓住腰帶,直接給提下來了……主公命某在城下指揮弓弩,你叫某怎樣?”

程普瞪瞪眼,啞口無言。

他和韓當都是遼東人,身材頗為高大,孫堅雖然也很壯碩,但身高比起二入尚略有不如,想想同袍被主公一手提溜著喝令的模樣,他身上立時便是一陣惡寒。

韓當突然問道:“德謀,你不是在西門督戰嗎?怎么突然來此?難道西門已經破了?”

“佯攻而已,有沒有某在還不是一樣?”程普搖搖頭。

江東軍攻打西華城,用的是圍三闕一的戰術,他在西門,黃蓋在北門,孫堅親率主力在南門,本來打的是圍點打援的主意。

結果周圍的郡縣只顧自保,誰都不肯發援兵,城內的官吏士卒也都死硬,不肯投降,也不愿意逃跑,最后,孫堅耐不住性子,這才有了這場戰斗。

程普其實不太贊成孫堅的做法,以屠城、大掠來鼓舞士氣,只能逞一時之威。以殘暴之名揚名天下,或可讓一些膽怯的地方官望風而逃,但反過來,這種做法也可能激起地方上的誓死反抗。

按照兵法正道,守城不能困守,若是外無援軍,又有退路,守軍通常非逃即降。西華城不過是個縣城,城小兵寡,若非恐懼孫堅進城后掠奪屠殺,他們又豈會拼命作戰?

“德謀,你還是不要多想了,這是亂世,成就基業之前,哪有播仁義的余裕?這些地方上的官吏,受朝廷俸祿供養,卻不思報效,亦不聽朝廷令旨,好言相勸又不聽,不討伐又能如何?戰爭中,總是要有犧牲的。”

韓當明白同袍的心思,嘆息著勸了幾句,又接著問道:“德謀,你還沒說……”

“南陽有消息了……”程普的臉色有些古怪,語氣中也有了股說不清的味道。

“南陽?”韓當一愣,繼而心中一動:“莫非是洛陽……這么快就分出勝負了?王鵬舉可是敗了?公路將軍是否要我軍回援?”

程普苦笑著搖搖頭,徹底斷絕了同袍的希望。

韓當手一松,大弓掉落,砸在了他的腳面上,他卻恍然不覺,口中只是喃喃道:“他勝了?真的勝了?這,這……老天,怎么可能?”

程普能理解同袍的心思,他剛接到情報的時候,心情也差不多,正要從頭解釋,忽聽城頭傳來了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喔!”

“城破了,殺阿,殺!”

雷鳴般的喊殺聲中,城門緩緩開啟,江東軍如潮水一般向城內涌去,絕望的嘶吼聲,和尖利的慘呼聲連綿不絕,讓程普聽得一陣心悸。

再過片刻,孫堅大踏步的從城門走了出來,身上、手上全是血跡,他大笑道:“哈哈,德謀,你來的倒是快。”

二將不敢怠慢,齊齊抱拳道:“末將恭喜主公,一戰而克西華,克定陳國,已在旦夕之間。”

“彈丸小城,也敢與某爭鋒?”孫堅憤恨不絕道:“傳令,封了四門,盡屠之,然后遣人往陳郡送信,看他降也不降!”

“喏!”有親衛領命而去,片刻后,城內的慘叫聲更加密集且響亮了。

孫堅不以為意的點點頭,轉向程普道:“德謀,你扔下部隊不管,來此當不僅是來恭賀某的吧?”

“主公明鑒,南陽有信在此……”程普連忙將南陽傳來的戰報奉上。

“南陽?”孫堅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他丟下盾牌,用左手接過竹簡,目光在上面一掃而過,顯然是直接看結果去了。

一眼看過,他虎軀巨震,眼中露出了無法置信的神色,適才的得意與殘暴的神情一掃而空,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與疑惑。

“怎么會……”

“嗆啷啷!”他右手一松,任由飽飲鮮血的寶刀落在地上,不顧手上的血腥,用兩手一起捧住了竹簡,從頭細看起來。

“陣列而戰……詐敗……側擊……倒是有些門道,但也不過如此,狡計罷了,虧得徐公卿偌大名頭,怎就……”一邊默念,孫堅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幻不定,咬牙切齒的不知是怨懟徐榮不中用,還是純粹是對王羽僥幸獲勝的不服氣。

“咦?”忽然,他眼神一凝,露出了賅然神色:“……孤身突襲徐榮中軍,斷徐榮將旗?然后以一旅精銳,長途奔襲,大破徐榮中軍?這簡直……簡直……”

程、韓二將對視一眼,眼中同樣也有賅然神色,當日的梁東之戰,主公就是被徐榮中軍的親衛所困,死戰不得脫身,以至于后軍得不到號令整軍,只能源源不斷的上前送死……而王羽也是輕裝簡從的突襲徐榮中軍,不但全身而退,還一舉奠定了勝局,看起來,徐榮似乎也死在這場突襲之中了!

兩廂對比,高下立判!

這已經不是服氣還是不服氣的問題了,主公脾氣雖然暴烈,可終究不是沒有腦子,一味沖動的人,看了這樣的戰報后,他又豈能不感慨萬千?

破城大勝的喜悅,進軍陳郡的期盼,在這種無以言表的失落感的籠罩下,都黯然失色,以至于無形了,還能說些什么?

“此子……”良久,孫堅終于抬起頭來,他甩手扔掉竹簡,長嘆一聲:“渾身是膽,更兼智勇雙全,吾不如也,不如遠矣!”

孫堅罕見的露出了這般頹喪的神情,但程、韓二將卻無言以對,他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能寬慰自家主公。

主公是個極其好強的人,就算敗在徐榮手下,也沒能讓他灰心喪氣,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所以,他才寧愿自己擔了惡名,出力攻打,讓袁術在背后撿便宜,積極的在豫州攻城略地。

他做這些為的不是地盤,而是依靠豫州的資源,重整旗鼓,以再次揮軍北上,一雪前恥!

可現如今,他卻一下沒了斗志,只能說王鵬舉此人太逆天,太打擊人了。

“生子當如王鵬舉,吾子嗣雖多,皆碌碌耳。”孫堅的感慨還沒完,緊接著,他又長嘆了一聲,這次他不拿自己跟王羽比了,而是用兒子們相比。

“主公!”

韓當嚇了一跳,連忙提醒道:“主公,此言不可輕出阿,二公子性情敦厚持重,聞得此言,應會以之為鞭策,加倍上進,三公子等幾位尚還年幼,應該也不會有什么情緒……可是,大公子他……”

“他又如何?”孫堅冷聲道:“他今年也是十六,和那王鵬舉同歲,平日亦自負勇武,今日一比卻有云泥之別,還不知恥而后勇么?將吾言連同戰報一并傳回去,定要讓伯符知曉!”

說罷,他一甩披風,揚長而去,連地上的祖傳寶刀都忘卻了。

韓當再次和同袍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滿滿的,是和自己一樣的苦澀之色。

這下,事情真是鬧大了,長沙的府邸不鬧翻天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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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章 南陽風云變

南陽太守府。

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進行之中,往來的皆是本地的名士。

原本,袁術是沒這么大面子的,袁閥的人面雖廣,但也得分地方。潁川、南陽這兩處是名士輩出的地方,文人相輕,又各有風骨,加之能被成為名士的人,家世多半都不差。

袁術基業未成,比之袁紹,相對還落后了不少,袁家的門生故吏還好,待打通與汝南老家的通道后,情形也會有所改善。

不過,截止目前,他在荊州的號召力只能說是一般,尤其是在南郡,以及江夏發生了那一連串的變故之后,袁術就更加不被看好了。

名士們更看好劉景升。

劉表的家世比袁閥更牛,他是宗室!受到公認的那種。在洛陽為國賊占據,少帝和太后被鴆殺,天子朝不保夕的時節,擁有一定實力的宗室,很容易就能完成另一個轉變。

當年的漢光武,不正是如此嗎?誰又能擔保劉景升不是下一個漢光武呢?

特別是劉表在南郡展開了一系列的行動之后,更是將其手腕及魄力展示的淋漓盡致。于是,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名士們狂熱的追捧起劉表來,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荊州的形勢一下就逆轉了。

袁術對此很憤懣,可卻無可奈何。

現在的劉表,已經不是幾個月前,剛剛到達南郡,任由他壓榨欺凌的那個光桿州牧了。

江夏郡已經變了天,袁術的死黨劉祥,死于一場暴亂之中,還沒等袁術查明暴亂的始末,劉表的使者就自南郡而來,一人一檄平定叛亂,江夏郡就此易手。

在南郡,劉表用蒯良之謀,誘殺宗賊五十五人。皆斬之,并襲取其眾,或即授以部曲。

同時,蒯家麒麟兒蒯越單騎入襄陽,以三寸不爛之舌。說降江夏賊張虎、陳生。兵不血刃的占據了襄陽。

經此數役,劉表就和當初的袁術一樣,在短短兩月間完成了由單騎逃難上任,到擁兵數萬。雄踞一方的實力派諸侯的轉變。

形勢逆轉讓袁術措手不及,他哪還有實力和底氣去威脅劉表?等再過幾個月,劉表徹底完成了實力的整合之后,恐怕就要倒過來威脅他了。

袁術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應該急著取豫州。拼著名聲受損,也要先把荊州拿下再說。可話說回來,誰能想到到嘴的肥肉,會突然變成虎狼呢?

不管他怎么想,荊州的名士世家都對他失去了興致,別說來投靠,就算他上門去拜訪,能不能見到人都是個問題。

劉表實力大漲之后,腰桿也硬了。對袁術派去討糧的使者變了臉,由原來的有求必應,變成了愛答不理,而且還在朝著更惡劣的方向轉變之中。

袁術郁悶,袁術憤怒。袁術不甘,但也沒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直到洛陽前線的戰報傳來,他才像是在溺水之中。撈到了一根浮木……不,這不是浮木。而是一艘巨艦!

當下,袁術的頭也不疼了,心情也不郁悶了,腰桿也直了,連眼神都變得犀利了。

他再次向南陽的眾世家,以及荊州的部分世家派出了使者,一手拿著戰報,一手拿著請帖,趾高氣揚的橫掃荊州。

他甚至還給劉表以及蒯、蔡兩個劉表的死黨發了帖子,對方當然是不敢來的,不過,他們來不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消息要傳達到!

袁公路揚眉吐氣,要耀武揚威了!

這招的威力非同小可,南陽震動,潁川震動,荊襄震動!

在最初的驚疑不定之后,袁術的行情頓時暴漲,瞬間遠遠超越了劉表,也超越了他以往勢頭最盛的時候。

眾世家紛紛派出家中最有分量的人物,前來拜厚,名士們蜂擁而入,南陽城也是盛況空前,一時間大有取代洛陽,成為天下的中心的勢頭!

袁術府前,每rì間更是人cháo穿梭如流,想見袁將軍一面,不提前幾天預約都不行,這天翻地覆的變化,讓袁術笑的合不攏嘴。

等到慶功宴的一天,更是了不得!來的人太多,以至于偌大的太守府人滿為患,不得不將后院的院墻推倒,才能容得下此貼而來的賓客。

荊州、潁川這兩大名士云集之地,的確名不虛傳。

“哈哈哈哈……”

接受著眾人的恭維問候,高踞主位上袁術笑的嘴都合不攏了,他向南指點著,譏嘲道:“劉景升啊劉景升,仗著有點小手段就敢來小覷于某,眼見就是秋天,竟敢對某說無糧?將某的使者趕出城!現在如何?上趕子給某送糧!這不是給臉不要臉,非得犯賤又是什么!”

“劉荊……使君的眼界確實小了些,又有那不識進退之人胡亂進言,公路將軍大人大量,就不要與他計較了。”

“正是,公路將軍雅量高致,小小冒犯,又豈會掛懷?”

眾名士口風雖然大變,但卻沒什么落井下石的意思,反而有人笑著幫劉表開脫。不過,袁術眼皮子淺,也沒多少城府心計,倒也沒聽出來這些言外之意。

“只要他明是非,識進退,不來影響某的勤王大業,某自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各位,請勝飲此杯。”

“請公路將軍共飲!”眾人轟然響應,氣氛越發的熱烈起來。

酒酣耳熱后,名士們停止了恭維袁術,轉而問起了陽人之戰的具體過程。

最終勝負如何很容易打聽,想知道過程也不難,畢竟這是一場公開表演似的戰爭,兩翼的百姓除了被王羽各種利用之外,還擔當了觀眾的職責。

不過,消息好打聽,想確切了解就難了。

和成皋、梁東兩戰一樣,外行看到的,只是千軍萬馬沖突往來,廝殺聲驚天動地,時不時的還有些很激動人心的口號從前方傳過來,自己也跟著喊了。

但說到這一仗王羽到底怎么贏的,徐榮到底輸在什么地方,別說觀戰的百姓。很多士卒都說不清楚。

所以,最權威的消息,除了向王羽打探,就只能從袁術這里得知。

王羽領兵在外,名士們不可能前往洛陽。到軍中打探。自然只能到袁術這里來。一方面應付袁術的邀請,免得開罪此人開罪得太深,另一方面,他們也對陽人之戰的具體過程很感興趣。

“好說。好說。”袁術高興的時候很好說話,他笑道:“某醉了,恐怕說不清楚,天成,你代某與各位說說清楚吧。”

“喏。”袁術身后閃出一名文士。眾人認得,此人正是南陽為數不多的,投靠袁術的名士之一,閻象。

“陽人之戰,說起來倒也不復雜,無非是相持、詐敗、反擊而已,不過其中變化卻極為驚人,讓人匪夷所思之余,亦覺有悟于心……”

閻象的口才不錯。而且還懂些兵法,他并沒有照本宣科的念王羽傳回南陽的簡報,而是結合自己的理解,將此戰的過程娓娓道來。

正如史家記載戰爭,都只寥寥幾筆。僅記錄實力對比,和戰爭勝負,頂多再提一下其中特別之處一樣。但從戰報中,很難想象出戰爭的全過程。以及其中的曲折變故,以及戰局的反復變化。

而經過有心人的梳理。用詳述的方式,結合以自身的分析講出來,就顯得驚心動魄許多了。

盡管眾名士也是飽讀詩書,通曉經典之人,可依然被閻象牽動了所有的注意力。不時就會發出陣陣驚嘆聲,偶爾還有人會突然站起,擊節贊嘆的高呼起來,越講到后面,失聲高呼的人就越多。

“徐公卿名不虛傳,王鵬舉奇技百出,卻又技高一籌,了不起,了不起啊!”

“讀了這么多年經史,古往今來的戰例也看過不少,可此戰……嘖嘖,當真是精彩之極,足以在史書上大書特書,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極是……”

眾人面露驚容,贊嘆聲不絕,將此景看在眼中,袁術越發的醺然了,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公路將軍,如今王將軍以大獲全勝,未知將軍行止如何?”贊了半晌,眾人的情緒終于平復下來,有人突然拱手問道。

“這個么……”袁術不假思索的抬起了手,完全沒留意到,此問一出,眾名士變得鴉雀無聲,都變得斂聲屏氣起來,眼神更是變得十分凝重。

袁術沒注意到,但又有人注意到了,袁暗地里扯了袁術一把,打斷道:“咳咳,大兄,你已經醉了,此事待明rì酒醒再說吧。”

“哦?某……”袁術還沒回過味,直到袁一邊上前致歉,一邊向他連使眼sè,他才有有點明白。

眾名士當然很失望,但也無可奈何,袁閥偌大的名聲,總不能指望那一家子都是跟袁術一樣的草包吧?總是有些明白人的。

宴罷后,袁術扯住了袁,不依不饒的問道:“五弟,你席間阻我,到底所為何事啊?”

袁不答反問道:“大兄,你適才想說什么?”

“當然是舉兵勤王,一舉拿下洛陽了。”袁術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拿下洛陽?誰去?”袁又問。

“當然是鵬舉賢弟了,還能誰去?”袁術越發的迷糊了。

“大兄,你糊涂啊!”

袁跌足道:“王鵬舉本來名聲就極其響亮,陽人之戰后,更是名聞天下,若是再讓他拿下洛陽,控制了朝廷,您又算是什么?我袁家又將置于何地?”

“鵬舉賢弟拿下洛陽,不就是……”袁術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樣的話,你和我們袁家就是個運糧的,你真的愿意這樣?”袁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可是,鵬舉賢弟可是個重義氣的,他進了洛陽,也不會……”袁術的酒意不翼而飛,懊惱道:“唉,那你說怎么辦?”

袁附耳上前,低聲道:“依小弟之見……”

夜色愈發的濃重了,大勝之后的喜悅開始消退,暗流再次涌動起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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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8:18:15 |只看該作者
一五九章 兵者,詭道也

鹿門山。

“兵者,詭道也……”

學堂內擠滿了人,有人在室地而坐,有人在后面站著,還有人坐在窗臺上,連室外都擠滿了人。雖然人很多,但學堂內一點噪雜聲都沒有,鴉雀無聲。

無論長幼,是否鹿門山的學子,眾人都屏息靜氣,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聆聽著,記錄著,思考著,整個房間內,只有龐德公有些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回蕩著。

龐德公名聲很大,學問很高,但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聚集這么多人在此聽講。

但是,今天很特殊。

自從十日前的南陽慶功宴之后,陽人之戰的消息如同旋風一般席卷了整個荊襄之地。人們議論紛紛,持著各種觀點,爭論不下。

最后,眾人公推了龐德公、水鏡先生司馬徽、名士黃承彥等當地最具名望,也是才學最高的幾位名士出來,舉辦了這場公開講學。

題目只有一個,就是全面解析陽人之戰中,對戰雙方的得失利弊,進而詮釋王羽及徐榮的兵法。

學員們自是興高采烈,兵法韜略,是亂世中的立身之本,金戈鐵馬,沙場爭雄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更大。要不是懼怕老師的威嚴,他們老早就要央著老師就此戰而講學了,如今心愿得償,又如何不喜?

其他趕來聽講的名士,也不是和平時一樣,只是單純的高談闊論來的,他們都擺出了十分鄭重的架勢,神情舉止,無不肅然。

陽人之戰,不僅僅是一場經典戰役而已,早在雙方興兵北上南下,要決一死戰的時候,有識之士們就已經預料到這一戰的深遠影響了。

結果,盡管眾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沒人想到,這一戰的結果這么快就出來了,戰果亦如此震撼人心,如大江奔流般洶涌而來,讓人措不及防。又無可阻擋。

這一戰對荊襄局勢的影響到底有多大。這次講學又到底有多重要,只要翻看一下來賓的名單就可知端詳。

名士如云,不單是荊襄的,從豫州、上庸郡、乃至江東、西川趕來的名士都大有人在。連州牧劉景升。他的心腹蒯氏兄弟,以及蔡家兄弟都拋下了手中千頭萬緒的公務,離開治所襄陽,趕到了鹿門山聽講。

光是三大名士的名聲,又豈能達到這種效果?

“……徐公卿用兵穩健。而王鵬舉用兵卻深合兵法詭變之旨,所謂: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他不但應用自如,而且還能在其上加以變化。孔明,你好讀兵書,我說的這幾點,你領悟了多少?”

“回先生……”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尚未束發的幼童起身施禮,朗聲答道:

“亮悟得兩點……泰山軍灑金詐敗,誘敵以利,徐公卿統率雖嚴,卻壓抑不住士卒貪而陣勢散亂,被泰山軍趁亂反擊。而胡虜貪婪,更勝洛陽步卒,故而王鵬舉故技重施。應驗如神,至于這后兩條……亮年幼。學識淺薄,卻是不得其解,敢請先生釋疑。”

盡管沒有全部回答上來,但諸葛亮的表現依然惹得眾人在心中嘖嘖稱奇,他年齡太小了,還不到十歲,卻能有板有眼的將兵法詮釋得如此透徹,瑯琊諸葛家又生一麒麟子啊。

龐德公微笑頷首,卻不立即回答,而是轉向另一幼童,又問道:“士元,你也來說說看。”

眾人心下了然,看來龐德公也有借機以得意弟子示人,借此揚名的打算。想想也是,還有比今天這種場合,更能讓人一鳴驚人的機會嗎?

剛才那個諸葛家的次子,已經讓人覺得驚艷異常了,現在被點名這位,更是龐德公的親侄子,又將是如何了得的人物呢?

先生……”

龐統的表現讓眾人大為失望,單是回禮,他就說了老半天還沒說利索,看那樣子,不是口吃,就是怯場,哪里又有什么神童的樣子了?何況,此童的長相也……看來,只是個純粹因長輩而得名,浮夸出來的‘神童’罷了。

“你且坐下罷。”龐德公的眼中也掠過一絲失望之情。

正如眾人所想,他確實想借機推薦幾名得意弟子出來,倒不一樣是讓他們出仕,只是這種機會實在難得。

除非是王羽那種逆天人物,或者有許子將那種人幫襯,否則,揚名這種事就只能慢慢來,口口相傳,一點點的醞釀成形。最后才厚積薄發,一鳴驚人。

然而,自家這個侄子雖然聰慧,但這實在……

龐德公暗自嘆了口氣,從那一刻的眼神看來,侄子分明已經有所領悟了才對。沒辦法,這個機會只能讓給別人了,而且還是個來了沒多久,馬上又要離開的……

不過也沒辦法,不是所有學子都對兵法有興趣,同樣的,兵法這樣的學問,也不是有興趣就能有所造詣的。

“元直,你也來說說罷。”

“這兩個要訣,說的是敵人實力雄厚就要謹慎防備,敵人強大就暫時避開其鋒芒,王將軍對其的應用,乃是反其道而行之……”這些問題,徐庶思考已久,不假思索的答了出來。

“正如老師所說,徐公卿用兵法度嚴謹,毫無破綻,用計難保不被其識破。故王將軍以力戰迎其鋒銳,然后順理成章的詐敗而退。力戰和詐敗之間的轉換,渾然無隙,使得徐榮這般宿將,都沒有太多疑慮,以至于忽略了王將軍潛行突襲的真實目的。”

“元直所說,正切中要題!”

龐德公擊節贊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兵家之勝,講究的就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不拘泥于成法,隨機應變,因敵制勝……”

以徐庶的回答為承接,龐德公將此戰中的利弊得失,結合以兵法。講述開來。他的消息不是第一手的,但他的學識遠在閻象之上,講述的紛呈,聽者無不心神震顫,神往不已。恨不能立刻擁有了讓時光倒流的本領。插翅飛到陽人戰場,親眼去見證那場經典之戰。

不過,也有人的心思完全沒放在這上面,龐德公授課的時候。劉表便一直眉頭緊皺,連諸葛亮等學員的論述,都沒能讓他稍微舒顏,跟他平時禮賢下士,敬重人才的風格大為迥異。

好容易挨到龐德公講完。他突然開口問道:“依德公之見,此子的用兵之能,莫非已經到了自成一家的境界?否則,單以用奇,又豈能勝過徐公卿這等名將?”

龐德公正色答道:“劉使君所言不差。”

“……”劉表的臉色更差了。

一旁的蒯良似乎要說些什么,卻被其弟蒯越給拉住了;蔡家兄弟也沒了平時趾高氣揚的模樣,愁眉苦臉的,活像剛死了爹娘。

劉表坐在首席,本就顯眼。結果他問到一半不說話了,就那么杵著幻不定,越來越搞得龐德公也不好繼續講學,只能陪他發愣。學堂里再次陷入了寂靜,直到蒯越暗中提醒,劉表這才如夢方醒。

他自知失態,也不多說。向龐德公等主持者拱拱手,就那么離席而去了。蒯越等人也不客套。點點頭,也是匆匆的跟了上去。

盡管這幾人沒多說什么,但他們一番常態的表現,依然給荊襄士人心頭籠罩上了一層

山雨欲來風滿樓。

劉表走了,講學的氣氛一下子就沒了,龐德公草草講了幾句,便就此散了場。

三大名士一起到了后堂,龐德公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你怎么看?”

司馬徽撫掌笑道:“孔明聰慧博學,很好;士元內秀于心,也很好;元直學識不多,卻有機變之能,也很好……承彥賢弟無憂矣。”

黃承彥奇道:么又扯上小弟了?”

司馬徽笑得燦爛:“荊襄人杰地靈,俊彥如此之多,侄女還要愁嫁么?”

“說的也是呢……”黃承彥認真的回想起來:“孔明不錯,年齡正好與月英相當;士元也不錯,內秀好,這樣夫妻之間就不會吵架了;徐元直也很好然差了點,但他有孝心,有孝心就是好孩子,就是年齡大了些……”

“我說……”龐德公苦笑不得,卻也無可奈何,有司馬徽在的時候,話題通常都很容易跑偏。就象現在這樣,明明說的是正事,這二位兩句話就把話題給扯到婚嫁上去了。

“承彥賢弟,侄女現在才十歲,婚嫁之事……是不是太早了點?再說了,就算要提前籌謀,你也不用急成這樣吧?”

么不急?”黃承彥愁眉苦臉的說道:“人言:男才女貌,我家月英卻是剛好相反,相貌就已經……偏偏還喜歡讀書,讀書又不讀經典,專門好讀那些奇巧,閑聞野史之類的東西,我就這一個女兒,你叫我如何不急你說是也不是?”

司馬徽如龐德公所愿的把話題扯到了王羽身上,只是討論的問題,卻是大相徑庭:“說起來,那泰山王鵬舉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其人行事不拘小節,又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豪言,與侄女剛好是天作之合。”

“說的也是呢……”黃承彥認真的思考起來。

“我說二位……”龐德公焦頭爛額,卻也不敢貿然打岔,不然被承彥賢弟賴上可就糟糕了,侄女的婚事,是承彥的心病,身為好友,應該設法分憂才對;可是,士元的婚事,自己卻也做不了主啊!

“罷了,此事容后再提。”黃承彥苦思良久,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他轉向龐德公道:“德公兄,你要說什么來著?”

德公回想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初衷。這也就是習慣了,不然的話,他一天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說啥,或者說過了什么,司馬徽實在太會打岔了。

“我是說,劉景升的行止如何?會如我等所料,不使荊襄戰火重燃么?”

“放心,放心。”司馬徽臉上笑容不變,但難的正經起來:“他會做出明智的選擇的。”

“何以見得?”龐德公眼睛一亮,老友平時顯得不太正經,像是在游戲人間,但他如今已逾古稀之年,見識閱歷都非同一般,尤擅觀人,眼光極其他既然這么說,肯定是有些憑據的。

“劉景升外寬內忌,好謀無決,有人才,以不能用,其實蒯家兄弟的見識謀略,又何嘗遜于我等?”

司馬徽點評道:“以今日之事而言,陽人之戰的消息傳出后,他若有意與王羽結交,行懷柔之策,就應該早作打算,可他偏偏還心存僥幸,遲遲不肯派人北上,說到底,他不過是為了顏面下不來臺罷了僥幸心盡去,必會從異度兄弟之謀,那王鵬舉本就無心南向,又何愁荊襄不安保太平?”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即便有戰事,應該也不是因王鵬舉而起,而是……”

龐德公沉吟道:“待孫文臺從豫州回轉?”

“呵呵。”司馬徽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

龐德公松了口氣,又疑惑道:“王鵬舉不取荊襄,屯兵新城旬月而不進,似乎也無意洛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司馬徽故態萌生,笑道:“說不定啊,他是知道黃家有女長成,等著承彥賢弟上門提親呢。”

一陣清朗的笑聲回蕩在鹿門山上,于此同時,鹿門山腳下的一處草舍之中,卻傳來了陣陣的哽咽低泣之聲。

“母親,孩兒這便去了。”

將軍雖然年幼,但王家卻是世代忠良,我兒勿以老身為念,只須記得報國立功,如此才不負我潁川徐家世代清白之名!切記,切記。”老婦人的眼中已有了淚光,但說話的語調卻依然沒有波動。徐庶伏地大哭。

“母親,孩兒記得了。”

說是要從軍而去,但真正到了分別的一刻,又哪里舍得?但路是自己選的,若非當初自己的妄為,母親又何須背井離鄉的逃難來荊州?不洗脫徐家頭上,因自己而來的污名,縱是死了,又有何顏面見祖宗于地下?

“那就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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