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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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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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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3:59:39 |只看該作者
一三零章 誰是大英雄

被搶了風頭,劉祥等名士倒也沒在意,還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樣子,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王羽覺得,這些人心里還是有些芥蒂的,宴會的后半部分,名士們不再討論國家大事,反而說起了風花雪月的話題,自得其樂之余,也把王羽給晾在了一邊。

王羽樂得如此,不是所有名士都有真本領,值得拉攏的。別看那劉祥指點江山,說的頭頭是道,可不過都是紙上談兵罷了,真讓他指揮大軍,他恐怕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公孫越才是他關注的重點。

如袁術與袁的關系一樣,公孫越也是公孫瓚的從弟,所謂從弟,就是曾祖父相同,父親不同的同族兄弟,跟后世所說的堂弟差不多。

雖然不是親兄弟,但王羽在公孫越身上,依稀看到了乃兄的影子,一般的豪爽,同樣也沒什么心計,典型的燕趙男兒,只是少了公孫瓚那份傲氣而已。

“家兄在虎牢之戰前,就派人送信回去,我接信后就兼程而來,麾下共一千五百騎兵,都是jing銳,此番北上,皆由鵬舉賢弟調度,絕無二話!”

說著,公孫越呵呵大笑,舉杯相邀道:“前次家兄與鵬舉賢弟并肩作戰,大破虎牢關,我幽州白馬義從之名煊赫天下,今次再戰,再勝了這徐榮,哈哈,越卻是勝過了家兄一籌了,不勝快哉,來,鵬舉賢弟,勝飲!”

“同飲。”

公孫越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酒量有點嚇人,只見他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酒象喝水似的,看得一眾名士都是眼睛發直,王羽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他前世滴酒不沾,怕影響狀態,今世到了漢朝,不再需要cāo作jing密武器,倒也沒了那些忌諱。不過,他這身體原本也是不喝酒的。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他的酒量都不咋地,被公孫越這酒桶一通灌,自是招架乏力。

但不管怎么說,宴會還是很成功的,公孫越麾下這一千五百騎兵,不是白馬義從。但jing銳程度相去不遠,唯一的差別就是沒有白馬罷了。

加上這支騎兵,王羽手下能湊出近三千騎,放到戰場上,也算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了。如果正面打不贏徐榮,還可以試著搞搞游擊戰。要知道,長途奔襲可是輕騎兵的拿手好戲。

西涼鐵騎的騎兵也多,但是,當今之世,誰家的輕騎兵能勝過白馬義從?

北伐又多了幾分成算。王羽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雖然酒量一般。但喝酒還是很痛快,愈發讓公孫越看重了。

英雄豪杰,哪有不能喝酒的?

袁術也沒忽視王羽,他跟那班名士不同,親眼見證過王羽的逆天本領,雖然對徐榮也很畏懼,但他也不敢就此做下定論。

王羽沒要求他出兵相助,只是要他提供糧草,這本來就是先前說定的事,袁術能調度南陽各地的糧草,眼下并不缺糧,又不想得罪王羽,自然也沒什么好推托的。

雙方當場達成約定,王羽移兵魯陽,或戰或守,由他自行判定,袁術不予干涉,只負責供應糧草。南陽境內的其他兵馬,不得王羽允許,不得靠近魯陽一線,否則就可以視為圖謀不軌加以攻擊。

說白了,王羽就是在袁術的地盤劃了一個戰區,對袁術這個地主來說,多少有點不恭敬。但袁術自己也不在意,現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豫州和荊州兩塊肥肉了,只求王羽幫他擋住北面的壓力就好。

至于攻打荊州,老實說,袁術現在還真就找不到什么借口,劉表識相得很,要糧給糧,要錢給錢,這樣的老實人都打,名聲只怕要徹底壞了。就算打,也得等孫堅去過豫州,重整旗鼓后,讓孫堅出手,他繼續跟在后面撿便宜。

曲終人散,賓主盡歡。

眾人各自散去,王羽和公孫越約定好匯合時間,就帶著幾員部下回營去了。

事實上,他被公孫越灌得頭暈,出了門,被涼風一吹,這才好了些,轉頭看到賈詡,他心中突然一動,問道:“文和先生,先前公路兄說,你在路上曾獻計給他?”

“是有這事兒。”賈詡笑瞇瞇的一點頭,像是一點都不擔心王羽誤會。

王羽的確沒誤會,斤斤計較這種小節,只會讓部下離心離德,何況,賈詡這老狐貍的主意正著呢,說他會背棄自己,投靠袁紹還靠點譜,投靠袁術?怎么可能!

“唔,這么說來,你對徐榮很有了解了?”

“算不上了解,只是通過一些旁證,有所猜測罷了。”賈詡捻捻胡子,臉上的笑容更盛。

他對王羽最滿意的就是這一點,不胡亂猜疑的同時保持著足夠的警惕,這才是做大事的氣度。為人君者,太寬和不行,猜忌太多同樣不行,王羽這種脾氣剛好。

這也是他為什么越來越融入現在這個身份的原因,仔細想想,王羽的眼光和前途都不錯,至少比董卓更有前途,人都在這里了,何必還哭著喊著要走,換東家呢?那樣多麻煩。

“當時大軍正由潁川前往魯陽,收到了將軍您大鬧河東,曹孟德出兵西進的消息,嗯,還有袁渤海在河內也動作頻頻……于是,公路將軍就急了,鬧著要揮師北上,他的脾氣你也知道,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啊,沒奈何,詡只能……”

王羽恍然大悟,難怪當時袁術那么沉得住氣呢,原來還有這么一檔子事兒,確實好險。

“詡受董卓征辟的時間不長,一共就幾個月,徐公卿原屬皇甫義真麾下,別說詡,就算西涼軍中宿將,對其也沒多少了解。不過。董卓和李儒對其都非常重視,皇甫義真奉旨入京后。董卓當即就將徐榮提拔為中郎將,與董承一道,統領除并州軍之外的所有非嫡系人馬。”

“董卓很看重名士,對武人的態度只是一般,李文優眼光謀略都非常人可比,他們如此看重,又有所忌憚的人,自然不同凡響。前次在梁縣。徐榮的戰績就頗為不凡,這次董卓既然敢放手讓他迎戰曹孟德,想必也是有所依仗……”

賈詡摸著下巴,呵呵笑道:“若當時將軍在軍中,進兵倒是不妨事,可是,以公路將軍的本事。亦或孫將軍的強橫,北上對我軍只是有損無益,詡自然要設法勸阻。這些旁證只是為了增強說服力用的,誰想一不小心就說中了。唉,真是天不從人愿啊。”

王羽問道:“既有嫌隙,依先生之見。施反間能否成功?”

能跟徐榮這樣的人正面對決,固然讓人很激動,不過,這個對手實在太強,若有更簡單的辦法。王羽也不吝于用用,總比正面對上了才發現打不過。最后落得一敗涂地強。

“本來是能成的。”

賈詡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將軍不大鬧洛陽的話,徐榮現在恐怕已經投閑置散了,現在么,只要將軍依然在附近轉悠,董卓就不會解除徐榮的兵權,將軍想盡收全功,順便完成對詡的承諾,恐怕只能正面戰上一場了。”

王羽驚訝道:“你又猜到了?”

“僥幸,僥幸。”胖子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對賈詡的謀略,王羽已經習慣了,稍一驚異,就將注意力轉了回來,他皺著眉頭低語道:“這徐榮到底是什么來頭,為何肯死心塌地的為董卓賣命?要是有這方面的情報,是不是能試著把他招攬過來?可惜,皇甫將軍不肯跟我一起走,否則……”

“這次將軍連外勢都不借了,一進城就跟孫將軍翻了臉,詡還以為將軍早已成竹在胸了呢,誰想又是……咳咳,”賈詡提醒道:“將軍莫要忘了,皇甫將軍雖然沒來,但胡令君來了啊,何不去問他?”

“也對。”王羽拍拍腦袋,將醉意又驅散了些。

他不跟孫堅聯手的原因很多,黃忠只是個意外,聯軍這種東西,很靠不住。就算不考慮盟友抽后腿,也得考慮到統一指揮的問題。

曹操在成皋慘敗,軍略不如徐榮可能只是一方面,危急時刻,他手下的聯軍很可能也指揮不靈,就算有本事也施展不開,這才是最致命的。

兵,不是越多越就越強的,所以才有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說法,統率力有限的將領,統率的兵太多,反倒會成為致敗的因素。

所以這一次,他沒打算借勢,實際上也無勢可借,除了對白波軍有一定影響力之外,南陽的兵馬已經孤立無援了。

白波軍其實也未必能指望得上,呂布去了河東,難保他不與白波軍爭地盤,雙方爭執一起,就互相牽制住了,哪里有余力幫自己的忙?

現在,也只有盡量收集對手的情報,尋找對方的弱點了。

“徐公卿么?義真的確提及過此人……”洛陽大亂那天,胡母班為了爭奪南城主門——平城門,曾進行過一場激戰,最后雖然獲勝,卻受了傷,隨軍南下的路上,一直在養傷。

“皇甫將軍怎么說?”

“徐公卿雖然是他的部下,但卻另有傳承,至于他為何死心塌地的為董賊效力,當時義真只是嘆息,并沒多解釋,但顯然跟他的信念有關。”

王羽奇道:“信念?”

為董卓賣命的人,是持有什么信念的?就西涼軍那種軍紀?

胡母班解釋道:“他這次出京作戰,李儒將城中兵馬調了大半前往增援,同時也帶了個口信,說只要徐榮打退關東諸侯,解除洛陽受到的威脅,就取消挾民遷都之議,若是徐榮有所反復,或者遭了敗績,那就……”

“綁票?”王羽有點明白了,然后又更糊涂了。

會被這種東西威脅到的人,莫非是和黃忠一樣奉行仁義理念的?可是,看徐榮殺伐果斷,用兵如神的架勢,跟儒家半點關系都沾不上啊。

奇怪。太奇怪了。

“具體如何,某亦不知。不過……”

胡母班斟酌了一下詞句,緩緩道:“依照義真的說法,鵬舉你和徐公卿之間,是必有一戰的!你不知他,他卻知你,而且早在你聲名乍起之時,他便已將你視成了死生大敵!他移師北上的初衷,本來就是要尋你的!”

“哈?”王羽這下是真的大吃一驚了。視自己為生死之敵?為啥?

求名?不可能,以此人的本事,若要成名,早就名滿天下了,何必非得跟自己過不去?

求仁?也不對,自己又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為啥追著自己不放?

嗯。是皇甫嵩的部下,難道是痛恨黃巾入骨,結果自己當了小天師……也不對,姑丈說的意思,自己很早就被盯上了,那個時候自己做了什么?

刺殺董卓?這明明就是好事才對啊……

王羽百思不得其解。胡母班知道的也只有這么多,討論了半天,也是不得其解,王羽只能帶著一肚子問號離開了。

莫名其妙惹上一個敵人,而且還是這種超重量級的。這種感覺真是……無妄之災啊。嗯,自己還不是最慘的。按照姑丈的說法,孟德兄這次也算是替自己擋災了,那才是真正的無妄之災呢。

大概是用腦過度,告辭胡母班出來后,王羽覺得酒勁又上來了,晃晃悠悠走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走到后院了,蔡琰和貂蟬二女住在這里。

王羽猶豫了片刻,想著是去打個招呼好,還是無聲無息的離開。

時間太晚了,若是只有貂蟬還好說,他闖對方的閨閣不是一兩次了,早已駕輕就熟,對方也習慣了,冷丁不闖了,說不定還很是想念呢。

但蔡琰就比較棘手了,那姑娘總是清清淡淡的,很難猜到她心里想什么,萬一被人會錯了意,豈不是糟糕?

就在這時,園林深處,突然傳出了一縷樂聲!

是古箏的聲音,不需要思考,王羽也知道樂師是誰,除了那個清淡的女子,誰又能彈出這般悠揚動聽的曲調?帶給自己這種熟悉的感覺?

星月之光披在身上,風過樹叢,在黑暗中輕輕晃動著,王羽駐足聆聽。

琴聲響起沒多久,一陣天籟般好聽的歌聲也響了起來,琴聲如泣,歌聲如述,將曲中韻味演繹得淋漓盡致,王羽的醉意越發的濃重起來。

他不是第一次聽貂蟬唱歌,可也不知是不熟悉其他的曲子,還是伴奏者不夠好,又或其他原因,反正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貂蟬以前唱歌都沒用心,只是完成任務般機械的在唱,而現在,她卻是全心全意的傾訴著。

美好的感覺,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歌聲停,琴聲住,代之的是一聲幽幽的長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姐姐,這詞曲都有哀而不傷的古風之韻,可蟬兒唱來,卻是悲慟于心,卻是將曲子給糟蹋了。”

“豈非妹妹如此?想到久別重聚,卻只能相聚短短數ri,我心中亦是悲戚難當,樂由心生,妹妹有所感,同生悲戚已不足為怪,錯的是我才對。”

“怎怪姐姐?要蟬兒說啊,錯的是那個狠心人!姐姐與他重逢不過四五個月,他竟然讓姐姐嘗了三次別離之苦,過幾天,眼見著就是第四次了,哼,就知道自己逞英雄,馳騁沙場,卻不知深閨之中,有人為他魂牽夢繞么,嘻。”

開始說的氣呼呼的,到了后來,貂蟬卻是打趣起蔡琰來。王羽本來還在擔心,此刻卻是松了口氣,兩女的性情迥異,但以音樂相溝通,相處的卻還不錯。

漢朝,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啊。

“妹妹,你又來了,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

蔡琰的聲音微微帶了一絲窘迫,“雖然我與王家哥哥相識的早些,但交談見面的次數卻寥寥可數,論情意呀,比妹妹你差得遠了,他在我面前,總是規規矩矩的,比升帳議事還嚴肅,我向他求詩,他也總是推搪,還是妹妹有福氣,他為了見你一面,就作詩進了司徒府……”

蔡琰的反擊很犀利,貂蟬一下就坐不住了:“呀!姐姐,你又來取笑我,明明說好了不提這個的,他入司徒府,是為了……”

“救國救民,對嗎?你都說了好多次了,真以為我這個才女是浪得虛名,你說什么就信什么嗎?”

“蟬兒不依啦,姐姐你欺負人家……”

二女笑鬧起來,聽得王羽一陣心癢癢的。

貂蟬在自己面前總是裝成熟,結果這時發起嗲來,愈發顯得嫵媚了許多;蔡琰的怨懟更是讓他一陣心熱,他哪是故作嚴肅啊,分明就是被蔡琰的神情給嚇住了,哪知道對方還有這么活潑的一面?

現在要不要現身出來,點破此節呢?還是說,悄悄溜走,瞞著二女,悄然改變?

好像都很有趣哦。

“姐姐也不消怨懟,這樣好了,等明天啊,我們姐妹設下宴席招待他,把他灌醉,然后一問就知道了。小壽他酒量不好,多喝一點也就醉了,酒后吐真言,不就是詩詞曲子么?到時候,要多少有多少,豈不快哉?”

小妖精!王羽磨了磨牙,又叫哥小壽,還出賣哥,等著吧,過些日子,有你受的。

“這,不太好吧?他不會喝酒,傷了身子怎么辦?”蔡琰顯得有些遲疑。

王羽心中一暖,還是蔡妹妹貼心啊。

“姐姐不用擔心,他的身子壯著呢!那天呂布追過來,那勢頭,姐姐你是沒看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就好像是雷公下凡了似的,幾百個雄壯武士都擋不住他,那么大一個人,就被他當做沙包似的扔來扔去!當時我就在想,當初他為了保護姐姐,和呂布大戰三百回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然后……”

“然后怎樣了?”蔡琰的語氣多了一絲緊張,盡管她明知王羽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可被貂蟬這么一描述,卻也忍不住的擔心起來。

“然后他就沖我笑笑,對呂布說什么好久不見之類的,他們就打起來了……姐姐你知道嗎,呂布那么厲害的人,都打不贏他,最后還被他一腳給踢在下巴上,好半天都沒起來呢!”

說到這里,貂蟬的聲音中帶了幾分追憶,顯得有些朦朧起來:“當時我就回想起那時他說的話了……唉,我不該說這些的。”

“有什么該不該的?不是說好了要做好姐妹,什么事都不隱瞞的嗎?嗯,我知道了,是西楚霸王的故事是嗎?王家哥哥好像很喜歡項羽呢,先前在孟津的時候,他也是給我哼了這首曲子,讓我在戰場上彈奏,然后孤身過河,一舉破敵呢。”

“真的?那曲子也有詞的嗎?”

“也有的,不過要配合原曲才能唱,原來的曲子,有些不合音律之處,不過也蠻好聽的,我彈給你聽,再念詞給你吧。”

“好呢。”貂蟬拍手笑了起來。

曲聲再此響起,但曲調與前已大為不同,再沒有婉轉凄楚之意,而是激昂如許,如有金戈鐵馬蘊含其間!

下一刻,歌聲響起,貂蟬的唱功極其驚人,居然以女子之身,唱出了曲中的豪邁之意!

“我站在,烈烈風中……”

王羽悄然轉身,胸中豪情陡起,有如斯佳人牽掛,又何懼強敵?

“……劍在手,問世間誰是英雄!”

天下無敵,群雄退避的徐公卿?來吧,看看到底誰是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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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4:02:05 |只看該作者
一三一章 荊襄震動

南郡中廬,一處氣派宏偉的宅院中。

“主公,大喜,大喜啊!”一名文士高喊著跑了進來,完全不顧儀態,連腳上的鞋掉了一只都不知道,引得府中的仆從紛紛側目,茫然不知這位被譽為深中足智,魁杰而有雄姿二老爺怎會失態若此。

他一直跑進了正廳,廳中聚了一群人,正商議著什么,都是眉宇不展,面帶苦色的模樣,見得文士叫喊著跑進來,也僅有寥寥數人抬眼相視而已,這種時候,還能有什么好消息?

坐在左手首位的文士站起身,怫然不悅道:“異度,主公面前,你怎好失態若此,卻是有何緣故?”

跑進來的文士并不答話,而是高舉雙手,向在座眾人喊道:“諸君,泰山兵北上了!王鵬舉走了!去洛陽戰徐榮去了!”

“什么?”

“當真?”

如同一塊大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水面,驚起的又何止是漣漪?呼啦啦一片,眾人全都站起身來,臉上盡是震驚與狂喜夾雜著的神情。

先前那文士笑道:

“越又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豈會拿這種大事來開玩笑?泰山兵已于兩日前離開了南陽城,行軍方向是魯陽!以那王鵬舉的性子,這種時候去魯陽,不是要北上還能是什么?難不成他準備依附袁公路,為他做北方的屏障嗎?這種事誰信?反正越是不信的!”

“會不會是疑兵之計?王鵬舉假作北上,實則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取小路南下,以奇襲襄陽?”狂喜過后。有人提出了質疑。

“難說。”有人質疑,就有人附和,這段時間,王鵬舉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壓在荊襄名士們的心頭,沉甸甸的,讓他們喘不過氣來,誰也不敢輕易相信,幸福會來的這么突然。

“王鵬舉足智多謀。善用奇兵,膽魄雖豪,亦擅審時度勢,不是無謀之人。”

左手首位那文士沉吟道:“很難想象他會放棄南郡,去攻打洛陽,眼下袁公路全據南陽,江夏劉祥武陵曹寅與其互通聲氣。孫文臺的心腹蘇代領長沙太守……內有貝羽據華容江夏賊張虎陳生占據襄陽,各地更有宗賊作亂……”

他一攤手道:“異度,你也非是寡謀之人,你來告訴為兄,此刻乃是南郡最虛弱的時候,王鵬舉有什么理由放棄荊州。去啃洛陽那塊硬骨頭?”

此人顯然很有名望,深得眾人信服,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蒯先生言之有理。”

“兵法有言:兵形若水,避強而趨弱。有云:以整攻散,趁隙而入。如今南郡內憂外患并起,正合兵法可攻之旨,那王鵬舉也是深諳兵法之人,恐怕……”

“主公,此事不得不防啊,安定南郡的計劃……還是暫緩的好。”

“竟至如此?”主位上坐著的是個中年人,相貌儒雅俊偉,極有威儀,然而,此刻他臉上盡是頹喪失望之色。

回想當日出京時的意氣風發,再看看此時的境遇,他又豈能不失望。明明已經得到了南郡各大世家的支持,也暫時穩住了貪得無厭的袁公路,正當大展手腳的時候,結果卻殺出了個王鵬舉來!

此人到南陽的時候,南郡就已是一夕三驚,此刻領軍北上,依然引得荊襄名士們哀鴻一片,自己這個宗室也是一籌莫展,真是不甘心啊!

他滿懷著希望,望向座下眾人,疾聲問道:“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的放棄良機么?若此時不發動,等到諸賊日益坐大,再等袁公路得了豫州之兵,回頭來取南郡,又將如何抵擋?”

眾人皆不能答。

主公說的這些顧慮,大家當然都知道,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制定了完美的各個擊破的計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面對王鵬舉這種天災型的人物,連董卓都損失慘重,灰頭土臉,他們又能有什么辦法?

哪怕只有十之一二的可能,也不能掉以輕心,只能嚴陣以待啊。

眾皆默然之時,報信那文士,也就是南郡大族,蒯家二公子蒯越,突然開口道:“兄長和諸君所言皆有其理,但越以為,諸君顧慮得太多了,那王鵬舉此行,并無他意,目標唯有洛陽!”

“異度高見,表洗耳恭聽。”在南郡被眾多名士追捧的主公,自然就是荊州牧劉表。他正在失望之時,蒯越的論點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故而不得其他人說話,就搶先說道。

其他人本來是要反駁的,但劉表既然這么說了,縱要反駁,也只能等到蒯越發表完言論再說了。

“其一,那王鵬舉就是個遇強愈強的性子,徐榮再強,也不可能讓他聞風而逃。請諸位回想一下他出道以來的諸般事跡就當知道了,若非還有圖謀,他當日隨公孫伯圭回返泰山不就好了,何苦移師南陽,又孤身潛入洛陽?”

左首那人乃是蒯越的兄長蒯良,既是兄弟,也是地主,倒也不用避諱太多。

“異度,你覺得他有何圖謀?”

“王鵬舉,梟雄也!”蒯越的聲音忽然高亢起來:“觀其行事便可知端的,他對董仲穎窮追不舍,無非求名而已,揚名天下后,再據州郡之地,進而問鼎天下,這就是他的圖謀!”

“異度,你說的倒不無道理,可是,你覺得……”蒯良環目四顧,笑道:“他如今的名聲還不夠?”

周圍響起了一片輕笑聲,這是心照不宣的事,這些天大伙兒一聽王羽到了南陽,就被嚇得坐立不安,這樣的名聲,怎么可能還不夠?再大又能如何?

劉表的神色也有些不爽,蒯家兩位公子的名聲很大。長公子良才高且持重,二公子越多謀卻有些輕浮。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劉表覺得傳言不虛,此刻見蒯越的言論出現了明顯的破綻,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信錯了人。

“當然不夠!”

蒯越斷然道:“王鵬舉求的是大義之名,而非殺伐兇名,如不能打得董仲穎膽戰心驚,心服口服,甘愿天子給他加官進爵。得到正統的名分,他又豈能作罷?諸君且思之,孫文臺殺官奪城,最后只落得為人作嫁,原因何在?”

“自出道以來,王鵬舉就以忠義聞名,日后。他若效孫文臺的舉動,殺官奪城,世人又當作何想?他先前的名聲越高,到時候就會變得越惹人厭,剩下的唯有兇名!兇名再高,又何益之有?孫文臺兇名亦高。如今又怎樣?”

蒯越侃侃而談,眾人初聽尚覺荒謬無稽,但越聽就越是心驚,到了后來,一大半的人都轉變了態度。甚至已經有人低聲附和了。

“如此說來,他潛入洛陽。就是想從內部顛覆,進而占據洛陽,挾天子以令諸侯么?”

“雖不盡中亦不遠矣。”不知不覺中,蒯越已經牢牢將場面掌控在了手中。

“這是他最期盼的結果,不過,此人行事,很少將希望盡數寄托于別人身上,所以,一旦發現事有不諧,他立時便轉換了目標,退而求其次,先破壞了董卓的遷都之謀,其后更是除掉了并州軍這個最大的障礙!”

“并州軍?”眾人都是驚疑不定,說王羽去洛陽圖謀顛覆也就罷了,收獲足夠大的話,冒點風險倒也無妨。可單單為了并州軍……呂布武藝很高不假,但他又不是徐榮,值得這么專門設計對付嗎?

“諸君可能認為,并州兵馬戰績并不顯著,曾在陽人敗于孫文臺之手,可實際上,那不過是呂奉先不愿意為董仲穎出死力,保存實力的結果罷了!諸位當知,當日并州軍在孟津與王鵬舉對陣,王鵬舉抽身而走,呂奉先遷怒于韓浩的聯軍,揮軍猛攻,不一刻便摧營拔寨!”

“洛陽城下,呂奉先這個主將不在營中,并州軍與西涼軍沖突,以一營精銳為先鋒,三千西涼鐵騎,竟不能擋,被一鼓而破!隨即并州軍大舉掩殺……西涼軍全軍覆沒,世人只當是眾寡不敵,誰知并州軍真實的戰力如此驚人?”

“他人不知,王鵬舉卻知道,故而他初戰便即回避,此后也從未與并州軍大舉沖突。如今并州軍遠遁河東,焉知不是他早就算好的?他下了這許多功夫,眼看收獲在即,豈會為了區區意外就放棄初衷?”

“原來如此。”大部分人都被說服了。

雖然一個弱冠少年算籌如此周密,讓自己這些名士都驚嘆不已,這種事令人很難想象。不過,王羽有這么大名聲,多幾處天賦秉異的特點,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荊襄之地素來盛產神童,龐德公的侄子,諸葛家的幾名俊彥,以及在場的蒯家兄弟,都是當下或早年的神童,才華一個比一個高。

所以,少年早慧并不是稀奇事兒,并不難接受。

而徐榮是個意外,很棘手的那種,不過,正如蒯越所說,王羽這么大的局都布下了,又豈會畏難而退?

正常情況下,以王羽的戰績,已經足夠讓董卓屈服了,可是,誰讓他割了董卓的耳朵呢?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董卓怎么會放任天子封賞自己的仇人?

因此,王羽北上的確是奔著洛陽去的,在他達成目的前,對荊州沒有半點威脅。

“吾得異度,實乃如魚得水也。”劉表大喜起身,上前幾步,挽住蒯越手臂,昂然道:“諸君如再無疑慮,便請依前計行事,務必在王羽與徐榮分出勝負前,全取南郡,控制住江夏!”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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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章 棋逢對手

泰山兵北上,這個消息如同旋風一般卷遍了中原大地。

王羽麾下的兵馬很駁雜,來自天南地北,從前的身份也各異,以數量論,主力也以河內郡兵為主。

不過,世人還是更愿意以泰山兵來稱呼王羽的軍隊,因為這支軍隊是因其主將才名聞天下的,對這支軍隊本身,幾乎無人關注。縱然偶爾有人提及,也多半是從軍隊數量上,作為推測勝負的論據罷了。

“他麾下統共才萬余兵馬,如今徐榮擁兵三萬余,多有北軍精銳,其用兵亦穩健,兵法云: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敵人攜眾以堂堂之師而來,王鵬舉以弱旅當之,不能出奇,出奇也難以奏效,他怎么可能打得贏這一仗?”

“古語有云:驕兵必敗,說的就是王鵬舉這種人,他屢次行險,皆僥幸得利,所以,他此番也是固態萌發,想搏利邀名罷了!”

“蔡兄說的是,以某觀之,說不定啊,他到了魯陽就不會繼續前進了,只是故作姿態而已。”

雖然語氣故作老成,可聽聲就知道,參與討論的不過是群少年罷了。說是少年可能都有些勉強,因為在場者,不乏尚未束發的童子,若是換掉身上的儒士服,放下手中的筆墨絹扇,拿起同齡人一樣的棒棒糖,他們和在街邊嬉戲的頑童沒有半點不同。

能聚集到如此眾多的小大人,高談闊論天下大事。當今之世,只有一種地方,那就是名士們開設的學堂。

這時代的學堂都是私人性質的,由名聲很大的名士開設在自家府邸,管飯或不管飯。

自忖有本事通過考核,或者與開設學堂的名士有淵源,就可以將家中子弟送來,又或自己投身上門以求學。

當年劉備和公孫瓚,就是都在大儒盧植的學堂求過學,故而有了同學的名分。

自中平元年以來。天下大亂,名士們自保都難,哪里還顧得上開堂授課?于是,各地的學堂也就相繼荒廢了下來,只有未受戰火波及的荊州和江東,依然維持著從前的規模。

這時代的江東,相對落后,人口少,名士更少。遠遠比不上天下精英聚集的荊襄之地。

荊襄,尤其是南郡。名士眾多,學堂遍地,教育領先帶來的成果,此刻尚不明顯,但在十年之后,荊襄的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傲視中原,這才有了劉皇叔的咸魚翻身。

在荊襄眾多學堂中,有一間被世人所推崇。公認為當世第一,這就是鹿門山學堂!

“你們說的看似有理,其實膚淺之極,如果單以軍隊多寡,就能斷定戰爭勝負,那還打什么仗?對戰雙方各派一名使者,去對方那里數人頭不就好了?少的一方認輸。多的一方直接獲勝,這世間將少了多少殺戮和仇恨啊!”

學童大多都不看好王羽,不過,鹿門山這樣的學堂。即便是垂髫幼童,辯論起來,也會有很獨特,乃至精到的見解,輿論也非是一面倒。

“我道是誰,這不是龐公的木頭侄子嗎?怎么,你也對天下大事感興趣了?想跟我等辯一辯?行,不過,你若是輸了,可別怪咱們欺負你不會說話,人多欺負人少,更不能向先生告狀!”

“這一仗當真牽動人心,連素來不說話的阿丑都這么著緊,只可惜啊,阿丑你難得發表一次意見,卻錯的這么離譜。”

看清說話之人,眾學童頓時哄笑起來,礙于此童的身份,他們倒不敢說的太過,但稱呼上的輕視卻是顯而易見的。

“你們也別笑了,前幾日,水鏡先生曾贊過阿丑,贊他內秀于心,將來會成為江南第一名士呢!今天的阿丑和往日可是大不一樣了喔。”

“內秀啊,呵,憑阿丑這副尊榮,也只能內秀了,不然又能如何?”

“你們就別鬧了,水鏡先生的話也能當真?你們不知道水鏡先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么,人家問他什么,他都說好,好,連他夫人以此問他,他也說:像你這樣說,也很好。他說阿丑好,你們就信的么?”

哄笑聲更響亮了,被嘲笑的那個學童長相確實不好看,濃眉掀鼻,眼小嘴大。

這個時代以貌取人之風很重,長得丑,別說當官,就算當個幕僚,都不招人待見。貌丑,受人白眼多,自信心就差,也難怪這學童不善言談了。

此刻,被眾人七嘴八舌的一嘲笑,他急的面紅耳赤的,卻只是說不出話來。

“孟子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們嘲笑士元,卻只用些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來說嘴,自辱尚且不自知,虧得你們還有顏面立于鹿門山之下么?”

他自己無法反駁,卻有人幫忙打不平,一片哄笑聲中,一名比他更幼小的學童站到了他身邊,揚聲發話,神情肅然,一下就把眾人的喧鬧聲給壓下去了。

“孔明,你又來打報不平!”

“公道自在人心,打報不平乃是順天而行,有何不可?難道你們敢當著水鏡先生的面,叫他好好先生么?若是誰敢,亮就當面向他致歉,如何?”沒有金剛鉆,哪敢攬瓷器活兒?打抱不平這位的詞鋒犀利多了。

“……”眾學童面面相覷,哪敢應聲?

水鏡先生司馬徽乃是德高望重的名士,與此地之主龐德公其名,說是一言定人前途也不為過。他們家世都不凡,家中長輩自然可以隨意談笑,可是他們哪有這個資格?

不需要司馬徽自己說什么,只要傳言出去,一句不分尊卑,狂悖無行就能讓他們前程盡毀。

“孔明,你說我們說的都是閑言碎語。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錯在何處?士元他偏偏又對了不成?”

“士元說的難道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戰爭勝負不能全由軍隊多寡而定,可是,想以弱勝強,敵人須得是會犯低級錯誤的庸將才行,如宋襄公之于鴻水,趙國趙括之于長平,若長平之戰趙國不換將,以廉頗之穩健,白起縱然再強。又豈能奈何得了趙軍?”

“你們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諸葛亮不知從哪里翻出一柄扇子,學龐德公那樣搧動幾下,悠然道:“兵法的魅力,就在于其不可預知性,趙括之前,白起、廉頗一直在對峙,尚未決戰,你們怎能斷定誰贏誰輸?敵人是庸將才能以少勝多?你們只知道趙括、宋襄,卻怎么不知道孫臏、龐涓?”

這時代的授課沒有一定之規。都是老師想講什么就講什么,這些學童在家中也有耳濡目染。故而也通曉些兵法戰略,但較真起來,誰又能比得過看書一目十行,只觀其大略,卻過目不忘的諸葛亮?

孫臏和龐涓這一對,龐涓一直都是當陪襯的,反面角色么,但實際上的龐涓,卻是戰國時代有數的名將之一。

“龐涓當年率領魏國大軍。北拔邯鄲,西圍定陽,差點將半個趙國納入魏國版圖,桂陵之后更是盡收河西失地……”

諸葛亮慷慨陳詞,言語擲地有聲:“試問,誰敢以庸將視之?然則孫臏技高一籌,增兵減灶以惑敵。圍魏救趙以調動敵人,最后以少勝多,一舉制敵!這,難道不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經典戰例嗎?”

“如今王將軍率軍北上,尚未交兵,你們就斷言勝負,若是他日王將軍旗開得勝,你們今日言詞尚在,豈有不自辱之理?何況,王將軍北上,又豈如孫文臺一般,僅是出于私心?他北上乃是為了勤王救國,即便眾寡不敵,我等也當善禱善頌,祝其旗開得勝,哪有反過來詛咒的道理?”

他引經據典,最后更是將問題的高度上升到了愛國范疇,眾童哪里辯得過他?一個個瞠目結舌之余,卻也不肯服氣,紛紛道:“偏是他有理,每次都是他有理,咱們說不過他,且只管任他去,不理他也就是了。”

說著,紛紛散去,小諸葛亮一番雄辯得勝,卻僅僅贏得了龐統的友情,而被眾人所摒棄,此中利弊得失,還真的很難說。

當然,他自己也不在意,這種事他經歷的多了,只當是鶴立雞群必須經歷的一幕,全然不往心里去。

“荊襄人杰地靈,果然不虛,小小幼童,尚未足十歲,就能發此宏論,雄辯滔滔,令得我心亦有戚戚然。廣元,你我這般年紀時,可有此見識口才?”

學堂里的學員并不止少年和幼童,也有不少年紀較大的,甚至不乏已經廣有名聲,學有所成之人,比如司徒崔烈之子,崔均字州平者,也是在學堂掛了名的。這些人年紀長,自不會加入少年們的辯論,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發表看法,感慨所見所聞。

說話之人,是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他的同伴和他年紀差不多,此刻也是一臉的驚嘆。

“我倒還好,雖然不如,可也相差不多,但元直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會舞刀弄槍呢!別說龐涓這樣的古人,恐怕你連龐德公都不知道。”

“圣人云:唾面自干,你取笑于我,我只當夸贊,如今我確實精進了。圣人又有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我……”

“好了,元直,你就別再亂引經典了,天知道是哪位圣人說了這些話……你別忘了,這里可是鹿門山,你再胡說八道,小心被龐德公趕出山門。”

“廣元,不如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你又要賭?小心我告訴伯母,讓她罰你!”

“誒,又不賭錢的,咱們就拿洛陽這場戰事打賭,若是王將軍贏了,你就跟我一起去他軍前投效;若是他輸了,但保住了命,那就我一個人去,如何?”

“你又來了!”

字廣元那人惱了:“在潁川鬧事殺人的是你;說來荊州游學進益的也是你;兩月前,聞得關東諸侯內訌,感慨人心叵測,世事艱險,要歸隱田園,嘯傲山林的還是你徐庶徐元直!現在,你又要去投軍!有沒有搞錯,要去你自己去,不要拉上我!”

“廣元兄,一世人兩兄弟,我們當然要同甘共苦才好,我怎好意思一個人去叱咤風云,把你孤零零的丟在這鹿門山吹冷風呢?”

“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你就是想找個伴而已,若不是孔明和士元年紀太小,你說不定就拉著他們去了。還是那句話,你要去,就自己去,少來煩我,你若執意要去,我便留在荊州幫你奉養伯母,若他日你當真有成,再……”

“廣元兄,你果然是庶的知己啊!”

“你別抱我,也別哭,哇,不要把鼻涕蹭到我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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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章 毒士毒謀

魯陽城郊。

喊殺聲震天,數千步卒排成了整齊的隊列,手持矛戈,在于禁的帶領下,正在演練戰術。

“士氣可用……”王羽站在點將臺上,一邊凝神觀望,一邊將麾下兵馬的軍容,與他所知道的的各種部隊做著對比。

于禁練兵的本事,確實非同凡響,敬業精神也非同一般,王羽本來沒想著要將河內郡兵都操練精熟,因為他不確定能不能將這支部隊都帶走。

但本著任勞任怨,有任務就執行到底的精神,于禁額外完成了練兵任務,他將除白馬義從之外的所有軍隊都納入了操演的范疇。

郡兵的精銳程度較低,不過河內毗鄰上黨郡,向來多賊寇,匈奴人也不時入侵,總體而言,是個民風頗為彪悍的地方,這種地方出來的兵,只要補給和裝備跟得上,操練j精熟,還是可以一用的。

河內兵跟著王羽來南陽,除了對百戰百勝的統帥的景仰和信任之外,也是存了打回洛陽,再衣錦還鄉的心思。

回家的期盼是激勵士氣絕佳的良藥,徐榮的威名可以嚇倒諸侯,讓名將側目,卻嚇不倒這些一直跟隨王羽征戰的普通士兵。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他們的統帥無所不能,面對的敵人,一直都很強大,所以,沒什么可怕的,只要跟從他的指揮,就能獲得最后的勝利,就能回家!

“但,還是只能出奇制勝啊。”贊許之后。王羽又嘆息了一聲。

賈詡奇道:“莫非,將軍先前有意正面與徐公卿一戰?不知將軍擬用是何的戰術?可否說出來,讓詡開開眼界?”

“這個嘛……”

除了于禁練兵的本事之外,王羽手中還有兩大底牌,一是兩千幽州軍,再有就是徐晃手下那五百重裝步兵。

幽州軍不用說,嚴整的步兵陣列,配合以騎shè無雙的輕騎兵,可以衍化出許多種經典戰術。比如后世最廣為人知的,唐太宗李世民的戰法。

那五百白波軍精銳程度。其實比不上王羽的老班底,泰山兵,也不比丹陽兵強。不過,他們是黃巾軍,而且是信念最堅定的那種,否則楊奉他們也送不出手。操作得當的話,這五百兵馬可以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有信仰,黃巾力士就能再現!

手持斬馬劍的重裝步兵,和狂戰士不正是天作之合嗎?

他們不需要演練陣型。也不需要相互配合默契,只要能分清敵我。有體力一直沖殺,一直揮舞手中的巨劍,那就是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

這就是王羽手中的最大王牌,如果是他曾經見過的幾支軍隊,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正面擊潰對方的三萬大軍。

不過,看過于禁的演練之后,他的信心動搖了。

這支軍隊的底子尚可,但磨合的時間不算久,徐榮麾下的部隊。雖然磨合時間也不長,但卻經過了好幾場大戰,應該是要領先的。

此外,于禁練兵的本事不錯,然而,對手卻是那個所向披靡的徐榮,這不是于禁所能比擬的對手。

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王羽將徐榮部隊的軍容,在于禁練出來這支兵馬的基礎上,上調了五成。結果令他很沮喪,別說上調五成了。只要徐榮那三萬兵馬的配合程度跟于禁cāo演出來的這支差不多,他就討不了好。

黃巾力士并不是真的刀槍不入,嚴密的陣型,可以將他們的沖擊力化解掉,然后慢慢消耗殆盡。何況,王羽手頭的白波軍也太少了點,要不是裝備好的有些逆天,他連這個念頭都不會打。

正面對戰中,騎兵也不是所向無敵的,面對嚴整的步兵陣列,只有重裝騎兵才能發動沖擊,并取得戰果,白馬義從可沒那個本事。

幽州軍發動沖擊的時機,在于敵人的陣型有沒有破綻,如果是虎牢關那種情況,沖擊起來自然很痛快,但是,王羽沒把握把徐榮的陣勢給破壞成那德性。

別說徐榮,就算虎牢關的對手是于禁,王羽恐怕也沒辦法收獲那場輝煌的勝利。

沒見過的人,是無從想象,以用兵嚴謹而著稱的將領們,可以打造出怎樣的軍隊。

于禁擺出的陣勢沒什么特別,就是最常用的方陣,幾十個大小方陣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雁行陣。

他將早先投靠王羽的五百郡兵分散在所有郡兵當中,作為什長,因為他們的默契度更高,所以指揮起來更容易,可以將軍令下達到什長這一層的軍事單位之中。當然,不能是太復雜的命令。

具體展現出來,就是陣前的輪換交替。這些士卒是交替前進的,作戰也是同樣,通過這樣的交替,可以將傷亡過大,或者氣力消耗過大的隊伍撤下去休整,變成預備隊,同時防止這些無再戰之力的部隊崩潰,影響全軍。

盡管眼前所見的只是cāo練,真正對敵的時候,軍隊能不能完成這樣的戰術動作,還是個未知數。但王羽相信,于禁敢這么搞,就應該是有把握的。

而徐榮的本領比于禁強,于禁能做得到,徐榮沒道理做不到。根據袁術的說法,孫堅那場遭遇戰,就是敗在陣列上了,所以,徐榮很可能比于禁做的還好!

說老實話,觀兵前,王羽還存了心思,是不是能用超越時代的眼光,給于禁提點意見,順便做些改良。

可現在,他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甚至想不出,于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單憑這個時代簡陋之極的通訊手段,就能將軍隊指揮到這種地步,使臂使指!

可怕的古人,可怕的古代名將!

嚴格來說。王羽并沒有指揮大軍的經驗,他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之前的戰斗中,他一直在努力的揚長避短。

可是,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動搖眼前這樣的軍陣,以至于嚴整程度更高,數量更多的徐榮軍?

“戰術上搞不定,只能在戰略上想辦法了,文和先生可有以教我?”

王羽將目光轉向了賈詡。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期待。老狐貍可是毒士,最喜歡搞yin謀詭計了,而且通常還很靈驗,這不就是因人致用的時候么?

“最好的辦法是用間!”賈詡這次倒沒推托,答應的很痛快,不過答案卻讓人失望:“可是,這個機會被將軍您給毀了。董卓再怎么猜忌徐榮,也不會在勝負分明前自毀長城的。”

王羽反駁道:“要是我不去洛陽,現在要對付的就會多出一個呂布!賈先生。你不會不知道并州軍有多強吧?光是那個陷陣營,就足夠讓人頭疼了。”

“詡又不是挑將軍您的毛病。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設謀和陣列而戰一樣,想克敵,敵人得有隙可乘才行。將軍找到于校尉的破綻了嗎?沒有吧?詡也找不到徐榮的破綻啊。”

賈詡一攤手,很委屈的說道:“公路將軍雖然更多的是出于私心,但他說的倒是沒錯。和徐榮相持,以待時機,相持的越久,對徐榮就越不利。一旦洛陽發生了其他的變故,徐榮又豈有回天之力?可將軍你顧惜名聲,不肯去奪荊州,又不肯就此回返泰山……”

“洛陽周邊地勢平坦,想設伏,或借助水火之力八成都是不行的,另外的辦法就是斷糧道!可是。以徐公卿用兵的老練,應該也不會留下這樣的破綻。如今群雄退避,想借勢都接不到,詡一介凡人。又能有什么逆天之策?”

最后,賈詡嘆了口氣,道:“正如將軍所說,想要打贏這場仗,只能出奇制勝,這奇么……詡倒是有一計在此,可是,恐怕將軍是一定不會采用的,詡也就不拿出來獻丑了。”

王羽嘿嘿笑道:“文和先生,咱們已經是一條線的螞蚱了,如果不能把董卓打得肝膽俱裂,某的目的固然達不到,但先生您的族人豈不也……你還是從實招來吧,免得壞了咱們的交情不是?”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賈詡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幾句,然后擺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此計出得我口,入得你耳,無論你用或不用,都不得說給第三人知道,否則……呵,將軍您懂的。”

“自當如此。”王羽的興趣上來了,看樣子,老狐貍這是要動真格的了?還真是很令人期待呢,會是什么樣的計謀?

“胡令君提過徐公卿的性情,其中有不少自相矛盾之處,使得情報變得模糊難明,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此人對百姓的安危極為掛懷……”賈詡果然動真格的了,一開口,分析的就是徐榮的性格。

“要利用百姓?”王羽感覺背脊有些發涼,亂武賈文和,一旦被逼到較真章的關頭,他是真的不把別人的命放在心上啊!

“正是。”賈詡肅容點頭:“如今滯留司隸境內的百姓仍然為數眾多,以將軍的威望恩德,只要運用的手段得當,就可以激起百姓的戰意……嗯,回家這個口號就不錯,能回到洛陽,誰還愿意背井離鄉的漂泊在外?”

“徐公卿治軍嚴,軍陣整,故而令將軍一籌莫展,若是用了詡的法子,這一點就不足為慮了,只要鼓動數萬百姓沖在陣前,大軍隨后攻殺,只要胡令君所言不虛,便是一場大勝!有幽州軍在,徐公卿想跑都跑不了!即便事有不諧,也可借百姓的掩護從容撤退……”

“將軍亦無須顧慮名聲問題,只要詡稍加運作,就會讓世人認為,百姓是自愿而來,只會稱頌將軍的仁義,而不會詬病將軍。進可攻,退可守,勝算至少有八成,將軍,此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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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章 越境北上

中軍帳內,諸將神情各異,卻都是緊緊皺著眉頭,保持著安靜,靜聽著王羽的策略。

“……大抵上就是這樣。”將與賈詡商議的結論講述完,王羽環視一圈,輕聲問道:“諸位,意下如何?”

“某不贊成!”他話音未落,黃忠已經站起身來,看老將臉膛發紅,聲音顫動,強自壓抑情緒的模樣,就知道他已經忍了很久了。

“所謂:民莫不谷,我獨不卒,百姓為兵役岢稅所害,已經苦不堪言了,將軍以一己之勝敗,將手無寸鐵的民眾拉上戰場,這等行徑,與國賊董卓何異?將軍當

日以仁德說某,今

日卻……道不同不相為謀,將軍若執意若此,某這便告辭了!”

“且慢。”

王羽趕忙攔住,正sè道:“漢升真以為羽會為了一己之私,將萬千百姓推向死路么?羽若真有此意,何必召集各位前來商議?未免走漏風聲,暗中行事豈不是更好?你不會想不到,萬一走漏了風聲,后果有多么嚴重吧?”

名聲,尤其是偉光正的名聲,確實無法做到一勞永逸啊。一邊說話,王羽心中也是暗嘆:黃忠因仁義而來,自己若是用了賈詡的計策,倔老頭八成是要和自己翻臉的;

徐晃因忠義而來,自己若是和孫堅一樣,無視大義之名,依仗武力到處搶地盤,八成會再損一名大將。

三國時代是亂世不假,但越是在這樣的亂世中,信念就越發的耀目,只有擁有強大信念的人,才會變得真正強大起來。

一如自己麾下的兩員上將,同樣亦如徐榮。

于禁和賈詡看起來似乎沒什么行事原則,其實深入了解過,就會知道,這兩個人也是有著各自的信念的。

賈詡信奉的就是自保,只要能保住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哪怕全天下都洪水滔天,他也不會在意,他就是個純粹的利己主義者。

而于禁的信念就是軍隊,他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學習兵法,學以致用,打造出最強的軍隊,這就是他的理想。

相對而言,后面這二位比較容易伺候,前面那二位就很麻煩了,好在,這二位是將道理的,就是得多費點唇舌才行了。

聽了王羽的話,黃忠果然遲疑起來:“將軍的意思是……”

“集思廣益罷了。”

王羽按著黃忠的肩膀,道:“兵者,死生之事也!面對強敵,找出對方的弱點,并加以利用,這本就是兵法正道。目前,綜合各方面的情報,徐榮的弱點只有這一個,也就是他的仁義心!如果視而不見,對全軍將士公平么?對被迫背井離鄉的百姓公平么?”

他自問自答道:“不,當然不公平!這場戰爭,不是某挑起的,意義也與諸侯互相攻伐,爭奪地盤不盡相同。戰爭的目的,是為了阻止董賊繼續禍亂天下,讓司隸州恢復安寧,讓百姓重新安居樂業!所以,這一仗必須得贏!哪怕為此要付出一定的犧牲。”

“漢升兄,你須得知道,如果百姓一直流離在外,饑寒疫病同樣會奪走他們的性命,很多人會死,客死他鄉,這同樣不是他們想要的。所以,最直截了當的法子,就是打敗徐榮,奪回洛陽城!”

王羽用的,是后世常見的一種詭辯之術,不論是什么話題,做了什么事,只要最后神情的表一下決心,說自己是多么的愛國,就能將聽者的注意力轉移開。

這招在后世被人用得太多,已經不太好使了,不過在三國時代,還是有些效力的。

黃忠開始還站的筆直,沒有絲毫要妥協的意思,等王羽幾句話說完,手上再微微用力時,感受到的抗力就沒那么強了,黃忠被他按坐下來。

“可是,讓百姓做前驅沖陣……”

王羽抬手指天,一臉莊肅道:“本將對天起誓,就算山窮水盡,也不會用這么殘忍的手段來求勝,否則,天地共厭之!”

指天立誓,在后世同樣沒有市場,在這個時代則是很莊重的許諾。用了這招,黃忠的氣徹底平了,他再次站起身,滿面慚然的拱手道:“某曲解了將軍的意思,多有得罪,請將軍海涵。”

“無妨,本也是本將說的不夠清楚。”王羽松了口氣,總算是周全了名聲,可以開始推敲計劃了。

“本將認為,放出風聲,攜民眾北上有很多好處,其一就是可以壯大聲勢,我軍兵少,若是孤軍北上,不但聲勢不足,而且在一馬平川的司隸州,也難以遮蓋后路,徐榮軍中騎兵不少,其用兵的手段又高,萬一被他劫斷了我軍的糧道,就是滅頂之災了!”

洛陽自古就是四戰之地,是個易攻難守的地方,除了其地理位置正處中原的中心之外,周邊的地勢也很成問題。

這里地勢平坦,水網密集,黃河、伊水、洛水、谷水……稱得上是大河的河流就有七八條之多,哪怕只是一條戰線上,可以采用的進兵路線都遠不止一條。

所以,洛陽很容易就會陷入被圍攻的境地。防守一方無法預知敵人的主攻方向,因此只能處處布防,將實力分散開,很容易就會陷入窘境。

地勢沒有偏向性,誰利用得好,就能給敵人制造麻煩。

眼下聯盟的圍攻之勢已經瓦解,西涼軍在其他方向只需少量兵馬駐守即可,可以集中全力來對付王羽,于是,地利就變成對徐榮有利了。

如果王羽輕率進軍,光是維持補給線,就是個大問題。于禁將郡兵當成戰兵操練,固然增加了泰山軍的實力,可是,泰山軍也就此沒了輔兵。

“輔兵不足就得征發民夫,與其強征民夫入伍,莫不如激發民眾的回家,讓他們主動加入,我軍亦可以此為由,酬百姓以糧草,免得產生大股的饑民,這不是一舉兩得之法么?”

辯論確實能出真知,軍議剛開始的時候,王羽也沒想到這么多,只是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把賈詡的計劃拿出來,看能不能啟發眾人,產生點新的火花。

結果,在說服黃忠的過程中,別人還沒說話,他自己就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好處,先把自己給說服了。

“如果徐公卿確實是個以仁為先之人,我軍這樣做的好處還不僅如此,主公的仁行也許可以對他的信念產生沖擊,讓他動搖。就算效果沒這么理想,也能讓他有所顧忌,不忍突襲我軍糧道,我軍從而可以抽調出更多的兵力放在前線。此外……”

于禁到底是王羽的老部下,第一心腹,節拍跟的很緊,他接著王羽的話頭,說了一大堆好處出來,有些甚至是王羽都沒想到的。

不過,說到最后,他話鋒一轉,問道:“可是主公,徐公卿存仁義之念,顧及百姓安危,因此才受董賊的挾制,這僅僅是胡令君的轉述,真實情況如何,尚未可知,萬一其中有謬誤……”

“文則說的不錯。”

徐晃出聲附和道:“主公此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徐公卿一念之間,若是傳言有誤,我軍行此策,將會是一場災難。依胡令君所言,那徐公卿的性格難明,相互沖突之處甚多,晃觀其先前的數戰之中,體現出的只有殺伐果斷,用兵迅猛,并無宋襄之仁……會不會是皇甫將軍的判斷有誤?”

說著,他有意無意的看了黃忠一眼,在他看來,這位上了點年紀的同僚,才是正宗信奉仁者無敵的武將。

不得不說,這種觀念相當不合時宜,所以,黃忠到了這般年紀,也才是個屯長。

而徐榮用兵,又狠又穩,一點都看不出迂腐和猶豫。

他在梁縣全殲孫堅,距今已經有三個月了,可直到現在,孫堅連一成的殘兵都沒收攏到,這說明什么?徐榮的追殺很有效率,直到徹底把孫堅的部隊打散后,他才收兵,這個過程中,孫堅軍的傷亡率可不是一般的大。

在成皋擊敗曹操后,徐榮的追殺也全無手下留情的意思;奇襲虎牢關,豫州軍在城內就已死傷過半,若非如此,孔伷這個刺史也不會死在亂軍之中。

“公明,文則,你們的顧慮,本將也考慮過……”

按照賈詡原先的計劃,這方面的問題不大,賈詡的計劃,不是攜百姓進軍,而是在百姓聚集的地方迎戰,然后出其不意的發動百姓沖陣,讓徐榮避無可避。

若是徐榮的性格果如皇甫嵩所言,不對百姓動刀兵,泰山軍就可以趁著徐榮軍陣勢被沖亂的時候發動猛攻,一舉擊敗敵人。

若是皇甫嵩判斷有誤,趁著對方和百姓糾纏,泰山軍大可全身而退,再覓良策。

這才是毒士的風格,不留余地,沒有破綻!

但王羽實在做不出這種事,他并不迂腐,可眼睜睜的驅使百姓去送死,確實已經越過他的底線了。

這種事太殘忍了,就算徐榮不肯動手傷害百姓,但泰山軍殺上之后,激戰一起,就算孫武復生,也不可能控制得了局面。不論兩軍勝負如何,百姓都會死傷慘重。

所以,他改變了計劃,之保留了心理戰的一部分,去掉了最殘酷的另一部分。

嚴格來說,這招不是他的獨創,在前世的三國時代,就有人這么干過。

沒錯,首創者正是劉皇叔!

赤壁前夕,曹操大舉南征之前,劉備放棄新野,攜百姓南逃。劉備當時究竟是如何考量的,王羽無從知曉,但效果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盡管曹軍沒有仁義之念,也沒有心慈手軟,但新野百姓依然成了劉備的掩護,讓他成功的拖延了時間,等到關羽帶江夏水軍來支援,最終逃離了險境。

劉備只能用百姓打掩護,因為曹cāo本就心狠手辣,屠城、坑俘這種事他沒少干過,自不會為了區區百姓,就放過全殲劉備的機會。

不過,徐榮若是真如皇甫嵩所說,百姓的用處就大了,就算不用來沖陣,也能形成取勝的契機!至于說皇甫嵩的判斷到底正確與否,其中的互相矛盾之處到底怎么解釋……

王羽已經有了推斷,不敢說百分之百,但也應該和事實相當貼近。

“本將認為,皇甫將軍的判斷沒錯,關鍵還是在于信念,以及傳承!”

“傳承?”眾將皆是愕然,只有賈詡笑而不語,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根本無法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訝神色。

“對,傳承!”王羽很興奮,他終于將所有的線索整理清楚了,那位迷一樣的強敵的廬山真面目,已經露出了冰山一角!

“奉行仁念,在戰場上卻用兵如神,殺伐果斷……嗯,視某,以及孫、曹二位將軍,以及孔豫州為生死之敵……華夏諸多傳承中,有且只有一脈符合這些特征……沒想到,先秦百家的理念居然能傳承至今!”

“難道……”黃忠駭然起身,雙目圓睜,這真是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答案。

“兼愛,非攻,尚賢,尚同,節用,非命,明鬼,天志!”

一連串的名詞,如同晨鐘暮鼓中在中軍帳內響起,這是王羽所知的,先秦諸子中,有著舉足輕重之地位的一脈傳承!

“以戰止戈,所以,他才視本將為生死之敵!因為,他認為本將掀起了戰亂!”

王羽眼中異芒連閃,一字一句道:“非攻之墨,只有他們,才能造就出徐公卿這樣的名將!”

他舉手一揮,揚聲傳令道:“傳我將領,全軍即刻開拔,依計行事,會戰徐榮!”

“喏!”眾將再無疑慮,轟然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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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章 天下矚目

大河之畔,長風獵獵卷過,大地上一片蒼涼。
河畔不遠處的官道上停著一輛馬車,除了駕車的車夫之外,還有幾個甲士立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一騎快馬自北而來,到了車駕前,慢慢放緩了速度,騎在馬上的,是個長得頗為雄壯的甲士,他翻身下馬,向車駕旁的幾人低聲詢問了幾句,然后抬起頭,看向了大河之畔。

“……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長風的呼嘯聲中,夾雜了陣陣誦詩聲。他搖搖頭,嘆了口氣,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聽不懂詩句的深意,卻能從念誦聲中感到那一份悲愴蒼涼之意,而且,也很能理解吟詩人的心情。

立于河畔,以詩感懷的是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對甲士的到來,此人恍若不見,臉上卻依稀有淚痕在,甲士見狀,連忙上前勸諫道:“主公,您出來很久了,這里風大,還是進車里去避一避吧,莫要傷了身子。”

“國事摧頹,名聲盡喪,身體縱是再健壯又能如何?子廉,你可知我心疼么?”

“主公何必如此自苛?成皋之戰雖敗,但自那徐榮出戰以來,誰又曾在他手上討過便宜了?您終歸力戰過了,總比劉公山、張孟卓那些聞風而逃的強吧?”

曹洪左右看看,聲音壓得更低了幾分:“當日沮公與看破徐榮乏糧的弱點獻計趁徐榮奇襲虎牢關奪糧,聯合并州軍強攻洛陽。成算就算沒有八九分,也在五分以上!董賊當時已是驚弓之鳥,徐榮不得糧草,亦難以為繼,誰想袁渤海竟然膽怯若此……”

他孑然嘆道:“只恨元讓回來的太晚,主公您當時無兵在手,否則以您的威望,依計而行,必能挽回頹勢,說不定還能趁勢收服呂奉先。重振兵勢呢!”

“逝者不可追,來者猶未卜,過去的事,現在還提來做什么?”

曹洪一臉惋惜,曹操的神情卻一絲變化都沒有,往事,只適合用來總結經驗教訓,而不是念念不忘的糾結于胸。若不是眼下形勢錯綜復雜,他新敗之后。還沒能重整旗鼓,曹操才沒這個興致來河邊作詩發感慨呢。

“元讓如今何處?”

曹洪答道:“已至東郡。再有明后天差不多就到了。”

“這樣就好,等元讓一到,不,就今天,令妙才即刻出發。劉公山殺了橋元偉,正飽受兗州名士攻訐,讓妙才代某去尋他,也算是雪中送炭,劉公山應該會慷慨解囊。然后讓妙才再往丹陽走一趟……”

“主公……”曹洪面露難色,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怎么?”曹操心中一緊。

“元讓的信使還說了一件事,王鵬舉提兵北上后,孫文臺亦兵出南陽,一舉攻克了昆陽城,進而揮師東進,銳不可當!豫州各郡縣。如今都在就戰降問題猶豫不定,爭論不休,各地黃巾眼紛紛趁勢作亂,如今豫州已然大亂。通往丹陽的路徑已經斷絕,除非走徐州,可是……”

果然是個壞消息,曹操黯然長嘆。

亂世之中,名聲、謀略、人脈固然都很重要,不過,最基本的還是軍隊!有了軍隊,才能完成各項策略,達成目標。曹家雖然豪富,但先前那五千軍馬,已經將家財耗了大半,連祖宅都賣了,以至于父親曹嵩不得不移居到瑯邪去。

雖然這次搬遷,也有躲避陳留戰亂的意思,但究其根本,還是為了募兵。

結果雄兵數千,年許來的運籌之功,都只是在谷水畔成就了徐榮的威名,以至于他曹孟德只能寄于人下,終日郁郁,這叫他情何以堪?

要不是夏侯淳在丹陽募兵耽擱了些時日,沒能在戰前趕到,他想要翻身,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但好景不長,孫堅的豫州攻略,又給了他重重一擊。

“文謙收攏了多少殘兵了?”

“已有三千之數,不過很多都不是咱們的兵,而是張孟卓和劉公山的……成皋之戰,張、劉兩家的兵馬退的最早、最快,所以……”

“嗯……”曹操沉吟了片刻,斷然道:“將劉公山的兵選出來,讓妙才送到東郡去,張孟卓的兵,就地整編入伍!”

“咱們要回陳留了嗎?”曹洪眼睛一亮,搓著手興奮道:“早該這樣了,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還是有塊地盤最踏實!張孟卓兄弟跑到濟陰去了,現在陳留空虛,正好……”

“沒有朝廷的名義,就跑去和張孟卓搶地盤?子廉,你想什么呢!”

曹操冷笑道:“連王鵬舉那小兒都能看出的問題,你卻和那孫文臺一般,全然看不透,只知道逞蠻力。你沒見孫文臺眼下的境遇嗎?江東猛虎?依某看,是猛犬還差不多,除了替袁公路咬人,他還能做什么?”

實際上,這個道理,王羽是到了南陽后,對孫堅有所了解后,再經過賈詡、胡母班的提點,才領悟出來的。原來他對這方面的認識,也跟曹洪差不多,亂世么,拳頭大的就能稱王稱霸。

這個道理倒也不算錯,只要他有本事見一座城,就攻下一座城,用屠城之類的酷烈手段震懾人心,就可以想搶哪塊地盤,就搶哪塊地盤。

不過,這么搞的效率,顯然比不上袁術那種傳檄而定的模式,而且想穩固根據地,取得人心也會耗時良久。

這方面的領悟,曹操比王羽和孫堅加起來還要強,當然不會行此下策。

何況,陳留那地方現在也沒啥好搶的了,酸棗的十萬大軍沒能傷到董卓,卻把陳留地方上給禍害得一片狼藉。累死累活壞名聲的搶這么快地方,那不是傻么?

“要取,就要取最好的!”曹操舉目東顧,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

“……東郡?”曹洪的眼睛瞪圓了,“可是……”

兗州的治所就在東郡,這也是劉岱跟橋瑁關系不好的原因之一,橋瑁死后,劉岱委任王肱為東郡太守,東郡已經徹底變成了劉岱的地盤。

通過對潰兵的處理,曹操與張邈交惡已成定局。向劉岱則是釋放出了善意,結果他卻盯上了劉岱的地盤……曹洪自忖不是太笨,可這里面的關系依然太過復雜了一點,把他攪得暈頭轉向的。

“子廉,你不精擅這個,就不要多想了。”

曹操能理解從弟的煩惱,可他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謀略這種東西,畢竟需要天賦。向曹洪這樣純粹的武將解釋政治,無異于對牛彈琴:“若非王羽吸引了徐榮的注意力。此計尚未必能成呢。對了,洛陽有新消息么?”

“呃,有的……”曹洪整理了一下思路,匯報道:“泰山兵于十日前北上,大張旗鼓,宣揚要打回洛陽去,這口號吸引了不少愚民,紛紛依附其后,如今隊伍已經擴大至五萬以上。不過泰半都是毫無戰斗力可言的平民,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曹洪對此表示困惑,曹操凝神思索片刻,也是不得其解,沉吟道:“此子不同凡俗,應該不會做沒意義的事,也許他在洛陽的時候。了解了什么不為人知的內情吧。不過,這樣一來,他的行軍速度肯定不會很快吧?”

“正是。”曹洪甩甩頭,把那些想不通的東西拋開。繼續說道:“泰山軍每日行程不過二十里,出兵十日,如今方至梁縣,梁縣守軍聞風而逃,并未延誤泰山軍的行程……”

“洛陽方面呢?”

“徐公卿已于三日前率軍南下,以胡軫為副將,糧草充足,眼下已至伊闕關,如果兩軍保持現在的速度相互接近,決戰地點,應當在陽人至新城一帶!”

曹操追問了一句:“時間呢?”

“約在十日后!”

“十日么……嗯,應該來得及,子廉,走,去汲縣見本初兄。”曹操一甩袍袖,轉身便走。

“見袁渤海做什么?”曹洪一愣神。

“請戰!”曹操頭也不回的答道。

“去洛陽?”曹洪又問。

“當然不是,是去朝歌!”

“朝歌?打黑山賊?”曹洪又暈了,他完全搞不清楚,取東郡,王羽戰徐榮,與黑山賊這些事之間有什么聯系?

曹操沒做解釋,這些事當然是有聯系的,不過,想不通的人,即便解釋給他,下次他依然是想不通的,何必浪費那個力氣呢?

王羽和徐榮的巔峰對決,牽動了整個中原的人心,這不正是亂中取事的機會嗎?

袁術和孫堅正在豫州交風交雨,有消息顯示,南郡的劉表似乎也醞釀著什么。

河東方面,呂布似乎長進了不少,沒有在第一時間和白波軍展開激戰,而是正在和對方談判,試圖和平共存。想來也是要觀望一番,等王、徐之戰分出勝負后,再決定行止。

而袁紹正忙著和韓馥還有劉虞勾勾搭搭,其意圖不外乎捧個新皇帝出來,暗地里圖謀冀州,可憐那韓馥也算是個人物,卻被袁紹與冀州的名士們勾結在一起,玩弄在了股掌之上。

自己呢?必須把握時機,名正言順的占領一塊地盤下來,離洛陽不能太近,免得被那一戰的勝者給盯上!

去東郡,須得借勢,而現在,還有比黑山賊更容易借到的外勢嗎?

曹操微微冷笑,說起來,這一招,自己還是跟王鵬舉學的呢,對方借的是白波,自己借的則是黑山,但相對而言,自己的收獲卻是實實在在的,而不像對方,想攫取戰果,還得先過徐榮這一道天險!

可惜啊,自己的計劃一旦展開,就沒有余暇關注這場驚天之戰了,哪怕順利將東郡奪取到手,也難以盡數彌補此憾啊。

曹操最后一次回望大河,長嘆一聲,然后頭也不回的登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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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章 超強斥候戰

時近六月,夭氣已經炎熱起來,田野上草木茂盛,花香陣陣,正是一派繁榮平和的景象。

不過,和平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在河南大地上,一場大戰正在醞釀之中,四野之間,殺機四伏!就算是前奏,如果被卷進去,同樣會粉身碎骨。

一隊十入左右的騎士,正牽著馬,圍在幾具尸骨旁邊,其中一入正蹲在地上察看,其他入則是臉色蒼白的向四周張望著。

“李將軍……咱們還是等到夭黑了再往前走吧,這樣太危險了,萬一撞到了西涼軍的斥候,那……”

“趙四,你也算是個軍侯,現在說的這是什么話?不知道軍情如火么!”蹲在地上那入怒哼一聲,長身而起,斥道:“徐榮兵馬已至新城,大戰迫在眉睫,咱們早一刻將情報送到,王將軍就多一分勝算,豈能因為畏懼艱險,就遲疑不進?”

聽到徐榮的名字,眾入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其中幾入甚至還打起了寒顫,望向周圍的目光,更加閃爍了。

“你們別忘了自己是什么入,敗軍之將!”

看到同袍的神色,那李將軍愈發惱怒了:“張使君仁厚,不與我等計較,但咱們自己不能不識好歹,若能助王將軍打贏此戰,多少立下些功勞,也能將功折罪,若是不然,你們覺得自己還有顏面回去見張使君嗎?”

“李校尉,您也別生氣了,弟兄們不是不知好歹,就是被徐榮打怕了……說真的,即便到了現在,我晚上還經常做噩夢呢,總是想起成皋那一戰,那徐榮,根本就不是入,是入的話,怎么能練出那種兵來?”

“誰說不是呢……”

有入打了個圓場,其他入趁機道歉的道歉,解釋的解釋,但無一例外的,都表達出了對徐榮那種深入骨髓的畏懼。

聽到這些,李校尉的回憶也被勾起來了,他嘴角抽搐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再發火,而是嘆了口氣道:“算了,不說這些,咱們還是快些行進吧,此地離王將軍的大營應該不遠了,算上這里的五個,咱們一路所見的尸體都是西涼軍的,王將軍在斥候戰中應該是占了上風。”

眾騎士略松了口氣,不過臉sè卻沒多少好轉。

“聽說白馬將軍的從弟率軍隨王將軍一起北上了,白馬義從,確實很厲害,不過單憑數千輕騎,怕是奈何不了徐榮的。”

“是o阿,聽說王將軍還帶了大群百姓一同北上,這不是自找麻煩么?除了消耗軍糧,這些累贅還有什么用?”

“王將軍有些孟浪了,等我家主公休整完畢,再分進合擊多好,何必急于求戰呢?面對徐榮,稍有閃失,他的一世英名恐怕就……”

眾入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李校尉沒說話,他自己也很困惑,同時,他還知道,主公張邈同樣困惑。

為了商議對策,主公張邈召集了臧洪等眾多名士,結合自己這些曾經與徐榮對過陣的將校所述,研究了很久,最終也沒能得出一個讓入信服的結論來。

帶百姓上路,除了壯聲勢之外,或許還有讓徐榮投鼠忌器的作用。名士們不知道王羽如何做出的判斷,但他們都推測出了這一點。

名士們認為,發現了敵入的弱點,王羽的應對之策卻很不上道。

徐榮是什么入?當世名將!

出于種種原因,他確實可能存在這個弱點,不過,他自己肯定不會意識不到。既然意識到了,他就會設法彌補,而且會彌補得很完善,讓入找不到可趁之機,甚或將破綻轉變成陷阱,以此反制敵入!

得出這個結論后,張邈很焦急,酸棗內訌之后,兗州的形勢與前大有變化,劉岱占據了全面的上風。反觀張邈,他還未能消除成皋之戰帶來的影響,自顧不暇。

所以,盡管心急如焚,最終他也只能派出這么一小隊騎兵,希望在戰前,讓王羽能再多掌握些第一手的情報。

因為王匡的關系,張邈與王家就是事實上的盟友,王羽的勢力增強,對張邈也能起到助益。

不過,包括張邈自己在內,對此戰的結果亦不看好,這些驚弓之鳥般的敗軍之將,就更不用提了。

“你們聽,這是……馬蹄聲?”沒有參與討論,李校尉保持了相當的警惕性,他第一個聽到了隨風而來的響動。

“……”眾入頓時閉上了嘴,一片粗氣聲中,遠處的嘈雜聲變得響亮起來。

“隆隆……”馬蹄聲轟響!

“殺,殺!”喊殺聲不絕!

煙塵似海潮般涌起,以極快的速度推移而來!

再下一刻,李校尉撕心裂肺的的喊聲響起:“是騎兵!有騎兵正在追逐,往這邊來了!快,快上馬!”

眾騎兵士氣本就不高,這時見得情況緊急,手腳都已發了軟。

除了李校尉的動作還算麻利,在來騎進入視野之內前,爬上了馬背外,其他入完全就沒來得及完成這個最簡單不過的戰術動作,其中幾入甚至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躺在地上呻吟不已。

李校尉渾身發冷,現在只能期望占上風的是幽州軍了,否則憑自己帶的這群廢物,別說助戰,想逃命都難!

然而,事與愿違,首先進入他視線的,卻是幾匹白馬!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夭空上萬里無云,陽光明媚。

陽光照在白馬的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奪目之極!然而,李校尉的一顆心卻沉到了底……白馬騎士只有五、六入,后面追殺的騎兵至少也有十入以上,若是自己的部下能奮起一戰,也許還能幫忙挽回頹勢,可現在,白馬義從逃離后,自己這些入還想活命嗎?

當先的白馬騎士發現了李校尉等入,揚聲喝問道:“前面是什么人?”

“陳留張使君麾下,出使而來,有重要軍情稟報!”看了七歪八斜的同伴一眼,李校尉咬了咬牙,沒辦法,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其他入了,留下也只能一起死!跟泰山軍合流,把情報帶給王將軍才是最重要的。

幾個白馬騎士互相交換了個眼色,一起點頭,似乎是信了,然而,他們白勺反應卻遠在李校尉料想之外,只聽為首那名騎士斷喝一聲:“就在這里,解決他們!”

“喏!”幾名白馬騎士轟然響應。

他們松開了手中的馬韁,純以雙腳控馬,從背后摘下了弓箭!

“他們要射箭了……避箭!還射!他們人少,拼入頭也要拼死他們!”

只是這么一個動作,后面追來的十余騎就已經大為驚恐,為首的騎士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喊聲中沒有多少追殺者身上常見的囂張和得意,反倒充滿了驚恐的意味。

生死廝殺,作戰雙方都沒有互相交談的意思,完成了戰術動作,一場規模并不大,但卻足以給觀者,留下無比深刻印象的騎射大戰,就此展開!

“崩,崩……”弓弦如同化成了琴弦,在騎兵們白勺手中接連不斷的被撥動著,奏出了死亡的節奏。

“嗤!嗤!”高速飛行的箭矢撕破了空氣,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在空中穿梭往來,仿佛與琴聲應和的洞簫!

張弓!

搭箭!

轉身放箭!

伏身避箭!

再重復……就算一直眼睜睜的盯著看,李校尉依然不知道,騎士到底是如何瞄準的,白馬義從們雖然騎乘在馬上,但動作之行云流水,比腳踏實地的入還熟練。

追來的騎士也不是弱者,而且也是早有準備,他們毫不示弱的還射,因為人多,射向白馬義從的箭矢也更多!

然而,一輪箭罷,雙方都沒入受傷,追兵的準備很充分,躲避和回shè都很及時;而白馬義從的箭更準,極大的千擾了追兵的shè擊,同時他們避箭的身法也更高明,最令李校尉不可思議的,就是其中一名騎士,居然仰身躺在了馬背上,避過敵入箭矢的同時,射了對方一箭!

李校尉沒練過騎射,這種功夫不是什么人都能練得好的,所以也看不出其中的門道,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這種騎射功夫,確實夭下無雙。

然而,更令他驚異的還在后面呢!

射出第一箭后,雙方都在快速的拉弦開弓,結果白馬義從這邊,很整齊的比對方早了那么一線!

致命的一線!

白馬義從的射術極其精準,盡管追兵也不是庸手,可是,避箭的同時還精準還色,這種戰術動作的難度實在太高了,他們做不到!

于是,抉擇之間,有入為了避箭,倉促的射出了手中的箭,完全沒有取中準頭;有那悍勇的,想搶在敵箭射中自己之前,先將箭射出去,結果未能如愿;還有人猶豫了一下,結果耽擱了寶貴的時間,什么都沒能做成……新的音符加入了,那是瀕死前的慘叫聲!

高手較量,一招慢,步步慢!

第三輪,第四輪……西涼軍的箭矢發射速度越來越慢,根本形不成齊射;而白馬義從這邊,除了一名中箭落馬的騎士外,其他入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射擊頻率,高速,高效!

“撤!快撤!”丟下了六七具尸體,卻只取得了對手一人落馬的戰績,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敗局已定了,在頭領的指揮下,追兵們拼命調轉馬頭,想要逃出生夭。

當然,他們白勺努力注定是徒勞的,讓奔弛中的戰馬改變方向談何容易?何況,這個過程中,還要承受敵人連綿不斷的打擊?

當煙塵落盡之時,十名西涼軍盡墨,這場騎射大戰以十比一的戰損率告一段落。

李校尉回顧同袍,發現依然沒有人坐在馬背上,或坐或站,還有人躺在地上,眾人形態各異,但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瞠目結舌!

早知道白馬義從天下無雙,誰能想到他們競然強到這種地步?

早猜想到,這場大戰將會激烈無比,可誰能想到,僅僅是斥候戰,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等這場大戰真正開啟的時候,又將會是怎樣一種場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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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章 善戰者何如

泰山軍的軍營設立在陽人城東北,魯公河畔。

陽人是梁縣以北的一座小城,名氣不大,不過,這里卻是延綿了八百年輝煌的大周王朝最后的存身之地。

《史記》中記載:秦莊襄王元年,滅東周,不絕其祠,以陽人地賜周君。

實際上,前世的歷史上,就在初平二年,這里也曾發生過一場大戰,即孫堅擊敗胡軫,陣斬華雄的那場戰斗。

王羽當然不知道這么多,前面那條是賈詡告訴他的;后面那條在三國志等正式中才有記載,他這個只看過演義自然不會知道。

他只是結合地理及對歷史的了解,推測出,如果孫堅在豫州恢復了元氣后,卷土重來,再次攻打洛陽的話,戰斗很可能在這里打響。

陽人周邊的地勢沒什么特別,不過卻剛好是個岔路。

如果從這里轉向西北,很快就可以到達新城,然后沿著伊水,向伊闕關進軍;向東北走,則可取道大谷關,攻略洛陽。

盡管兩路都有關隘可守,但西涼軍的兵力始終不足,面對實力強勁的敵人,不可能分兵兩路,所以,如果董卓不想讓敵人兵臨城下,想要御敵于外,就只能把戰線推移到梁縣一帶。

所以,王羽把這里當做了預設戰場。

“鵬舉賢弟,徐榮軍主力已經離開了新城,東南向穩步行軍而來,周圍百里內,沒發現任何疑兵,洛陽方面也沒有增援的跡象,看來他就是擺明車馬要正面硬吃我軍啊。”

刺探情報,王羽已經初步建立了偵查小隊,不過,擔任斥候,展開戰場屏蔽這種事,自然非非公孫越莫屬。幽州輕騎,可是當世最強的輕騎兵,不讓他們出馬,豈不是暴殄天物?

公孫越的任務完成的也不錯,說話的語氣中雖然帶了些憂慮,不過神情中,還是意氣風發的情緒居多。

也不知是xìng格使然,還是純粹的無知所以無畏,反正王羽覺得,在自己這邊的所有將校中,公孫越是最無所顧忌的人。若不是礙于禮貌,有人向他問起徐榮的話,他說不定會回答一聲:徐榮是誰?

當然,倒也怪不得他傲氣,白馬義從確實太強了,從前哨戰開始到現在,雙方的戰損比一直維持在五比一以上!

西涼軍五,幽州軍一!同樣是輕騎兵,卻打出了這樣壓倒性的戰績,不論主將是誰,多少也會有些微醺的感覺吧?

“凡兵者,以正合,以奇勝……”王羽不無遺憾的搖搖頭:“某倒是希望他搞點計謀呢,現在,這種情況是最可怕的。”

說著,他走到了懸掛著的輿圖旁邊,輿圖上畫的正是洛陽周邊的地理情況。

比起通常可見的輿圖,這份輿圖相對精細得多,不但標明了山川河流,道路城關,而且還詳細的標注出了雙方的行軍路線,行軍時間,以及駐留時間等情報。只要是粗通兵法之人,看過這副圖,就會對這場大戰的前期態勢,有個清晰的印象了。

“徐榮離開洛陽后,行軍速度很快,三日內就趕到了伊闕關,然后一直在那里囤積糧草,直到我軍過了梁縣,他才向新城進發,純依靠伊水搬運糧草……他做了這么多事,其實僅僅是為了保障糧道的安全而已。”

王羽在輿圖上指點著說道:“放棄了搶先占據戰場的機會,也沒做其他的布置,若是普通的庸將,某會當他是膽怯無能,但徐榮這么做,只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對正面作戰有十足的把握!”

“也許,他只是沒把握在鵬舉你的面前搞計謀罷了,揚長避短么。”公孫越心不在焉的說道,他的眼睛一直盯在輿圖上,嘖嘖贊嘆:“大哥說你精通軍略,我原本還不大信服,可看了這輿圖才知道,你的手段確實非同一般啊!這圖咋就能畫得這么清楚呢?”

“渡之兄既然喜歡,回頭小弟送你一份便是。”

王羽莞爾一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他前世畫的可都是高精準度的軍事地圖,衛星地圖更是天天都要研究!祖國的山川地勢,不說了然于胸吧,大致上也有個譜,畫個地圖還不是小菜一碟?

當然,光是這樣肯定不夠,相隔兩千年,就算是同樣的地方,這個時代的地理環境跟后世也差很多,尤其是河流道路的位置。

這個時代的河流,到了后世,很多都不復存在了,至少王羽就不知道,陽人,也就是后世的河南汝州附近,什么地方有條魯公河。

他的地圖,是結合記憶,加上當地人提供的資料畫出來的,他自己不是很滿意,但相對于這個時代的輿圖,就精細得太多了,也難怪公孫越愛不釋手。不明天文地理,還談什么行軍打仗?

“當真?”公孫越喜形于色,興奮了一會兒,又意猶未盡的嘀咕道:“要是有一份幽州的就更好了。”一邊說,還一邊偷瞥王羽臉色。

“等有機會去幽州,實地看過之后,我會給伯珪兄弄份更好的。”跟沒心機的人打交道很容易,只要真心實意的對待他們,就會得到幾倍于此的回報,王羽當然不會吝嗇這種小人情。

“還能更好?”公孫越眼睛瞪得老大,看看王羽,又看看地圖,怎么也想不通,還能怎么更好。

“自無虛言。”王羽可沒心思多說閑話,來勢洶洶的徐榮,才是他最為關注的,地圖畫的再好再精確,也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似乎看出了王羽的心思,賈詡在旁點評了一句:“以長擊短,本身就已經是最好的計謀了,再做其他事,才真是弄巧成拙呢。”

這句話算是說到了王羽的心里,一直以來,他也都是這么做的。因為知道陣列之戰是自己的弱項,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回避,在孟津、虎牢孤身挑戰,潛入洛陽施行反間計,都是在這個方針下,產生的計略。

雖然收獲確實不小,但這個弱點也開始廣為人知,至少徐榮和賈詡都看出來了。

“是啊,明明一直沒得到詳盡的情報,可他好整以暇的推進過來,”公孫越的注意力終于轉移回來了,他很納悶的問道:“難道他就不怕鵬舉賢弟你真的驅百姓圍攻?”

“他既然敢來,自然是不怕的,那招本來也只有出其不意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王羽望向賈詡,胖子依舊是那副笑瞇瞇,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這條毒計跟他完全沒關系似的。

這家伙的情商,甩哥幾條街啊!王羽心中感嘆:獻計被拒,而且計策還被眾人批判,最后改得面目全非。換了自己,怎么也會爭辯一番的,可賈詡就像個沒事人似的,一點情緒都沒有,這種心性,實在了不起。

下一刻,賈詡用行動證明,王羽的評估還是太低了點,他不但沒情緒,而且還會很主動的繼續獻計獻策:“不過,這種明知不敵,還死纏爛打的風格,似乎不像是徐公卿的風格,將軍,您封鎖情報之舉無可厚非,但很可能反倒幫了徐榮一個小忙呢。”

“嗯,的確。”王羽點點頭,這一點他開始沒想到,現在倒是發現了,可似乎已經為時晚矣。

“殺他的人,還能幫他的忙?這是什么道理?”公孫越的反應就慢多了,他瞪著眼睛看著賈詡,帶著七分疑惑和三分不服氣。

“死的不是徐榮的人,嗯,至少不是他能如臂使指的部眾……”說老實話,賈詡不太喜歡跟反應遲鈍的人說話,尤其是解釋這種相對復雜的東西。

所以,他理想中的老大只有兩種,要么如王羽、曹操這種,一點就透的,要么就是象張繡那樣,言聽計從,從來不問為什么。對于公孫越這種人,他一點都不感冒。

耐著性子解釋了幾句,發現公孫越還是傻乎乎的直瞪眼,賈詡不吱聲了,目視王羽,讓他自己搞定。

“渡之兄,先前小弟提過,徐榮雖強,不過還是有破綻的,目前,我一共發現了他三個弱點……”

“三個?”公孫越吃了一驚,一直靜靜旁聽的黃忠和徐晃也都目露驚異之色,只有賈詡依然不動聲色,這種評估人心,找人弱點的事,他最擅長了。

“他的信念是其一,雖然這種信念令人尊敬,但沙場爭鋒,本就是無所不用極的,所以……”王羽看看黃忠,見后者微微頷首,沒什么情緒的樣子,他放下了心思,老黃還是挺通情達理的。

“其二,可以簡單概括為:將帥不和!監軍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軍隊戰力的限制,胡軫雖然有些將略,但也算不上是什么識大體的人。若非徐榮對胡軫有所顧忌,他當日何必急于與曹操交戰?就算他自恃本領,但等到兩軍會師之后,勝算豈不是更高?”

王羽自問自答道:“徐公卿不是呂奉先,他不會做這種意氣之爭,所以,他急于求戰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擔心胡軫礙事!”

“原來如此,難怪文和先生說……”公孫越恍然大悟:“跟兒郎們作戰的都是西涼人,都是胡軫的屬下,把他們打怕了,胡軫臉上無光,說話分量也輕了,徐公卿掌軍就變得更容易了。”

王羽微笑不語。

盡管如此,可若是能重來一遍,王羽也還是會這么做,不屏蔽情報,后面的戰略就有可能被徐榮識破。兩害取其輕,面對徐榮這樣的強敵,王羽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公孫越的好奇心上來了,又問:“那,第三個呢?”

王羽豎起第三根手指,道:“第三個就是……”

“報……”帳外腳步聲響,有人高呼著跑近。

“講!”

“兗州張使君有使到……”

“張邈?這個時候?”王羽微微一怔,還沒等他下令帶人進帳,一陣更急促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報……”

“講!”

“前鋒回報,徐榮兵馬已至陽人城北十里外,正在安營……”

“來得好快!”眾將都吃了一驚。

徐如林,疾如風!

徐榮揚名以來,沒用過什么奇謀,但行止之間,皆合兵法之旨。幾日前還慢吞吞的向新城推進,結果就在公孫越得意于前哨戰的勝利時,徐榮卻一反前態的狂飆猛進,直接推進到了陽人城下!

斥候若不是白馬義從這種精兵,說不定,泰山軍已經遭受突襲了!

難怪孔伷坐擁雄關,依舊全無抗力,不是他太廢物,而是敵人太強!

王羽甚至都能想象得出,當孔伷前腳接到前線戰報,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后腳徐榮已經兵臨城下,孔名士心里是怎么樣的感覺,是何等的絕望,以至于連抵抗之心都生不出來……

徐榮,就是個讓人絕望的對手!

“果然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心生感嘆,王羽胸中卻是豪情陡起:“傳令于校尉,讓他結束練兵,全軍休整,明日迎戰徐榮!”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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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5:02:53 |只看該作者
一三八章 陽人之戰

天空蔚藍,千千凈凈,一塵不染。白色的浮云三五成群,優哉游哉地飄在空中。透過清晨的霧氣,陽光微微有些朦朧,就那么暖暖的,懶洋洋地,望著下面一望無際的平原。

然而,就是這樣清朗的天氣里,大地上卻傳來了陣陣悶雷般的聲響,轟隆隆的巨響回蕩在廣闊無垠的夭際,震撼了堅實厚重的大地,讓其震顫不休。

太陽似乎受到了驚嚇,扯過了一片云彩,半遮半掩的躲在了后面,只露出了半張臉,忐忑不安的望著那支正緩緩行進中的大軍。

“來了……”站在兩丈多高的點將臺上,王羽極目遠眺,他能感覺到大地在震顫,感覺到太陽在抖動,也能感覺到敵人的接近,只是暫時還看不到。

發現突襲不成之后,可能是擔心遭到王羽的夜襲,徐榮在十里外扎下了營盤。作為交戰距離,這個距離有點遠,所以,開戰前,雙方必須有一個互相接近的過程。

王羽沒有拔營前進,數萬大軍陣列而前的難度本來就大,他的軍隊構成更是限制了他的機動。所以,他列陣的地方,就在營盤外面,算是以逸待勞了。

不過,這點算不上優勢的優勢,根本就沒多大意義,徐榮軍多走幾里路,反倒可以熱熱身,順便還能在士氣上壓制泰山軍。

現在還看不到敵人的身影,但大地的震顫,卻告訴了每一個人,敵人正在接近,在接近!心理壓力正在緩緩醞釀成形。

“報……徐榮的大軍已至,距離我軍五里!”

“再探!”

“喏!”

看著斥候轉身離去,王羽斷喝一聲:“擊鼓,準備迎敵!”

“咚!咚!咚!”

激昂而穩健的戰鼓聲沖夭而起,響徹了空曠的平原,回蕩在浩渺的天地之間。

王羽神色平靜,瞬也不瞬的望著遠方的天地交際處,藍、黑兩色在此分界,涇渭分明。他期待著,等待著與那個聞名已久的敵人一較高下。

一陣長風掠過,吹動了戰旗,旌旗飄揚之間發出巨大的啪啪聲,也將激昂的戰鼓聲送得更遠,士兵們白勺情緒平復下來。

就在此時,天地之間突然沖出一桿大旗,一桿黑色的漢字大旗!就像盤古手中那把開天辟地的大斧一般,破天而出。

借著,一片火紅色的旗幟沖了出來,在黑旗之下,匯聚成了紅色的海洋。

旋即,黑色的大潮涌動出來,讓天地亦為之色變。

“來了!”

大抵是齊步走的原理,行進中的徐榮軍中,也有陣陣戰鼓聲傳來,鼓聲比王羽軍中的略為急促,但同樣也保持著穩定的節奏。

三萬大軍,在長達數里的正面戰線上,結成了三十幾個千人方陣,緩慢而堅定的前進著,接近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在空氣中涌動著,化成了實質一般,不斷向下壓迫著,讓人有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連清朗的天空都顯得黑暗起來。

“停……果然很精準。”

就像是地上有條看不見的標線一樣,徐榮的大軍剛好在三里的距離上停步,開始調整隊形,做最后的戰前準備。整個過程中,王羽只看到軍列中有旗幟舞動,卻完全沒聽見應該有的那些,此起彼伏的號令聲。

一支沉默的大軍!

一支壓迫力十足的大軍!

這就是徐榮軍帶給王羽的初印象。

“王將軍,這就是徐榮統兵的風格,他指揮軍隊的手法與眾不同,旗語能傳達的意思更多,而口頭號令用的較少,用也是小范圍的應用……”

點將臺上人不多,徐晃、公孫越都不在,他們要和自己的部隊在一起,這里只有于禁、黃忠和賈詡,另外,那個張邈的使者——校尉李村也站在王羽身邊。

“小范圍,有多小?”王羽饒有興致的問道。

“到五人隊一級。”李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看到周圍驚異的目光,他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末將的判斷,而是曹將軍說的,成皋之戰,末將作為傳令官,在中軍待命,前鋒敗退時,曹將軍曾這樣慨嘆過。”

王羽轉向于禁問道:“文則,這種指揮風格,似乎跟你差不多……”

于禁神情凝重,沉聲答道:“主公,若李校尉的說法屬實,那徐公卿的指揮才能便遠在末將之上。在操演之時,末將勉強能指揮調度到十人隊一級,若是激戰時,能不能指揮到一隊人都未可知,徐公卿能在激戰中指揮調度五人隊,這種神乎其技的本領,別說做,末將想都不敢想,望塵莫及。”

于禁生性寡言少語,這次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反復贊嘆徐榮的本領,這種情況實屬少見。他的反應,也從另外一個角度反映出了徐榮之強,點將臺上的氣氛都隨之凝重起來。

“文則,你沒斗志了嗎?”

于禁斗志昂揚:“蒙主公信任,末將當盡力而為,死而后已!”

于禁之所以出現在點將臺,因為他是這場戰役的指揮官。對將學習兵法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的于禁來說,這種信任比世間一切都寶貴。所以,哪怕明知不敵,他也會死戰到底。

其實有可能的話,王羽也想自行指揮,可他在前世都沒指揮過大兵團作戰,又哪里指揮得了冷兵器時代的陣地戰?

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事,只要稍有失誤,一支強軍就會灰飛煙滅,在幾乎一無所知的領域里和徐榮這樣名將對陣,那還真是應了那句俗語:關公面前耍大刀。

于禁八成也打不過徐榮,但總比自己上強,觀摩過于禁的演習后,王羽確認了這一點,于是將指揮的重任委托給了于禁。

至少截止目前,于禁的表現還不錯,至少沒被徐榮的名頭嚇到,也沒什么怯意。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穩健,不會太激昂,也不會太低沉,他會戰敗,但絕對不會在戰前就被嚇得沒了斗志。

官渡之戰中,曹操率軍在延津與袁紹隔黃河對峙,相持不下,劉備迂回到汝南,整合了一支兵馬出來,襲擊曹操的老巢許昌,擊敗了留守的曹洪,曹軍形勢危殆。

危難之際,曹操親率主力回援,放著眾多大將不用,他委派留守延津大營的就是于禁。

于禁交出了超出了曹曹預想的答卷,他不但擋住了袁紹的猛攻,而且還和樂進一起,率軍反擊,在杜氏津擊破了袁紹的別營。

現在的于禁,未必比得上官渡之戰中那個,就算是官渡那個于禁,能不能擋住徐榮,也在未知之數,但還是那句話,他指揮總比王羽這個生手指揮強。

王羽并不多說,抬手示意,旗號招動,隨即一騎快馬離開大陣,往徐榮軍迎了上去。

陣前互派使者,也是慣例,徐榮軍沒有什么過激反應,也有一騎離陣而出,上前答話,對答幾句,便返回軍陣去了。

“王鵬舉請徐將軍陣前答話?”

聽到回報,胡軫一蹦老高,咬牙切齒的嚷嚷道:“哼!是計謀,肯定是計謀!他知道自己沒本事贏過徐將軍,所以故技重施,想引將軍出陣,借機刺殺!不能去!不能上當!”

“應該不會吧……”有幕僚遲疑道:“邀入陣前答話,借機行刺,和潛伏刺殺的意義完全不同,王鵬舉如今偌大的名聲,怎么會……”

胡軫暴跳如雷,指天畫地的叫道:“怎么不會?他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了打勝仗,他什么都千得出來,徐將軍,你我的關系雖然不算融洽,但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王鵬舉此舉,定然別有用心!”

“胡將軍無需多慮,榮沒什么要對他說的,待士卒養好氣力,這便廝殺。”

徐榮身材不高,而且有些瘦弱。臉膛黝黑,滄桑的黑臉上布滿了密密的細小皺紋,短須似針,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著說不完的悲傷。

相較于胡軫的暴躁,他表現得極為平靜,語氣也是淡淡的,沒有疑惑和彷徨,也沒有憤怒和激動,同樣看不到識破奸計的得意,或是逃過刺殺之劫的寬慰。

古井不波,但天地乾坤皆倒映其中,這就是徐榮帶給人最直觀的印象。

“徐將軍果然英明。”與徐榮相處不止一兩夭了,胡軫也沒注意這么多,他滿心里都是慶幸和即將報仇的快感。

他長吁了口氣,望著對面的大陣,疑惑道:“不過,王鵬舉擺出來的這個陣勢又算是怎么回事?他這是瘋了么?”

說到王羽的陣勢,徐榮古井不波的臉上也微微松動了,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神色。

王羽擺出的陣型極為龐大,勉強可以說是兩翼齊飛的雁行陣,但那只大雁的翅膀肯定是腫的!否則兩翼不會比中軍還龐大好幾倍。

若是讓王羽自己來形容,他可能會將這個陣型定義為啞鈴陣,兩邊粗,中間細,可不就是啞鈴么。

他的兵當然不可能有這么多,可戰之兵都在中軍,兩翼是隨行百姓的營地!

營地周圍有柵欄,有壕溝,還有些拒馬之類的防御設施,但僅此而已,泰山軍的兩翼毫無戰斗力可言。如果真有人來進攻的話,只要各派數百精銳,就可以摧毀泰山軍的兩翼,可謂不堪一擊。

然而,這個陣型卻讓徐榮皺了皺眉,不過,也是僅此而已。

早在望見王羽陣勢的第一時間,他就意識到王羽的意圖了,也明白為什么王羽之前的前哨戰為何打得那么兇。

這招不能提前泄露,否則很容易在戰略上露出破綻,這個戰法的機動力幾近于無。徐榮若是提前探查出這個情報,他大可以避開這個戰場,直接攻擊王羽側后的梁縣。

實際上,看到這個陣型,徐榮心里有松了口氣的感覺,這不是他最怕,最擔心的那種情況。為了表示對王羽此舉的贊賞,他甘愿依照對方擺下的套路作戰。

“吹角,進兵!”他一揚手,用比平時高不了多少聲音發令道:“擺魚鱗陣,不要理會敵軍的兩翼,直取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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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章 箭風血雨

“真是個不好對付的倔老頭……”

一邊聽黃忠講解著敵人軍陣的變化,王羽口中喃喃低語,搞得黃忠直有翻白眼的沖動。

放在后世,黃忠這個年紀正當壯年,可在這個七十古來稀的年代,現在的黃忠其實也可以算是老頭了,他久歷滄桑,相貌本來就顯老。

“漢升兄,我不是在說你,你別往心里去。”

解釋軍陣變化的最佳人選是于禁,不過于校尉正在忙著調度兵馬迎戰,沒這個空閑,好在黃忠在軍伍中呆了半輩子,軍略也很不錯,擔任個解說還是綽綽有余。

“此陣,大將位在中后,主要軍力在強力集結,實行強行突破,優勢時使用,每有摧枯拉朽,一舉定乾坤的效果……此陣的弱點在于側后,若是我軍在兩翼藏有一支奇兵,或可……”

一邊盡職的為王羽解說,黃忠心里也有些納悶,這位被世人譽為軍略無雙的王將軍,居然連陣型變化都不懂,說出去誰信?難道是故作不懂,跟自己套近乎?

不對,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接觸了這么長時間,黃忠對王羽已經有了些了解了,這位將軍雖然不是什么忠厚老實的人,但他也不會搞這種無謂做作,沒必要。

何況,若非真的不精通戰陣,他何必將指揮權委于手下?難道不怕像曹操那樣,一戰被打回原形么?

“……徐榮在兩翼布置了數道防線,兵少了破不了陣,兵多了又會被發覺,此計也只是說說罷了,想破此陣,還是得想辦法擋住敵人的鋒芒,耗盡敵人銳氣后,以精銳趁勢反撲,不過,還須得提防敵人變陣……”

王羽聽得眉頭大皺。

后世有種說法,說古代這些陣型沒什么大用,練點長矛兵,拉個方陣,就能橫掃一切雄兵猛將了。以前,他不知道那種說法對不對,但現在看來,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

徐榮的魚鱗陣就是多個小方陣組成的,而這些小方陣則是從原來的千人方陣中分割出來,集結成形的。

拋開陣型到底對戰力有多少影響的問題,單是這個變陣,技術含量就已經很爆棚了!拉個大方陣,以不變對萬變的對付古代的陣勢?

開什么玩笑!

幸好自己沒胡亂插手練兵的事,也沒抓著指揮權不放,否則只怕撐不過三五個回合。

唉,可惜了……

王羽先前的嘆息是有來由的,他邀徐榮陣前答話,確實不懷好意。揚長避短,他最擅長的就是這種小團隊突襲作戰,名聲什么的……反正他現在名聲已經足夠大了,損失點也沒啥。

只可惜,徐榮壓根就沒上當,連個招呼都不大,換了個陣型,就這么沖上來了。要不是派去李十一見機夠快,沒準就成為這場大戰中第一個壯烈的勇士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的戰略成功了,至少開頭很順利,徐榮果然沒有對百姓動手的打算,兩翼得以保全,為王羽保留了一線取勝的希望。

若是不然,軍略不如人,兵力也不如人,機動力也不如人,這仗還怎么打?只能帶著幽州軍去打游擊了,正面作戰,不是只有被人圍殲的份兒嗎?

王羽心里明鏡一樣。

如果這個最基本的判斷失誤了,徐榮分兵攻打兩翼,自己也只能學劉皇叔,拋下百姓,趁亂開溜了。好在兩位未婚夫人都不在,就算沒有趙子龍護駕,自己應該也能跑得掉……

結果,徐榮瞬間做出了決斷,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更容易的取勝方法,卻不愿意有絲毫妥協,不給王羽留下絲毫說服或刺殺他的機會。所以,王羽才有了倔老頭的感嘆。

這位墨家傳人,脾氣就跟他的祖師爺一樣,又臭又硬……嗯,相似的還有他用兵的風格,同樣不是一般的硬朗。

魚鱗陣雖然是突擊陣型,但徐榮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動突擊,他改用這個陣型,似乎只是擔心陣型橫向延伸開,容易誤傷到兩翼的百姓。

他用的是正攻法。

雙手舉著大櫓,也就是巨盾的盾牌手在前;弓弩手緊隨其后;然后是最擅長陣列而戰,手持矛戈的長兵;以及跟在最后,更利于纏斗的刀盾甲兵。

龐大的陣列潮水般涌動而前,一直保持著穩定的速率,大有泰山壓頂之勢。

于禁擺出的陣型是偃月陣。

陣如其名,全軍呈弧形配置,形如彎月,是一種非對稱的陣形,大將本陣通常位于月牙內凹的底部。作戰時注重攻擊側翼,以厚實的月輪抵擋敵軍,月牙處暗藏殺機,是一種攻守兼顧,最利于兵強將勇的軍隊發揮的陣型。

王羽的所在,就是月牙處,護衛在這里的部隊是機動力最高,戰力也最強的白馬義從。

兵力配置則是和徐榮差不多,這是漢代以步兵為主的軍隊的標準配置,經過千百場血戰演練出來的,流傳至今,自然有其道理所在。

隨著徐榮軍的推進,兩軍中的戰鼓聲都變得密集起來,一陣密似一陣,從大軍的各個角落里不停地響起,此起彼伏。

各色戰旗在空中飛舞,五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傳令兵就像暴雨來臨前田野上的飛燕一般,在大軍擺下的陣勢里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五百步……”將臺上,有專門的觀測員,隔一段時間,就會向主將報告兩軍距離。

“弩手出列!”于禁揚聲發令。

旗手將軍令傳出,前軍以旗號回應,隨即,盾陣開合,泰山卒手持強弩,小跑出列,在盾陣前列成了一條散兵線。

“三百步……”

“架弩!”

大黃弩的射程高達三百步,不過那是最大射程,想有效殺傷,須得進入二百步以內,想要破甲,至少也得在一百五十步之內。

這種利器的使用簡單,裝填則很麻煩,所以,弩手都是強壯有力的精銳,張弩也得用上全身的力量才行。

“吱……”

弩弦發出了刺耳的呻吟聲,在泰山軍的陣前響成了一片,絞弦的聲音很難聽,但包括離得最近的盾手在內,沒人皺眉頭。見過強弩威力的人都知道,絞弦的聲音越響、越難聽,等下敵人的慘呼聲就越凄厲。

徐榮軍仍然沉默的前進著。

徐榮軍中也有弩兵,不過他們的弩比不過泰山兵的,泰山兵手里的都是十石強弩,也就是所謂的:大黃力弩,是漢弩之中,威力最強勁的,當然,造價也很高昂。

徐榮軍中雖然也有一部分是北軍精銳,但他們的裝備卻比不上泰山軍。這也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之一,北軍的裝備,居然比不過地方豪強的。

裝備不行,硬要對射,那就是自取其辱了,盡快拉近距離,進入弓箭,乃至短兵相接的距離才是正理。

“一百五十步……”

“風!”于禁抬起的手,猛地向下一揮,喝出了最具時代特色的遠程攻擊口令。

“風!”萬人應和,旋即,強弩發出了咆哮!

“崩!”一點寒星離弦而去,數百點寒星在兩軍之間形成了一道光幕,那是弩矢反射陽光的光芒,映射出了死亡的光輝。

“崩!”一道光幕之后,還有第二道,弩手的齊射分了兩輪,先后射擊同樣的目標。

“奪!奪!奪!”迎接光幕的,是堅實的盾陣。

這些巨櫓足有一人多高,由厚重的木板造就,分量極為沉重,即便是孔武有力的壯漢,舉著這東西,也只能慢慢向前挪動。巨盾下面有尖銳的木樁,靜止不動的時候,可以將巨盾插在地上。

這東西堪稱守利器,堅不可摧。

事實上,即便是大黃力弩這樣的利器,同樣也奈何不了這些大家伙,可饒是如此,徐榮軍依然出現了傷亡。

強弩的沖擊力太強,弩矢也太過銳利。

在第一輪的打擊下,不少盾手持不穩盾,使得盾陣露出了縫隙,第二輪齊射趁勢而入,在人群中帶出一溜血花,以及幾聲慘叫哀嚎。

“架弩……風!”

在兩軍接近到百步之前,訓練有素的泰山勁卒又進行了一輪齊射,隨后,他們收起強弩,退回了盾陣之后。

下一刻,盾手們從地上拔起盾牌,泰山軍陣開始向前移動。

凄厲的示警號角聲,在同一時間響徹了兩軍陣列。

一百二十步到一百步之間,是步兵長弓發威的距離!

“風!風!風!”

相向而戰的數萬將士,喊著相同的戰號,舉起盾牌護在頭頂。戰鼓聲也不約而同的變得急促起來,如驚雷一般,響徹在天地之間,催得人熱血沸騰!

幾乎令人忽略了,兩軍打的是同樣的戰旗,呼喝的是同樣的口號……

沒人顧得上這些,因為大風已經揚起來了!

無數的長箭被弓箭手們拋入了空中,密密麻麻的的,形成的兩朵巨大的烏云!烏云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凄厲地嘯叫著,向著兩道人浪猛撲過去。

霎時,烏云鉆入了波濤洶涌的浪尖上,化作一團團的水花四射飛濺,隨即融入了浪濤中,無影無蹤,只有激起來的片片血花,才能證實,它們曾經存在過!

“風!風!風!”

風云變色,這是弓箭手之間的肉搏,他們不顧頭上隨時可能落下來的羽箭,只是滿臉狂熱的重復著相同的動作,從自己箭壺中拿出一根接一根的長箭,奮力的將其傾瀉出去。

天仿佛都黑暗下來,滿天飛舞的,只有密密麻麻的的箭雨……肆無忌憚!

箭風血雨之中,兩桿相同的黑色漢字戰旗,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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