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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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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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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5:26:55 |只看該作者
一四零章 激戰方酣

王羽一直覺得老爹王匡的軍事眼光有問題,現在,見識過這個時代真正的陣地戰,他更是感慨萬千。

王匡在老家招兵買馬,花重金打造了一支精兵,結果卻是一支弩兵,然后用這支兵馬跟黃巾軍對敵。這種做法,已經可以用不可理喻來形容了,強弩這種武器,純粹是為了打正規戰用的,破盾、破甲、亂陣,對付黃巾軍,根本就用不上。

用在強弩上的花費,不是一次性的,這東西很強,也很嬌貴,平時的保養亦花費不菲。

用同樣的錢,足可以打造一支一兩千入的步兵部隊了,五百強弓,再配合以一千刀盾長槍,實際戰力比五百強弩高出何止一倍?要是打造出一支數目的騎兵,同樣戰力不俗。

不過,說老實話,王羽沒什么可埋怨的,這五百強弩在王匡手里沒發揮出什么作用,但在他手里,發揮的作用可就多了。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強弩的幾輪齊射,給徐榮軍造成的殺傷確實有限,但對盾陣的破壞卻不小。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起這樣的巨盾,而且還能跟其他同袍保持默契,維持盾陣不露破綻的。

強弩就像是鐵錐,硬在盾陣上撕開了幾個口子,殺傷了盾手,若對面領軍的不是徐榮這種名將,很難說后面的軍士來不來得及補位,補位的效果又能不能跟先前一樣。

此外,他也驚嘆于漢軍的強大。

那些被后世稱道的馬其頓方陣,羅馬盾陣,甚至西班牙方陣,其實都是華夏老祖宗們玩剩下的。真把那些西方入頂禮膜拜的軍陣拿過來,哪怕是西班牙方陣,只要他們用的不是燧發槍,在漢朝正規軍面前,一樣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黃巾軍勢力再大,也打不過漢軍,真是再正常不過了。除非他們能一直保持狂熱的狀態,不畏生死,否則憑他們簡陋的裝備,粗糙的戰法,怎么可能在這種軍陣前討到好?

光是那暴雨一般的弓弩風暴,就足夠讓一支數千人的黃巾軍傷亡慘重,士氣崩潰了。

同樣的,在這種軍陣面前,個人的武力也是微不足道的。哪怕是全副武裝的呂布,如果孤身沖擊這樣的軍陣,能扛過強弩齊射,也抗不過箭雨阿。

何況,后面還有更狠的呢。

隨著距離的接近,兩支軍隊化成了巨大的洪流,伴隨著急如雨點般的戰鼓聲,頂著弩箭撕破空氣的凄厲而刺耳的嘯叫聲,鼓足全身的力量,發出了最響亮的怒吼。

“殺!”

如同驚濤賅浪撞擊在了堅硬如鐵的磐石上;又如天雷降世,與大地爭鋒,喊殺聲相撞!

洪流相撞!

最終,化成了驚天動地的一聲轟然巨響,壓倒了戰場上的所有雜音!

最先撞在一起的是盾手。

“嘭!”

巨盾撞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砰然大聲,力氣稍弱的人,瞬間就被撞得倒飛出去。

不過這種情況極為罕見,盾手,都是精選出來的大力士,就算力量不及,也很少有相差這么懸殊的,戰線的絕大多數地方,都是僵持局面。

這些大力士用手推,用腳蹬,用肩扛,拼命的要壓倒對手;盾牌則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和尖銳刺耳的摩擦聲。

盾手們在奮戰,其他人也沒閑著,弓弩手自發的散開,不再齊射,而是根據自己的觀察,將箭矢拋送到最應該去的地方。

手持矛戈的長兵占據了弓箭手讓出來的位置,隔著對峙中的盾手,將長矛刺向敵人。

于是,盾陣兩邊,好像長出了一片不規則,而且還帶刺的叢林,像是兩群憤怒的蜜蜂一樣,互相刺擊著,如波浪般卷動著。

每一次此起彼伏的卷動,都會帶起一蓬蓬血雨,觸目驚心。然而,沒人退縮,不斷有士兵上前補位,壯大著波浪的聲勢。

持刀盾、斧鉞的短兵也沒閑著。

雖然盾陣的存在限制了大規模的混戰發生,但是,再怎么jīng妙的指揮,也不可能完全保證盾陣的完整,一旦有某處盾陣崩潰,哪里就會成為刀斧手們白勺用武之地。

如果缺口是雙方的盾陣同時崩潰產生的,那么對戰的就是雙方的刀斧手,他們揮動著手中的刀斧,怒吼著和持有相同武器的敵人搏殺,寸步不讓。

激戰的結局只有三種,要么戰死;要么新的盾手來補位,戰線恢復;要么殺退了對手,順勢攻入對手的陣線,在對方的陣列上撕出更多的缺口來。

長矛兵攢刺的時候威力巨大,但若是失去了身前的保護,被短兵攻到近前,那就只有被砍殺的份兒了。所以,盾陣一旦出現缺口,就必須得死戰,避免被敵人趁勢擴大。

最理想的結果,就是一方的盾陣徹底崩潰,另一方整軍而進。那樣的話,對陣型崩潰的一方來說,將會面臨一場屠殺,組不成隊列的散兵,在陣列而前的軍陣面前,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最常見的結果則是雙方的陣列都漸漸崩潰,然后陷入一場大混戰,誰輸誰贏,就不在主將的控制之中了,正應了那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說法。

當然,也有可能雙方都認為拿不下對方,忍受不了巨大的傷亡,雙方的軍陣會在主將的命令下,逐漸脫離接觸,然后各自鳴金收兵。

不過眼下這一戰,戰局卻一直處于膠著狀態。

雙方的戰線犬牙交錯的交接在一起,不斷出現缺口,不斷有人補上,然后往來重復,時起彼伏。仗打得相當膠著,所以愈發的慘烈了。

鮮血漫夭飛濺,殘肢四處翻飛,尸體隨處翻滾。

戰刀在飛舞,矛戈在歷嘯,箭矢在長號,戰馬在嘶叫!

武器撞擊在一起的金鐵交鳴聲,士兵們奮戰時的吼叫聲,負傷時的痛呼聲,臨死前的慘叫聲,渾厚猛烈的戰鼓聲,激越高昂的號角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藍天之下。

塵霧漫天,隨風飄蕩在空蕩蕩的大平原上,使得空中的云層都變得厚密起來。濃烈的血腥味沖天而起,熏得太陽都頭昏腦漲,臉色蒼白,最后不得不躲進了一片厚厚的云層里。

李村滿臉驚賅的望著于禁,盡管王羽在布陣上取了巧,但眼前的陣列戰卻是實打實的,沒有絲毫取巧之處。當日在成皋,頗負盛名的曹將軍就是在陣列戰中一敗涂地,當時,聯軍的兵馬還更多一些。

如果指揮這場戰役的是王羽也就罷了,可王羽根本沒出手,就是隨便指派了麾下一個貌不驚人的校尉,結果就能跟所向披靡的徐榮打成平手,這真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這種戰法其實沒什么訣竅,無非是想方設法的維持住陣列的穩定,然后設法破壞敵人的戰線而已。但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通過觀察,指揮者要在第一時間發現險情,甚至提前預判,然后在險情變得不可收拾前,指揮部隊頂上去。反之也是一個道理,無非破壞和維持的區別罷了。

在千軍萬馬的大戰中,想做到這種事又談何容易?

開始的時候,或者戰況不激烈,或許還能從容調度,可眼前的激戰已經白熱化了,外行人恐怕連旗號都分辨不清楚,又如何在紛亂的戰場上,分別找到需要救援的部隊和閑置的部隊,并且讓他們去到該去的位置上,還不會互相千擾呢?

這種事,光是想想,就已經讓入頭疼欲裂了,實際去指揮?李村知道,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做得到了。他很好奇,手下的部將都如此厲害,那正主兒王鵬舉出手,又將是怎樣一番場面?

他驚嘆,王羽也在驚嘆,不過王羽在驚嘆之余,還發現了點別的東西。

他悄聲問道:“漢升,我軍的局面是不是……”

“我軍局面不利,文則已經到了極限,徐榮似乎還游刃有余,其實,就算不是如此,這樣打下去我軍遲早也是敗。我軍兵少,文則已經開始調派丹陽兵上陣了,很快就會陷入無兵可調的境地,到時候,他指揮才能再高,也只有……”

黃忠也對于禁的本領感到震驚,不過,他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冷靜的對局勢作出了準確的判斷。

“可是,這樣就退的話,局面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王羽沒忘,徐榮擺的是魚鱗陣,這是個突擊陣型,追擊起來也一樣犀利,這種時候撤退,那真是上趕子找死了。

黃忠問道:“要不然……先反擊一下?”他知道王羽手里還有兩張王牌,幽州軍和徐晃的重裝步兵,無論哪一個出手,都能將局面扳回來。

王羽有些猶豫,那兩張王牌不能輕動,否則就沒有反擊之力了。白馬義從還好,只要不用他們強沖敵軍陣勢,造成太大的傷亡,就能反復用,徐晃那五百重步兵基本就是一次性的,而且,他們所在的位置也不對。

“主公勿憂,末將幸不辱命……”

因為于禁正滿頭大汗的在指揮作戰,所以王羽和黃忠說話的聲音很輕,可是,于禁突然說話了,而且他一直緊繃著的表情也出現了松動,競然露出了一絲輕松和寬慰的笑意!

面對王羽、黃忠疑惑的目光,于禁輕聲道:“徐公卿要變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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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5:38:21 |只看該作者
一四一章 驃騎遺陣

“變陣?”王羽吃了一驚,黃忠更是滿面驚疑,連一直瞇著眼,好像睡著了似的胖子都嚇了一跳,激戰方酣的時候變陣?

“嗯,他要變陣了,用現在的陣勢,發揮不出他全部的本領,只會打成消耗戰。”

于禁解釋道:“他雖然也知道我軍兵少,但由于公孫將軍的戰場屏蔽,他不知道到底少到什么程度,卻知道我軍還有精悍的幽州軍助陣,所以,為求萬全,他要變陣,徹底擊潰末將。”

于禁的語氣淡淡的,好像口中說的那個即將被擊潰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然后他又一反常態的感慨了一聲:“徐公卿,不世出的名將也,能與此人一戰,足慰平生。”

“既然文則你這么說了……”王羽想了想,還是沒說什么。

他早知道于禁有些特別,沒想到他居然癡成這樣,這算是什么,軍癡么?不過,他也能理解于禁的心情,能與最強者一戰,惺惺相惜,也是雖敗猶榮,沒什么可值得垂頭喪氣的。

這一戰又不是到此為止了,相反,這才是剛剛開始呢!

“那就依計行事吧,趁這個機會,某也好好見識一下徐公卿天下無雙的手段。”

“喏。”于禁將注意力轉回了戰場,在他與王羽交談的時候,徐榮的變陣就已經開始了,不然他又哪里會有這樣的余裕?

剛開始的時候,這種改變不是很明顯,正如徐榮的用兵一樣,無煊赫之功,但殺傷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點將臺上的人,反應各有異同。

那位校尉李村,眼神很復雜,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恐懼。他可不知道王羽還有什么其他計劃沒有,他只知道,負責指揮的于禁自承頂不住了,一場大敗就在眼前了,可天下聞名的王將軍卻什么都沒做,看起來,似乎也沒有要做些什么的意思。

他完全搞不懂,這群人到底在想什么。

賈詡的臉色則有些發苦,時不時的還會嘆幾口氣。王羽和黃忠的注意力則全部集中在了敵人軍陣的變化上。

老實說,王羽沒看出太多的東西,他敏銳的發現了敵人部隊的調動,攻勢似乎也在減弱,但這些變化會對戰局造成怎樣的影響,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但于禁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了,黃忠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從這個角度,王羽能想象得出,即將到來的變陣,不是空穴來風。

長風吹送,將激烈的廝殺聲送到了點將臺上,除了賈詡之外,所有入的注意都投向了戰場,高臺上顯得有些寂靜。

很快,寂靜被打破了,第一個驚呼出聲的,是校尉李村。

“天……這就是成皋之戰的那個陣勢!曹將軍就是在這個陣勢下,一敗涂地的!”他指著遠處的戰場,連退幾步,要不是被王羽一把拉住,他險些從高臺上掉下去。

“逸風,你確認?”王羽追問道。

李村指著敵陣,渾身劇顫:“末將化成灰也記得,當時,末將也在點將臺上,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在這個陣勢下,被碾死的。”

“這么厲害,這是什么陣勢?”王羽的好奇心也上來了,成皋被打敗的那位,可是曹操!也許現在的曹操還沒到兵法大成的時候,但他依然是曹操,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曹操!

“這是……”黃忠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但他的顫抖卻不是因為恐懼,他似乎很激動。

“這是霍驃騎的車懸陣!”于禁的聲音中,有著同樣的興奮,顯然是為了能親眼目睹此陣而激動。

“霍驃騎?車懸陣?”王羽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

跟霍去病有關系的東西,當然是很厲害的,這個不用質疑。不過這車懸陣,據說是子虛烏有的東西阿,似乎是島國居民意淫出來的,怎么會跟霍去病扯上關系了?

“當年霍驃騎縱橫大漠,所向無敵,固然主要是其軍略無雙的原因,但這車懸陣也居功不小。”

王羽不懂不要緊,他身邊有很多內行,黃忠解釋道:“此陣亦是突擊陣型,騎兵運用此陣,突擊的威力將以倍增……沒想到徐公卿不但掌握了此陣,而且還將此陣演化成了步兵陣勢,天縱奇才,天縱奇才阿!”

聽過了黃忠的解釋,王羽有了些概念,此陣亦如其名,如車輪一般,旋轉不休,即所謂的車輪戰法。

騎兵用此陣,突擊力倍增,步兵應用此陣,將會成為一塊巨大的石磨,周而復始的轉動,將敵人的抵抗碾得粉碎。所以,李村驚呼的時候,才用了這么個字眼。

盡管不懂此陣的奧妙,但根據黃忠的說法,想要應用此陣,對主將的統率力將會是一場極大的考驗,非天賦異稟者不能用。

至于這個傳說中的陣型到底有多強,眼下徐榮已經完成了變陣,只需放眼戰場全局,就可以親眼見證了。

于禁的指揮比適才更犀利了,泰山軍的密集陣形仿佛一塊堅固的礁石,頑強而堅決地承受著一撥又一撥的沖擊,任由奔騰的河水沖刷撞擊,我自巍然不動。

徐榮軍原本就是那暴虐的洪峰,不停的沖刷著泰山軍的陣勢,帶走碎石的同時,己身的水量和沖勢也在減弱。

不過,現在情況已經改變了。

徐榮軍變成了巨大的石磨,緩慢而堅定的轉動著,將礁石磨得碎屑飛濺,己身的損失卻微乎其微。

車輪戰的精髓就是,讓對手承受連綿不斷的沖擊,己方卻可以通過陣勢的輪轉,得到補充和休整,恢復戰力,等敵人因疲憊而崩潰,就可以一舉破敵了。

這種戰法的限制顯然就是指揮,這個時代只有旗號等相對原始的指揮手段,如果各部只是按照戰前既定的方針機動,隨便遇到點意外,就會互相千擾,或者千脆撞到一起了。

總之,眼見為實,既然徐榮已經使出來了,那就只能認可它,而不是閉著眼睛喊:這不可能。

前線崩潰在即,王羽卻不動聲色,他沒頭沒腦的向黃忠問道:“漢升兄,那把弓還合用嗎?”

黃忠卻不覺意外,他眼中流露出了堅毅之色,緩緩答道:“的確是把好弓!”

“很好。”王羽滿意的點點頭,又轉向于禁道:“文則,你來調動全軍,依計行事,成敗在此一舉!”

“喏。”

轉頭看見賈詡,王羽又向叮囑了于禁道:“另外,一定要保護好文和先生。”

說罷,他帶著黃忠,往臺下走去,經過賈詡身邊時,胖子嘟囔道:“將軍,您有良心固然很好,不過阿,咱們下次打仗能不能不要搞得這么驚險?咱倆當初怎么遇見的?還不是詡先天受限,跑的慢了那么一點點?您肯定不希望詡讓別人給抓去了吧?”

“……下次一定注意。”王羽汗。

想了想,賈詡又補充了一句:“總之,將軍您自己也要保重,我還等著跟著您,一起享受榮華富貴呢。”說罷,他轉過頭去,不吱聲了。

“先生放心,你這場榮華富貴,算是跑不了了。”王羽仰天一笑,大踏步的走下了點將臺,黃忠身背大弓,緊跟在他身后。

“……”李村徹底看傻了眼,當初成皋敗了的時候,臺子上的人或遲或早,也都離開了,主將曹將軍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但眼前的情景,跟那個時候顯然不一樣。王將軍走的這叫一個從容,這叫一個灑脫,他甚至還有空跟那個胖子依依惜別……好像,是咱們這邊敗了吧?他揉揉眼睛,看看戰場,又看看賈詡,后者回了他一個和藹的微笑:“李校尉,咱們這就走吧。”

“走?去哪兒?”李村茫然道。

賈詡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理直氣壯的說道:“打輸了,當然要跑路咯。”

“……”李校尉徹底懵了,連于禁放倒了降旗,拉著他下臺,他都沒回過神來。

這就敗了?

“這就敗了?”看著敵軍的降旗傾倒,全軍潰退,胡軫喜不自勝。

他轉向了徐榮,想從對方臉上找出點跟平時不一樣的東西。結果,徐榮的臉sè依然古井無波,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發愁似的,一點興奮的情緒都沒有。

“徐將軍,莫非有什么不對勁么?王鵬舉還有陰謀?”

“不好說。”徐榮輕輕搖頭,言簡意賅的解釋道:“指揮作戰的敵將應該還有余力,泰山兵退的有點早了;此外,幽州兵還沒發動,以王鵬舉的梟雄心性,不可能不留點后手。”

“徐將軍,你多慮了吧?指揮作戰的不就是王羽本人么?就算不是,你也說了,此人的指揮才能,非同一般,也許這就是王羽的仰仗,只是沒想到將軍你技高一籌罷了。至于幽州軍,那支兵馬只是盟軍,又不是王羽的手下,形勢好的時候,他們自會出力,但如今王羽大勢已去,他們又怎會出死力?不足為慮。”

胡軫的話不無道理,于禁的軍略讓徐榮也感到了驚訝,同時,泰山軍的精銳程度也不同凡響,支持到現在才輸,在他遇見的對手中,已經算是很強的了。

不過,對方可是那個王鵬舉,會這么簡單就贏下來嗎?他不確信。

就在這時,前軍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隊列驟然加速向前,徐榮微微一驚,自己明明還沒發出追擊的命令阿?

果然有陰謀么?也好,泰山王鵬舉,就讓某看看你真正的手段吧。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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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5:43:21 |只看該作者
一四二章 第三個弱點

王澤很高興。

讓他高興的理由很多,首先,他在這場激烈的戰斗活了下來,這是最重要的。

其實,他是個很幸運的人。

早在中平元年,他就跟在皇甫將軍麾下,去潁川,去南陽,進而轉戰冀州了。后來跟著皇甫嵩一起回到洛陽,他的征戰生涯才暫時告一段落。后來主將換了人,但連勝的勢頭卻沒變,新主將徐將軍展現出來的軍略,依稀還在皇甫將軍之上。

在這兩大常勝將軍麾下效命,保命的幾率比戰敗者高得多,若非如此,王澤這個每次都沖在最前線的盾手隊率,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但保住了性命,無論如何也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就算在戰無不勝的名將麾下,士卒們依然會死,會受傷。

剛剛發生過的這場戰斗就是,徐將軍強,對手也不弱,前線的拉鋸戰使得王澤的五十名部下減員了一半還多。當他環顧左右,看著周圍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心中又豈能沒有余悸?

徐將軍的指揮很好,很及時,死傷者的位置很快都被人補上了,對這場戰爭的勝負,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卻彌補不了消逝的生命。

對此,王澤倒也沒什么怨言,如今就是這么個世道,與其胡亂感慨,還不如集中精神控制好手中的盾牌,只有這樣,才能活得更久。

當然,順便還得祈禱,祈禱自己的主將一直都是皇甫將軍、徐將軍這樣的人。若不然,就算他盾牌控制得再好,打仗時再賣命,大軍敗了,他也只有棄盾逃跑,聽天由命的份兒。

通常來說,他這樣沖在最前面的敢戰之兵,在慘敗后,能逃出生天的可能性都非常之低。

尤其是在這種激戰之后,就算跪地投降都沒用,殺紅眼的敵人會斬殺眼前看到的一切可以活動的東西,哪怕是匹馬!將領控制不了,一般也不會去控制這種追殺,因為這很有必要,大戰之后,必須要讓士卒們發泄一下,否則容易產生其他問題。

這些都是常識,在王澤七年的征戰生涯中,從來沒出現過意外,他幾乎已經將這些認知當做真理了。

然而,今天,意外終于發生了。

敵人確實逃跑了,潰逃,丟盔卸甲的潰逃;己方也勝了,和從前完全一樣。王澤轉頭望向后方的令旗,只等著命令一下,他就可以領著認識或不認識的弟兄們開始追殺,歡慶自己的幸存,以及這場來之不易的大勝。

可是,令旗雖然在招動,但傳遞的命令卻不是追擊,而是原地待命!

這是怎么回事?軍列產生了一陣騷動,王澤自己也有些疑惑,有些不安。

“不要緊,敵人的主將是泰山王鵬舉,出了名的狡詐多智,將軍可能擔心他用詐敗之計,所以要觀望一下。”聽到這個聲音,王澤的情緒稍稍平復下來,因為說話的是張瀟。

此人原本只是徐將軍身邊的幾百親兵中的一員,如今也沒有軍職在身,他和他的那些同袍,就是專門的傳令官,嗯,或許不僅僅是傳令官,還有一些其他的作用,王澤說不上來,反正這些人的存在是非常有幫助的。

如果不是張瀟的耐心教導,王澤知道,自己永遠也學不會那些復雜到極點的旗號。

實際上現在他也沒有全部弄懂,只是能通過主將旗的旗號,辨明進退罷了,那些針對每曲、每屯,甚至每個隊的號令,他一點頭緒都沒有。他只管聽張瀟的口令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張瀟還會向他,以及跟他一樣的低級軍官講述一些道理,諸如人人平等相愛,不分貴賤的唯才是舉,通過努力奮斗掌握自己的命運等等。

王澤覺得,和名士、官員們講的道理不同,這些道理很容易懂,也很貼心,盡管張瀟一直說,他并沒有真正聽懂,可他認為自己懂了,他的不少同袍也一樣。

懂沒懂,其實不是很重要,只要明白,張瀟說的通常都是對的,照著他的命令去做,就能在激烈的戰斗中保住命,贏得勝利就夠了。

其他的東西,很重要么?

但這一次可能有些不同,當王澤平復了情緒,帶著不甘望向潰逃中的敵人時,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吸引他的,不是逃亡中的敵人,也不是已經到手的大勝,更不是那些殘肢斷臂以及尸橫遍野的景象,這些東西,他看得實在太多了,早就不以為奇了。

讓他轉不開眼睛,熱血直沖腦海的,是那些潰兵正在丟棄的東西,這些東西也是他司空見慣的,但不同的是,他只擁有很少,或者只是單純的看過這些……

潰兵丟棄在地上的,是錢!

五銖錢!這是漢朝流通的主要貨幣,由銅鑄造而成,卻被稱為金。

金子!真正的金子,黃澄澄的,閃閃發亮!

銀子!在漢朝,銀子和金子一樣,都不是錢,可卻不影響它們的價值,因為金銀都是珍寶,比錢還值錢!

還有珠寶,真正的珠寶,珍珠、翡翠、水晶,盡管都是很小很小的一粒,但只要遠遠的望見這些小物什發出的光澤,瞎子都會睜開眼,傻子都知道自己走運了!

這,才是最令王澤興奮的。

“喔!”

“勝了!勝了!”

“追啊!”

歡呼聲轟然響起,北軍的士兵們第一次由衷的感受到了勝利的喜悅。

打黃巾,他們贏了很多次,可除了開始的幾次,會興奮,會雀躍,慶幸自己保住了xìng命,后面還有什么可興奮的?

打勝仗,同樣要出生入死的,可自己這些人最終得到了什么呢?

下一次出生入死的機會?

坑殺那些看起來跟自己的父母兄弟長得差不多的黃巾賊?

經過了無數次克扣,微薄到了極點的軍餉?那點東西僅夠果腹,想給家人帶去點福利,還得省吃儉用……

戰利品?那是什么?

黃巾就是一群老實巴交的老百姓,之所以跑出來做賊,就是因為快餓死了,活不下去了,打敗他們又哪里會有什么戰利品?

沒錯,他們劫掠州縣,也有不少收獲,可那也架不住他們人多啊!能吃的都吃光了,不能吃的,都拿去換糧食吃了。

跟誰換的,王澤不知道,不過他知道,那些世家大戶塢堡中的糧倉總是滿滿的,或許減少一點,也沒人會發覺吧?

西涼的叛賊?

他們比黃巾軍富裕不了多少,那些胡虜都是不考慮以后的,純粹是為了搶而搶,而且,他們搶到的東西,最終都會集中到那些豪帥手里面。而豪帥們只有打了勝仗的時候,才會沖到前面,打輸了的時候,他們跑的比誰都快,想要抓到一個,真是千難萬難。

在洛陽打的這幾仗,倒是繳獲了不少東西,可在出戰之前,朝廷已經欠了自己這些人快一年的軍餉了。從先帝病危開始,就沒人理會自己這些人了。

大將軍一心要殺宦官,他的幕僚們只顧著獻計獻策,黨人、名士們忙著推波助瀾;宦官們則是一心要保命。誰都要抓兵權,但誰也顧不上發軍餉。

后來京城大亂,邊軍也入京了,董丞相總攬大權,總算是消停一點了,但rì子也沒變得好過多少。董丞相總攬大權不假,但除了封賞的命令,他的其他命令根本傳遞不到洛陽外面去,沒人理他。

各地的稅賦不送進京,董丞相自己的嫡系都要挨餓,哪里還顧得上京城的部隊?

西涼軍靠搶劫度rì,王澤和他的同袍們卻只能挨餓,打敗孫堅、孔伷、曹cāo的繳獲很不少,但也僅僅是緩過口氣罷了。

今天,徐將軍打敗了王鵬舉,發財的機會終于到了!

泰山王鵬舉名不虛傳,很能打,也很有錢,普通的士卒身上都帶來了這么多錢,不光是錢,還有各式珍寶!難怪他的士卒這么拼命呢,明明人數少,指揮手段也稍遜一籌,卻一直死戰不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么,這個道理,王澤懂!

他大叫一聲,隨手推開了巨盾,抬腳就要往前沖,結果卻被張瀟一把拽住了。

“王澤,你要做什么?將軍還沒下令,敵人可能是詐敗,你不怕死了嗎?”

“什么詐敗?張令君,你別當俺是粗人,就什么都不懂!”

王澤死命的掙扎著,大叫大嚷:“俺打了這么多年仗,有啥不懂的?這些人扔錢出來,是為了保命的!不扔錢,他們一個都活不了!泰山軍有錢,他們一個月的軍餉,頂咱們半年的,從不拖欠,戰時還有雙份!不單是泰山軍,全天下的豪強私兵都一樣!別當俺不知道!”

“……”看著王澤猙獰的面容,張瀟一時有些語塞:“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擔保這不是陰謀……”

“餓死也是死,戰死也是死,當了俘虜,給豪強當兵難道就會差了嗎?你看他們用的強弩!你看他們的甲兵!放手,你放手!再不放,別怪俺不客氣了!”眼見盾陣一點點崩潰,越過戰線往前沖的人越來越多,最前面的人已經俯身開始撿東西了,王澤的眼紅了!

張瀟絕望的叫道:“大家都是同袍,都是平等的,戰利品可以等到戰后再……”

“平等個屁!老子在前線拼命,九死一生,戰利品當然要先拿!”發現拉著自己的力量開始減弱,王澤大喜,猛地一掙,如愿的掙開了張瀟的拉扯,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癲狂的叫喊聲遠遠的傳來。

徐榮軍的前鋒徹底崩潰了,士兵們丟掉了手中的武器,拼命的向前沖,加入了撿錢的行列,時不時的還會有人為了珍寶的歸屬,互相爭執,甚至動起手來……

亂相時起彼伏,不斷在擴散著,一發不可收拾!

戰場的某個角落中,王羽眼中流露出了有些復雜的神色,低聲自語:“徐榮的第三個弱點,這支軍隊不是他的,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而且,他很窮,他的士兵也很窮……”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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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章 故技重施

前鋒的亂相持續的擴大著,車懸陣是個圓陣,跟車輪一樣,只有這樣,此陣才能周而復始的輪轉不休。如今,車輪仿佛撞上了巨石,從前端開始,一點點的瓦解開來,變得支離破碎,碎屑亂飛。

任何一名有經驗的武將,驟然面對這樣的戰局,也會驚駭不已,至少也要憂心忡忡。

詐敗這種戰術,并不新鮮,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盛行一時了,經典戰例不計其數。

被反復用了這么多次,武將們還樂此不疲,說明這個戰術自有其經典之處;而被用過這么多次的戰術,還有人中計,也說明這個戰術的實施中,有很多非人力所能控制的因素。

可不管怎樣,這個戰術的套路都是固定的,只要粗通兵法的人,對此亦了然于胸,詐敗,只是個開始,接下來的反擊才是致命的!

形勢已然逆轉,危機轉到了剛剛還占盡上風的一方頭上!

這就是戰爭的可怕之處,同樣也是其魅力所在。

“好一個散金詐敗,王鵬舉此人,果然是梟雄之姿!”危機臨頭,徐榮的神情依舊從容自若,只有變得愈發犀利的眼神,才能讓人稍稍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徐將軍,現在是夸獎敵人的時候嗎?軍陣已經亂了,咱們要敗了,要敗了!王羽此子實在太狡詐了,他怎么就舍得,那可是金銀珠寶啊!”

胡軫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眼前這一幕,勾起了他慘痛的回憶,他之所以從一軍統帥,淪落成了監軍,就是因為虎牢關下那場匪夷所思的慘敗。

那一仗,成就了王羽勇武無雙之名,也將他胡軫牢牢的釘在了恥辱柱上。

今天,舊事又重演了,王羽再次施展了讓人匪夷所思的詭計,這次,依然是大手筆!

前鋒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穿透了塵煙,撕裂了烏云,露出了太陽那張驚訝不已的臉龐。

陽光閃耀,照在那片剛剛經歷過激戰,被鮮血浸透的大地上,映射出了一片耀眼的光芒,仿佛陽光照shè的不是土地,而是一塊巨大的金磚一般!

胡軫想象不出,王羽到底扔了多少金銀財寶在地上,但他知道,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如果拿到西涼去,足以晃瞎那些貪婪的豪帥們的眼睛,讓他們口水直流,進而召集起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這么多錢,他怎么就舍得?

這么古怪的壞招,他怎么就想得出?

“徐榮,你不是天下無敵么?你不是軍略無雙嗎?快想辦法啊,這一仗不能輸,絕對不能輸啊!”胡軫絕望的叫喊著,喊聲撕心裂肺,如同餓極了的孤狼一般。

徐榮平靜的回答道:“胡將軍,你不要急,現在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形勢會好轉的。”

“會好轉?難道是等前鋒撿完財寶,重整隊列嗎?”胡軫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那些人撿東西的速度怎么那么慢?到一個地方,蹲半天也不起身?”

“也許是另有什么詭計吧。”

徐榮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話鋒一轉道:“可不管怎樣,他總是要反擊的,不然就只能借此舉脫身。他要逃跑,某奈何不了他,然而,依他的性格,是不會就此退縮的,他一定會反擊,他開始反擊的一刻,就是戰局再次逆轉的契機!”

“反擊會帶來轉機?”胡軫一臉的茫然。

徐榮并不解釋,而是直接發令道:“胡將軍,請你下令,讓你的部屬做好迎戰的準備。”

“某的部屬?”胡軫的反應有點慢,但終究還是回過神了:“哦,某的部屬都在兩翼,敵人擺的是偃月陣……徐將軍你的意思是……”

“來了!”徐榮目光一凝。

“嗚……”

連綿的鳴金聲突然一滯,然后如冰河開裂,峭壁倒崩,激揚的號角聲猛然響了起來,隨即,戰鼓聲再次連綿敲響,伴隨著戰鼓一起的,是雷鳴般的馬蹄聲和沖天的戰號聲!

“義之所至……”公孫越一馬當先,橫槊高呼。

“生死相隨!”兩千幽州輕騎同聲呼應,嘹亮的戰號聲沖天而起,壓倒了戰場上的一切雜音。

“蒼天可鑒……”公孫越揮槊前指,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胡軫的推測大錯特錯,幽燕輕生死,重義氣,既然來了,就沒有拋下戰友獨自逃生的道理!

生死相隨,決一死戰!

白馬之義,蒼天可鑒!

“白馬為證!”戰號聲達到最高峰,掃盡了滿天的云彩,將萬道陽光扯下了來。

陽光萬道之下,兩千輕騎,全力發動!

偃月陣的攻守轉換,是從側翼開始的,和刀盾兵的戰法差不多,用盾頂住正面,然后揮刀從側面斬擊敵人。

王羽的步卒沒能在正面頂住徐榮軍,但滿地的金銀財寶彌補了這個缺陷,徐榮的前軍已經徹底散亂,中軍也在瓦解之中,只有離得比較遠的后軍和側翼還保持了完整的隊形。

他們離的太遠了,三萬大軍鋪開在平原上,本就是一個龐大的隊列。何況,由于王羽攜百姓作戰的布置,在保護了王羽兩翼的同時,也將戰場進一步壓縮,拉長了徐榮前后軍的距離。

財寶再怎么誘人,光聽是沒用的,總要看到了才有足夠的吸引力。

所以,徐榮認為,此戰還有轉機,白馬義從發動反擊之后,已經開始撿財寶的前軍也許無法恢復秩序,但正在崩潰的中軍,就會開始恢復,更遠的后軍,則會徹底從動搖中清醒過來。

命,畢竟比財寶更重要。

現在戰局的關鍵,就在于能不能頂住從偃月陣的月牙處,迸發出來的殺機了!

對此,徐榮早有準備,胡軫的數千騎兵,被他布置在了側翼,與幽州軍遙相對應。

對付騎兵的最好辦法,本就是用騎兵反制。

“徐將軍神機妙算。”對于徐榮的布置,胡軫本有諸多的不滿。

這種戰場上,要側翼干嘛?他麾下的騎兵都是胡人,側翼離兩邊的營寨已經很接近了,那營寨里面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把胡騎放在這種地方,跟把狼和羊放在一起能有多大差別?徐榮偏偏還嚴令胡軫所部,不得擅自向營寨進攻。

天知道胡軫花費了多大力氣,才約束住了手下這幫胡虜。

許諾戰后讓他們在陽人城里樂幾天,董丞相會重重有賞,拿徐榮的威名嚇唬他們,最后胡軫難得的和這些野獸講起了道理:兩翼的平民都是窮人,他們的家當一多半都扔在洛陽了,沒什么油水……

若不是李儒事先反復的交代過,讓他臨陣之時,必須遵守徐榮的命令,胡軫才不會忍這口惡氣呢。

可事到如今,胡軫發現,徐榮又說中了,他每次都是對的。只可惜,他不是西涼人,而且還總是有一些古里古怪的想法,讓軍師感到警惕,丞相也不喜歡。

真是可惜了,口中贊嘆之余,胡軫在心里嘆了口氣。

胡軫上了馬,揮舞起了馬鞭,要去跟部屬匯合,這時,又聽得徐榮叮囑道:“胡將軍,切記不要追擊,須防有詐。”

“追擊?”幽州軍已經開始沖鋒了,時間緊迫,胡軫無暇多問,一頭霧水的被戰馬帶走了。

追擊?這還沒贏呢,怎么追擊?自己的騎兵數量雖然比幽州軍多,但打起來還真不好說。胡騎只是亡命兇悍,白馬義從的勇氣不比胡騎差,箭術和配合遠在胡騎之上。

連日來的前哨戰已經驗證了,在寬闊的戰場上,和白馬義從對戰,是很艱難的任務。要不是這個戰場非常狹窄,胡軫都說不清,自己有沒有勇氣迎戰,更遑論必勝的決心了。

不過,反過來說,若是白馬義從真的故技重施,這個戰場就將會成為他們的墳墓!他們根本跑不開,他們邊打邊撤的騎射本領也無從施展。

“前進……全速前進!”麾下騎兵已經得到了命令,整好了隊列,胡軫甩甩頭,拋開那些想不通的問題,揮舞起了戰刀。

“嗚……”號角聲響起,胡騎嗷嗷大叫著催動了坐騎。

對面的敵人從不正面作戰,讓他們吃盡了苦頭,損失了不少同族兄弟,現在,他們要報仇了!

兩支騎兵相向而前,馬蹄聲壓過了戰鼓,激起的煙塵遮天蔽日,驚人的景象,使得那些無心旁騖,專心撿寶貝的北軍士兵都抬起了頭。

萬馬奔騰!

仿佛兩股洶涌澎湃的波濤,起伏之間,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其磅礴的氣勢,雄渾的力量,都預示著,當兩軍相撞的那一剎那,爆發出的驚天力量將是何等驚人!

“上箭……”眼見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了百步,公孫越在馬背上直起了身體,揚聲高呼。騎弓的射程在五十步到八十步之間,對沖的速度太快,百步就已經是射程內了。

“舉盾……”胡軫下了一個截然相反的命令。

騎射,胡騎確實搞不過白馬義從,若是一對一,勝負可能會參半,但是一支軍隊對一支軍隊,那胡騎就只有挨宰的份兒了。他們不懂義氣,沒有人性,自然無法和以義字當先的幽州軍對抗。

胡軫想的很清楚,對shè打不贏,干脆就全心防御好了,就不信幽州人的肉搏能力也強的逆天!

“風!”

弩箭撕破空氣的嘯叫聲凄厲而刺耳,但戰果卻是寥寥,西涼胡騎將身體死死的伏在馬背上,斜舉著盾牌,幽州軍的隊列頗長,只能采用曲射的方式,對這樣的敵人,是無可奈何的。

“殺!”胡軫大喝。

依照他的了解,接戰之前,幽州軍應該還能放出兩輪箭,兩輪箭的殺傷有限,很快就該對方嘗嘗自己的厲害了。他斜舉著盾牌,在心里發著狠!

不過,料想之中的第二輪箭始終沒來,胡軫等了好久,終于忍不住的抬起頭來,透過前面十幾排的騎士,他愕然看到,白馬義從沒有繼續放箭,而且,他們已經完成了減速,正在轉身撤退!

這些家伙瘋了?

真有追擊的情況出現?

到底……是什么情況?

胡軫傻眼了,他搞不懂,幽州人在搞什么鬼,自己這邊的速度已經加到了最高,就算幽州人轉身再快,騎射再強,也無法從接下來的追擊中逃脫。這個戰場本身,也無法給他們提供迂回的空間。

可是,幽州人就那么轉身去了,好像先前把戰號喊得驚天動地的不是他們一樣……

自己應該怎么辦?按照徐榮說的收兵?還是……

“嗷嗚!”還沒等胡軫想明白個所以然,沖在前列的胡騎就開始嚎叫上了,敵人跑了,在這種情況下跑了,他們贏定了!

“殺啊!”胡騎潮水般涌動著,蜂擁而前,戰局脫出了胡軫的掌控。

再下一刻,他才終于搞懂,徐榮的話是什么意思,幽州人到底在搞什么玄虛……

居然,

竟然,

儼然,果然,所以然……

“王鵬舉,我先人!”胡軫再忍不住,高聲怒吼道:“一樣的招數你用兩遍,你當某是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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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章 滔天巨浪

“二將軍,你說他到底是不是豬?”

公孫越撇撇嘴,道:“他是不是豬某不知道,但某知道,他一定會跳進鵬舉賢弟的陷阱,因為他的手下是一群豬!”

“真的誒……他們真的勒馬停步了,哇,后面的撞上去了……亂了,亂了,徹底亂套了!這些胡種真不是一般的蠢,他們看不出來這是詐敗嗎?明明已經用過一次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二爺我阿,教你個乖。”公孫越哈哈大笑,得意說道:“西方的胡虜,簡稱西夷,他們崇拜一種龍,那龍阿,長得跟壁虎似的……”

“跟壁虎一樣的?那也能叫龍?西夷怎么這么傻?”公孫越的幾個親衛都湊過來了,雖然還在縱馬疾弛之中,可這些人的騎術都極高,跟在平地上也沒多大區別。

“都別打岔,聽某說完的。”

公孫越很不耐煩的擺擺手,繼續說道:“反正就是那么個東西,很強,會咬人,還會噴火,嗯,就是這樣。這種龍呢,有個癖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黃金珠寶什么的,它們最喜歡了,也不用,就是摟著睡覺,你們覺得,這玩意跟胡虜是不是一個模子的?”

“二將軍您這么一說,還真是……”

幽州軍的將士跟胡虜沒少打交道,什么烏丸、鮮卑、匈奴之類的,這些胡虜確實很喜歡金銀珠寶,但他們白勺部落里不用這些珠寶當錢,就是堆在家里好看。還有,胡虜也會殺人放火什么的,長的也挺挫……“西涼這些……”公孫越抬手朝身后指指:“也是西邊來的,西夷拜的壁虎龍,就是他們,所以阿,扔這些金銀珠寶給他們,他們就什么都忘了。”

“原來如此。”眾親兵恍然大悟,紛紛贊道:“二將軍,您真是博聞強記阿。”

“咳咳,”公孫越砸吧砸吧嘴,謙虛道:“某的記性倒是不錯,但這事兒阿,是鵬舉賢弟說給我聽的……”

“是鵬舉將軍阿,難怪呢。”

“二將軍,現在咱們怎么辦?”

“詐敗成功了,當然要回頭幹死這群豬!”公孫越不假思索的答道,緊跟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不用急,再跑一會兒,告訴弟兄們,把身上的寶貝都扔光,別心疼,反正等下兜回來的時候,這些東西也都是咱們白勺,跑不了。”

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一把珍珠,依依不舍的灑了出去,回頭看時,眼角還抽搐了幾下,這可都是錢阿!

“二將軍,其實不單是那些胡虜阿,屬下都不敢回頭看,怕自己一個忍不住……”

幾個珠寶不可怕,可怕的是遍地黃金,誰看了這場面,腦子也都會發暈的,就算是白馬義從這樣的精兵也一樣。要知道,幽州也是很窮的。

“誰不說呢……”公孫越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天知道鵬舉賢弟哪兒來的這么多錢,又怎么舍得拿出來打仗,要是換了自己,寧可跟敵人拼命,也不會灑錢阿。

“您說,要是有別人對咱們用這招,要怎么破?”

“簡單。”公孫越大手一揮:“告訴兄弟們,殺光敵人后,東西人人有份,大哥和某,都是講究人,弟兄們肯定信服!行了,差不多了,傳令下去,準備掉頭,殺光胡種,東西人人有份!”

“噢!”

……“都起來,上馬,別他娘撿了!”

“幽州人兜回來了,你們不要命了嗎?”

“東西就在這里,殺光幽州人之后,某分文不要,弟兄們人人有份!上馬,上馬阿!”

“有……有沒有聽某說話o阿,你們這幫該死的豬!”

公孫越的主意一點都不高明,胡軫想到了同樣的辦法,只可惜,這招一點用都沒有。

任胡軫如何聲嘶力竭的呼喊,用刀鞘和鞭子抽打著這群不聽話的家伙,都沒人理會他,頂多也就是那些被他打疼的人,會往旁邊讓讓,示意胡將軍:您是主將,這塊地方可以讓給您。

其實,公孫越這招的局限性很大,只有那種真正做到生死相隨的部隊,才能保持彼此間的絕對信任,西涼胡騎,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灑錢詐敗這招,點中了他們白勺死穴!只要不在同一個人身上反復使用,這招始終都會奏效,而且每次都是一發不可收拾。

胡軫對此有著無比深刻的體會。

胡騎們紅著眼睛,互相推搡著,發了瘋似的在地上摸索著,然后拼了命的把摸索到的東西往懷里揣,偶爾抬起頭,看的也不是正在前方不遠處再次調轉馬頭的幽州軍,而是地上那些亮閃閃的東西。

這其中,甚至包括了那些沖在最前排,勒馬時被后面的同伴撞倒,受傷的那批人。

胡軫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一個腿都斷了的家伙,掙扎著在地上爬行,撿到一塊翡翠時,臉上還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很顯然,對此人來說,精神上的愉悅已經戰勝了的傷痛,和黃巾力士的暴走是一個道理,只是起因不盡相同……胡軫沒見過黃巾力士,這場面看得他心里發毛。

然后,他想通了,這場騎兵戰已經敗了,擺在了胡人的貪婪和自私,以及沒腦子上。

同樣敗在了幽州軍的令行禁止上,敵騎毫不猶豫的灑出了懷中的珍寶,毫無保留!

同時,最讓胡軫窩火,也是最無奈的,他再一次的敗在了王羽的陰謀詭計上……這小子太壞了!

實地看過,胡軫才搞清楚,為什么前陣的士兵,一趴下就不肯起來了,原因就在于那些金銀珠寶。

泰山軍灑出來的金銀,不是金銀錠,而是金銀碎屑。這些碎屑都很小,小到地上稍有縫隙,就能鉆進去的地步。

現在已經是夏天了,河南大地上草木繁茂,這些碎屑躲在草間石縫里,偏偏又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讓人看得清清楚楚,想摸到就難了。

那些珠寶更坑人,尤其是珍珠。這玩意圓溜溜的,會在地上亂滾,經常會從一個兵的地盤,滾到另一個兵那里去,然后就會引發一場爭執,甚至一場小規模的混戰。

反正,胡軫算是看明白了,王羽處心積慮,他扔了這么錢,肯定是要達到目的才肯罷休。

跟這個壞蛋斗智?

算了吧,胡軫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撥轉馬頭,遠離這幫蠢豬,不要給這幫王八蛋陪葬!

反正還有徐榮在呢,那個倔老頭肯定有辦法將局面扳回來的。

向中軍處望了一眼,胡軫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了,徐榮已經將剩下的半個中軍與后軍整合在了一起,結合部稍微有些混亂,但不影響大局。幽州軍就算徹底擊潰了胡騎,也休想在嚴陣以待的北軍面前討了好去。

身后再次傳來了雷鳴般的馬蹄聲,仿佛催命的更鼓,帶來了死亡的氣息。胡軫快馬加鞭,加速逃離戰場。

那些撿得夠多的胡騎開始起身上馬,追在了他們白勺主將身后。

他們不傻,也知道幽州軍殺回來難以抵擋,不過,不要緊,反正撈足了錢,只要搶在其他同伴前面開溜就可以了,至于勝負……中原人的戰爭,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這場仗根本不應該這么打,先從兩翼的大營殺起多好?這幫肉羊以為逃出洛陽,就能逃出西涼人的手心了?

做夢!

遲早,他們會回來的,讓整個中原都在羌人的鐵蹄下顫抖!

“殺,殺!”

幽州軍在公孫越的帶領下,殺回來了,人尚未到,一片箭雨已經籠罩在胡騎們白勺頭上,將他們射得人仰馬翻。

沒有秩序的部隊,就是一盤散沙,在整軍而戰的幽州軍面前,毫無抗力。

幽州軍大概是整個中原,對胡虜的態度最為強硬,仇恨也最深的軍隊了。和他們白勺主將公孫瓚一樣,他們認為,只有死胡人,才是好胡人。因此,他們殺起胡虜來毫不手軟!

除了動作最快的那些胡人外,剩下的人都被籠罩在幽州軍兵鋒之下,不過,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對策,外側的人,開始向側翼的百姓大營沖了過去,這是他們早就看好的逃生之路。

“讓開,給老子讓開,你們這些該死的軟腳羊!”

不用故意做作,胡入們就釋放出了足夠的猙獰和血腥,入京之后的這段日子,哪個胡騎手上沒沾過司隸百姓的鮮血?若不是那個該死的王鵬舉,他們本來可以殺得更多,肆虐更久的!

“還不滾,想死嗎?”

可是,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樣了,盡管只是隔著一道薄薄的柵欄,但百姓的眼里面沒有恐懼,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打!”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打死這些胡種!”有人彎腰撿起了石塊,有人從柵欄上抽出了木棒,更多的人只是捏緊了拳頭!

“就是他們殺了俺爹,俺要報仇!”

“他們禍害了喜兒,喜兒死的好慘!”

“娘阿!看孩兒給您報仇!”

嘈雜的呼聲化成了巨大的聲浪,堅定而狂熱的凝聚在一起,萬人共一呼,響徹了整個大平原:“報仇!”

自中平六年七月,董卓帶兵入京開始,西涼羌騎在洛陽犯下了無數血案,罪惡滔天。

身在洛陽者,誰家沒有親朋好友慘遭毒手?

面對西涼大軍,百姓敢怒不敢言,但眼前的胡虜正被王將軍的鐵騎追殺,有何威風可言?

在儒家還沒有徹底統治中原的時代,在崇尚雖遠必誅大漢朝,即便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依然不是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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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章 鳳凰涅盤

李逸風,即為張邈出使的那個校尉,他受到的震撼是最大的。

他親眼見證過徐榮的兩場戰役,這兩場戰役的前半部分是相同的,不過,從己方開始敗退的那一刻起,形勢就迥然而異了。

在胡騎逃亡引發的驚變之前,他說不清哪一方更占優勢。

當時,戰場的形勢很詭異,徐榮的軍隊分成了三個部分,中前軍的一萬多人陷入了大亂,右翼的騎兵在幽州軍犀利的攻勢下覆亡在即,后軍卻重整了隊列。

看起來泰山軍一方似乎有機會獲勝,但兩次見證過徐榮的軍略后,李校尉卻不敢這么肯定。后軍還是前軍,在徐榮手里,都不會有太大差別,當初他能憑一萬多兵馬戰勝兗州聯軍,現在也有可能憑后軍的萬余人力挽乾坤。

而且,前軍的混亂也只是一時的,隨著財寶的減少,前軍將士會慢慢恢復理智,然后重新歸屬于徐榮的統帥之下。

反觀泰山軍這邊。

此刻,那位指揮能力很強的于校尉正在整軍,他的手段很高超,潰退中的敗軍已經有了重整旗鼓的架勢。不過,他能不能在敵軍之前恢復秩序,還在未知之數。

想想也是,如果人人都能在短時間內,讓潰退的軍隊重整旗鼓,那韓信也不會被稱為軍神了。這種戰術動作,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能決定勝負的,只有幽州軍。

他們的任務極其艱巨,要在擊潰西涼騎兵后,順勢擊潰徐榮的后軍。以徐榮的本領,這個任務的難度比于校尉重整旗鼓更高。

徐榮整隊的速度太快了,別說幽州軍被西涼胡騎耽誤了一陣子,就算沒受任何阻礙,就那么直沖過去,勝負也在兩可之間。

所以,敗局似乎已經無法挽回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不知去向的王將軍,會不會還有其他奇謀。

灑金詐敗這招,算是讓李校尉大開了眼界,他比公孫越了解的情報更多點,他知道王羽很有錢,王匡之所以得罪了那么多人,就是因為他在河內的橫征暴斂。

也正是因為這筆錢,袁紹才和王家翻了臉,本來其他人都以為王羽會用這筆錢招兵買馬,誰知道,他竟然一直留到了現在,一口氣全扔出來了。

能想出這種奇謀的人,肯定不會這么簡單的就認輸了,說句市儈點的話,這么多錢都花出去了,總得收回成本吧?

然而,任李校尉再怎么想,他也沒想到,王羽的后手是這個,在這一刻,他的心里,除了因王羽的深謀遠慮而起的恐懼之外,就剩下震撼了。

天意民心,

是天地之間最偉大的力量!

在這股恢弘龐大的力量面前,一切妖魔鬼怪都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沒錯,就是粉身碎骨!

最先越過柵欄的幾個胡騎首當其沖,還等他們沒回過神,想明白到底為什么綿羊變成了怒吼著的虎豹,就已經被飛過來的石頭砸暈了。

隨后,像是搗年糕似的,數以十計的木棒,爭先恐后的搗在了他們身上,鮮血飛濺,骨斷筋折!

毫不避諱飛濺出來的鮮血,數以百計的手搭在這些半死不活的胡人身上……

“殺胡虜!”

“報仇!”

轟天般的吶喊聲中,尸體四分五裂!

像是破堤的洪水一般,人潮沖出了營地,仿佛洪荒時代那場洪水再現,又仿佛不周山坍塌,天崩地陷的那一幕重演。

看到此幕的人,無不心神震顫。

正在追殺胡騎的幽州軍都駭然止步,飛快的調轉馬頭,避開了這股洪流;

眼中只有財寶的前軍將士,此刻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駭然回望;

胡軫以及跟在他身邊的胡騎則是魂飛魄散,拼命抽打著戰馬,生怕也步了同伴們的后塵;

相對這股洪流,徐榮的軍陣仿若一葉扁舟,在滔天巨之下,岌岌可危!

“王將軍竟然已經謀算到了這個地步嗎?”良久,李校尉終于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從胸中吐出了一口氣來。

勝局已定。

徐榮放棄一捏就碎的兩翼不攻,顯然是無法罔顧百姓的安危,這樣的人,會對百姓展開殺戮嗎?但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的民眾卻管不了那么多,右翼的人潮沖破了柵欄,左翼的人群也在騷動,零零散散的,已經有人越過柵欄,走向徐榮的軍陣了。

一旦被人潮卷進去,徐榮就算真是軍神轉世,他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這不是贏定了么?

除非……徐榮背棄自己的信念,對百姓動手,可即便是那樣,泰山軍的勝算也很大。

這種奇謀簡直……

“不,這不是王將軍的計謀,對他來說,這應該是個意外。”

“啊?”李村訝然轉頭,發現說話的是那個胖幕僚,沒記錯的話,王將軍非常器重此人。

“你不懂?呵呵,無妨,我說給你聽聽好了……”賈詡笑笑,語氣有些幽遠,臉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他總是以為自己是個梟雄,很多人也這么認為,其實啊,他離梟雄還遠著呢,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小毛孩子。”

“文……文和先生?”李校尉的下巴都要掉了,有幕僚會這么說自己的主公么?

賈詡自顧自說道:“他從洛陽城救了幾十萬人出來,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那些人都記憶猶新,以他的口才,想煽動這些人幫他沖陣又有何難?要知道,他在河東已經干過一次了……又何必搞現在這種勞而無功的計謀?”

“勞而無功?”

“也不能說勞而無功,否則,我事先就提醒他了,不過,他的計劃里,是沒這個的,那個自大的小子……”

賈詡的語速突然變得極快:“總以為自己是戰神,總以為自己能只手逆轉乾坤……眼前這位可是徐公卿!打敗了孫文臺,曹孟德這等宿將的徐公卿!哪有那么簡單就能打得贏?嘿嘿,幕僚么,總是要為主公拾遺補缺的。”

說著,他又笑了,笑容中滿是狡黠之意。

“先生你……”

“你別說出去啊,第一個喊打喊報仇的人,是我安排的。”

李逸風只覺得腦子里‘嗡’一聲,名震天下的王將軍身邊,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能跟徐榮戰得有聲有色的于校尉,就已經很讓人難以想象了;

眼前的這個胖子,這個胖子……還是人嗎?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他的智謀是何等的逆天啊!又是何等的毒辣啊!

老天爺,王將軍手下好像還有兩個很受器重的部將,那二位還沒出手,不過,從眼前所見就可以推測出,那兩個人也不是尋常人物了。

也就是說,這場戰爭才打到一半?

李逸風自己把自己給嚇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像個木樁一樣,完全沒注意,讓他震驚的二人對了一個眼色。

于禁有些疑惑,他先前已經有所猜測了,他懷疑那個驅民攻徐榮的計策不是出于王羽之手,那不合他的風格,倒像是賈胖子的風格。

可兩個當事人都不說,他也不是多事的人,可誰想到賈詡卻突然對一個外人說起此事。

別說出去?看那個校尉的臉色,他怎么可能不說?張邈問起,他能不回答么?

賈詡報之以微笑,卻不打算解釋。

如果他跟王羽保持從前的狀態,自然不好出頭,平白擔個心狠手辣的名頭,以后怎么換老板啊?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么,毒辣yīn狠的名頭,還是自己擔了的好,免得影響主公的光輝形象。

主公的形象越偉光正,大業就越容易開展,自己的榮華富貴也就有了保障,擔點罵名算啥?只是,這些門道卻不好向別人解釋,以免被誤解成邀功。

反正,以那個小主公的聰明勁,遲早會領悟出自己的良苦用心的,到時候,回報至少也是雙倍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贏得此戰。

有了自己的推波助瀾,這件事已經不是很難了,接下來,就看小主公的發揮了。

“漢升,這的確不是某的計謀,這幾天你都跟某在一起,某若是有所安排,你也應該聽到不是?再說,此計也奈何不了徐榮,倒是給你我打了掩護……說起來,這事確實有點怪,好像確實有個幕后黑手的樣子,難道……”

“奈何不了徐榮,將軍,此話怎講?”

“你看。”王羽抬手一指,黃忠循聲看去,徐榮的中軍,一桿黑色漢字大旗正迎風飄揚,獵獵生威。

一時間,他心神微微激蕩起來,耳邊傳來了王羽低沉有力的聲音:“這些百姓是洛陽的居民,不是黃巾軍,他們對這桿旗幟沒有仇恨,其實,就算是黃巾,他們對這桿旗幟的仇恨也不是那么深的。統帥漢軍的既然是徐公卿,就沒有道理會眼睜睜的看著民眾沖過來,而束手無策。”

“那么……”黃忠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打斷他的同樣是萬人齊聲發出的呼喊。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

這是讓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戰號,從漢武時代開始,貫穿了整個大漢朝四百年的歷史!

北軍,又名御林軍!

他們是大漢朝的第一強兵,曾經橫掃大漠,煊赫西域,將漢人不可辱的理念,揮灑四方,一直傳遞到了兩千年以后。

憤怒中的民眾遲疑的抬起頭,驚疑不定的看著那桿戰旗,亂世的折磨,讓他們幾乎忘記了這支強兵,但靈魂中的記憶,卻不可磨滅!

“出車彭彭,旌旗烈烈,天子命我,征戰四方……”

如同光輝歲月的再現,如同中興盛世的重臨,民眾徹底停下了腳步,年長者臉上已是涕淚縱橫。

“主公……”黃忠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掙扎,甚至還有一絲祈求的神色。

王羽神情堅毅,絲毫沒有因為黃忠換了稱呼而來的欣喜,他沉聲說道:“不,漢升,我們不是要摧毀這支強兵,而是要讓它在我的手里,如同鳳凰一般,涅盤重生!這才是對大漢朝曾經的英雄們,對大漢朝曾經的輝煌,最高的敬意!”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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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章 致命殺機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

戰號聲越來越響亮,仿佛天地初開之時,巨人盤古的大吼一般。

天地之間,被這股激憤昂揚之氣給填滿了,不由自主的用風聲相和,一起歌頌著傳說中漢軍英豪,一起回憶著那些永不磨滅的歲月。

漢軍雄武,

威播四疆,

壯哉羽林,

漢家兒郎!

王澤扔掉了手中的翡翠,任由那塊價值千金的珍寶跌落塵埃。這東西是他打倒了三個同袍,好容易才搶到手的,結果拿到手的歡喜勁還沒過去,就再次失去了這件寶貝。

不過他不后悔,或者說他根本沒察覺這些,他的胸口里像是被人塞了什么東西進去,又或者是有人在里面生了一把火,使得他滿腔的熱血都沸騰起來,直yù破胸而出。

御林……

這個詞離他并不遙遠,因為他就是其中一員,他也曾為了加入這支集萬般榮耀于一身的軍隊而欣喜欲狂過;他也曾充滿自豪和憧憬的,聽前輩講述著那些輝煌而燦爛的歲月;為了保家衛國的信念而努力拼搏過。

但是,殘酷的現實,和無情的歲月,抹去了這些榮耀,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終rì只為了軍餉能不能按時足量的發放,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而憂心忡忡。

榮譽?

那是什么?

然而,此刻,萬人共一呼的戰號聲,喚起了他心底的記憶,一股莫名的激動,突然讓他顫栗起來。

莫名的,他伸出手,看著那個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同袍,后者欣然伸出手,與他緊緊的握在一起,兩人誰也沒有再看地上的翡翠,亦或其他珍寶。

相視一笑中,仇怨頓消,胸中噴薄欲出的那股激昂之氣,終于不約而同的爆發出來。

“出車彭彭,旌旗烈烈,天子命我,征戰四方……”

他忘情的呼喊著,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桿看得熟的不能再熟的戰旗,突然變得生動起來,烈烈招展的起伏中,像是在向他和他千萬個同袍訴說著什么。

開始還是在齊聲高呼戰號,到得后來,幾乎整個戰場上的所有人都加入了呼喊,喊的內容也漸漸有了變化。

“我們為何而戰?”王澤看到,張瀟不知什么時候回到了戰場,站在一個小丘上,揮舞著拳頭,向周圍的將士吶喊著問道。

“大漢!大漢!”王澤本想上前去道個歉,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呼喝聲。

“我們漢家兒郎……”

“威武!威武!”不止他一個,周圍的人個個如此,狂熱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

“我們面對的敵人是……”

“叛逆!天下共討之!”

前軍的隊列開始恢復,士兵們在身邊最近的地方拾起了武器,按照rì常cāo練的那樣,尋找同袍,尋找自己的位置,士氣比開戰前還要高出百倍。

沒人會懷疑,陷入狂熱中的他們,可以將十倍百倍于己的敵人撕得粉碎。因為,他們的前輩就是這么干的!

“文,文和先生,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你快想想辦法啊!”李村被嚇壞了,他感覺心臟都快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一波三折?

不,這不是波折,根本就是逆轉,逆轉,再逆轉!

賈詡說民眾起不到作用時,他還有些半信半疑的,等到北軍的戰號聲一起,百姓停步,他才恍然大悟,對賈詡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然而,之后的演變就有點嚇人了,北軍士氣高漲,高漲到已經爆棚,這仗還怎么打?

于校尉已經整好了隊伍?沒用!先前打不過,現在更打不過!

幽州軍的位置在敵軍側翼?也沒用!沖陣的話,他們只會發現自己撞上了一塊鐵板!

還有開戰以來一直沒出現的徐校尉?他手底下頂多幾百兵馬,又能做些什么?

至于從潰退開始就不見蹤影的王將軍……李校尉很懷疑,這位王將軍不是跑了吧?不然他扔下大軍,干嘛去了呢?

現在唯一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這位智謀逆天的賈先生身上了。

摸摸下巴,賈詡不緊不慢的回答道:“我不是說過了么?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看主公的了。”

“可是,可是……”

“物極必反,適才民眾要是沖進去了,北軍就崩潰了,結果他們停下了,看在無知者眼里,這就是奇跡。”賈詡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家主公,就是個擅長制造奇跡的人。李校尉,你要是實在想做點什么才安心,那就閉上眼睛祈禱吧。”

“……”李村徹底說不出話了。

祈禱,祈禱有用的話,還要兵馬干嘛?

其實,如果他看到徐榮的臉色,他就不會這么想了。

“將軍……”幾個親衛都是一臉擔憂的望著主將,哪怕是以他們對自家主將的熟悉,也從未見過徐榮露出這般凝重的神色。

他們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形勢大好,民眾恢復了理智,正在離開戰場,返回營地,己方的軍隊士氣如虹,只待一舉擊破敵軍了。

至于胡軫和他那些胡騎?被滅了更好,這些禍害早就該死的干干凈凈了!

可是,主帥到底在擔心什么?竟然露出了這種神色?

“不應該是這樣……”徐榮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么,他只知道,王羽的計謀,不該是這樣半途而廢的手段。

當初他在洛陽,明明事不可為,可最終還是搞得翻天覆地,現在這樣……

如果說是百姓攻擊胡騎是個意外,那么依照對方的行事風格,若有什么后著,應該趁勢發動才對。此人有底線,但絕對不迂腐,否則他就不會這么布陣!

剛才沒發動,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對方怕局勢失去控制,徹底將百姓卷入戰爭;要么就是剛才的時機不對,或者王羽還沒準備好。

到底是什么?能讓王羽扭轉現在這樣的戰局?

徐榮覺得一股濃濃危機感撲面而來,事情不可能這么簡單就結束了,對方肯定還有殺招沒用,因為對方是那個王鵬舉!若是當真事不可為,他肯定會抽身而退,來個以退為進。

那一招,在徐榮的意料之中,但他也沒什么應對的辦法。

如果王羽就這么跑了,這里的十數萬百姓就會成為巨大的包袱,無論是將他們遷回洛陽,還是設法安置,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和資源。

這個包袱有可能將自己壓垮,不過,代價是沉重的,至少也會付出幾萬人的生命!

徐榮很慶幸王羽是個有底線的人,不像他最初預想的那樣殘暴,同時,這個認知也加深了他的危機感。

有殺招,一定有!

可到底是什么?

徐榮緊張的思考著,腦海如倒映星空的湖面,將戰場上的各種因素絲毫不差的映在其中,反復碰撞著,試著找出一條清晰線索,或者哪怕是一點點的征兆。

終于,他發現了什么……

他猛然抬頭,遠眺敵陣,急問道:“泰山軍的軍旗呢?”

“啊?回稟將軍,那旗不是……”親衛們都愣住了,遠方于禁已經徹底收拾好了潰兵,恢復了旌旗如林的姿態。

“不是那些旗!”徐榮的語聲更加急促,甚至前所未有的帶了一絲焦慮的味道:“是漢軍旗!前軍有奪旗的戰報嗎?”

“……沒有。”親衛們回望身后,又遠眺敵陣,忽然察覺到了什么。

己方士氣如虹,似乎跟對方沒豎漢字旗有關,若是對方也豎著同樣的旗幟,同袍們在軍陣中的鼓舞就不會這么順利,難道說……

“快!敵人已經潛伏到了我軍陣中……”徐榮腦中靈光一閃,終于意識到了危險所在!

毫無疑問,面對強敵,王鵬舉再次使出了自己的絕招……

借著剛剛百姓的掩護,他潛入了軍中,說不定還換上了北軍的服飾,他的目標……

擒賊先擒王,他要來直取中軍!

而且,第一目標不是自己,而是將旗!

“加派人手,守衛將旗!”徐榮的親衛應聲而動,對這位戰無不勝的統帥,他們的心里只有敬重和崇拜,不問理由,首先執行命令,這就是他們的作風。

“被發現了么?”王羽注意到了這個變化,然后,他提起了手中的長槊,沖著身后點點頭:“漢升,拜托了。”

“主公放心!”黃忠從背后取下了大弓,這是靈帝寶庫中最好的一把弓,現在,這把寶弓重見天rì,并且掌握在了最適合它的人手中,它要履行自己的第一件使命,有些殘酷的使命!

另外十名親衛默默的提起了低垂的武器。

徐榮的命令已發,中軍正陷入了極度緊張的氣氛,王羽等人的舉動在第一時間引起了周圍的注意力。

一個軍侯往這邊走來,

其他人注視著這個方向,

還有人交頭接耳的交談著,紛紛搖頭,臉上流露出了疑惑的神sè。

徐榮的兵馬是一支雜拼起來的軍隊,不認識的同袍很常見,沒有人會大驚小怪,不過,若是有人突然在中軍揚起了兵器,那就沒法不引起懷疑了。

徐榮的視線終于轉了過來,與王羽犀利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并且看到了讓他驚駭欲絕的一幕!

一個英武的少年,手持長槊,身后一個壯漢正拉滿了雕弓,鋒利的箭矢在陽光下散發著無盡的寒芒,指向處,正是那桿黑色的大旗!

徐榮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他猛地抬起了手,指向王羽,不,他指的是王羽身后的黃忠,張口欲呼!

親衛們注意到了主帥的動作,紛紛拔刀挺槍,就要上前;

其他士兵也都張開了嘴,想要用驚呼將心中的驚訝宣泄出來;

時間像是停滯住了一般,只有那柄雕弓的行動不受妨礙!

弓滿!

弦松!

箭離弦!

強勁的箭矢劃出了一道光弧,仿佛跨越了時間一般,起于雕弓之上,終結于旗桿正中!

狂風起!

將旗倒!

天下聞名的二人,于焉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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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章 一線之間

戰場上的聲音好像都消失了。

沖天般的戰號聲,戰馬奔騰的轟鳴聲,戰鼓聲,牛角號聲,全部消失了,歸于一片沉寂。

洛陽軍軍陣正中,那桿仿佛從遠古時代便一直屹立至今,恍若永遠不會倒下的大旗,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然后緩緩傾倒,帶著無盡的不甘與悲傷,落入塵埃,激起了滿天煙塵!

塵土像是受驚的鳥群一般乍然飛起,飛到空中后,才緩過了神,靜靜的看著搶了自己地盤的那個不速之客,沒有憤怒,只有哀傷,仿佛在哀悼一個時代的消逝。

“嗚……”嘹亮的號角聲在遠方響起,充斥在天地之間。

驚動了正被驚愕與哀慟之中的人們,當他們賅然回首時,正見一面大旗正冉冉升起,在當空紅日的映射下,發出了萬道光芒!

“國賊西來,禍亂京師,漢軍威武,奉旨討逆!”

泰山軍的軍陣徹底恢復了,不過,陣型卻有了變化,攻守兼備的彎月已經消失,代之的是一往無前的鋒芒!

突擊陣勢,鋒矢陣!

形勢,再次逆轉。

在于禁的指揮下,鋒矢陣沒有在第一時間就發動突擊,士氣的消長,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己方的優勢也還有進一步擴大的余地。

數千人的呼喊,怎么比得上萬人的?

上萬人的呼喊,又豈能比得過十萬人的?

兩翼營地的百姓沸騰起來,他們不由自主的加入了吶喊的行列。

禍亂京師的西賊,是所有入的噩夢,如果真的還有救星,除了眼前這支軍隊,這支由泰山英雄指揮的軍隊之外,還能是誰呢?

“漢軍威武,奉旨討逆!”

四面漢歌,逆轉就在一瞬間,關鍵就是那桿大旗!

“王鵬舉!”徐榮發出了開戰以來,甚至出道以來最高亢的怒喝。

“徐公卿!你還不降嗎?”王羽抬起長槊前指,他沒有急著動手。

若是可以的話,他當然更愿意來個擒賊先擒王,然后再放倒大旗,全面進攻。但他一直沒找到機會,外圍的陣勢在百姓的沖擊下,顯得有些松散,露出了一些本來沒有的破綻,但中軍附近卻沒有絲毫破綻,想要接近徐榮,就只能硬殺過去。

黃忠的箭術再強,也不可能隔著入墻射中徐榮,所以,他只能先解決大旗,然后再想辦法解決徐榮。

后方不需要他擔心,于禁的指揮才能,加上賈詡洞徹入心的造勢本領,眼下的形勢是順理成章的。

外圍形勢占優,己身旁邊卻是以寡敵眾,王羽千嘛要著急動手?

“降?降你這個禍亂天下的野心家?做夢!”事出突然,但徐榮對眼下的形勢也有著明晰的判斷。

勝負,就在一線之間,比的就是哪邊更快!

前軍能重整隊列,靠的本來就只有士氣,眼下氛圍上已是四面楚歌,形勢上也是被泰山軍和幽州軍兩面包夾,肯定是無法挽救了。

當然,幽州軍應該不會攻擊前軍,他們不會想不到后軍才是威脅,所以,現在的關鍵,就是在前軍徹底崩潰,或者應該說是泰山軍越過前軍之前,擒殺王羽!

他潛行到這里,固然鼓舞了泰山軍的士氣,同時也把他自己暴露在自己的兵鋒之下!

徐榮明白,王羽此舉不僅僅是逞能沖動,他看穿了己方的最大弱點,就是自己這個指揮者。王羽出現在中軍,自己的命令就無法順利傳達出去,沒有自己的指揮,又失了將旗,這支軍隊就是一盤散沙。

現在要比的就是誰的動作更快!

徐榮揮手斷喝:“殺!”

“殺!”周圍的士兵紅著眼睛沖了上去。

其他部隊離得遠,不知道軍旗傾覆的原因,所以心神受到了震懾。如果只是遠觀,適才旗倒旗升的情景,確實像是冥冥中的某種力量,為世人指明順逆的歸屬。

董賊是不是國賊?

勤王討賊有沒有錯?

洛陽軍是為誰而戰?

深層次的原因無從思考,但表面的原因,加上眼前所見的情景,就足以讓洛陽軍將士的士氣崩潰了。

當然,這只是對遠處的兵將來說,對中軍附近這些人而言,被敵人潛到了主將的中軍,眼睜睜的看著對方一箭射倒了將旗,這是莫大的恥辱,在最初的震驚過后,涌上各人心頭的,盡是熊熊的怒火!

如果不能將眼前的敵人挫骨揚灰,這股烈火就無法熄滅!

“要戰?那便戰吧!”王羽仰夭長嘯,不退反進,橫槊殺向了徐榮。

形勢已經逆轉,可面對徐榮這種敵人,在對方完全失去指揮能力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

鼓舞士氣,整頓隊列,以擺脫逆境?對普通武將來說,這可能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但是,對那些真正的統帥而言,這不算什么。

當年韓信在齊地背水一戰的時候,不就是上演了一遭潰軍反撲,反敗為勝的好戲嗎?

所以,王羽必須親自走這一趟,在徹底獲得勝利之前,就算不能擒殺徐榮,也要死死的纏住對方,讓對方無法指揮全軍。

出奇方能制勝,這就是王羽的奇謀。

親衛中分出了兩名,緊緊的跟在王羽的身后,他們白勺任務不是殺敵,而是替王羽護住側后,以免遭到暗算或圍攻。其余八人結成了一個圓陣,將持弓的黃忠護在中心,跟在了王羽身后。

如果用后世的特種小隊分工來說,王羽就是尖刀,而黃忠則是強力狙擊手,一近一遠,哪怕只是個十二人的小隊,也能給敵人造成足夠大的威脅。

靈帝寶庫中的寶槊,無論選材還是做工,都極其精良,尤其是在被王羽灌注了全身之力,瞬間爆發出來的時候,橫掃千軍如卷席也就不是傳說了。

平直的槊桿被巨大的慣性拗成了圓弧狀,只有親造這桿寶槊的名匠,才能準確的衡量出,其中到底蘊含了何等巨大的力量。

槊桿不是精鋼所鑄,但最上等的拓木,經過三年以上的反復泡制,其堅韌程度并不在精鋼之下。這一點很容易驗證,只要用刀斬上槊桿,就會聽到金鐵碰撞之聲。

這樣的槊桿,比起精鋼來說,更多了幾分韌性,威力更強!

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刀盾兵,深切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他們白勺進攻,完全是照著訓練cāo典做的,將整個身體都藏在盾牌后面,用全身的力量頂著盾牌,他們不指望自己有本事拿下天下無敵的王鵬舉,他們想的,只是盡量纏住對方,哪怕一招也好,從而給緊隨而來的同袍們營造出戰機。

然而,當他們聽到破空而來的呼嘯聲時,當他們白勺整個身體都感覺到了,與呼嘯聲幾乎同時到來的巨大力量時,他們發現,自己錯了,能被世人成為勇武無雙的人,自有其道理所在!

“嘭!”

一聲如擊重革的沉悶聲響!

兩聲戛然而止的慘叫!

兩名悍卒被王羽以一式橫掃千軍,直接掃得飛退數丈,狂噴著鮮血,撞在了其后蜂擁而來的人群之中。

如同下山的猛虎,王羽直入敵陣,一柄長槊像是分身萬千,化成萬道寒芒,漫天飛舞。

白馬義從的老兵說的沒錯,這種擁有多種攻擊方式的重兵器,比長槍更適合王羽的戰斗方式,揮舞起這把得自靈帝寶庫的寶槊時,王羽如虎添翼。

“阿!”

同時,人群后面,也發出了幾聲慘叫,幾名弓箭手慘呼著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捂著心口或喉嚨,頹然而倒。

黃忠比狙擊手更強,他的連珠箭可以集中射擊一個目標,也可以分取多個目標。他的首要目標,是那些弓弩手,以寡敵眾,遠程攻擊是最大的威脅之一。

王羽的小隊雖然人少,但作為主力的二人卻都是當世的頂尖人物,遠近結合,又豈是隨便百十個兵卒就能阻擋的?

勢如破竹一般,王羽迅速拉近著和徐榮之間的距離。

“將軍,退一退吧,這里太危險了。”徐榮身邊的親衛盡皆變色。

他們經歷過許多場大戰,也見識過諸多勇將,都不是膽怯之人,同樣,他們也聽說過王羽的名聲,但王羽的恐怖,依然遠超出了他們白勺想象之外。

光是王羽一人,還不足為懼,這里是北軍中軍,一人之力再怎么勇猛,最終也會被人海淹沒。然而,有了那個恐怖的弓箭手之助,王羽的威脅至少翻了兩倍!

要知道,軍旗的旗桿都是有碗口粗的硬木所制,想要將那桿大旗升起來,沒有十幾個人的協力,都無法做到。

結果……一箭斷旗!

那個弓箭手的實力可怕到了極點。

他的箭術不僅僅是威力強,而且shè速也快,像是不需要瞄準,也像是可以有身外化身,在短短的數息之間,那柄強弓送出的死亡之風,已經奪取了十數入的性命!

太危險了。

“退?往哪里退?”徐榮冷聲喝道:“左右聽令,結陣迎敵!打旗號,將中軍的情況通告全軍!”

“……喏!”眾親衛略一遲疑,最終還是聽命而去。很顯然,將軍已經徹底放棄了前軍,準備單以后軍迎戰了。

中軍遇襲的消息對軍隊士氣也是重大打擊,可怎么也比天意所向強,至少后軍的將士能夠鼓足勇氣作戰了。

這是最后一搏,沒錯,就是一場賭博。

是失去了指揮的后軍在王羽授首之前,擋住泰山軍的攻勢?

還是遠在大軍分出勝負之前,王羽就拿下了徐榮?

又或是在中軍的激戰結束之前,泰山軍就徹底擊潰了洛陽軍全軍?

包括王羽和徐榮在內,沒入知道答案,勝負只在一線之間。雙方能做的,就將所有的底牌盡數推上臺面,奮戰到最后一刻!

第一個活動起來的重要籌碼……是幽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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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章 最后一著

“沖陣,沖陣!”

公孫越縱聲狂吼,手中弓槊相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以騎射打擊敵人,擊潰敵人的士氣后,再發動全軍追殺,這才是幽州輕騎最擅長的戰術。不過,若是有人以為幽州人只會這個,那就大錯特錯了。

騎shè戰術奏效太慢,同樣無法適用于所有的戰局,對豪壯的幽燕男兒來說,一往無前的縱馬沖陣,才是最符合他們性情的戰法!

“鵬舉將軍正在奮戰,咱們不能落后,敵人的士氣已經崩潰,沖,跟著某沖!”

“跟著二將軍!”

“殺!”

主將的奮迅,徹底激勵了幽州軍的血性,他們揚聲狂呼,縱馬奔騰。

馬蹄聲的頻率超過了密集的戰鼓聲,饒是泰山軍的鼓手使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法讓鼓聲跟上幽州輕騎的節奏。

煙塵高氣,蓋過了升至中天的紅日。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在疾馳之中,義從們的松散陣型,變成了一個密集的魚鱗陣。

前幾排的騎士平端起了馬槊,后面的將士射出了最后兩輪箭之后,拔出了戰刀!

沖陣!

沖陣!

洛陽軍被幽州人的決絕嚇呆了,沒有了及時的軍令,他們心里空蕩蕩的,一點底氣都沒有,拿什么來抵擋這么恐怖的沖鋒?

就在這時,中軍終于傳出了命令,這次的命令不是以旗號的方式傳來的,而是由千百人的吶喊聲匯聚而成。

“中軍遭到突襲,保衛將軍!”

彷徨中的北軍將士心中忽然一動,像是抓到了點什么。

將旗的傾覆,以及敵人的吶喊,動搖了他們的信念,出生入死,到底為何而戰?

為了董卓?

笑話!就算無視大義,也沒人會對這個克扣自己軍餉,傷害自己家人的丞相表示敬意。

為了天子?

哪個天子?去年被廢,年初被鴆殺的少帝?還是被趕出南宮,只能當個傀儡的那位天子?保護他們的話,自己在這里做什么?回洛陽才對!

為了保衛朝廷?

朝廷控制在董卓手里面,對董卓的倒行逆施,朝廷何嘗起到應該有的作用?

除了數得出名字的那幾位直臣之外,有幾個人敢以生命為賭注,盡到自己的職責?

公卿們只知自保,縱然有些算計,也不是為了盡快將洛陽軍民從苦難中拯救出來,而是為了從董卓手里奪回權柄!

御林軍的戰號喚起了士兵們的信念,旋即又被摧毀,他們已經沒有戰意了。面對幽州軍勢若奔雷的沖陣,他們毫無抵抗之力。

然而,中軍傳來的呼喊聲終于將他們喚醒了,保衛將軍,在徐將軍的指引下,繼續獲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這就是自己這些人的使命!

矛戈再次林立而起,面對奔騰而來的鐵騎,北軍將士發出了不屈的怒吼!

“保衛將軍!”

“死戰到底!”

公孫越有些意外,但他已經沒有思考的余裕了。

戰馬在狂奔,攜帶著巨大的力量,只等著任意撞擊著一切可以碰得到的東西,摧枯拉朽一般,毀去一切擋住自己前進的障礙。即便他是主將,也阻擋不了這股奔流,只能讓這股奔流更加猛烈的傾瀉出來。

“殺……”

幽州軍齊聲狂吼,一個個象下山餓虎一般,帶著滿天的煙塵,卷入了洛陽軍的軍陣之中。

兩軍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最先將沖擊的力量釋放出來的,是騎兵的馬槊,和步兵的長矛。

馬槊占了優勢。

長矛更長,但步兵是被動的,他們沒有閃避的余地,更沒有選擇對手的權力,更重要的是,他們沒能及時豎起盾陣,只能和騎兵面對面的搏斗。

所以,只能期待對方自己撞上來,或者自己被對方的馬槊挑飛。

勢如破竹!

洛陽軍的軍陣瞬間就被打彎了,隨著騎兵沖的越來越快,彎曲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后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沖擊力,崩潰了。

“殺,殺!”

戰馬上的士兵揮舞著戰刀,長槊,任意劈砍挑殺,忙碌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隊伍中間的弓箭手則將一支支犀利無比的長箭往四周shè出,面對密集的人群,每箭都能奪去一條無辜的生命。

血肉模糊的戰場上,生命成了最卑賤的東西,隨時隨刻的大量消逝著。

“贏了!保持勢頭,直取中軍!”憑著多年的征戰經驗,公孫越下意識的做出了判斷。

“結陣,結陣!”不過,洛陽軍還沒有放棄,盡管失去了徐榮的指揮,陣列也已經崩潰,但戰場上卻無處不在的回蕩著這樣的號令聲。

“現在還想結陣?”公孫越冷笑著,想要指揮騎兵開始沖蕩,徹底瓦解對方的斗志。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了。

那些號令聲發揮了作用,被沖亂的士兵們本能的向號令傳出的方向集中過去,在公孫越驚愕的注視下,結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型方陣。

“怎么可能……”打了這么多年仗,公孫越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詭異的情況,但事情就這么真真切切的在他眼前發生了。

這些小方陣不足以擋住幽州輕騎的全力沖擊,但幽州輕騎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著最猛烈的勢頭,去沖垮每一個方陣,他們勢若破竹的勢頭不可避免的被延滯住了。

直取中軍的計劃,成了泡影。

“難怪鵬舉賢弟一直說,不到徐榮徹底倒下的一刻,就始終無法確保勝利,世間還真有這種事啊……”

王羽沒有聽到公孫越的感嘆,但他也有著同樣的共鳴。

“居然打到這樣還不肯放棄,真是個倔老頭。”抬腳踹翻一名刀盾手,手中長槊一挑一刺,連消帶打的干掉了一名長槍兵,王羽抬頭看去,只見徐榮的眼神依舊堅毅,毫不動搖。

“主公言之差異,勝負尚未分明,休說是徐公卿,就算是某,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輕言放棄的。”身后傳來了另一個倔老頭的聲音。

徐榮的親衛加入戰團后,王羽的突擊勢頭迅速被遏制住了。

這些親衛的身手倒不是特別高,但他們結成的陣勢非常堅韌,即便是王羽和黃忠合力,也沖突不破,無論多強的力量打上去,都像是打在絲網上一樣,能將其壓迫得后退,卻無法擊垮。

以寡敵眾的要訣,就是不能停留,否則就會陷入包圍之中。

王羽先前正是這么做的,以他的爆發力和黃忠的箭術開路,形成了難以阻擋的勢頭、現在勢頭被遏制住了,他們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苦戰之中。

“拿不下徐榮也無妨,反正他是無法指揮全軍了。”王羽苦中作樂道。

“難說……”黃忠搖搖頭,他的右臂已經開始發酸了,不得不換了左臂來開弓。

膂力再怎么強,連續開弓近百次也是極大的負擔。他不知道王羽還能堅持多久,但等到他氣力耗盡,只能加入肉搏的時候,這個突擊小隊離覆亡也就不遠了。

實際上,他能不能撐到氣力耗盡的那一刻都難說,十個親衛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個個舍生忘死,但激戰之下,他們的減員也很快,十個人只剩下四個了,很快就維持不住防衛圈了。

王羽用肩膀撞開一根刺向黃忠的長矛,橫槊將對方掃飛出去,口中大笑道:“不要緊,我們還有最后的殺手锏呢,公明應該已經發動了。”

“隔著近兩萬人的前軍?”黃忠在弓弦上連撥兩下,shè倒了兩名正在瞄準的弩手,苦笑一聲道。他可以左右開弓,不過連珠箭的技巧卻只能使到這個地步了。

幽州軍不能建功,山窮水盡,就在眼前。

“當然,他可是徐晃,長驅直入的徐公明!”王羽放聲長嘯,手中長槊風車般旋轉著,擋者披靡,將周圍清出了一塊空地。

“泰山王鵬舉,果然勇不可擋……不過,他也是強弩之末了。”徐榮身邊還有最后幾個親衛,這位名將并不以武藝見長,若不是這些親衛防衛得力,說不定他已經死在黃忠的冷箭之下了。

徐榮默不作聲。

“……將軍?”親衛遲疑問道。

“某已經使出渾身解數了,敵人還有什么招數尚未可知,如果有足夠分量的殺手锏,那么……”徐榮長嘆一聲。

中軍圍攻王羽不下,外圍的兵馬纏住了幽州軍,前軍敗局已定,但也阻擋住了泰山軍主力的前進道路。

看起來似乎很有利,但王羽始終不肯突圍的事實,卻讓他如刺在梗,徐榮知道,王羽不是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他喜歡冒險,但卻不會真的陷入死地,他還有殺招!

“公明請戰?現在就發動?”接到同袍傳遞來的訊息,于禁吃了一驚。

“徐校尉的態度很堅決……”

“他的部隊可是重甲兵,而且武器也是……”于禁沉吟不決:“這里距離徐榮中軍足有數里之遙,這……”

“文則,下令吧。”賈詡插話道。

“文和先生?”于禁遲疑著回顧賈詡,后者神sè肅然,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傳令,令徐校尉所部……”

于禁終于下定了決心。

徐榮的前軍也殘留了不少傳令兵,大多數人沒了斗志,但抵抗卻依然存在。而泰山軍在苦戰之后潰退數里,重整旗鼓之后,體力早已消耗殆盡,現在全憑士氣撐著呢,盡管擺出了全軍突擊的架勢,卻也只能緩緩推進。

本以為幽州軍能一舉建功,可現在看來……

也只有寄希望于徐晃了,雖然于禁不太明白主公對同袍那長驅直入的評價到底有何來由,但同袍的軍略武功確實讓人敬佩。

希望他能一舉建功,結束這場鏖戰罷。

“全力突擊,直擊徐榮中軍!”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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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16:48:18 |只看該作者
一四九章 勢不可擋

“披甲……”
哪怕是前線打得最激烈,陷入全軍潰退的窘境之時,泰山軍也始終保持著一支預備隊,在領軍校尉徐晃發令之前,他們甚至連盔甲都沒穿。

眼睜睜的看著同袍死戰,他們熱血沸騰;

戰局不利,他們激動請戰;

屢次請戰被拒,他們懊惱不已;

奇跡發生的一刻,他們只覺身體里有一座火山在蠢蠢欲動!

現在,出戰的命令終于來了!

士兵互相幫助著,用最快的速度穿起了盔甲,提起了沉重的兵器,然后,齊齊的看向了他們的校尉,期待著對方的下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命令。

沒錯,就是最后一個,這支預備隊是一支非常特別的軍隊,他們打仗只需要一個命令就足夠了,因為他們是……

“你們是誰?”士兵們等到的不是命令,而是一句突如其來的問話。

“白波?”問題勾起了回憶,有人下意識的回答道。

“泰山軍?”大多數人還是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新身份。

“勤王軍……”更多的答案涌向出來。

“是,也不是……”徐晃戴上了頭盔,這樣會使得士兵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也會變得很模糊,不過沒關系,這些都不重要,他只需要一個動作,就能將所有需要表達的意思,盡數表達出來。

他轉過身,高高的抬起了手臂,筆直的指向了正前方!

那里,黑色的漢字大旗獵獵生威!

“漢軍,我們是漢軍!”士兵們知道徐校尉要表達的意思了,隊伍中響起了一陣歡呼。

他們是白波,是造過反,不過,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領導他們的是小天師,無所不能的小天師!

小天師是大漢朝最忠誠的戰士,也是最寬和的人。

他不計較黃巾將士的過去,也不包庇那些為富不仁的豪強世家;

他代表了大漢朝最正義的力量,

他要帶領自己這些人開創一個清平盛世!

一個問題,一個動作,徐晃的陣前宣言簡單到不能再簡單,起到的效果卻無比驚人,他揚起了手中的大斧,筆直的指向敵陣,怒吼聲穿透了頭盔的阻擋,如同悶雷一般炸響!

“以漢之名,某命令你們,跟隨某,前進!”

“進!”

五百人爆發出了數千人的氣勢,即便沒有于禁的將令,泰山軍的將士們也不約而同的讓出了一條通道,震驚不已的望著這支突然出現的友軍。

他們完全想象不出,這些訓練時顯得很笨拙的同袍,平時脾氣也很和善,身材甚至有些瘦弱的同伴,怎么突然會爆發出這等驚人的殺氣!

白波軍中的精銳,放到泰山、丹陽的勁卒當中,就是很不起眼。不少老卒暗地里也在抱怨,埋怨主公怎么把最精良的甲兵委于一支弱旅之手,而不是自己這些老兄弟。

現在,他們明白了,這支所謂的弱旅,并不像他們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人畜無害,當他們全力爆發的時候,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們的去路!

“當!”目送友軍前進,一個刀盾兵用手中的刀敲擊起盾牌來。

他的舉動迅速感染了其他同袍,刀盾敲擊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很快連成了一片。

長矛兵、盾手用手中的長矛重重的頓在地上,連傷兵都在奮力的跺著腳,數千人制造的聲響壓倒了戰鼓和號角聲,轟鳴聲驚天動地。

“出車彭彭,旌旗烈烈,天子命我,征戰四方……”

震天的戰號聲中,泰山軍祭出了最后的殺招。

王澤死死的握著盾牌,滿心都是愧疚,中軍會被突襲,顯然跟他和他的同袍們的舉動有關,若不是他們攪亂了陣勢,又怎么會……

徐將軍被突襲了,沒了那位統帥,自己的日子會變得更好嗎?不,恐怕會更糟,必須保衛徐將軍,哪怕以生命為代價!

“保衛將軍!”身后傳來了張瀟激昂的鼓舞聲,王澤胸口一熱,也大聲叫喊了起來。

相同的吶喊聲,不停的回響著,壓倒了幽州輕騎轟雷般的馬蹄聲,振奮著全體洛陽軍的士氣。

張瀟在額頭上抹了一下,觸手處,一片濕滑,有血也有汗,他無暇理會這些,他只是緊緊的盯著不遠處的敵軍陣列。

敵軍也是強弩之末了,只要延緩他們推進的速度,就算前軍崩潰,也能給后軍爭取足夠的時間,有自己這些墨門弟子在,就算暫時失去了中軍的指揮,大軍也不會那么容易就崩潰的。

勝利,依然屬于矩子,屬于墨門,而不是那些罔顧天下蒼生的野心家!

這一刻,他信心十足。

然而,下一刻……

當泰山軍的陣列突然如波浪般往兩旁分開;

當戰號聲沖天般響起;

當徐晃持斧而前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之上;

當五百件皇家秘藏的甲兵重現天日,大放光彩之時……

張瀟駭然欲絕!

“奉旨討逆,降者不論!”

配合著徐晃及其部屬威風至讓人無法正視的出場,最后的攻心口號,從四面八方高漲起來。

張瀟呆呆的看著這支隊伍,連身遭的方陣崩潰了都沒發覺。

士兵們挺身而戰,結果被敵人殺得尸橫遍野。

這支部隊穿著最好的甲杖,持著最有殺傷力的制式兵器,仿佛一只鋼鐵巨獸一般,大嘴開合之間,利齒森然,殺機畢現!

面對敵人的攻擊,他們完全沒有閃避的意思,只是奮力抬起手中的巨刃,然后向下猛揮。

洛陽軍手中的刀槍,奈何不了京師名匠們精心打造的魚鱗甲,即便有少許人避開了盔甲最堅固的地方,傷到了里面的甲士,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木然的重復有些呆愣的攻擊動作。

呆愣,卻有效,巨刃之下,兵折骨斷,血肉橫飛!

開始有人轉身潰逃,這支甲兵的出現和表現,摧毀了他們最后的士氣。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直面生死的,他們只是普通的小兵,沒有無敵統帥的帶領,他們怎么可能奈何得了這種無法抗衡的敵人?

王澤卻在發呆,不單是他一個,不少跟他一樣的人都在發呆。

不是因為恐懼,他們的視線一直死死的盯在敵人手中的武器上面,這種兵器他們見過,而且知道其代表的意義。

“斬馬劍……”

中平五年,靈帝聽信方士之言,大發四方之兵,講武于平樂觀下。當時,皇帝親自披戴甲胄,騎上有護甲的戰馬,自稱“無上將軍”,繞軍陣巡視三圈后返回,將武器授予大將軍何進。

當時天子的儀仗護衛手中所持的,以及天子親手賜給大將軍的,正是斬馬劍!

還有,那些甲士身上穿的甲,跟天子儀仗穿的也一模一樣。對王澤這樣的老兵來說,眼前這一幕,讓他感覺時光倒流,回到了兩年以前……

唯一的區別,就是天子的儀仗站到了與他敵對的一方,他不能再象兩年前一樣,單純的以敬仰而尊崇的目光注視那支隊伍了。

“奉旨討逆……”

“奉旨討逆……”

兩翼的百姓也加入吶喊的行列了,看著眼前這支天子儀仗再現般的隊伍,王澤的斗志徹底消散了。

先帝的御衛都出現在對方那邊了,大義所在何方,還用質疑嗎?

泰山王將軍,的的確確是受到天子認可的忠義之臣啊!

至于保衛徐將軍……王澤相信,天子的親衛,是不會為難徐將軍這樣的忠勇之臣的。

“斬馬劍,御林鐵甲……”

聽著四周傳來的驚天動地般的吶喊聲,遠遠望見前軍如波開浪裂般向兩邊翻轉,讓出一條百多步寬的通道來,徐榮突然揚聲喝問道:“自那場演武之后,宮中武庫就發生了一場火災,一批最上乘的兵甲就此消失,原來卻是被先帝藏起來,然后輾轉落在你的手上了嗎?”

“天意人心!”

王羽用槊柄砸開一面盾牌,一腳踹開那個刀盾兵,借力閃身到黃忠身前,用身體替對方擋了一箭,這才騰出空當來回答徐榮:“先帝在天有靈,亦屬意某來拯救天下蒼生,重興大漢,徐將軍,你此刻不降,更待何時?”

王羽的十個親衛已經戰死了八個,剩下的兩個也是多處負傷,黃忠早就丟下了弓箭,拔刀應戰了,看起來已是窮途末路。可從王羽身上,卻看不到半點挫敗的情緒,他揚聲而笑,仿佛現在被圍攻的是徐榮,而不是他自己。

徐榮不接王羽話茬,他注意到被王羽擋住的那支羽箭,沒有刺進去,而是掉落在地上,于是微微頷首道:“先帝的護身軟甲,原來也在你身上。”

“何止這些?”王羽與黃忠交換了一下位置,一槊橫掃,架開了幾根長矛,順勢還刺倒了一名長矛手:“某的手中長槊,漢升射斷大旗的寶弓,又有哪件不是先帝所賜?徐將軍,你還不降么?”

“你將這支甲兵藏到現在,自是要一擊致命,這支甲兵也確實甲堅兵利,帶兵的將領更是勇不可擋……如果他們能沖到我軍陣前,我軍自無法抵擋,待幽州軍被解放出來,兩下合力,我軍唯有敗亡一途……”

徐榮依然不答,反而分析起了戰局,只聽他話鋒一轉道:“不過,他們發難的太早了,也許不是你交代的,而是代你指揮的那位部將,甚或領兵的這位勇將的主意。”

王羽朗聲長笑:“文則、公明都有上將之才,戰局如何,該當如何行事,自有他們自行判斷,何須某事事叮囑?他們認為可以,就發動了,誰的主意,很重要嗎?勝也好,敗也罷,正應了那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上位者最吸引人的優點,想到王羽一而再再而三,既有誠意的招攬自己這個無名之人,黃忠心頭一熱,疲憊的四肢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新力,手中刀光暴漲,慘叫聲中,正圍攻他的幾名士兵濺血而倒。

得了這個難得的空隙,黃忠更不遲疑,右手棄刀,在腰間一抹,左手反手取弓,做了一個鷂子翻身般的動作,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停下來的時候,五支烏龍鐵脊箭已經搭在了弦上,森寒的箭矢直指徐榮,殺機畢現!

“保護將軍!”親衛們大驚失色,紛紛舉盾上前。沒人會懷疑,這會是何等石破天驚的一箭,射斷大旗的箭矢,就是這種箭!

此箭,有破甲破盾之威!

黃忠的暴起連王羽都有些意外,但徐榮的神色卻絲毫變化都沒有,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波動:“此戰的勝負,就在于那些甲士,他們若是沖到我軍陣前,我軍必敗,若是半途氣力不支,就是王將軍你敗了。”

“那也未必!”黃忠冷聲道:“在此之前,還要看過黃某此箭之威!”

“將軍箭術驚人,或可殺榮于此,但將軍久在之后,暴起發難,一旦此箭不中,或者榮只傷不死,將軍可還有再戰之力?群起圍攻之下,王將軍神勇無敵,或可無恙,將軍您……”

“醉臥沙場,固所愿爾!”黃忠神情不動,眼中殺機一閃。

眾親衛神情緊張至極,擋在徐榮面前的已經有好幾面盾牌了,但這位箭手的箭術太過驚人,就算是盾牌,也未必能擋得下這驚天一擊。

“慢!”王羽突然抬手按住了黃忠即將松弦的手。

目視黃忠,示意對方稍安勿躁,王羽轉向徐榮問道:“徐將軍似乎有什么提議?”

“王將軍若認可榮的判斷,可敢與榮賭斗這一場?”

“徐將軍要怎么賭?”王羽失笑,穿越以來,一向都是他與別人打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找上他。

“賭你的兵!”徐榮抬手一指,遠處徐晃的兵馬已經潰陣而出,正往后陣殺來。

“他們若是能在兩刻之內趕到我軍陣前,這場仗就是榮輸了,要殺要剮,任你處置。若是趕不到,就是將軍你輸了,榮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釋了兵權,安頓好百姓,回泰山老家,放棄爭天下的念頭即可!如何?”

“哈哈……”王羽仰天大笑:“徐將軍,你是故意讓某嗎?你難道沒猜出……”

“猜到也好,沒猜到也好,”徐榮搖搖頭,向戰場各處一一指點道:“御林軍,雍州邊軍,幽州鐵騎,丹陽勁卒,泰山兵,河內郡兵……無一不是大漢的好兒郎。”

回過頭來,他目視黃忠,道:“還有如貴屬這樣的忠勇之士,既然勝負已然系于一軍一將之身,無論他們是什么人,這場戰爭都可以停止了,忠義之血,沒必要白流……某唯一的請求就是,請王將軍不要為難某麾下的將士,任他們去留,如何?”

“將軍!”

徐榮的親衛聽出了不詳的意味,自家將軍這哪是在打賭,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啊,就算那支兵馬真的沖到陣前,還能有力氣廝殺嗎?就算有,他們來得及趕在王羽支持不住之前擊潰洛陽軍嗎?一切都是未知之數啊!

“便依徐將軍。”王羽緩緩壓下了黃忠的手,讓箭矢指向地面,徐榮的確已經沒有戰意了。

這場仗再打下去,就會演變成大規模的混戰,傷亡將會數倍于前,所以徐榮明知自己在河東的作為,甚至也猜到了徐晃所部的身份,可他還是開出了這樣的條件。

中軍的激戰,是整個戰局的關鍵,這里的廝殺忽然停止,影響迅速波及開來。

從洛陽軍的中軍開始,詭異的平靜向周圍擴散著,很快影響到了正在纏斗之中的幽州軍。

公孫越揮舞馬刀的手停在空中,茫然四顧,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于禁率領的泰山軍也停止了前進,他們不知道那平靜代表著什么,是徐榮已經……還是主公……無論哪一種情況,也不會出現這么詭異的情景,總得有人緩緩,有人怒吼才對啊?

漸漸的,戰場上只剩下了重甲步兵們的腳步聲,他們沒有接到停戰的命令,所以,他們的任務就是向前,再向前!

除了死亡和主公的命令,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們的前進,強大的敵軍不行,遙遠的距離也不行!

一往無前!

長驅直入!。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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