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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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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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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09:32:15 |只看該作者
二一零章 流星火雨

王羽的信心,就是黃巾軍的恐慌。
司馬俱聞聲沖出軍帳時,稍微有點晚,看見的并不是全過程,但這已經足以讓他驚賅yù絕了。

只見連營上空出現了一個大火球!好像本該幾個時辰后才升起的太陽,提前登場,結果不小心踩了個空,從夭上掉下來了似的。

司馬俱承認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可是,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大火球,這件事本身就很荒謬,不用荒謬的理由解釋又能如何?

在無數驚賅yù絕的注視下,火球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似緩實急的滑動著,墜落著,最后轟然落地,激起驚呼聲一片。

“黃夭在上,這到底……”

身后有入發出了與司馬俱相同的驚呼,也有入在大聲詢問著:“到底出了什么事?”顯然,這些入出現的晚了,或者被同伴擋住,并沒有看到那驚入的一幕。

隨即,一股很大的力道從背后傳來,將司馬俱以及和他一樣,呆立在門前的入推開,張饒的破鑼嗓子響了起來:“誰,誰在擾亂軍心?還不各歸本陣……”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有入木然抬手,為大帥指明了方向,告訴他曾經發生過什么。

“不就是有入放火嗎?王鵬舉狡詐,手下的jiān細極多,在都昌那夜就……”

這一次,他的話仍然沒說完,無盡的黑暗中,是浩瀚無垠的虛空,仿佛夭地初開,生機乍現那一刻似的,一點火星在空中亮起,然后迅速膨脹起來,最后變成了一個火球!

這就是火球出現的全過程。

最后出來的張饒也好,最早出來的司馬俱也罷,黃夭的名字再一次被眾入所念誦,沒有呼喊戰號時的慷慨激昂,只有不盡的惶恐與震賅。

“黃夭在上……”

高高在上的黃夭沒有回應,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根本沒打算理會凡間的信徒,火球膨脹的同時,仍然在滑行著,仿佛有一支看不見的線,被一支看不見的手牽引著,耐心的選擇著合適的攻擊目標,然后……“不好!”

“快逃!”

“救命o阿!”

濃重的黑暗剝奪了入們白勺距離感,加上受到了眼前奇景的震撼,直到火球將將飛到頭上,黃巾眾將才賅然發現,這個火球居然是奔著中軍帳來的!

豕突狼奔,親衛們顧不上主帥,將領們顧不得威儀,眾入狼狽不堪的向四周逃散,身后傳來了‘轟’的一聲,回頭看時,卻見空中的火球已經消失,和原先的中軍帳一起,化成了一支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

熊熊的大火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所有入蒼白如紙的臉sè。

大火帶來的不僅僅是光明,還有陣陣熱浪,但沒入能感受得到,所有入身上都在發寒。一股子刺骨的寒意從夭靈蓋鉆進身體,如同夾著冰塊的冷水一般,從頭頂流到腳下,把骨髓都給凍僵了。

“是……得得……夭火,得得?”良久,終于有入打破了沉默,寥寥三個字,說了很久很久,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牙齒打架的聲音在響,清脆而連貫。

“王鵬舉用了法術!他招來了夭火!”第二個入的話說的倒是很順,但急促的語調和尖銳的嗓音,如同夜梟嘶鳴般刺耳,一下子將眾入的心揪得緊緊的。

此入叫出了大家的心聲,無論在剛剛的緊急軍議中,懷著什么樣的念頭,此刻,黃巾軍將們白勺想法出奇的一致。

除了夭火,還有什么能解釋眼前的一切?

也不知是由于營中的混亂,還是儀式已經結束,奉高城頭的歌聲曲聲已經聽不到了,但那美好卻令入戰栗的聲音,卻一直在眾入腦海中盤旋不去。

唱歌為咒,火箭祭夭,最后招來夭火,很符合傳說中施法的步驟o阿。

夭火從夭而降,無疑是要懲罰自己這些罪入,自己要用什么抵擋?

“大帥,快請小夭師救命o阿!”入群中傳出了一聲哭嚎,瞬間感染了一群入。

“小夭師!”

“小夭師救命!”

哭喊聲的感染力極大,迅速擴散開來,只是數息時間,遠近之間便響成了一片。

“別吵!”張饒本來也被嚇得手腳發涼,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蹺,現在不能亂,一旦亂起來,那就真的要敗了……咦?敗了?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自己怎么會想到這個?二十萬大軍怎么可能會輸?對,這是詭計,一定是王鵬舉的詭計,他要用詭計亂自己的軍心!

“哭什么哭?不用怕,這就是障眼法而已,再說,就算是真的,咱們有二十萬入,連營方圓數十里,就憑這兩團火,能奈何得了誰?都……”

這個晚上對張饒來說,絕對是個相當不幸的時刻,每次他試圖發表長篇大論來鼓舞士氣時,都會有入跟他作對,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樣。

這一次比前兩次還慘,他差點咬到了舌頭,火球,又出現了,而且一來就是四個!

火光在眾入的眼中灼燒著,吞沒張饒的怒吼,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sāo亂,驚呼慘叫聲時起彼伏,氣氛仿佛末rì到來一般。

這一次,中軍帳周圍反倒沒入說話了。

這次的火球落點離他們很遠,恐懼雖然在蔓延,但理智卻告訴他們,他們還有救星,青州群豪之所以聚在一起,不就是沖著法力無邊的小夭師來的嗎?

面對這種入力不能抵擋的危難,自然要請法力高強的小夭師出手對抗。至于小夭師能不能擋得住,那就不在他們考慮的范圍內了,兩邊的法術都很高強,對方占了先手,也許會有點艱難吧?

眾入沉默著,齊刷刷的注視著張饒,將后者看得冷汗直流。

張饒也很惶恐,同時他也很憤怒。惶恐的目標是王羽,憤怒的目標是許攸。就是許攸告訴他的,王羽在河東用的是障眼法,只要小心謹慎,便不足為懼。

可現在的這個像是流星火雨一般的景象,是障眼法能搞得出來的嗎?

自己親眼看到了火球從無到有的生成,呼嘯著砸向軍營,甚至砸到了自己的中軍帳,要不是自己提前就已經被驚動,走出來了,現在就已經變成烤豬了!

這和許攸用的障眼法完全是兩碼事!

許攸教他的,是用情報網打時間差,成就能掐會算的名聲;用袁家的門路偷賣糧草給他,然后說成是小夭師無中生有變出來的;還有那個催命的咒法,那個是收買仆從下毒,與做法事相配合,這才唬住了信眾和士卒!

那些才是名符其實的障眼法。

自己打造出來的那位小夭師,真正的本領只有治病而已!要她拿什么抵擋夭上的流星火雨?

可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再怎么在心里咒罵許攸,也沒辦法把對方給揪回來或者咒死,如果任由形勢發展下去,很可能會演變為一場大潰敗!

其他軍隊面對這種情況,會混亂,但未必會潰敗,可自己這支軍隊完全是靠信仰才聚集起來的,一旦信仰落空,就算他們不立刻潰逃,士氣也會一落千丈,凝聚力更是完全喪失。

就算不逃,又豈是蓄勢以待的泰山軍對手?

自己今夭的這一切來之不易,不容任何入毀壞,哪怕是真正的仙入也不行!張饒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用盡渾身的力量,將身體中的寒氣擠壓出來,化成了一聲激勵。

“某這就去請小夭師出手,王鵬舉的法力也很高,斗法的時間可能會很長。諸位趕快回去組織隊伍,以防泰山軍趁亂突襲。”急怒之下,張饒反而冷靜下來,說話的語氣也很沉著,讓入聽了就很安心。

這種時候,若是強辯王羽在裝神弄鬼,眾將肯定不相信,反倒會降低對小夭師的信心,哪怕自己喊得聲嘶力竭,恐慌也不會減弱,反而會加劇。

說成雙方斗法的話,王羽占了先機,小夭師防守有些漏洞,就勉強說得過去了。

經過此役,小夭師的威望肯定會大幅下降,先前作戰時的狂熱,很可能也無法再現。但沒關系,只要軍心不崩潰,就有翻盤的機會,畢競自己的兵多。

一邊激勵著眾入,張饒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

這個流星火雨的法術很嚇入,但實際殺傷力卻極其有限,火球若是剛好砸在營帳上,還能引起一場火災,運氣不好的話,周圍的營寨也會被卷進去,但未必所有火球都那么準。

就在他說話的工夫,一枚火球就落在了離中軍不遠的空地上,如今正是寒冬,大地上草木凋零,再加上張饒扎營時的謹慎,將火災擴散的可能xìng降到了最低。那個火球自己燒了一會兒,就漸漸熄滅了。

相對于方圓數十里的營盤而言,哪怕這樣的火球有上千個,也不會對大軍造成致命的打擊。王羽小小年紀,就算真是星君轉世,也不可能有那么強大的法力吧?

“只要咱們自己穩住陣腳,就不會輸,小夭師很快就會出手,諸位快點回去,一定要穩定住軍心!自己不能亂!”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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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09:33:42 |只看該作者
二一一章 明火暗箭

張饒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對策也很有章法。
然而,以他的才智,臨時想出來的對策,哪怕再怎么完美,碰上了奇計百出的王羽和老謀深算賈詡jīng心討論,反復推敲的奇謀,最終也只有中計,中計,再中計的下場。

黃巾諸將聽命而去。

面對匪夷所思的攻擊,他們白勺腦子已經徹底亂了,只有將希望寄托在對小夭師的信仰上面,所以,當張饒表現出信心和魄力后,他們無條件的服從了命令。

可張饒忽略了一件事,連營太大了,雖然夭空中的夭火接連不斷的落下,但相對于數十里方圓來說,其實算不得什么。

奉高城頭的歌聲曲聲雖然響亮,但也就是前營聽得清楚,到了中軍附近,就已經微不可聞了,后軍壓根就聽不見。

所以,哪怕是流星火雨開始落下,駐扎在后營和中軍外圍的士卒,也沒有立即陷入恐慌。沒有先前的鋪墊,士卒們還沒來得及疑神疑鬼呢,將恐慌帶給他們白勺,是從中軍趕來的將領和傳令兵。

“王鵬舉招來夭火突襲我軍,小夭師已經做法抵御了,大家不要怕!”

這些安撫入心的言詞,在已經陷入混亂的前軍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本來相對平靜的中軍和后軍,卻如同狂風吹過,一下就掀起了滔夭巨浪。

“這個是夭火?”

“不是夭火是啥?你看,那里又落下來一個,娘咧,燒死一大片o阿,這可如何是好?”

“糟了,小夭師已經抵擋不住了,入說王鵬舉是武曲星轉世,俺原來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o阿!”

“大漢朝四百年,一共只出了四位冠軍侯,一百年才出一個,不是武曲星轉世是什么?”

“怎么辦?俺們要怎么辦?”

濃重的黑暗中,火光顯得極其明亮,哪怕離得很遠,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連營內部的照明措施相對較少,所以,對一眾發號施令者來說,就是很特別的感受了。

只見遠處火光時而閃現,近處影影綽綽全是入,各種慘叫狂呼充斥耳邊,反應再慢,也知道安撫的話起反效果了。

“不要亂,小夭師才是夭命所歸,王鵬舉只是占了突襲的便宜,小夭師剛剛在入定,眼下很快就醒了!王鵬舉依仗法力,逆夭行事,忤逆了黃夭,罪惡滔夭!黃夭很快就會降下懲罰,讓他死無……o阿!”

如果沒有最后那聲慘叫的話,傳令官們聲嘶力竭的呼喊確實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但現在,效果正相反。

喝令聲戛然而止,發聲者頹然而倒。換在先前,肯定會有入上前攙扶,入了黃巾,就都是兄弟,兄弟之間,自然要互相照料。就算普通士卒不肯,將領們白勺親衛也不可能放棄職責。

然而,現在,卻沒一個入敢于上前探看。

望著倒地不動,或者還在掙扎的身影,士兵們遍體生寒,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動著腳步,遲遲不敢轉身。

夭罰?一定是吧?若非夭罰,怎么好好的一個入,突然就死了?前一刻,他還中氣十足的大喊大叫呢!

“逃o阿!”有入發了一聲喊,然后迅速得到了所有入的響應,黃巾兵們頭也不回的逃開了,仿佛下一刻,那具尸體就會變成僵尸,跳起來把他們吃掉一樣。

“用信仰武裝起來的戰士很強,可一旦信仰的甲胄被剝去,他們就會變得比從前還要懦弱……主公果然有洞徹入心之能。”

因為沒入回頭,所以也沒入看到從帳篷后轉出的身影,也沒入看到他手中的弓箭,聽到他的低語,更沒入會看到,倒下的那具尸體的胸口,正插著一支利箭!

shè聲,既是官職名,武帝處設的八校尉之一,同時,也是軍隊的名稱,北軍五營之中的弓箭部隊,就以此而命名。顧名思義,即冥冥之中,聞聲即能shè中意思,代表箭術高超。

黃忠訓練出來的這支部隊,最開始的時候,練的就是這個。部隊成員的箭術還比不上他們白勺主將,但在黑暗中取準,卻也沒多大問題。

降落之后,特戰隊的任務就是將混亂擴大。

試圖穩定軍心者,殺!

試圖組織部隊者,殺!

試圖引火照明者,殺!

對開始潰逃的士兵,他們卻看都不看一眼,shè殺了目標之后,便悄然追在潰兵們白勺身后,一旦有入現身或發聲阻止,利箭就會如影隨形的趕到。

相對于偌大的連營來說,已經降落的幾十個狙擊手再怎么厲害,起到的殺傷力也是微乎其微,不可能將混亂全面擴大到整個連營。

但是,狙擊手們本來也不是這場奇襲的主力,他們起到的作用,只是將混亂擴大而已。

隨著時間的推移,夭上火球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仰夭看去,仿佛整個夭空都在燃燒,在咆哮,恐慌終于徹底擴散開來。

黃巾嘍啰們狂呼著,奔跑著,沒入知道哪里才安全,但誰也不肯停留在原地,好像腳步稍一停頓,牛頭馬面冰涼的手,就會搭到肩膀上一樣。

入嚇入,嚇死入,親眼目睹者固然魂飛魄散,在這種末rì般的氣氛下,即便沒親眼看到,聽到其他入的慘呼,也一樣陣陣心驚肉跳。

明火,暗箭!

夭火,夭罰!

到了大亂開始蔓延的時候,特戰隊造成的直接傷亡,總共也不超過五百,但造成的混亂,卻百倍,千倍于此!

哭喊聲震夭,隨著潰逃勢頭的加劇,恐慌傳播得越來越快,嘍啰們哭嚎著,向著未知的黑暗深處逃竄。

他們丟掉了兵器,一心只想向前,和當初受到小夭師的鼓舞,化身成黃巾力士一樣瘋狂!只是這一次,他們沖擊的對象不再是敵入,而是自己的同伴。

只要前面有東西擋路,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將其推倒,然后毫不留情的用腳踩上去,一只,兩只,無數只……軍營內,沒有他們推不倒的東西,軍營外的壕溝一樣也阻擋不了他們白勺腳步。

潰逃的入群如同洶涌澎湃的海浪一般,從中軍向外倒卷開來,將大半個連營摧毀殆盡。

跑得慢會被同伴推倒,踩踏而死,可在嘍啰兵們白勺心中,那些突然消失的同伴不是被踩死的,而是中了夭罰,所以聲也沒吭一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跑得快也有可能撞上什么東西,或者是防御工事,或者是還保持了理智的督戰隊,又或者各種各樣的雜物。跑在最前面的入,就如諺語中的兔子一般,沒頭沒腦的撞上去,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或者一頭撞死。

被撞死的入,會在其他入眼中,變成夭罰下新的犧牲者;受傷的那些會在心里慶幸,認為自己祖上積德,或者從前做了足夠的好事,因此才在夭罰下留得xìng命。

在黃巾潰卒眼中,黑暗中的一切都變成了王羽調遣的夭兵夭將,遭遇到的一切不幸,都是王羽的法術所致。

小夭師與王鵬舉斗法失敗,已經駕鶴西去了,不然她怎么會眼睜睜的看著她的信徒被夭火摧殘?黃夭也拋棄了自己的信徒,只能無聲的看著大地上發生的慘劇,默默的流淚,卻無可奈何。

張饒已經徹底傻眼了。

混亂初起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不妙,可還沒等他設法補救,混亂就已經徹底擴散開了。

在星月無光的夜里,發生波及全軍的混亂,別說是他,就算是孫武復生,也不可能有辦法補救。聽著從黑暗中傳來的哭喊呼救聲,張饒知道,一切都完了。

本以為和世家搭上線,就可以擺脫張角兄弟失敗的yīn影,利用對方的資源,再現黃巾力士的輝煌,成為爭雄之路的開始。

前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利,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全軍潰散,軍心也垮了,想要再收拾起來又談何容易?就算能做到,對方會給自己機會嗎?

該死的王鵬舉,該死的許攸,該死的老夭爺!

張饒在心里不停的咒罵著,咒罵著他可以想得到的一切入或物。

他恨王羽太狡猾,恨許攸太無能,恨蒼夭和黃夭太無情,不肯保佑自己這個虔誠的信徒!

二十萬大軍一夜而潰,就算他們不會對后軍的老弱造成影響,沒了主力部隊攜帶的糧草輜重,幾十萬入也沒法去任何地方……對了,還有萊蕪城西的那些巨大的壕溝。

張饒突然有了明悟,從這場戰爭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已經中計了。敵入一直在巧妙的算計著自己,讓自己將青州各路豪杰聚在一起,讓自己攻入泰山,讓自己自斷后路,讓自己駐兵城下,讓自己自信滿滿,覺得前途光明無限。

今夜的奇襲,是敵入早就準備好了的,就等著帶著大隊入馬,一頭鉆進來呢,可恨自己競然一點知覺都沒有。許攸對自己也只是利用罷了,利用自己消滅袁家的敵入,至于自己的前途,根本就沒在對方的考慮之內。

反倒是曾經被自己視為膽小鬼的管亥說的更對,王鵬舉在示敵以弱,自己不應該按照對方的套路走。

可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不,還沒到最后放棄的時候,還有希望!茫然四顧間,張饒發現,前軍雖然搖搖yù墜,卻還沒出現逃亡的大cháo。

他的對策有不當之處,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的。

“來入,去找小夭師,帶她一起去前軍,不能讓泰山入這么輕易的得逞,老子今夭要跟他們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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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09:35:38 |只看該作者
二一二章 小天師張寧

前營是最先出現動搖的,但在后軍已經崩潰的情況下,前軍卻保持了一定的秩序,雖然也有逃兵出現,但總體而言,戰線還相對完整。
之所以發生這種怪事,不是因為前軍將士的信念比后軍的堅定,只是因為他們從頭到尾的見證了局勢的演變,有個適應的過程。

發現第一顆火球落下來的時候,前軍士卒的將士也曾到了崩潰邊緣,不過中軍的消息來的很及時,正好趕在空襲最密集的時段。

士卒們半信半疑的等了一會兒,發現火球果然變少了,于是就信了,隨著空降接近尾聲,看不見其他營地狀況的前軍,士氣居然漸漸開始恢復。

要不怎么說,人心是世上最復雜的東西,即便是最完美的計劃,執行起來也不會那么一帆風順的。

等到張饒帶著親衛趕到前軍的時候,發現狀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大帥請看,”司馬俱引著張饒走到了一處殘骸附近,指點著解釋道:“這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天火,這具起火的時候,離地面已經很近了,結果只燒了一半,這東西不是法術,而是風箏一樣的東西。”

張饒沒有回答,借著親衛們舉著的火把,他仔細的翻看著地上的殘骸,那是半個木架,上面還有些殘存的油布,另一邊則是一堆燒得看不出原本樣子的殘骸。

很顯然,因為和地面的碰撞,這個大風箏斷裂了,于是沒能完全燃燒。他瞇著眼睛,試圖在腦海中還原出此物原本的模樣。

加入黃巾軍之前,他是個木匠,想達成這個目的一點都不難,很快,他就有了些概念。

“司馬兄弟,此物下面莫非……”

如果是用放風箏的手段,將此物摔在營里,倒也不是沒可能,營地這么廣,事先算好風向的話,總能有半數落進來的。

問題是,對方是怎么點火的?

有沒有火,這東西造成的殺傷都不會差太多,但造成的恐慌就不能同日而語了。張饒寧愿相信風箏下面有人操控,也不愿意相信對方有辦法凌空點火。

“大帥英明,此物確實有人操縱。”司馬俱驚嘆,張大帥果然有些道行,見事比自己明快多了,他向身后招招手,叫道:“你們自己向大帥說罷。”

柏才、章木畏畏縮縮的走上前。

“你們看見了?”張饒抬眼略一打量,看出是兩個小兵,心念一轉,明白了司馬俱的用意。心中暗罵對方,這個時候還玩心眼。

“是……”對兩個小兵來說,今天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比他們之前的二十幾年的閱歷加起來,還要更加驚心動魄。

奉高城的異動讓他們滿腹疑慮;頭目楊超的遲遲未歸,更加重了他們的惶恐;等看到火球的時候,他們也是魂飛魄散,直接跳下了寨墻,向營寨深處亡命而逃。

將他們阻擋住的是匆匆趕回的楊超,以及一個空中飛人,說起來,還是后者占了主因,要不是吃這一嚇,說不定他們就把楊超直接推倒,當成墊腳石踩過去了。

“那人就像個……”

“大蝙蝠。”主講的是柏才,章木在一旁做提醒。

“對就像是蝙蝠,一下就落在咱們跟前,把大伙兒都嚇了一跳。”

張饒其實也不確定,聽了這些對局勢會有什么幫助。

光知道敵人用了詭計是沒用的,現在根本沒人能把這個情報傳達給全軍上下,并且讓所有人都相信。不過,本著知己知彼的原則,他還是耐著性子聽兩個小兵講述他們的經歷,當他聽到,這些人遇到了敵人時,他心中一喜。

“人拿住沒有?”

“沒有。”倆小兵互相看看,一起搖頭。

對于那種正常的敵人,無論是騎馬、走路,還是乘車、坐轎,他們肯定會拔刀子沖上去,可對上飛著來的敵人,他們就無所適從了。

當時雙方打了個照面,都愣了一會兒,然后就各自掉頭逃跑了。要不是對方也跑了,他們可能還要晚點才能想通這里面的門道,可既然對方也跑了,說明對方也是人,不是天兵天將。有了這樣的認知,在楊超的驅趕下,章木等人又掉頭反追。

“結果,楊將軍突然就倒下了……”

“那些從風箏上下來的,都是神箭手!”

幾個小兵七嘴八舌的講述,讓司馬俱很有些不耐煩:“當時某正好帶人趕到,見楊超倒了,于是查看了一下,發現他中了箭,一箭封喉!某琢磨著,其他地方喊什么天罰、天罰的,應該就是這些人干的。”

“原來如此……”張饒終于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樣的攻擊了,明火暗箭,皆是為了攻心而來。

“大帥,您快點拿個主意吧,咱們往哪個方向撤?”一邊說,司馬俱一邊望向張饒身后,目光一直在一個戴著斗笠的較小身影上打轉。

大賢良師的親傳弟子,對天下黃巾來說,這就是個金字招牌,要不是為了這個女孩,司馬俱才沒心情等張饒來匯合呢。

現在大部分頭領都與中軍失去了聯系,也不知是死了,還是跑了,又或在某個角落里苦苦掙扎,反正是指望不上了。

帶著小天師,就有翻本的機會,萊蕪城外那幾十萬老弱,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

“撤?為什么要撤?”司馬俱一片好心,張饒卻不肯領情,他用很尖銳的語調反問道。

“軍心動搖,中軍、后軍已經潰散,等泰山兵殺出來,想跑就來不及了。”

張饒大聲咆哮道:“我身邊還有千余精銳,你這里的應該也有數千兵,既然知道只是詭計,不是法術,足可以與對方一戰了,干嘛要撤?萊蕪那邊只有二十天的口糧,現在已經過了十五天了,馬上就斷炊了,回去一起餓死嗎?”

對方眼神中流露出的兇狠狂暴讓司馬俱心驚,但這并不足以平復他內心的恐懼:“就憑這點人馬,哪里是泰山軍的對手?”

“他們要等所有火風箏都落完才會出動,咱們可以一邊向中軍退卻,一邊高聲大喊,就說小天師已經出手將妖法擋住了。等退到糧倉附近的時候,多少能聚集一兩萬兵,到時候就可攻可守了。”

張饒咬牙切齒的說道:“王羽故意引咱們和老弱分離,一方面是想打敗咱們后,全數收服,二來他也是不想墮了仁義之名,他不想,咱們就偏偏跟他對著干!咱們一面死守內營,一面派人送信,讓后軍上來增援,他要殺,就隨他去殺!”

“可是潰兵……”

“所以說要快!”最絕望的時候,張饒已經把前因后果都想通了,此時絲毫不給司馬俱質疑的機會:“先把消息傳回去,別讓那些被嚇破膽的家伙動搖了軍心,等老弱一動,咱們就可以跟王鵬舉談判了。”

“談判,怎么談?”

“他若肯放咱們帶著輜重離開,咱們就把老弱留給他;若不然,他就等著接管一個空蕩蕩的青州吧!”

張饒陰測測的笑道:“司馬兄弟,你放心,只要他一時攻不下咱們,最后就只能答應,我明白這些諸侯的心思,他們根本沒把咱們放在眼里,要么利用咱們當工具,要么把咱們當做肥羊。今天,咱們確實棋差一招,可老子已經看破了他想什么,還怕對付不了他嗎?”

司馬俱抬頭看看,果然發現天空的火球越來越少,那種同時出現七八個的景象,已經很久沒出現了,若是自己沒記錯,從張饒出現開始,似乎一顆新的火球都沒出現過。

“成!”他下定了決心。

“不行!”幾乎同時,一個清純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聲音清清冷冷的,聽起來很年輕,但語氣卻斬釘截鐵,很有幾分威嚴。

司馬俱愣了一下,張饒心里卻在叫苦,在這個要命節骨眼上,這小女孩居然又要鬧別扭。

“張師兄,當初你說,來泰山是為了讓大家好好活下去,我相信你,所以一直對大家說,讓大家都相信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了我的信任,現在,我,張寧,以太平道二代傳人的身份,將你驅逐出教!”

張寧頭上戴著個斗笠,眾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聽到她就那么用淡淡的語氣說著,仿佛完全不知道,她說的話代表了什么意義一樣。

不等眾人從驚訝中回過神,張饒便歇斯底里的叫嚷起來:“你要拖我的后腿?現在這個時候?你以為王鵬舉真的會發善心,讓所有人都活下去嗎?被他抓到的俘虜也許能活,但你,我,還有司馬兄弟這樣的人,他肯定不會放過!”

“父親起事,是為了給大伙兒找一條活路,既然你說王鵬舉是為了收降,那么,仗打輸了,大家也能活下去,所以,我不容許你拿大家的性命亂來!”

無視于張寧的逼視以及眾人的議論聲,張饒偏過頭,沙啞著嗓子向司馬俱問道:“司馬兄弟,你怎么說?”

他問的沒頭沒腦,司馬俱心下卻是雪亮,他低聲反問,語聲急促:“某現在若支持你,以后怎么辦?”

“副帥?”張饒咬牙回答。

“不夠。”司馬俱搖頭。

很明顯,小天師跟張饒不是一條心,現在自己的兵比張饒更多,沒有小天師的因素,誰拳頭大,誰說話就算數。

“司馬兄弟,這些日子某待你可不薄!”張饒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以后某也以同樣的禮數待你!”司馬俱毫不示弱,他自己雖然沒有其他動作,身后親衛卻齊齊踏前一步。

張饒眼中兇光閃爍,握在刀柄上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只是猶豫不定。良久,他才吐出口長氣,嘆道:“也罷,遲則生變,某便不與司馬大帥相爭了。”

“張兄弟果然高義。”司馬俱拱拱手,向后退了幾步,退入親衛的保護圈后,命令道:“去幾個人,請小天師的法駕上路。”

他知道對方在暗示什么,城內的守軍隨時會殺出來,但他卻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手下都是青州本地人,走慣山路,有了張寧這塊招牌在手,大不了就趁夜向北狂奔,直接上泰山。

泰山方圓數百里,向北可以去濟南國,向西可以經濟北國入東郡。據說黑山的同道正在攻略東郡,如果能帶著張寧和黑山軍匯合,還怕沒有恢復元氣的機會嗎?

“司馬師兄,你也背棄了太平道嗎?”看著幾個親衛向自己靠近,張寧顯得很從容,不是像是認命放棄了,反而像是居高臨下的質問。

“某也是為了大家好……”

面對張饒的時候,司馬俱氣勢十足,算無遺策,可面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他卻感到壓力很大。嘴開合了幾下,司馬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么,最后,他惱羞成怒的猛一揮手……

“嗚嗚……嗚嗚!”一個走字尚未出口,只聽奉高城方向號角聲大作,不知何時城內的守軍竟然已經出了城,連隊都列好了。

號角長鳴聲中,龐大的軍陣仿佛一架巨大的戰車一般,轟隆隆的碾壓過來。

相隔數里,數千人的腳步聲卻如同轟雷一般,瞬間就壓倒了號角聲。

下一刻,更響亮的戰號聲沖天響起,如同開天辟地時,盤古大神的怒吼一般,壓倒了世間一切聲響。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奉天討逆,所向披靡!”

直到這一刻,張饒才發現,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在大軍潰散大半的情況下,想抵擋這樣的虎狼之師?怎么可能!

司馬俱也臉色發青,他再顧不得許多,厲聲喝道:“還等什么,帶上她,往北跑!”

“……是。”

“降者免死!棄械不殺!”雷鳴般的吼聲,使得親衛們心神俱顫,手也在不停顫抖,以至于他們沒注意到,身遭眾兵的目光已經發生了變化,望向他們的時候,已經帶了十足的敵意。

“保衛小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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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章 夜戰八方

任憑滾熱的鮮血濺了滿臉,膽子不算大的章木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被他從背后刺殺的親衛拼命回過頭,想看看殺死自己的兇手是誰,滿臉都是不能置信和乞憐的神情。

“保護小天師!”章木毫不猶豫的一腳踹在對方身上,借勢拔出刀,怒吼著沖向了下一個對手,勢如瘋虎。

他的行為不是個例,去抓人的幾個親衛,幾乎同時遭到了圍攻,有的人不止被一件兵器刺中,當刺殺者拔出兵器的一瞬間,鮮血狂噴,直如個血葫蘆一般。

事發倉促,以至于司馬俱完全沒反應過來,他一直警惕著的對手是張饒,如果對方稍有翻臉的跡象,他會毫不猶豫的下令反擊。

在混亂的青州,類似的火并司空見慣,這一次要不是張饒展現出來的手段太多,眾人都摸不清他的底細,早就有人動手了。

現在,張饒已經底牌用盡,窮途末路了,若非有泰山軍這個威脅,司馬俱哪還會跟對方講理?亂世中,拳頭大的說的話才算數!

然而,攻擊他親衛的人不是張饒的部下,或者說不全是,而是他努力收攏起來的那些潰兵!

“你們在干什么,你們瘋了嗎?”司馬俱高聲質問著,喊得聲嘶力竭,聲音中充滿了惶恐和疑惑。其實,他心里已經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罷了。

動手的大多數都是新兵,這些人或是自愿,或是被挾裹進來后,迅速轉變了觀念。他們身體壯健,士氣高漲,雖然武技差些,可還是被張饒當做主力部隊帶到了奉高城下。

這些人本來就是沖著小天師來的!

“保護小天師!”

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將原本圍著張寧身邊的押送者殺得一干二凈,眾人各持刀槍,在張寧身前形成了一道厚重的人墻,徹底隔斷了張饒和司馬俱望向張寧的視線,同時,數百道殺氣騰騰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注視在兩位大首領身上。

司馬俱以為自己懂了,其實他并不完全懂。

與那些聽起來神乎其神的高深法術相比,對剛放下鋤頭不久的新兵來說,張寧救死扶傷顯示出的仁慈,才是最能打動人心的。

無論生病還是受傷,在小天師手上,垂危之人總是能安然渡過危機,傷痛總是會遠離。

早在張饒正式舉兵之前,小天師的事跡就廣為流傳了,特別是這些年的幾次瘟疫。

戰亂和疫病本來就是相生相伴的,被丟棄在荒野的尸體如果不妥善處理,疫病幾乎必然會發生。官府不作為,刺史焦和整天只會拜神求告,若非小天師出手,青州說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神機妙算、無中生有的法術,對青州的山賊們很有吸引力,對普通人來說,救死扶傷的仁慈,才是最令他們心生感激和希望的。

在這一刻,發生沖突的是價值取向。

當司馬俱等人發現,王羽的法術更高一籌,他們就不怎么將張寧放在心上了,左右就是個傀儡兼招牌而已,怎么擺弄不行啊?

張饒更是早就在許攸的教導下,領悟比司馬俱更深刻,更透徹。

而新兵們的想法則簡單很多。頭領們沒把他們當人看,小天師才是真正為了大伙兒著想的,何去何從,還用說嗎?

張饒踱了過來,看一眼持刀相向,戰意十足的一眾新兵,再看看遠處的漢字大旗,他意味深長的說道:“頂多再有幾柱香的時間……司馬兄弟,你怎么說?”

“殺!”司馬俱眼中兇光猛閃,牙縫中吐出了森森寒氣:“一起動手,殺光他們用不了多長時間,離了險境后,你我平起平坐,如何?”

“好!司馬兄弟果然痛快!”張饒也不得寸進尺,有張寧在手,今天雖然慘敗,但日后還有翻本的機會,沒了張寧,就算安全逃掉了,他也只能做個流寇了,死的無聲無息那種。

到了眼下這個時候,還留在二人身邊沒跑的,都是他們的心腹,裝備比潰兵好,人數也多。聽得大當家一聲令下,賊兵們也是刀槍出鞘,弓弩上弦,殺氣騰騰的圍了上去。

“兄弟們別犯糊涂啊,放下兵器,還有活命的機會!”形勢是明擺著的,數百潰兵已經不成建制,就算化身成黃巾力士,也不可能抵擋得住賊兵的圍攻。

“泰山軍很快就到,保護小天師,撐到泰山軍殺到就成功了!”潰兵們也不是完全因為一時沖動,其中也有幾個頭腦清醒的人在,比如喊話的柏才。

“你們自己找死,就別怪老子辣手了!弓箭手上前!”司馬俱獰笑著一揮手,他壓箱底的上百弓箭手齊齊踏前一步,森寒的箭矢,對準了昔日的同伴。

纏斗混戰的話,數百人堅持到泰山軍趕到不難,但敵人有遠程部隊,站著挨打就是白白送死了。

“不能傻站著等死,沖上去,跟他們拼了!”柏才怒吼著,揚起了手中的戰刀。一邊的章木眼中露出了歉然之色,他知道,若非為了照顧自己,柏大哥未必會沖上來。

沖突一觸即發之際,張寧古井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她的語氣中多了一絲焦急:“都不要動手,司馬師兄,我可以跟你們走,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前一句話,她是對司馬俱二人說的,后面那句話,卻是對柏才等保護者說的。

張饒大喜,趁勢說道:“這就對了,大家同為教中兄弟,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刀動槍呢?咱們的敵人可是泰山軍,是朝廷!”

“小天師,您不能去,這兩個賊子狼心狗肺,遲早會把您害死的!”張饒的話很有蠱惑性,保護者們卻毫不動搖。

“俺娘當初得了疫病,不是小天師的話,她老人家早就……俺娘說,受人恩惠,就要報答,俺不怕死,跟賊子們拼了!”

“俺也是……”

“對,和他們拼了!”

眾人叫嚷著不肯讓路,將張寧阻在后面,司馬俱與張饒對了個眼色,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意思,以及殺機。

他點了點頭,一直等著他號令的親衛統領會意,揚聲發出了號令。

“開弓……”

“吱呀……”絞弦聲響成了一片,戰場上突然安靜下來,時間也像是靜止了一般。

張饒、司馬俱臉上的獰笑;

新兵們臉上或是悲憤,或是驚怒,但眼神中都充滿了視死如歸的神色;

親衛們木然舉起了刀槍,常年的劫掠生涯,早已經抹去了他們心中是非善惡,只要對自己有利,就沒什么下不了手的。

張寧似乎還在叫喊著什么,語氣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鎮定,但已經沒人聽得到了,隨時會離弦而出的利箭,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除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空中突然傳來了巨大的呼嘯聲!那是一種撕破空氣的尖嘯聲,聲音凄厲而迅捷,仿佛一只巨大的雄鷹,展開雙翼,從空中猛撲下來一般!

突如其來的尖嘯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抬頭看時,發現天上確實有東西在高速接近,不是雄鷹,而是一個人!

一個憑借大風箏似的器物,在空中飛翔,并且猛撲下來的人!

“是泰山人!”

“放箭,放箭!”

司馬俱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其他人都震驚得無言以對時,他便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不過這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弓箭手下意識的舉起了弓,松開了弦,放出了一片參差不齊的箭雨。

然而,他們指向的目標已經消失了,風箏上的人與風箏分離開來,像是飛鼠一樣滑翔著沖向了人群;與此同時,轟然巨響聲中,大風箏上火光閃動,一眨眼間,就熊熊燃燒起來,化成了一顆巨大的火球。

天火的真相,就這么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所有人面前,但沒人為此感到欣喜。

發現不妙的賊兵們齊齊發出了慘嚎,滑翔翼雖然變成了火球,但沖勢卻沒變,其指向的目標,正是賊兵聚集得最密集的地方!

發現大難臨頭,賊兵們再顧不得攻擊敵人,他們瘋狂的向外圍奔逃開去,然而,擺出攻擊姿態的密集陣型阻擋了他們,讓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球砸到自己的頭上。

相對靠外的賊兵也亂成了一團,就算明知道對方用的不是法術,但應對來自空中的突襲,也是他們從未有過的經歷。

大多數人都在躲避,少數保持清醒的人大聲叫喊著,提醒同伴,來自空中的威脅不僅僅是那個火球,操控火球的人,才是真正的威脅!

事實證明了一切,伴著幾道纖細而清冷,幾至微不可查的弧光閃現,幾個舉著兵器相對的賊兵頹然而倒,那個‘空中飛人’挾著巨大的勢頭撞入人群,迎頭將兩名賊兵踹得飛起,撞得賊兵一片人仰馬翻。

幾乎與此同時,巨大的火球也砸進了人群當中,激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司馬俱高喊放箭的余音尚在空中縈繞,戰場的局勢就已經徹底亂套了。

賊兵們亂了,那個空中飛人卻沒閑著。

不知何時,他手中多了一柄短劍,在火光的招搖下,揮動之間,如有群星閃爍一般。看起來很悅目,但其中蘊含著的卻是凌厲的殺機。

只見此人趁著賊兵還沒回過神,如虎入羊群一般,往張饒和司馬俱所在之處殺去,手下無一合之將,威不可當。

司馬俱看得膽邊直冒冷氣,指著敵人狂吼道:“不要亂,他只有一個人,圍上去,殺了他!”他喊得聲嘶力竭,仿佛不這樣,就無法宣泄心中的恐懼一樣。

“來者何人?”

張饒比司馬俱多了個心眼,來人武藝高強,更兼膽大包天,自己這邊足有數千之眾,對方居然就那么闖進來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泰山軍猛將雖多,但有這種膽魄和武藝的……

“某乃泰山王鵬舉,賊眾還不速降?”來人一聲長笑,聲震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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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章 一敗涂地

王羽最后一個起飛,在空中盤旋的時間也最長。

二十萬大軍是個很可觀的概念,就算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數十里的連營,在一頭望不到另一頭。如此龐大的軍營,恐慌的傳遞能不能如計劃中一樣,確實很難說。

空襲這種戰法前所未見,對信鬼神的黃巾士兵的士氣有著致命的殺傷力,不過,最終效果到底如何,能不能將黃巾完全擊潰,別說王羽,就算賈詡也不敢做定論。

空襲的過程很復雜,比這個更復雜的則是人心。

既然有不確定因素,依照王羽的習慣,他肯定是要留些后手的。

這個后手就是他自己。

王羽沒攜帶弓箭,在箭術方面,他完全是個外行,帶了也沒用,代替弓箭的是煙花。按照他的計劃,如果前期的空襲和暗箭沒有徹底擊潰黃巾軍,那么,就需要他繼續制造天火的假象。

所以,日前太史慈請戰的時候,王羽說,此戰非自己出手不可。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在空中滯留太長時間,玩滑翔翼可是技術活兒,連什么叫上升氣流都不懂的人,很難操縱自如,長時間的在空中滑翔。

對別人來說很難,對王羽來說卻是小菜一碟,滑翔翼、降落傘,都是他前世用的熟的不能再熟的工具了,在這樣的高度上,多滯空一個時辰完全不成問題。

等王羽到達連營上空的時候,發現空襲的效果比想象中好。他是通過聽覺和對火光的觀察做出的判斷,潰逃的黃巾軍,沒人來得及點火把,縱然有那么一兩個頭腦清醒的,零星的火把也形不成規模,無法收攏潰兵。

沒有聚在一起的火把,就說明那里已經沒有成建制的敵軍,也就不足為懼了。

挑人少的地方扔煙花,偽裝假象的同時,王羽也不輕松,這個季節,晚上吹的是強勁的西北風,寒冷而且凜冽。他感覺到自己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艘孤舟,被巨大的海浪拍上拍下,推來推去。

好在這種狀況沒有持續太久,張饒、司馬俱帶著數千人匯合在一起,以百計的火把,就像是大海上的燈塔,給王羽指明了目標。

王羽迅速調整了方向,飛到眾人上空時,正看到雙方對峙的一幕。

當時他飛的還比較高,下面的對話聽得并不很清楚,但‘小天師’這個關鍵詞,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今夜的作戰,整體思路就是按照心理戰的套路來的,不重殺傷,側重打擊敵人的士氣,使敵人潰散。

徐晃的主力部隊也是按照這個思路在作戰,別看他們把戰鼓敲得震天價響,戰號聲喊得驚天動地,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全力發動,只是通過這些來壓制殘敵的士氣罷了。

百萬大軍說起來很可怕,但實際上,弱點也很明顯,這么多人,每天要消耗的糧草是個恐怖的數字。若非黃巾軍打破了臨淄城,他們怎么也不可能發動這場攻勢。

饒是如此,黃巾軍的補給也支持不了太長時間,他們的消耗太大了。

只要通過這場勝利,將他們的輜重繳獲或者摧毀,就算他們退到萊蕪能夠重整旗鼓,也不可能翻盤了。沒有糧食,他們只有投降一途。

不過,若是有小天師這個變數在,風險就會大增。精神力量,在某些時候,會產生很多很神奇的效果。

黃巾攻克臨淄城,就在王羽的意料之外,也讓他深感痛惜,如果小天師回到了萊蕪,甚至只是傳遞消息回去,都可能引起很大的變故。

最好的解決之道,當然是從根源上斬斷這種可能性。

所以,經過了短暫而仔細的觀察,王羽迅速做出了決斷,他壓低滑翔翼的機頭,來了個經典的俯沖動作。

這樣做很冒險,一來,木制的滑翔翼未必經得起這樣劇烈的折騰;另外,發動攻勢的同時,王羽自己也暴露在了敵人的攻擊之下,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了。

不過,王羽敢這么做,也是有些依仗的。身上的滑翔服保證他安全降落,衣服下面的內甲,可以擋住箭矢。

然后,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等到王羽長嘯報名,賊兵們更是無不顫栗,在司馬俱的催促下,趕上來阻擋敵人勢頭的一隊親衛,竟然目瞪口呆的愣在了那里,任由王羽一刀一個,將他們砍得鮮血飛濺。

人的名樹的影,王羽偌大的名頭,天下已是無人不知,他剛才的亮相更是讓人印象深刻。

離得近的,因為危機臨頭,還能做出點反應;站得遠的,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呆呆的站在那里,如同墜入了夢境之中一般。

早就知道此人勇冠三軍,可不親眼見過,誰又能知道,他居然猛到了這種程度呢?

“都愣著干什么?”愣了片刻后,司馬俱突然一蹦老高,他拼命的跺著腳,瘋狂的喊道:“上,殺了他!殺了他這一仗就贏了,反敗為勝!”

王羽自己送上門來,這不是擒賊先擒王的好機會嗎?沒錯,他這招神兵天降聲勢駭人,大有以一人之力摧枯拉朽的氣勢。可那又能如何?

他畢竟只是一個人,他的部隊還遠在數里之外!在數千人的圍攻下,等泰山軍越過壕溝,推倒寨墻趕過來,他的尸骨早寒了,擒殺了王羽,這一仗還會輸嗎?

聽到大當家的狂吼,性子最兇悍的那些賊兵的眼睛也亮了,王羽的名聲那么大,殺了他,哪怕是個小卒,也會立刻名震天下,聲名遠播!

“殺!”悍卒們拋開了畏懼,紅著眼睛提刀向前。

只可惜,跟他們一樣悍勇的人卻不多,更多的人已經被接踵而至的打擊嚇破了膽。尤其是靠近火球、王羽那兩個落點的人,此時已經被嚇得快瘋掉了,只知道往隊列外面擠,又哪里肯回頭?

“怕什么?咱們有幾千號人,還怕殺不了他孤身一人嗎?”悍卒們揮舞著鋼刀,拼命的叫喊著,想以此來鼓舞起同伴的士氣。

“二狗子,一塊跑吧。王鵬舉來了,從天上飛來的,帶著漫天的大火,不想死就快跑吧!”相識者發出了善意的勸告。

“腦袋被驢踢了你,再不跑就來不及啦!”不相識的話語雖糙,但也隱隱照顧到了同袍間的情誼。

“快逃啊!”更多的人只是不管不顧的推開面前的障礙,頭也不回的亡命而逃。

雖然不敢回頭,但他們時不時的會抬頭看看天,仿佛那片黑暗的虛空中,隱藏著無數天兵天將,隨時會殺將過來似的。

實際上,就算是戰意最強的司馬俱,此刻心里也在打鼓。王羽可是一方諸侯,誰敢保證他身后沒有援兵?先前已經來了近百個了,后面再有更多的也不奇怪吧?

做個大風箏又花費不了太多……

有的一心要逃,卻被同伴所阻,于是互相推搡起來;有的戰意昂揚,卻遲遲沖不到目標身邊,偶爾過去幾個,也全然無法形成圍攻之勢,被王羽一刀一個,斬瓜切菜般殺得血流成河;也有人還在猶疑,被目標截然相反的兩群同伴推得東倒西歪,暈頭轉向。

場面一下子就混亂起來。

這種場面對王羽來說自然是如魚得水,他一會兒虛張聲勢的追殺逃兵,一會兒偃旗息鼓的暫避鋒芒,實際上卻一直在朝著司馬俱等人所在之處靠近。

七星刀鋒利異常,如果面對的是陣列而戰的敵人,會因為長度的緣故,讓王羽有力使不出,在這種亂戰中,卻是鋒芒畢現。見刀斷刀,見矛折矛,然后就是一片血光,賊兵雖眾,他卻如入無人之境一般。

忽明忽滅的火光中,司馬俱高呼催戰,所以他沒注意到,作為盟友的張饒已經退開了老遠。

“大當家,咱們就這么走了?不搶人了?”

“王鵬舉都來了,還搶個屁,趁著司馬俱那個蠢材還沒想明白關竅,咱們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張饒的臉色顯得極為陰沉,意圖卻很明確。

“可是,您不是說天上已經沒人了嗎?”親兵依依不舍的望著張寧的方向,他很清楚,這個小女孩的存在,關系到大伙兒的未來,他忘不了這次起兵后的風光。

“天上沒人,地上呢?已經落下來那些呢?那些人雖然散得很開,但這附近至少有一個不是嗎?射殺楊超的那個!”

張饒的腦子轉得飛快:“這邊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那些人不會看不到,王鵬舉報名頭出來,不光是為了嚇唬人,他也是在招呼援兵!別拿火把,都丟掉,也別出聲,跟著我,一直向北走!”

張饒放棄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念頭,帶著幾十個心腹,加入了潰逃的隊伍之中。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還沒等他徹底離開亂戰的范圍,異變已生,司馬俱的厲喝聲便戛然而止,仿佛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鴨。

一箭封喉!

張饒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人影憧憧,連敵我都難以分辨,更別提找到那個放冷箭的神箭手了。

勇冠三軍的王羽在明,暗中隱伏著一群神箭手,再加上內亂,別說泰山軍的援軍很快就到,就算沒有援軍,打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

百萬大軍,就這么稀里糊涂的一敗涂地,實在是……唉!

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一聲嘆息,在無盡的黑暗中縈縈繞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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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章 螳螂與黃雀

烏云密布,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無數人在忙碌著。

黃巾軍在忙著逃命,開始還有人大呼小叫,到了后來,所有人都悶著頭在跑,偶爾發出異聲,大抵也是因為摔倒或互相碰撞之類的原因。

王羽在忙著殺人,司馬俱和張饒雖然一死一逃,但這兩人手下都是積年悍匪,總有那么些個要名不要命的亡命徒。

在殺了王羽就能名震天下的誘惑下,他們前赴后繼的圍攻上來,然后在王羽和狙擊手們的雙重打擊下,尸橫遍地。

徐晃在忙著趕路,他已經發現營內的異常了,自然要趕過來救駕。刀槍不長眼,主公的武藝再高,也無法絕對保障安全,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哪怕只是受點傷,也是非常不值得啊。

不過,無論逃亡者還是追殺者,他們都不是最慢的,最忙碌的是另一群人。遠在大戰開始前,他們就一直沒閑著。

“徐校尉,又有人往西邊去了,要不要攔下來?”

“真勤快呢。”徐庶嘴角輕輕一挑,露出了個充滿陽光的微笑,只可惜在黑暗中,沒人看得到,“這次就放他去,如果換成是曹孟德自己來,需得屏蔽戰場,但既然來的是鮑信,就不用那么緊張了……唉,只怕這次又要惹子義將軍不高興了。”

“不用繼續屏蔽?”李十一聽得一頭霧水。

老實說,對這個初來乍到,卻轉眼間就壓到自己頭上的新上司,他曾經也是很不服氣的。他原來雖然只是個小兵,但跟在主公身邊這么久,言傳身教之下,早已今非昔比了。對諜報的理解和操作,都遠在同僚之上。

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跟徐庶接觸過,他才發現,自己和對方別說比較,想跟上對方的思路都很難。依稀間,他甚至有了當日隨王羽去洛陽的感覺。

比如現在,他就完全搞不懂上司在說什么。

兩面受敵,是兵家大忌,但這一戰的情況比較特殊,最危險的只有決戰開始那一刻。如果敵人恰好在奇襲發動的前后趕到奉高,那這場戰役就很可能會功虧一簣。

在那個要命的時間段之內,敵人來的越晚,泰山軍的損失就越大,最壞的情況,就是王羽等人失陷在營中,然后被身后之敵撿個大便宜。

因此,兗州方向到底會不會有敵人,敵人是誰,什么時候會趕到,盡管這一系列問題都沒有確切的答案,王羽還是做了充分的布置。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對戰場進行屏蔽。

泰山軍的斥候部隊數量有限,不足以進行徹底的屏蔽,但在開戰前后,封鎖奉高以西的主要道路還是沒問題的。

只要錯過關鍵的時間點,就算敵人的兵力很多,一樣討不到多大便宜。

就在昨天,安排在巨平、汶陽一帶的細作有了回報,就在黃巾主力兵臨奉高城下的同時,一支五千人的部隊從相鄰的濟北國越境而來,氣勢洶洶的直驅奉高,為首的正是濟北相鮑信。

情報顯示,以濟北軍的行軍速度,眼下應該已經到了博縣一帶,如果鮑信采用急行軍的方式,天亮前就能到達奉高。

現在城中雖然還有些守軍,但主力卻已經出城去了,要是真的被偷襲一下,恐怕……而且,這事兒跟太史將軍有什么關系?

“據我的分析,鮑信此人外寬內忌,行事時不喜歡動腦子……”

“可是,外間風評,都說鮑使君寬厚愛人,沈毅有謀啊?”李十一大奇,不等徐庶說完,就反問道。

“所以說是外寬內忌啊。”

徐庶悠然一笑,解釋道:“吾雖沒當面與此人接觸過,但觀其行可知其人。酸棗會盟之后,鮑信對曹操極為推崇,曹操所以能整合諸侯兵馬進兵洛陽,其人出力不小。然則,在成皋之戰中,若非他不肯放權,并有多番掣肘之舉,曹孟德縱然不敵徐榮,又豈會敗的那么慘?”

“徐校尉的意思是……”李十一若有所思。

“他推崇曹操,無非是借雞生蛋的套路罷了。他自知聲望家世不足以服眾,故而由得曹操在人前風光,待事成之后,他再仗著手中的雄厚實力,與曹孟德爭權。這樣一個人,你能指望他有一往無前的氣魄嗎?”

“原來如此。”李十一點點頭,有悟于心。

“所以,他沒得到前線情報之前,會疑神疑鬼,不敢輕動。但時間久了,他會意識到我軍在屏蔽情報,認為我軍疲弱,很可能會亡命一搏。故而,既然勝局已定,我軍就應該示敵以強,震懾敵膽,迫鮑信不戰自退!”

李十一知道,徐校尉這是在提點他,不同的情報,在不同的時間點,傳遞到不同的人手上,產生的效果截然不同。

至于太史將軍為什么會不滿,那也簡單,那位萬夫莫敵的猛人在龜山吹了好幾天風了,憋足了勁要打一場大仗,結果鮑信不戰而退,他的心情會好才怪呢。

借著黯淡的火光,李十一看了徐庶一眼,心中暗嘆:新仇舊恨,這二位的關系算是徹底沒法修補了。

“不錯。”徐庶微微一笑,對副手的領悟能力大為贊賞。

“主公最擔心的是曹操,如果是此人領兵前來,恐怕不會干等著奉高方面的線報,而是主動刺探,一旦發現我軍在屏蔽情報,只怕會當機立斷的揮軍長驅而來。不過,他終究還是沒選擇最險的這招,而是玩了一手借刀殺人,我軍此番方得以從容應對。”

李十一這次就沒什么疑問了。

因為王羽的風頭太勁,再加上兩人做的事太過相似,所以曹操一直無法出頭。可如果仔細研究一下此人,就會發現,此人的手段全然不在王羽之下,甚至猶有勝之!

李十一轉頭向戰場方向看了一眼,雖然空中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可適才那一幕,卻猶在眼前。神兵天降,這種戰法別說做,就算想,又有幾個人能想得到?自家主公戰無不勝的神話背后,這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才是根本。

反觀曹操,對方用的策略都是中規中矩的辦法。

詐敗誘敵,利用白繞的性格,以及對兗州地勢的陌生;然后以收服白繞的計劃折服巨野李氏,李家的實力比曹操本身還要強,又不像荀家一樣,與曹嵩打過交道,有段香火情,誰能想到李家會徹底投靠曹操呢?

在巨野打了個轉,曹操的勢力已經擴大了十倍,然后他毫不猶豫的反身殺回了東郡,正在和于毒、眭固激戰,眼見著就要將東郡收入囊中。與此同時,他還不忘挑動鮑信出手,給泰山軍找麻煩。

計劃一環扣一環,不能說不是個強敵。

“曹操此人最厲害的是對局勢的判斷,他明明已經將主公視作生平大敵,在巨野收服白繞之后,也大有機會橫施暗算。可他卻壓抑住了這樣的沖動,回頭繼續去圖謀東郡。他若襲擊我軍,可能來個黃雀在后,不費吹灰之力的接收戰果,但可能性更大的是,這一仗會打成爛仗,雙方兩敗俱傷。”

徐庶肅容道:“鮑信不過跳梁小丑罷了,曹操才是我軍未來的大敵,須得嚴加提防!以此人的風格,在沒有足夠的把握之前,他不會來觸主公的霉頭,等他發動之時,定然是有了充足的把握,不得不防。”

鮑信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小看了,在一直得不到確切情報的情況下,他最終選擇了繼續進兵。

這一次的出兵,與其說是為曹操火中取栗,還不如說是他為了自家的前程做最后一搏。

成皋之戰中,曹操的損失不是最大的,他原本就只有五千兵,重整旗鼓后,也有三千余眾。而鮑信砸鍋賣鐵湊出來的兩萬大軍,卻是一朝覆滅,回到濟北后,也一直沒緩過氣來。

鮑信的根基在泰山,而且和王匡一樣,他也曾在何進的幕府中做事,兩家是最直接的競爭者。王羽強勢入主泰山,受到傷害最大,最直接的就是鮑信。

所以,接到曹操的傳信后,鮑信明知對方是在利用自己,還是義無反顧的答應了下來,并且發動起了所有的殘余力量——五千兵馬,以及鮑家在泰山郡內的人脈關系。

之前的行動都很順利,他成功的趕在王羽和黃巾軍決戰前,趕到了戰場附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情報卻中斷了。

這個意外導致他遲疑了幾個時辰,至關重要的幾個時辰!

大軍連夜趕路,到了龜山山腳下時,他接到了最新的情報,并且有了上述的認識。

“天火?你確定?”

“這樣的大事,小的豈敢亂說?小的親眼所見,當時漫天都是火,把幾十里的連營都給照亮了,那景象簡直……”

信使臉色慘白,十足一副余悸未消的模樣:“眼下黃巾大軍已經潰散了,好像連小天師都被抓住了。可能是因為勝局已定,所以泰山的游騎才撤掉了封鎖,去追殺黃巾了,小的這才能把消息傳遞過來。”

“……”鮑信本還半信半疑,可從第一個信使開始,消息接連不斷的傳到,無一不證實了奉高城下那場戰役的真實性,還有幾家豪強派來了家中的重量級人物,一開口就勸說起來。

“允節,大勢已定,你還是不要多想了,趁著還沒徹底撕破臉,不如干脆就此投效如何?驃騎將軍雖然年少,但卻也是個大度之人,他初定青州,正在用人之際,以你的本領,何愁沒有出頭之日?”

“百萬黃巾都在彈指間便灰飛煙滅了,你這五千兵又能有何作為?若是不想屈于人下,便速速退出泰山罷,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各種勸說紛紛擾擾,鮑信更是驚怒交集。

驚的是此戰的結果,原本誰都想著泰山會有一場惡戰,連綿數月的那種,誰想到竟是一夜定了勝負;怒的是這些曾經信誓旦旦,要接應他入主泰山的豪強,竟然都打了退堂鼓。

雙重打擊之下,他的殊死一搏之心頓時土崩瓦解,揮手下令道:“退兵,速速退兵!”

命令一下,軍列當即便是一陣騷動。

本來走夜路就讓士卒們心里很沒底;路上走走停停,也很打擊士氣;等到前方情報一到,主將立刻下令退兵,更是把一個事實擺在了士兵們的面前。

前方戰況不利!

鮑信的精銳在成皋已經折損得七七八八了,臨時拉出來的這五千軍隊,大多數都是湊數的,一部分是郡兵,另一部分干脆就是民壯。

這樣的軍隊打順風仗還好,發現局勢不利之后,士氣崩潰的極快,鮑信心神為戰果所懾,沒注意到這么多,等到軍列開始騷動起來,他才發覺事情不對。

正待設法安撫,卻聽得北面龜山方向傳來了一陣驚雷般的轟鳴聲。

“隆隆……隆隆……”

“這是……”鮑信臉色劇變。

下一刻,一聲尖銳的吶喊,為這一切做了說明,

“敵襲!”

聽到轟鳴聲時,士兵們已經臉色如土了,斥候的示警更是讓他們肝膽俱寒。

“穩住,穩住,來的是騎兵,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的!”鮑信的反應不慢,第一時間做出了恰當的應對,靠著平時的威望和軍中的老卒,他暫時穩住了陣腳。

然而,當發出敵人進入火光照射的范圍后,鮑信愣住了,他身邊的親信也都打起哆嗦來,上下牙齒的碰撞聲清晰可聞。

從黑暗中次第躍出的,是一匹匹高大的怪獸,每匹怪獸身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鎧甲,正前方除了蹄子外,只露出兩只暗紅色的眼睛。

怪獸背上,是一個全身被鐵甲包裹的怪人,青面獠牙,巨齒紅發。怪獸前進的速度不快,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座座會移動的小山,完全不是人力所能抵擋的。

“咯咯……”鮑信聽見自己的牙齒在清晰地響。他感覺到勇氣正從身體上溜走,很快溜得一干二凈。他知道這怪物是什么,具裝鐵騎!

中平五年,靈帝在京城閱兵時,曾在儀仗中配置了一隊重騎兵,給在場之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對面的怪物開始進攻了,腳步踏在地面上猶如驚雷。它們的速度不快,卻勢不可擋,可如果人撒開腿跑,未必不能逃得性命。

“逃啊!”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聲,濟北軍迅速崩潰了,士兵們扔下火把,轉過頭,以生平能達到的最大速度向黑暗深處逃去。

鮑信也放棄了徒勞的鼓舞士氣的行動,他感覺從出兵開始,自己的行動就都在敵人的預計之中,這種仗要怎么打?他調轉馬頭,揚鞭狂奔。

“殺!”

身后傳來了一聲斷喝。

讓鮑信不解的是,敵人明明收獲了一場大勝,但那聲喝令聲中卻充滿了憤懣與不甘,好像被人擺了一道的是對方一般。

疑惑在心頭一閃而逝,鮑信無暇多想,對他來說,如何在黑暗與敵人的追殺下保住性命,這才是最關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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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章 態勢與憂慮

當太史慈趕回奉高城時,已經過了辰時,不過天還是黑蒙蒙的。天上的烏云不但沒有散去,而是化成了點點冰晶,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天地之間一片靜謐,連落雪聲都依稀可聞。
無暇去探查戰場上的情況,太史慈直奔太守府而去。

“子義回來了?昨夜戰況如何?”議事廳內只有黃忠在,折騰了一夜,老將面容有些疲憊,但精神卻很矍鑠。見到太史慈,他似乎有些意外,但笑的卻很從容,沒有半點焦慮的味道。

“還不就是那樣。”太史慈撇撇嘴嘟囔道。

他出發前,王羽為了讓他不要掉以輕心,還特意拉著他進行了一番長談。

當時,王羽說的很夸張,首先分析了周邊的形勢,大抵上就是除了幽州之外,舉世皆敵的樣子,尤其是兗州的幾個大敵,很可能懷著同歸于盡的想法,來進攻泰山軍。

而太史慈麾下的重騎兵雖然戰力驚人,但人數實在太少了點,訓練的時間也不夠長,遠沒到形成戰力的時候。

總而言之,當前的局勢異常危機,太史慈的勇武,是扭轉形勢的唯一指望。

受了這么一番鼓舞,太史慈哪有不熱血沸騰的道理?他當即領命,帶著兩百重騎和倍數于此的輔兵就奔龜山去了。

龜山就在博縣東北不遠,離奉高不過幾十里,若真有敵人試圖奇襲,博縣就是他們最后一個可以休整的據點。

太史慈精心選擇了伏擊地點,耐心的等待著敵人,報著必死的決心,結果……

“那鮑信好歹也算是一方諸侯,膽子咋就小成這樣了呢?離山腳就差幾百步,他就停住了,嘀咕了一陣子,突然下令要跑!他好歹有五千大軍的啊,某麾下只有兩百人,就算被伏擊了,勝負亦未可知啊!”

在龜山上吹了兩天冷風,憋足了的力氣卻沒宣泄出去,太史慈心中別提有多郁悶了。黃忠既然問起,他便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來。

“也許是他已經得到前方的戰報了吧?”黃忠很有耐心的聽著,時不時還見縫插針的附和幾句。

“某也這么覺得。”

太史慈甩甩頭,將滿腦子的遺憾甩開,恨恨說道:“又是徐福搞的鬼,明明先前的探子都被他截住了的,怎么就趕在這個節骨眼上放過來了?一定是他算計好的,又來搶某的功勞!”

太史慈和徐庶的矛盾,起因和過程都很詭異,純屬無妄之災,黃忠不知道軍師賈詡為何對此視而不見,但他本是有意當個和事老的。可現在一看,太史慈的怨念之深重,已經不是唇舌之力就能勸得動的了,在對方心中徐庶簡直就是陰謀的代名詞。

“子義無須煩惱,鮑信不戰而退,今后的仗還多著呢。”完全是下意識的,黃忠依照王羽常用的口吻寬慰道。

“這某也知道,這次回來不就是想問問么。”太史慈左右看看,低聲問道:“漢升兄,昨夜的大戰到底打得怎么樣?我軍傷亡幾何?戰果呢?”

“呃……”黃忠臉色一黯,繼而長嘆一聲:“唉,兄弟們都是忠勇之人,但天意難測,加之昨夜的大亂,我軍還是還是折損了近三成的弟兄;所幸黃巾軍已被完全擊潰,不復成威脅。對了,主公還親手抓住了賊酋……”

“抓到張饒了?”

“不,是那位黃巾小天師。”

“以四千對二十萬,只傷亡千余兄弟,就能取得這樣的大勝……”太史慈一臉神往的說了兩句,突然發覺不對,黃忠說的好像不是全軍,而是……

“漢升兄,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軍折損的人手,都是你的麾下吧?”

“公明出兵的時候,黃巾軍已經徹底崩潰了,主公既然拿住了黃巾小天師,自然也沒必要多造殺戮。”

“……”太史慈嘴張得老大,他知道王羽的突襲計劃,也很認可,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勝利來的居然這么容易。

黃忠麾下的兵馬?一共只有一百人好不好?折損三成,也就是三十個!這個傷亡比例確實很高,可想想突襲過程,再看看戰果,這點損失完全就可以忽略不計啊!

從天上飛過來,降落到二十萬大軍的連營之中進行夜戰,可以說,從突襲開始的一刻起,這一百人的命就已經丟了一半了,能保住命的,都是上天的寵兒。

“除了主公跟大隊人馬動過手之外,其他人只是放放冷箭……”為了轉移太史慈的注意力,免得他一直把仇恨鎖定在徐庶身上,黃忠仔細講述起昨夜的戰況來。

太史慈迷迷瞪瞪的聽著,臉色忽紅忽黑,變幻不定。

從天上跳下來沖陣,以一敵千?這實在太令人神往了,早知如此,自己去看什么后路啊?如果當時自己也……

“果然!”太史慈突然冒出來一句。

“果然什么?”黃忠有些莫名其妙。

太史慈下意識答道:“打仗還是得跟在主公身邊啊!漢升兄你還是太穩重了,換了我,肯定不會只在一邊放冷箭,而是直接包抄上去,看張饒那賊還能往哪里逃!”

這句話顯然在他心中盤旋很久了,所以說的很順暢,說完他才發現不對,這話說出來,對黃忠未免有些不禮貌。

“無妨,無妨。”黃忠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笑容寬和:“奇襲開始前,主公就已經與某談過此事,他亦有意讓你接手特戰隊,你既然也有這個想法,卻是正好。”

“當真?”太史慈眼睛大亮,一把抓住了黃忠的胳膊,甚至還搖晃了兩下,這才自覺失禮,他抽回手,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那漢升兄你……”

“青州戰事基本已經結束,接下來應該不會有大規模的戰事,但周邊群敵環伺,卻也不得不防……”

對沒多少心機,行事直來直去,卻又悍勇絕倫的太史慈,黃忠還是相當欣賞的。對方就是個純粹的武將,如果非得拿世俗禮儀那一套往他身上套,只是自尋煩惱罷了。

黃忠更佩服的是王羽,看人的眼光和用人的心胸就不用說了,更難得的是他的定力。主公也是個好冒險的人,不過,跟太史慈不同的是,他的控制力要強得多。

“主公的意思是,未來一段時間,主要任務是休養生息,不會主動興起戰事,擴張領土,以免拉長戰線,為敵所趁。”

“不打濟北?”

“當然不打。”黃忠笑著搖頭,對付鮑信很容易,但劉岱的主力就在東武陽,很難說泰山出兵的行動,會不會觸動這位兗州刺史脆弱的神經,如果泰山跟劉岱開戰,只會便宜了曹操而已。

“濟北國地域不大,卻與平原、東郡、東平、魯國都接壤,可謂四面受敵,又無險可守,占領此地,可謂得不償失,還不如借著報復的機會,榨取點實惠呢。”

“原來如此。”太史慈退后坐下,半閉著眼睛,將泰山、青州的局勢在腦中推演了一遍,然后點點頭,向黃忠抱拳道:“那慈就恭喜漢升兄出鎮一方了。”

他只是不喜歡思考而已,認真起來,在戰略方面也是很有幾把刷子的。

青州就是后世的膠東半島,以及環渤海的一片區域。三面環海的地勢,使得青州在近年的歷次海侵災害中損失慘重,不過在戰略上卻很有利。

以目前的態勢而言,主要的威脅來自于兗州,徐州雖然態度曖昧,但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并不高。而王羽將平原讓給了公孫瓚,來自北方的威脅也被消除了。

待王羽移鎮青州之后,泰山、濟南兩個郡國就成了前線,很顯然,王羽打算讓黃忠出鎮一方,獨當一面了。

“某守泰山,公明守濟南,主公移兵臨淄,至少在這一兩年內,青州便安若泰山了。之后的戰事可能不會太多,多半只是在境內清剿殘匪來練兵,不過看主公的意思,這些戰事應該都會交給特戰隊,所以,子義也無須擔心沒有用武之地。”

黃忠這話說的半真半假,王羽會擴建特戰隊,也會讓太史慈領兵練兵,但境內的戰事恐怕沒他說的那么頻繁,他只是想著安慰一下對方而已。

“好說,好說。”讓黃忠意外的是,太史慈的眼珠轉了轉,突然得意的笑了起來。待他追問時,對方卻又神秘兮兮的不肯接茬,讓老將好不納悶。

“主公現在何處?”太史慈東張西望的轉移話題。

“在后堂,與那位小天師……子義,你……”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太史慈探頭探腦的湊到了屏風后面,賊兮兮的要偷聽,黃忠哭笑不得,待要阻止,卻又哪里來得及。

好在他也不用擔心太久,也不知太史慈聽到了什么,片刻后,他就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一下向后跳開,滿面驚容的問道:“漢升兄,那,那小天師竟然是個女子?”

“不錯。”黃忠點點頭,他初聞此事時也很驚訝,不過卻也不至于驚訝成太史慈這樣。

太史慈吞吞吐吐的問道:“那她的容貌……”

“呃,”黃忠大有深意的看了太史慈一眼,坦然答道:“她一直都帶著斗笠,進到后堂時也是如此,子義何處此問?莫非有了君子之意?”

“非也,非也,”太史慈把頭搖得跟撥楞鼓似的,然后一句話,把黃忠的好奇心也給勾起來了,“某是為主公擔心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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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章 獻身衛道

王羽不知道太史慈正為自己擔憂,但他現在確實很頭疼,既是因為青州的形勢,更是因為眼前之入。
哪怕是當初的徐榮,也沒讓他這么煩惱過。徐榮的信念很堅定,但墨家畢競不是宗教,而是一種信仰和理念,雖然老頭很固執,但還是能聽得進去道理的,可眼前這位么……“王將軍,我可以獻身于你,答應你一切要求,但你必須保證,不對青州的教眾展開殺戮,也不能將他們送上戰場。”

張寧已經將斗笠摘下來了,蒼白的臉sè,遮掩不住她jīng致的五官和靚麗的容顏,不過,王羽卻無心留意這些,因為張寧的氣質太獨特了,獨特到讓入忽略她容貌的程度。

如果用花來比喻女入的話,貂蟬就是一朵綻放的牡丹,嬌艷、奔放,卻又不失高潔;蔡琰是一株幽蘭,靜靜綻放,初看不甚起眼,仔細品味時才能體會得到其中不盡的韻味。

而張寧,則是一朵傲霜寒梅,或者說是仙入掌上的小花才更加貼切,大概是因為信仰的關系,這個女子xìng格極為堅強,而且還是個認死理兒的,完全沒法講道理。

看著對方臉上的堅定與圣潔,恍惚間,王羽仿佛看到了傳說中的圣女貞德……他從未認真接觸過宗教,所知的類似情況,也只有這么一個了。

值得慶幸的是,跟徐榮最初的敵視不同,張寧擺出了全面合作的態度,甚至主動說要獻身于王羽,相應的,她只是提了幾個要求罷了。

正是因為這樣,王羽才覺得頭疼。

“咳咳,其實本侯不像你想的那樣……”

好sè什么的,其實都是那句愛江山更愛美入惹的禍,王羽先前也沒在意,反正他也沒打算塑造一個完美無缺的形象出來,英雄么,總要有點缺點才會變得有血有肉,深入入心,那種虛無飄渺的忠臣義士形象,實在太假了。

可問題是,自己并不是真的好sè,更不是那種什么女入都照單全收的sè中餓鬼。

眼前這位長得倒是很漂亮,可這氣質實在……想想看,這種整夭把殉教、犧牲掛在嘴邊,展現在臉上的女入,就算再漂亮,又有誰能提得起興致來?何況,這女入還只認死理兒。

“我是太平道的繼承者,尊奉黃夭之名,言出必行,只要你答應不殘殺教眾,不讓教眾上戰場,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都心甘情愿。”

張寧一臉的悲夭憫入,臉上似乎都發出了圣潔的光來,王羽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心里也大是腹誹,要不要再搞個唱詩班什么的o阿?所以說,神棍不可怕,怕的就是這種已經把自己忽悠瘸了的狂信徒。

王羽半勸半哄的說道:“青州暫時應該不會有戰事,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會上戰場,至于將來,他們總得保家衛國吧?至于獻身什么的,咱們以后再議好不好?現在已經開始下雪了,而萊蕪那邊說不定已經斷了炊,若不快點行動,恐怕……”

對青州的未來規劃,他早就有了完整的構想,但那只是大略,其中很多細節都沒得到完善,或者是千脆就沒想到。

比如收降、安置這件事,就沒在他預想之內。他想的很簡單,打贏了,然后威逼利誘一番,壓迫對方投降,然后就各回各家,皆大歡喜了。

可實際上,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

這幾十萬入聚起來容易,想要散開可就麻煩了。如何組織疏導;如何將積年悍匪和被挾裹的百姓徹底鑒別開來;如何妥善安置,進而組織重建,以及屯田事宜……只想了個開頭,王羽就頭大如斗了。

相比于這些繁瑣的民政來說,打仗、布防,乃至收降這些事,簡直不值一提。

這場仗雷聲大雨點小,可戰后的種種麻煩,卻比想象中棘手多了,王羽已經意識到未來的一段時間,自己將會有多忙了,哪有時間跟這個倔強丫頭耗?

可他還不得不耗,因為張寧的用處很大。

首先,有這個小夭師在,安撫民心將會事半功倍,順帶著還會吸引大量流民。在張饒舉事之前,張寧在民間的名聲很好,不是因為造反,而是因為她奔走于民間,救死扶傷的事跡。

和她的養父張角兄弟不同,張寧走的是感化路線,所以,她本身并沒有什么危險,產生危險,主要是別有用心者的利用。

其次,張寧的醫術也讓王羽相當看重。在戰事連綿的亂世中,一個神醫的作用有多大,毋庸置疑,何況張寧不單擅長治療外傷,在防治疫病方面也極有心得。

在亂世中,這么個入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王羽不是不知道更高明的醫生,比如華佗和張仲景,但這個時代可沒有互聯網,想要找入又談何容易?

張仲景還好,王羽記得此入當過官,這時代當官的多半都是世家子,想打聽應該不難,難點是對方肯不肯接受自己的邀請,背井離鄉的來青州。

華佗就麻煩了,此入本就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從王羽所知的情況來看,此入的行蹤遍布大江南北,在東吳救過周泰,在荊州救過關羽,還曾在鄴城給曹cāo看過病。

找他就已經很有難度了,想把他留在身邊,恐怕更難,這位神醫屬于世外高入,以夭下入的安危為念的,根本留不住。否則三國時代的諸侯們不會那么沒遠見,當面放過這樣的高入,養個醫生的花費很高嗎?

因此,能安民,又能治病的張寧對王羽來說就是個寶貝,是要大用的。

既然要大用,就不能隨便答應對方的條件,而是要坦誠相見,否則將來一旦有所沖突,就會形成誤會,使得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可對方卻不是那種可以講道理的入,這才是最讓王羽頭疼的。

王羽的話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倔強丫頭的執念卻也沒那么容易打消,張寧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不,你不肯答應,就是心中有鬼,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不會再上同樣的當。”

王羽本來對張饒一點都沒在意,但此刻,他卻恨得牙直發癢,這倔強丫頭明顯是吃一塹長一智,可她這心眼長得實在不是時候。

當然,這件事也難不倒王羽。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而已,能有多麻煩?越簡單的入,弱點就更明顯,本來自己是打算仔細斟酌過再付諸實踐的,現在卻沒辦法,只能提前拿出來了。

王羽慢悠悠說道:“這種絕對的保證,某沒法給你答復,不過,某卻可以答應你另外一件事。”

“不需要,我沒有任何要求,只要……”

“話別說的那么滿哦。”王羽看一眼張寧,意味深長的說道:“本侯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本侯治下,zìyóu傳教,將來征兵,也讓他們本著自愿的原則,如何?”

“不……你說什么?”冰山解凍,張寧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表情,飽含著震驚與詫異。

“咕咚!”幾乎就在同時,門外的屏風也倒了,露出了目瞪口呆的黃忠,和趴在地上,臉上混雜了驚訝與尷尬的太史慈。

“漢升,子義年輕不曉事,你怎么也跟著胡鬧?還不快把他拉走,免得驚擾了貴客?”

太史慈和黃忠武藝雖高,但偷聽、偷窺卻非專長,哪里能瞞得過王羽這個行家?只是王羽既然把會談地點放在了這個不甚隱秘的地方,就不在意別入偷聽,在境內施政,總不能瞞過這些心腹大將吧。

“喏……”黃忠下意識的一抱拳,附身拉起了還在發呆的太史慈,然后如夢初醒似的問道:“可是主公,這傳教之事……”

張寧的臉上也恢復了平靜,但注視著王羽的目光中,卻蘊含著很復雜的情緒,有震撼,有意外,有不解,甚至還有幾分期待。

“算了,反正你們遲早也是要知道的,進來一起聽聽罷。”

王羽向兩大心腹招招手,待二將進來坐定,這才解釋道:“某種角度上來說,大漢朝之所以落到今夭這般田地,太平教引起的黃巾之亂是罪魁禍首,不過,本侯以為,即便沒有太平教,沒有黃巾軍,這場大亂依1rì無法避免,無非是時間早晚罷了。”

“就拿青州來說,災害不斷,朝廷又不肯撫恤,無論是原本就有些不安分的,還是老實巴交的入,都沒了飯吃,不鋌而走險又能如何?沒有黃巾,也會有綠眉赤林,陳勝吳廣的,所以太平教只是表面因素,實際上還是有沒有飯吃的問題。”

王羽笑著總結道:“只要解決了溫飽問題,誰閑著沒事去造反o阿?”

“道理倒是沒錯,可是……”黃忠總覺得哪里不對,可他又說不上來。

“堵不如疏,與其嚴格禁止,搞得神秘兮兮的令入向往,還不如公諸于眾,讓每個入都知道呢。”

實際上,現在的青州百姓,有一大半都是黃巾教徒,如果嚴格禁止,反倒讓他們轉入地下了。沒入比王羽更明白,宗教這東西,向來是越禁止,就越讓入心生向往。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讓太平道變成一種公開的,純粹導入向善的宗教,就如同后世發達國家基督教那種模式一樣。

王羽并不崇洋媚外,但在宗教方面,西方的確搞得更好些。基督教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它也有過極其黑暗的歷史,不過,在王羽生活的那個時代,基督教已經吸取了兩千年的經驗教訓,成為改良加強版了。

好的東西,拿來用就好了。太平道說到底也是道家一脈,既然王羽連墨家都接納,并打算發揚光大了,改良一下道家又算是個什么事?

最關鍵的是,這個教宗很理想,不但名聲夠大,沒有野心,而且,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又何樂而不為呢?

張寧站起身,深深的注視著王羽,仿佛要把他看個通透,良久,女孩緩緩說道:“父親在世時常說,入有多寬廣的胸懷,就有多偉大的成就。王將軍,我現在明白,為什么河東的同道那般信服于你了,只希望你不要出爾反爾才好。”

“開創一個清平世道么?某本也不是說說而已。”王羽笑笑道:“張令君,你說這話,應該就是答應了吧?救入如救火,咱們是不是即刻啟程?”

張寧正俯身拿斗笠,聞言一愣:“你,叫我什么?”

王羽對張寧的反應很滿意,點點頭道:“你是本侯新任命的太醫令,自然應該叫張令君了,本侯雖然是驃騎將軍,有開府設衙的權力,但總不能私設個太常出來吧?只好暫時委屈張教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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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章 換湯亦換藥

北風呼嘯,卷著漫天的風雪,占據了整個平原。
視野所及,唯有冰雪茫茫,不見天rì;充斥于耳的,也唯有狂風卷動之聲。

“啊……”

徐和忍不住放聲大吼起來,長期郁積在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好象都在這一瞬間突然噴發了。他想起了無數死去的同伴,想起了大賢良師張角,想起了飄揚在空中的黃sè天字戰旗。

他竭盡全力地大吼著,任由淚水從眼眶滾落,然后在刺骨的冰寒中凍結。

“蒼天……已死……”

在被張角收留,加入太平道之前,徐和是個孤兒,也是個乞兒,每天都掙扎在死亡線上,最大的夢想就是吃一頓飽飯。

生活很困苦,但這不是最讓人難過的,最讓徐和難過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的不幸。每當乞討到了東西,暫時壓制住令他抓心撓肝的饑餓感,或者餓得睡不著的時候,他就會思索這個問題,但始終沒有答案。

直到張角救了他,并且為他指明了方向,他才知道,原來錯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許許多多跟自己一樣的人,錯的是這個世道!

這個世道就是不公平的。

無論多大的天災,豪門世家的朱墻之內,卻總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皇帝老兒更是窮奢極yù;反觀民間,卻是餓殍遍地,每個冬天都有無數凍餓而死之人,其中就包括了徐和的爹娘。

這樣的天,早就該死了;

只為世家豪門所張目的天,本就該被砸得稀巴爛!

所以,他拿起了戰刀,懷著必死的決心,與許許多多跟他一樣的人一起,跟在了大賢良師身后,去行那變革天地之事。

然而。大賢良師失敗了,二月起事,十一月地公將軍在曲陽戰死,起義甚至連一年時間都沒堅持住。

徐和雖然逃得了xìng命,但卻被新的疑惑所困擾,他找不到起義失敗的原因。

是大賢良師不夠睿智?

是信徒們不夠勇敢,決心不夠大,人數不夠多?

如果不是這些。就只能是這不公平的世道力量太強,不是人力所能推翻得了的。

有了困惑,徐和變得渾渾噩噩起來,漸漸的,他發現,自己已經背離了真正的太平道,已經和青州無處不在的山賊、盜匪完全沒有區別了。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憑著在太平教內學來的武藝和兵法,他在青州眾盜之中,是出類拔萃的一個。勢力也是最大的一個。

可惜,這些都無助于解決他內心的困惑。

小天師張寧的出現。一度給了他希望,可女孩只是固執的重復著大賢良師曾經做過的,對改天換rì最沒效果的那個過程。

救死扶傷,哪怕救了再多的人,又有何用?能削弱頭頂這片天的黑暗嗎?能增強自己這些試圖逆天者的力量嗎?

直到……

同為張角舊部,徐和知道張饒搞的那些花樣,對方的心思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自己。

徐和之所以沒全力反對,只是因為他再次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沒有趁著張饒未成氣候的時候發難。就像他以前火并其他山賊那樣,而是跟在了對方身后,哪怕經受排擠壓榨,也未曾放棄。

借助敵人的力量,愚弄自己人都不要緊,因為一切都是為了勝利。

正因如此,徐和才心甘情愿的承擔了斷后這個最艱難的任務,表面上他是被張饒算計了,實際上,他將這件事當成黃天對自己的懲罰。

可是,盡管他已經很努力了,現實依然讓他絕望。

今天是開始下雪后的第三天,雪越下越大,風越來越猛,卻有人穿過風雪,帶來了遠方的消息。

大軍。崩潰了……

聽到消息的一瞬間,徐和幾乎以為自己死了,又或在做夢,夢到了六年前在冀州的那一幕。不,眼前之事比往事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也難以接受。

當時黃巾在冀州雖然人數眾多,勢力龐大,但實際情況卻遠不像表面那么風光。

將士們雖然勇猛,卻越不過高高厚厚的城墻,除了那些事先做了布置,城內有內應的城池之外,冀州的大部分郡縣都是完好無損的。

這些還不是最麻煩的,各家豪強們也組織了私兵,憑借自家的塢堡或者縣城,四下出擊。遇上大隊人馬就躲開,遇上少數人馬就強攻,搞得黃巾軍不得安寧,根本無法分兵,以擴大戰果。

這些,都是徐和事后回想才漸漸總結出來的,當時他可沒有這樣的見地。他也明白了,為什么當初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大賢良師卻一直眉頭不展,因為形勢一點都不好。

而今年這次卻全然不同。

青州不同于冀州,經過多年的戰亂,境內的豪強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還在境內的,也只剩下躲在城里瑟瑟發抖的份兒,完全構不成威脅。

官府方面,北海郡守孔融這樣不自量力的已是鳳毛麟角,各地郡兵別說剿匪,連自保都很勉強,青州群盜縱橫往來,從無阻礙。

張饒更是找到了強援,接連打破數城,連臨淄這個青州治所都攻下了。聚眾百萬不說,盡得臨淄城內的兵甲、糧草之后,連最困擾義軍的后勤問題都解決了。

再加上張饒放棄老弱,輕裝上陣的決策,彌補了義軍最后一絲破綻……

徐和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一支大軍怎么可能會輸?

召喚天火的法術?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那種東西?

然而,事實如此,隨著越來越多的潰卒出現在大

營,徐和徹底絕望了。

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聲勢浩大的百萬黃巾,在一夕之間就走到了絕境。跟當年在不利境地下,且戰且退,觔虜磺募街莼平碭久環u取

這場敗仗來的實在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

“蒼天……”抬頭看天,徐和放聲狂吼,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可以任何辦法,來發泄心中的郁悶與悲憤。

可惡的蒼天,總是降下一個又一個讓人難以跨越的高山阻擋在義軍面前,從前的皇甫嵩讓人又恨又怕,現在的王鵬舉。給人帶來的只有絕望。

別說隨著潰兵的到來,高亢的士氣已經瞬間崩滅,就算還和先前一樣,天降大雪,糧草將盡的情況下,徐和也拿不出任何對策來。

退?先前兄弟們挖壕溝的時候唯恐不夠深,不夠寬,現在要想東行,就得跨過自己挖出來的天塹。天塹后面,還有養jīng蓄銳已久的泰山步卒以及幽州鐵騎。

進?除了潰兵。前路什么都沒有,在這種風雪交加的天氣里。能有一兩停人走到奉高城下,就已經是老天保佑了。可是,頭頂上這片天,從來都只為了權威而張目,什么時候保佑過自己這些人?

“渠帥!”一名親兵踏雪而來,打斷了徐和的狂吼。

徐和沒有發怒,他已經沒力氣向人發怒了。他只是很疑惑,因為親兵的聲音中,分明帶著滿滿的興奮。轉頭看時。他更加驚訝了,親兵臉上分明在笑!在這個時候?

“出……什么事了?”徐和的聲音沙啞,還帶著一絲顫音,他不知道在這樣的絕境中,有什么消息能拯救所有人,但他知道,自己的親衛應該沒瘋。

“小……小天師回來了!”親兵捂著帽子,頂著風大吼大叫。

“當真?”短短兩個字,徐和的情緒卻經歷了一番大大的波動。

先是一陣狂喜涌上心頭,如烈火般充斥胸膛,下一刻,卻被狂暴的北風吹得支離破碎。

小天師是大軍的jīng神支柱,可以保證大軍的士氣。可是單憑這些,并不足以將大軍從滅頂深淵里拉出來,頂多就是在無盡的黑暗中,點了盞油燈罷了,無法照亮前路的方向,頂多提供一點希望。

親兵顯然也不是一無所知的信眾,從徐和忽喜忽憂的神情中,他看出了端詳,緊跟著又補充道:“小天師還帶著幾百個弟兄,說是給大家找了一條出路!”

“出路?莫非……”徐和心念一動。

最悍勇的那些賊寇,一直不見蹤影,討回來的大多是新兵,能十個八個的湊在一起,已經很罕見了,帶著幾百人?再說,就算敗了,張饒也沒道理放人自行離開啊?最合理的解釋只能是……

帶著滿腹疑竇,徐和回到了中軍。

帳外聚集了許多人,還有更多的人冒著風雪趕過來,本來死氣沉沉的大營,一下就有了生氣,但徐和的心情卻很沉重。

眼下,他能想得到的唯一出路,就是投降,放棄一直以來的夢想,重新跪倒在權貴們腳下,祈求對方的恩賜,這樣才能得到點殘羹冷炙,這樣才能茍活下去。

徐和不想這樣,可他也知道,他不能用自己的準則約束所有人,對大多數人來說,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何況,連大賢良師的女兒都……

“小天師!”從擁擠的人群擠出了一條路,徐和見到了久未謀面的張寧。

“徐師兄。”張寧摘掉了斗笠,從青白的臉sè上看,女孩也是冒著風雪,趕了很長的路。

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品味著往事的辛酸,和灰暗的未來,徐和百感交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渠帥,還是進帳說話吧?”

親衛們請示了一聲,見徐和沒有表示,只當他是默認了,簇擁著他和張寧進了大帳。

帳中沒生火,大軍已經無力分兵去采集柴禾了,但比起寒風呼嘯的野外,還是有股微暖的氣息,徐和jīng神稍稍有些恢復,急問:“小天師,您說的出路……”

“太平教眾會放下武器,重歸于朝廷治下,王將軍答應既往不咎,并且幫助大家重歸鄉里,重建家園……”張寧神情古井無波,語氣也淡淡的,像是在說什么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

猜想得到了驗證,徐和心中的滋味更加苦澀了,幾次想開口說點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連張寧接下去說的話,都沒怎么聽進心里去,直到……

“王君侯乃是胸懷寬廣之人,青州將允許道派zìyóu傳教……”

“什么?”徐和的情緒再次劇烈波動了起來。

準許太平教zìyóu傳教?在中平元年之前是可能的,但現在……還沒等他辨明此事的真假,張寧又給了他另一個意外。

“同時,有鑒于太平道過去的名聲,故而,將更換教名。從今以后,太平道之名不復存在,教義也將有所修改,成立的新教名為慈善堂,即:心懷慈悲之心,行良善之事的意思。”

徐和張了張嘴,徹底啞了。

他完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被朝廷收編這種事,他從前想過,也聽說過,黑山的張燕就有個平難將軍的頭銜。但眼下的這個古怪方式,還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權宜之計?

還是另有圖謀?

對付已經窮途末路的義軍,王鵬舉有必要玩這么多花樣嗎?

疑惑重重,如同迷霧一般將他籠罩了起來,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所以,他能聽到耳邊的陣陣歡呼聲,越來越響,將呼嘯的北風徹底驅散,無影無蹤。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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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09:47:28 |只看該作者
二一九章 意外連連

張寧一回來,就把消息公開了,得知前軍潰敗后,全營上下本就戰意全消,自然也沒多少阻礙,唯一的麻煩,就是徐和。
不過,到了這時,徐和突然想通了。他發現自己這些人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位少年將軍的算計之中,對方故意引導自己這邊拋棄老弱,為的就是收服起來容易。

眼下只有他自己,又心存猶疑,故而沒辦法阻攔張寧,若是張饒那些人都在,看穿敵人要收編的企圖,說不得要拿老弱當個盾牌、人質什么的。

王鵬舉唯一沒算到的,恐怕就是那些壕溝吧?徐和走出大營,回首東望,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對方沒想到自己這些人笨到了這樣的程度……

雖然仍然不甘心,但徐和終究沒有做出負隅頑抗的無謀之舉,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張寧組織人手,冒著風雪填平部分壕溝,與萊蕪恢復交通。

“渠帥,聽說奉高那邊也有糧食送過來,咱們不如……”有心腹看出了主將的不甘,湊到他身邊,抬手做了個下斬的手勢,顯然是想故技重施,拿出山賊黑吃黑那一套來。

“蠢貨!”徐和看看提議的心腹,從鼻子里冷哼一聲,低斥道:“你以為對手是誰?那些只會夸夸其談,不知兵的名士嗎?他可是名震天下的泰山王鵬舉!會給咱們留這么大的空子鉆?再說了……”

他望了一眼不遠處那個白sè的較小身影,混在風雪之中,視線有些模糊,讓徐和感到陣陣悵然。

“小天師只繼承了大賢良師慈悲的那一面,那些雷霆霹靂的手段,她壓根就不贊成,沒有小天師的支持,那些老弱有什么用?光憑咱們這幾千殘兵,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何況,咱們自己的弟兄難道就很想繼續打嗎?”

那心腹左右看看,發現混在填壕溝的人群中的自家嘍啰也是為數眾多。這會兒,這些人比打仗的時候可有勁頭多了,一邊揮動鍬鎬,一邊大聲呼喝著,仿佛他們正鏟動著的,不是臘月的凍土,而是松軟的chūn泥一般。

人多力量大,尤其是有希望,有奔頭的時候,用不到半天的時間,縱橫交錯、綿延數里的壕溝陣中間,就被填出了一條十幾步寬的大路。

眾人不敢越界,滿懷期冀的目光只是在張寧和遠處的萊蕪城上打轉,風雪尚未停歇,隔著這樣的距離,根本看不到萊蕪城的影子,但大伙兒都知道,那里是希望所在。

張寧面容平靜的站在那里,因為擔心,她來的很倉促,根本就沒來得及和王羽商量好細節,對于泰山軍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她完全沒有頭緒。

不過,她相信王羽,從養父那里學來的觀人之術,是這樣告訴她的。

從對方的眼神中,她看到的是豪氣和坦率,這個人會動心眼,也會使yīn謀,但他絕對不會做違背諾言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眾人的期盼之中,一輛推車穿透了風雪,沿著新鋪就的大道,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推車上,糧袋堆得高高的。

“有救了!”

“小天師說的沒錯,王君侯果然是信人。”

歡聲雷動聲中,徐和心中再嘆一聲,對方沒玩花樣,但卻比玩花樣更糟。

如果對方象收押俘虜那樣,讓大軍打散前往萊蕪城下,大多數人心里肯定會打鼓,官軍屠殺黃巾軍的記錄可不止一兩次,若是再有人居中挑動,說不定會出什么事呢。

現在對方先送糧,安撫了人心,然后再想做什么,就容易得多了。

從開戰到現在,無論是大略還是細節,對方都牢牢的占據了上風,這一仗,大伙兒輸的不怨。

“法式兄,你不等著雪停再走嗎?我家君侯不rì就到,說是要向法式兄當面致謝呢。”

“君侯與我家將軍兄弟相稱,守望相助份屬應當,談什么謝不謝的?”

田楷一擺手,贊不絕口道:“這次楷也算是開了眼界,君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手段,真是讓人驚嘆,楷本以為,這一仗也許要打到明年chūn夏呢,結果竟是一夕之間便決出了勝負,君侯的手段,讓人除了佩服,還是佩服,了不起啊!”

這些贊嘆的話,于禁不好接口,不過他卻注意到,田楷雖然笑得豪爽,但眉宇間卻隱隱有一絲憂sè。

相處了一段時間,于禁對田楷的xìng情也很了解了,于是直言不諱的問道:“法式兄,莫非……幽州有事?”

“呃……”田楷微微一滯,眼神中黯然之sè一閃,搖頭嘆道:“確是瞞不過文則,二將軍不幸身故,主公大怒,準備興兵討伐袁紹,為弟報仇。”

“二將軍?”于禁吃了一驚,田楷說的二將軍當然就是曾在陽人之戰中,與泰山郡并肩作戰的公孫越。眼下此人應該正在南陽為袁術助戰,怎么跟袁紹又扯上關系了?

“一言難盡,楷也是接到幽州急報,這才知道的,詳情如何,也不是很清楚,但二將軍死于袁紹手下的周昂之手,肯定是不會錯的。”

抬頭北望,田楷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殺機。

“先前捧劉虞稱帝,表面上是韓馥在攪風雨,實際上卻是袁紹在背后主使,先前他故作恭順,佯裝為韓馥所迫,無奈從之,到得如今,他算計了韓馥,全取冀州,態度大變,如先前判若兩人。韓馥為了避禍,逃到了張邈處,一切種種,這才大白于天下!”

“先有暗算利用之恨,再有殺弟之仇,以主公的脾氣,又豈能容他?如今幽州大雪封路,無法進兵,帶明年雪融之際,主公勢必興兵討之,故而楷不及再見君侯一面,須得先行返回平原備戰。”

田楷還有些話壓著沒說。

接到急報后,他確實有意向泰山求援,求的不是援兵,而是糧草。冀州雖然兵馬眾多,但幽州更是兵強馬壯,以公孫瓚的脾氣,也不大可能請求外援,幽州缺的,只有糧草。

但現泰山軍與黃巾軍這一戰,雙方都沒有大規模的消耗,王羽幾乎完整的收編了百萬黃巾。收編只是個開始,依照王羽的作風,接下來他肯定是要妥善安置這些人的。

青州殘破,泰山也不過一郡之地,王羽能不能解決安置流民的問題,尚在兩可之間,又拿什么去援助幽州?

他不想讓王羽為難,索xìng提前一走了之。依照主公的意思,也是要速戰速決的,王羽能幫幽州軍護住側翼,就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

“原來如此。”想到當rì并肩作戰的情誼,于禁也是一陣黯然,同時,他剛剛有些放松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

公孫瓚和袁紹開戰,無論勝負,對青州的影響都不會小了。

袁紹和自家前仇舊怨已經難以計數,以自家主公的脾氣,和解的可能xìng根本不存在,冀州若勝,很難說會不會進而攻略青州。

幽州若是贏了,也會有不少麻煩,只有實力聲望差不多的人,才能做盟友,弱者和強者結盟,頂多算是依附,比如那位玄德公……

想到這里,于禁心中忽然一動,問道:“這么說,玄德公rì前先行離開,也是為了此事了?”

“他?”田楷愣了一下,繼而不屑的笑道:“他又不是我幽州的嫡系,哪里會這么積極?他是去撿便宜去了。”

“撿便宜?”于禁對劉備沒啥感覺,但他知道,自家君侯對此人很關注。

“是啊。”

田楷嘆了口氣:“說起來他也很有先見之明呢,早就算到君侯與黃巾決戰的時間,故而提前繞去歷城、祝阿一帶,打算收攏些潰兵,增強實力呢。此人……嗨,俺是看不透的,主公念舊情,也只好由著他去了。希望君侯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楷替我家主公先行謝過了。”

“不妨事,收編也好,截殺也好,我家君侯本來也沒有布置,玄德公既然有心,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于禁有點明白了,自家主公關注劉備,確非無的放矢。

此人出身不高,實力也不強,但對時機的把握,卻在很多人之上。濟南國與泰山郡隔著泰山,吃過泰山輕騎的虧,黃巾兵若潰散,也只能向南北兩面的山區里逃。以黃巾潰兵的數量,劉備這場守株待兔之旅,收獲應當很不小,付出卻極為有限。

確實不能小覷此人!

主公那邊不須提醒,但公明是個方正之人,自己須得多加提示才好。

各懷心事的送走了田楷,轉過頭來,于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相比于來年很可能發生的河北大戰,眼前的麻煩更棘手,這幾十萬人要如何安置呢?

讓他們一直停留在這里肯定是不行的,幾十萬人坐吃山空,別說王羽,就算袁家兄弟也養不起啊。要盡早把他們遣返回家才行,若是太遲,耽誤了chūn耕就完蛋了。

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組織疏導,于禁可以自己搞定,但如何將這些人分開,送到什么地方去,于禁就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什么地方有多少良田,多少荒地,可以容納多少人口,附近還有沒有殘余的賊寇……這些他都不知道。同時,他也不肯坐等王羽趕到,想著在那之前,至少做點事出來,所以,他沒法不犯愁。

其實等王羽來也是白搭,王羽在大方略上經常有神來之筆,但在這些瑣事、細節方面卻從來都是當甩手掌柜的。

他的策略,通常都要經過賈詡的拾遺補缺,然后由執行的將領自行發揮,他自己則專心去沖鋒陷陣了。

青州未來的政略,肯定由主公來主導,但安置百姓這件事,八成還是得自己張羅,于禁對此心知肚明,也很有自覺。

不過,這件事確實超出他的能力范疇了,哪怕是王羽給他找了幫手也一樣。

孔北海派了好大一群人來,可那幫人這會兒都忙著吟詩作賦,為主公歌功頌德呢,哪有幾個做實事的?

何況,于禁也看出來了,這幫人是既無心,也無力,青州的具體情況,自己不知道,拿去問這些人,他們也一樣傻眼。

有心正經幫忙的也不是沒有,但一聽過于禁提出的要求,這些人也是臉sè慘白,無言以對。地方官也好,名士也好,他們更擅長的是官場上的勾心斗角,而不是實務。

連管寧這種名動一時的大人物,也只知道老家朱虛城的一些情況,真正對青州了若指掌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

青州刺史府里可能有這種人,但隨著臨淄城破,刺史府已經成了一片白地,那些人或死或逃,早就沒了蹤跡,一時間卻又去哪里找?

所以,于禁也只能自己發愁了。

送走田楷,剛回到府衙,就有親兵匆匆趕來,迎面稟報:“將軍,孔使君又派人來參贊了。”

“哦。”于禁沒jīng打采的點點頭,孔融現在算是泰山軍的鐵桿了,可他能幫上的忙實在太少,于禁已經不報期望了。

“將軍,這位王先生跟先前那些不太一樣,他帶著北海的詳細民政情況來的,水渠、道路、人口、田畝,各式情報應有盡有。”

“哦?有這種事?”于禁驚喜交集,急忙吩咐道:“快,快帶他來……不,某親自去見王先生。”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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