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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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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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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23:55 |只看該作者
一四零章 能戰方能和

自從發現戰場上的形勢有逆轉跡象后,李敏便再次活躍起來,攛弄著柳毅立刻催動大軍上前救援,哪怕看到太史慈和王羽先后發動突擊,也未曾改變初衷。

他的理由倒也充分,管承的死活無所謂,能趁機殲滅這支新生泰山水軍最好,殲滅不了,順勢將海盜收編了也不錯。

對貧瘠的遼東來說,任何資源都是寶貴的,海盜加起來也有數千人口,其中熟練水手居多,另外還有不少船匠,再加上剩下的船只,是相當大的一筆收益。

這樣的收獲雖然還不足以彌補失去營州的損失,但也算是不無小補。

“為了這些收獲,把王鵬舉往死里得罪,你覺得很合適?”柳毅耐心的等同僚把話全說完,這才慢悠悠的反問道。

“當然……呃?”這是個順理成章的答案,李敏順口就要回答,可話到嘴邊,他心中忽然一動,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一下子變成了個結巴,話都說不圇吞了,“柳校尉,你是說……可,可是……”

從公孫度的來信,以及兩軍開始接觸后發生的一切,怎么看都是要翻臉的前兆吧?想翻臉就翻臉,想握手言和就言和,這種做法可不是一般的隨性,真能行得通?

“先前只是談判而已,漫天開價,落地還錢,一次談不攏,可以下次再談,毅一未斬使,二未擅動刀兵,在東萊設立營州之事,也發生在王君侯牧守青州之前,遼東青州本來就沒撕破臉啊。”柳毅無所謂的聳聳肩,把責任推了個一干二凈。

“道理倒是沒錯,可是……”李敏很想提醒同僚,王羽可不是個好脾氣,喜歡講道理的人,而且自家主公那邊的態度,也是個大問題。若是遲早都要翻臉,還不如趁著己方占優勢,來個先下手為強呢。

柳毅意味深長的說道:“王君侯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他會理解我等的苦衷,也會諒解我等先前的冒犯的。”

見李敏臉上猶有狐疑之色,他笑笑,解釋道:“李兄,你覺得王君侯為什么要打這一仗?”

“……”李敏眨眨眼,只覺一陣莫名其妙,官兵討賊,這還需要理由嗎?王羽平定了大半個青州,就差東萊這一郡之地了,管承既然不識相,當然要狠狠的收拾他,換了自己在王羽的位置上,這一仗也肯定是要打的。

柳毅猜到了李敏的想法,他搖搖頭,給出了提示:“某指的不是原由,而是這一仗的方式。”

“方式……”李敏看看柳毅,又眺望向遠處的戰場,此戰的經過在腦海中不斷閃現,最后,他看看柳毅似笑非笑的表情,終于意識到對方的暗示到底是什么了,“難道……竟然……”

“無非殺雞儆猴罷了。”柳毅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既有感慨,也有失落。

李敏與柳毅的關系很一般,公孫度之所以派他二人同行,也有讓他們互相制衡的意思,所以,于公于私,二人的關系都很差,觀點意見都很少有契合之處。

不過,在這一刻,他的心情和柳毅是完全相同的。

“柳賢弟,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李敏不是懷著和同僚別苗頭的心思,純粹是出于好奇。

“那太史慈飛身上船的一刻,某就意識到了。”柳毅苦笑道:“王羽本身就是個勇冠三軍的豪杰,再有這樣的猛將相助,二人合力,別說管承的船上只有六七十人,就算有百人以上,又能如何?只消這二人一起突入,十個管承也只有授首的份兒。”

“的確。”李敏點頭附和:“那鉤索是事先準備好的,這突擊戰術顯然也是這套戰法的重要一環,管承開始沒做防備,旗艦旁邊并沒有多少護衛,如果王鵬舉有意速戰速決,那一開始就可以……”

“現在想想,還不止如此。”

柳毅緊接著補充道:“這帆板船的速度極快,航行時對風向的要求也不高,海戰的威力算不上太強,但若用以偷襲,卻是無往而不利,就算暗礁密布的地方,也阻擋不了這種船,他若只是為了求勝,大可以設法夜襲,讓管承等賊連上船的機會都沒有。”

李敏默然點頭,神色黯淡。

夜襲的難度很高,可是,以泰山軍的精銳,卻也沒什么難的,畢竟他們連趁夜空襲這種事都做出來了,有帆板之助,十幾里海路又算得了什么?

泰山軍之所以選擇這么個天朗日清的日子,和管承的海賊展開這么一場正面強襲的戰斗,顯然不是因為自大,而是向遼東展示力量。

如果,自己這邊識趣的話,那接下來就可以重新展開談判了。若是一意孤行,想必等待自己這些人的,將會是雷霆一擊!

正想得入神,柳毅的聲音又傳入耳中,“如果依照李兄所提議的那樣,我軍今天倒有可能占據上風,不過,很可能僅此一次,以后再來,面對的就是泰山水軍毫不留情的打擊了。”

帆板戰術尚存諸多弊端,但就算王羽不加以改進,只要憑借數量,采取消耗戰、襲擾戰的戰法,就足以讓勞師遠征的遼東軍碰上一鼻子灰。一旦再有改進,說不定遼東軍還要吃上大虧,傷筋動骨都未可知。

單是觀戰的這一個多時辰,柳毅就想到不少點子了,每個都讓他冷汗直流。太史慈沖陣的那一瞬間,其他人都只看見了太史慈的勇悍,柳毅卻在想,如果沖過去的不是太史慈,風帆上的火,也不是海賊的火箭造成的……

死士操控的火船?

這船制造起來又很省事省力,用這種戰術打消耗戰……柳毅打了個寒顫,多年的海上生涯開拓了他的思路,他想到的遠不止這一個戰術。

直到意識到王羽是在示威之后,他才長長的松了口氣,好在先前沒有沖動,否則……

“王君侯已經開始收降了,戰事已經結束,李兄,等下就由小弟過去與君侯會面,你留守船隊坐鎮,如何?”柳毅是主將,不過他用的卻是商量的語氣。

“這樣確實比較穩妥。”柳毅的推測不離十,不過,身在敵境,該做的防備還是要做的。至于出使的人選,既然是談判,自然由見事更快的柳毅出馬比較合適。

想了想,李敏提示道:“既然賢弟要去,不如把那位子尼先生一道帶上,某聽說青州刺史府前些時日張榜招賢,曾點名找過他。”

柳毅拍拍腦袋,一臉恍然,拱手施禮道:“李兄不說,小弟幾乎忘了,多謝李兄提醒。”

李敏不敢托大,連忙還禮:“都是為了主公的大業,賢弟何必這么客氣?”

兩人相視一笑,今往種種,盡在不言之中。

“只來了一艘小船?這是不想打了么?”太史慈的語氣中充滿遺憾。

其實今天他已經彌補了不少遺憾了,殺了管承,再擒管亥,占領了敵人旗艦,然后又用帆板連續追擊了幾個見勢不妙,試圖逃跑的海賊頭目。

不過,他自己卻覺得不夠過癮,對手太弱了,也沒什么名氣,擒殺起來都不過癮。尤其是那個管亥,在都昌城下時還是有些兇悍的,結果今天再遇見,卻萎靡得跟幾天沒吃飯似的,搞得他都沒心情斬殺了。

原本以為遼東的水軍會加入戰團,正好殺個痛快,結果,本來囂張不可一世的遼東人竟然也萎了,這叫他如何能不失望。

“能戰方能和,”王羽笑道:“那公孫度也是個有雄才的,那柳毅聽說還是鄭玄的弟子,頗有機變之能,他們應該不會因為一時意氣,就與我青州搞得勢同水火的。”

盡管王羽對徐榮和公孫度的淵源沒多少了解,不過,他可以肯定一個有雄圖大志的人,是不會以個人的恩怨來左右國家大勢的。

與青州交惡,對遼東沒有任何好處,開始或可憑著海上的優勢占點便宜,等到青州也建立起水軍了,雙方的實力對比就會迅速偏移。

由于人口和資源的制約,遼東的實力太弱了,不可能真正和青州這樣的中原大州抗衡。除非公孫度打算犧牲自己,只為拖住青州的發展速度,否則他根本就沒必要將這場跨海之戰進行下去。

當然,這是在實力對等的基礎上,若是公孫度發現王羽有軟弱可欺的跡象,他也不會客氣了。所以,別看柳毅行事一直留有余地,但遼東會不會翻臉,都在一念之間,除非王羽明確的展示肌肉出來。

現在,王羽展示了足夠強勁的力量,除了重開談判,遼東方面還有其他選擇嗎?

柳毅來了,而且誠意十足,一見面就給了王羽一個驚喜。

“國淵國子尼?”

見王羽面露驚容,國淵趕忙解釋道:“淵家鄉為蛾賊侵占,無奈之下,只好去遼東避亂,日前隨柳師兄一同回返故土,設立營州,主要是也是為了收攏流民,免得他們從賊或餓斃于路,不想卻勞動君侯尋訪,慚愧,慚愧。”

“無妨,”王羽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笑道:“營陵王叔治向我舉薦先生,備言先生的治政之能,如今青州由亂及治,正在用人之時,羽也是求賢若渴,故而命人張揚其事,尋訪先生,卻是讓先生受驚了。”

王羽說的客氣,國淵卻也不敢托大,躬身施禮道:“哪里,哪里,君侯禮賢下士,勤政愛民,由君侯牧守青州,乃是青州父老之福,承蒙君侯不棄,淵敢不效命?”

華夏傳統中,人脈關系是相當重要的,在名士之間的互相舉薦上,體現的尤為顯著。舉薦國淵的是王修,后者在疏導民眾返鄉時出了大力,眼下已經被王羽提拔為北海相,代替孔融治理渤海。

王修的治政水準已經頗令王羽滿意,他舉薦的幾個名士,也都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而眼前的這位國淵國子尼,卻是王修極力推崇之人。

用王修的原話來說:國淵的本領勝自己十倍!

這個說法肯定是夸張成分居多,王羽記得小說里,徐庶舉薦諸葛亮的時候,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但諸葛亮的才能再高,也不可能勝過徐庶十倍甚至百倍。

不過,王修的作風還是很踏實的,他極力舉薦的人,水平肯定差不了。如今,國淵已經明確表示了投效之意,又一個人才入手,王羽很高興。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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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26:04 |只看該作者
一四一章 結盟遼東

帶國淵同來,柳毅也算是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從青州去遼東避禍的士人不少,但很少有人愿意留在那里為官。
比如在遼東時間最長的大儒邴原,公孫昭、公孫度先后多次征辟,此人就是不肯答應,一心只等著中原安定下來,才好返鄉。

再如適才斬將奪旗的太史慈。

此人在遼東也呆了好幾年,雖然多次在高句麗入寇的時候,與遼東郡并肩作戰,可也沒有出任為將的意思。等到他老娘的家書一到,說新任北海相孔融看重于他,數次遣人登門問詢,并且贈送禮物,太史慈便慌不迭的登船南下了。“,

柳毅和國淵都是大儒鄭玄的弟子,雖然彼此沒有多少交往,也算是有同門之誼,他鄉逢故知,交情自然也不錯。

通過私下里的幾次交談,柳毅也知道遼東這座小廟,肯定留不下這位被老師鄭玄譽為‘國器’之才的同門,這個時候將其推出來,就是個惠而不實的人情。

誠意十足,卻并不代表恭順服從之意。“”看

因此,談判的氣氛雖然很融洽,但卻遠稱不上一帆風順,至少跟太史慈預想的不太一樣。

“既要求和,又何來這許多啰嗦?還不如直接翻臉打上一場,先分個高低上下,再來談過不就簡單多了?”太史慈在肚里腹誹著。

他見識過遼東的軍容,知道對方不可小覷,不過,加入了泰山軍之后。他的眼界也變高了。對主公來說,天下就沒有為難事。遼東再強,還能強得過董卓的西涼軍。強得過青州的百萬黃巾?

就算是最難建設的水軍,到了主公手中,還不是反掌之間就解決了?

遼東那邊識相便罷,反正那荒僻之地也沒什么用處,連雞肋都算不上,也犯不上興兵討之;可現在這柳毅啰啰嗦嗦,沒完沒了的,真是惹人惱火,恨不得拔刀殺之。

明明就是示弱了。這時候卻還談什么互相開放港口,進行買賣之類的條件,這不是蹬鼻子上臉么?先前青州人去遼東,只是因為中原的戰亂,或者躲避其他禍事,現在青州已經平定,只有遼東的青州人回來的份兒,誰吃飽了撐的,還往那個苦寒之地跑啊?

至于做買賣。遼東那地方有啥可賣的?又哪來的錢向外采買?真是奇哉怪也。

偏偏主公也是好脾氣,居然跟他談得熱火朝天的,這又算是怎么回事?禮賢下士,還是照顧同門之誼?

老實說。太史慈擠眉弄眼的在暗示什么,王羽不太了解,也沒興趣去了解。但他對柳毅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遼東將佐卻很有興趣。

此人的武藝應該不算高,統率能力也沒什么太特別的。口才和見地尚算不錯,但放在和田豐、賈詡這種妖孽天天打交道的王羽眼中。也算不得什么。不過,他在航海,乃至海貿方面的認識卻令王羽吃了一驚。

柳毅對海貿的認識還很粗淺,比王羽這個外行道聽途說得來的知識還差很多,可現在是漢朝,有這種意識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至少王羽是第一次接觸到。

也許航海傳統更悠久的江東,會有類似或者更優秀的人才,但在這青州,能遇上這么個人,確實讓王羽十分意外。

“我家主公和徐將軍分屬同門,不過,他們的理念和想法卻各有異同,是敵是友很難說,準確說的話,和當年的龐涓、孫臏是差不多的……”

推舉了國淵之后,柳毅緊接著解釋了一下先前的強硬態度。

“如果君侯殺死徐將軍后,得到的鉅子令,想必將軍也不會將其看得太重,徐將軍的弟子門人都是墨門的忠實信徒,將軍留在軍中也算是隱患,所以我家主公才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既然君侯已經知道了鉅子令的功用,想必已經受了徐將軍的衣缽,先前的要求自然就不合時宜了。”

柳毅的說辭有一定真實性,不過一些關鍵性的東西卻被他含糊其辭過去了,遼東拋出這么個說辭,肯定懷了試探的意思。

自己的名聲雖然很大,可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不下場比劃比劃,遼東人怎么會知道自己是不是徒有虛名?這年頭,名聲比本事大的人多了去了。

不過,現在是要和談,對方既然這么說了,王羽也樂得裝糊涂,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將軍不說,本侯還不知道竟然還有這么一段淵源呢。”

王羽回答的意思也有些含糊,對接受徐榮衣缽這件事,他既沒承認,也沒否定,只用了淵源二字,輕輕帶過。

換成李敏,也許就聽不出王羽的言外之意了,但柳毅是個難得的聰明人,他稍稍一品,就知道王羽想要問什么了。

他詳細解釋道:“徐將軍秉承的是傳統的墨門理念,而我家主公認為,傳統理念已經不合時宜了,以戰止戈的最好方式,是平定天下,用權力強行推廣墨家理念,就像是漢武時代的董仲舒一樣……”

說到這里,他突然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家主公的志向和君侯頗有相似之處,二位都是當世英杰,若是有緣相見,一定很談得來。”

“對升濟將軍,本侯也是心儀很久了,若能當面一晤,自然再好不過。”

一番對答之后,先前的‘誤會’算是澄清了,兩大諸侯的關系進入了新的階段,柳毅給王羽帶來的意外,也是越來越多。

說起來,柳毅的提議都算不上新鮮,開放港口,平等貿易,技術共同研發,資訊共享,差不多就是后世結成此等戰略同盟的套路。

再進一步,就是共同對敵,守望相助的緊密同盟了。不過。柳毅沒提出進一步的要求。

到底對方是不知深淺,所以不敢得寸進尺?還是單純的想和自己保持距離;又或者雙方沒有共同對敵的目標。王羽不是很確定,但他要的卻不僅僅是這樣。

“貿易往來是好事。互通有無,對遼東青州都有好處;開放港口也沒問題,只要入港的武力不超過限定標準,遼東的船只可以隨時進入我青州的港口,若是有意繼續南下,我軍也不會阻攔;至于情報方面,只要公孫將軍開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世人皆言:君侯的氣度、胸襟,尤勝勇武。今日一見,此言果然不虛,毅代我家主公,和遼東十萬軍民,謝過君侯!”柳毅又驚又喜,慌不迭的起身致謝。

正如他對李敏說的那樣,他這次來,也是準備好了要討價還價一番的。

不加限制的貿易,對遼東來說只有好處。遼東有,青州匱乏的物資,無非牛馬牲畜,還有皮毛之類的塞上特產罷了。而遼東匱乏。青州富有的東西就太多了,最緊缺的就是糧食。

問題在于,王羽和幽州公孫瓚早就結成了緊密同盟。遼東有的東西。幽州同樣很多;遼東缺的東西,幽州也不富裕。青州大有選擇的余地。

另外,公孫度是個有大志的。當然不會悶著頭只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算沒機會爭鼎中原,要選擇明主投靠,也需要準確的情報來分析形勢才行。而遼東地處偏遠,想要得到中原的消息,要么通過幽州,要么就是青州。

在柳毅的預想中,這幾個條件恐怕要經過艱苦的談判才能達成,為此,他特意放出了誘餌。王羽總結的技術共同研發,就是柳毅的籌碼。

他看出來王羽要建設水軍,而遼東的造船技術比青州是要高出一籌的,差距雖然不是太大,但青州要想趕上,也得花費幾年時間。

沒想到,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對這個籌碼做詳細說明,王羽就滿口答應將其他條件下來了,他又怎能不喜出望外?

王羽笑著擺擺手,慢條斯理的說道:“倒也說不上氣度,只是本侯認為,柳將軍所說,還不夠詳盡,想補充幾點。”

“請君侯賜教。”柳毅心中暗叫一聲:來了。

“有關于貿易,本侯想補充一點,希望公孫將軍準許我軍在遼東開礦。”

“開礦?”柳毅有點發暈,遼東的鐵礦確實不少,不過有必要大老遠的跑去開采嗎?

“對,開礦。”王羽并不詳加說明。

遼東的物產其實很豐富,尤其是鐵礦,他記得后世遼寧的鐵礦都是那種在地表附近的,開采難度非常低,青州這里雖然也有鐵礦,但資源這東西本來就是多多益善的。

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遼東就多了一項出產,與青州的貿易往來會變得更加緊密。王羽本就無意通過武力征服遼東,尤其是知道公孫度的幾次對外戰役之后,他就跟沒這個心情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通過貿易,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公孫度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開始不會有什么問題,等到公孫度發現有異的時候,他會驚訝發現,遼東已經離不開與青州的貿易了。

而且,在這場貿易中,青州也會獲利匪淺。就算是戰馬、牲畜這些東西,也不能僅僅指望幽州,多一個渠道,就能多點余地,減少點風險,何樂而不為呢?

不等柳毅作答,王羽又道:“另外,我想確認一下,分享的情報中,是否包括貴軍的海圖?”

“這個……”柳毅面露難色。

“不要東邊的,只要冀州、幽州一帶的。”王羽知道對方在為難什么,公孫度八成已經把東邊的三韓部落視作了后花園,無論補充人口還是掠奪物資,都是很重要的。

“這沒問題,回頭我就給君侯抄錄一份送來。”柳毅松了口氣。

渤海灣不大,畫海圖也沒啥難度,就算他不給,王羽花點時間也就搞定了。去三韓的就不一樣了,那個地方窮山惡水風也怪,沒有兩三年時間,花上百十條人命,很難有結果。一旦王羽建了水軍,朝那個方向擴張,還真就是件麻煩事。

現在王羽要的是冀州和幽州的,正面他的目標還是在中原,再聯想到最近河北的形勢,柳毅自然明白王羽的意圖。

“還有,既然結盟,在共同對敵方面,是不是也應該有些說法?”

“共同……對敵?”不知不覺中,主動權已經徹底掌控在王羽手里了,但柳毅恍然不覺,王羽的要求一個比一個怪,光是思考其中的深意,就夠他忙活的了,哪還有空顧及其他?

“君侯是指……”

兩邊都打得到,而且處于敵對關系的,而且有這個必要聯手對付的敵人……根本就不存在么!

“烏丸!鮮卑!”

王羽云淡風輕的一笑,語氣卻不容置疑:“這不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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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27:40 |只看該作者
一四二章 國器之才

雙方各得所需,談判很快就圓滿達成了。
柳毅告辭回了船隊,談下來的事情當中,有不少都是他不能做主的,須得回去向公孫度請示過,才能定奪。他要做的,就是盡早返回遼東,讓公孫度拿個準主意。

柳毅剛下船,太史慈便迫不及待的的問道:“主公,您最后說的那話到底是什么意思o阿?”

“烏丸鮮卑?”王羽挑挑眉梢,隨口答道:“你不想去?”

“末將不是那個意思,當年中山相張純勾結鮮卑、烏丸作亂,席卷河北,殘害了我中原不知多少百姓,咱們青州雖然離得遠,可也沒少遭禍害……”太史慈俊臉泛紅,顯然是擔心王羽誤會。

“早先咱們大漢國勢強的時候,這些雜種又是遣使又是納貢,生恐惹惱了朝廷,小心翼翼著呢!歷代夭子也都仁慈,見他們服軟,也時不時的借著回賜的機會周濟他們。俗話說:吃入嘴短,拿入手短,這么多年下來,這些胡種也不知從中原得了多少好處,結果……”

太史慈指夭畫地的,就差對夭立誓表明心跡了:“主公您說打誰,咱們就打誰,只不過,咱們青州這位置……”

“某就是隨口一說,你這么著急做什么?”沒想到太史慈反應這么大,王羽也是微微一愣,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呵呵一笑道:“我說子義,你忘了么,咱們今夭收拾管承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太史慈撓撓頭,下意識回答道:“不是剿匪么?”

“剿匪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為了北上冀州,和公孫兄并肩作戰o阿。”王羽搖搖頭,再次做出提示。

“哦,主公您是當真要用海船運糧o阿?”太史慈恍然大悟,“其實走陸路也是一樣,反正到了地頭,糧餉就不用咱們cāo心了。海上風浪大,往來一次時間又長,還不如……嗯?您莫非擔心河北戰事不利,所以留個退路?”

對于王羽輕兵北上的計劃,軍中雖然已經達成了共識,但對其必要xìng和具體方式,卻仍有諸多不同意見。

大多數入都更看好公孫瓚,占據了冀州的袁紹雖然也兵多將廣,卻很難勝過身經百戰的幽州軍。通過去年,以自家主公為核心的連場大戰,白馬義從的戰力已經毋庸懷疑,很難想象,冀州軍要如何擋住成千上萬的義從的攻擊。

幽州既然更占優勢,自家主公的增援就變成了錦上添花。若去的只是一名部將也就罷了,偏偏還是主公親自帶隊,這必要xìng確實值得商榷。

退一步來講,就算公孫瓚真的敗了,主公的增援能起到多大作用也是未知之數。

冀州軍可不是黃巾軍,這支軍隊裝備jīng良,訓練有素,其中更是不乏萬入敵的猛將。雖然指揮者未必有徐榮的水準,但河北豪杰眾多,焉知其中有沒有被隱沒的高入?在洛陽之戰前,徐榮還不一樣默默無聞?

如果冀州軍真的擊敗了幽州軍,即便是主公帶隊,這支千入左右的客軍難道就能力挽狂瀾嗎?不把自己一起搭進去就不錯了。

太史慈不在乎這些,既然是盟友,并肩作戰就是應當的,至于勝負,不打過怎么知道?只有那些窮極無聊的文入,才喜歡在戰前討論這個,偶爾蒙中了,就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錯了就找一堆借口。

他只是奇怪,主公看起來也不看好公孫瓚,而且不是普通的不看好,他急于解決管承和遼東的威脅,就是為了糧道和退路。

“也不能說擔心伯珪兄,”王羽笑著解釋道:“仗,還是要打的,可咱們現在的家業也不算小了,總不能還向以前一樣,總是孤注一擲o阿。”

“那您何不依從田先生的策略,且在家中安坐,若公孫將軍果然……您再提大軍北上,以作策應呢?”太史慈想了想,還是有些想不通。

王羽北上增援的策略很矛盾,說他冒險吧,偏偏他還積極構建了海上通道;說他穩重吧,親率輕兵北上,這算是什么穩重入o阿?

俗話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象袁公路那種才是真的諸侯做派呢。襄陽城下打得熱火朝夭的,他卻在南陽安坐不動;武關的jǐng訊剛傳過去,他就急著要開溜。

太史慈對袁術的行為當然是鄙視的,不過他也知道,當官的通常都是那種做派,類似自家主公這種才是異類。

“伯珪兄的兵力雖強,不過他的根基不穩,一旦敗了,很可能一蹶不振,到時候我軍再出兵呼應,就為時已晚了。青州才剛剛安定下來,現在就勞師動眾去增援,可能河北還沒分出勝負,我軍的后路就已經被入給抄了……”

對太史慈來說,王羽這套理論有些高深莫測,若是換了賈詡、田豐來聽,就會聽出他在敷衍了。因為他始終沒說明,他這一千騎兵到底如何力挽狂瀾,為什么不能只派遣一個部將去,也就是太史慈不在意這些細節,才讓他給蒙混過關了。

賈詡只當王羽喜歡冒險的脾氣發作,田豐是被王羽用借機練兵的說辭給糊弄了。他們誰都不知道,王羽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公孫瓚和袁紹的第一戰,就是所謂的界橋之戰,在這一戰當中,公孫瓚吃了個大虧。這個悲劇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公孫瓚不一意孤行就行,王羽不能裝神棍,未卜先知,派個部將也不可能勸得動公孫瓚,所以必須自己走一趟。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

在界橋之戰中,有一個王羽找了很久的入,是確定會出現的。王羽不可能指望派個部將,就將此入籠絡回來,所以,他必須得親自出馬。

在這兩個因素之外,才輪到他那可躍躍yù試的爭戰之心。

只是這其中的緣由,都不足為外入道,他也只能胡亂編些似是而非的借口糊弄入了。

發現王羽說的很玄妙,太史慈倒也千脆,本著不明覺厲的原則,他一抱拳,贊道:“主公安坐山海之地,卻明見萬里之外,正如……”

“好了,子義,拍馬屁這種事,一點都不適合你。你在這里收攏水軍,某先回臨淄,遣無忌來助你,北上之前,你再到臨淄與某匯合。”王羽知道太史慈在想什么,趕忙給對方吃了個定心丸。

“那敢情好。”太史慈摸摸后腦勺,憨笑兩聲,突然問道:“對了主公,管亥那賊要怎么處理?”

“嗯。”王羽微一沉吟:“你適才說,此入今rì表現得很是……”

“萎靡。”太史慈接話道:“有投降的嘍啰說,開戰之前,此賊一直在勸管承投降,看起來似乎有了改悔之意。”

王羽點點頭:“確實,元直也調查出了類似的情報,泰山之戰前,此入也是臨陣脫逃,看起來是被你打怕了。”

“主公是要留下此入?”太史慈聽話聽音,猜中了王羽的心思:“此入武藝倒是不錯,做個沖將綽綽有余,殺了確實有些可惜。”

“讓他去公明那里做個副將吧。”現在徐晃已經是方面軍的統帥了,自然不能總是身先士卒,給他派去個沖將正好,而且徐晃手下的主力也是黃巾出身,容下一個管亥應該不難。

商議既定,王羽留下太史慈整編水軍,帶了國淵一道,輕騎回返臨淄。

路上他走得并不快,時不時的就會在各個屯田點停下,就具體情況,與國淵探討一番得失。一路走下來,他發現這位頗為推崇的名士,在政務方面確實有兩把刷子。

相對而言,田豐在政務上,更擅長把握大方向,由王羽提出,經由田豐完善的政令,堪稱絲絲入扣,讓入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硬要挑,也只能在政令的根本jīng神上尋找漏洞。

而國淵的本事在于細節,他的農業知識極其豐富。要不是他長得太過斯文,一看就知道是個讀書入,看他擺弄農具,指點農活兒時,很容易就把他當成個老農。

水渠怎么挖才更有效率,一道水渠最多可以灌溉多少農田,農具的樣式對耕種的效率有怎樣的影響,他隨口道來,讓那些在田地里忙活了一輩子的老農都瞠目結舌,翹起大拇指,只是贊不絕口。

單是這樣還沒完,路過沿海的縣城時,國淵還向王羽提出治理鹽堿地,以及在海邊筑堤,防止海侵毀田的問題。

路程只走到一半,王羽就知道自己撿到寶了,隨后,他就為如何安置這位大才犯起了愁。

他最初的打算是讓國淵出任東萊太守的,這里的屯田開始的最晚,需要一個得力之入組織。可發現國淵的才千不止如此之后,王羽又琢磨著把他帶回臨淄,讓他做田豐的副手,一同掌控全局。

結果,還沒等他做出最終決定,就已經到了臨淄城。

新年前后,臨淄城的重建工作就已經開始了。

黃巾入城主要破壞的目標,是官衙、大戶的宅院,普通民居受損不大。而王羽的重建原則,是一切從簡,能遮風擋雨,起到官衙的職能就行。

一切從簡,自然速度就比較快,就在他與管承對峙、作戰的這段時間,臨淄城內已經恢復了幾分1rìrì的模樣,入氣也只是稍遜以往罷了。

既來之則安之,王羽暫時放下心事,打算先將國淵引見給田豐、賈詡,聽過智囊們白勺意見再做安排,國淵當然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于是,入城之后,二入直奔刺史府而去。

將將走到地方時,卻聽見前方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循聲看時,發現刺史府門口圍了一大群入。

王羽有些納悶,按照青州新政的原則,政法是分開的,刺史府不受理普通的民事、刑事案件,怎么會有這么多入圍在這里?難不成出了什么大亂子?

帶著一肚子疑問,他遠遠下了馬,與國淵一道走上前去。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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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33:13 |只看該作者
二四三章 誰家奇女子

圍觀的人很多,時不時還會發出陣陣哄笑聲,中間夾雜著議論,乃至爭論聲,即便以王羽的耳力,也僅僅聽見,人群中間,衙門口處,隱隱有爭吵聲傳來。

“老伯,這是出什么事了?”一時搞不清楚狀況,王羽干脆扯了一個看起來上了些年紀,笑的沒那么起勁的老頭詢問。

老頭帶著一臉笑容轉過頭,朝王羽二人打量了幾眼,呵呵笑著,問道:“看二位這模樣,應該都是讀書人,后生仔,你也是來應募的吧?”

路上明察暗訪,王羽特意穿了常服,他又沒在臨淄城當眾露過面,單是從外表上看,確實像是個富家公子哥,身邊的國淵更不用說,一看就是名士氣派。

“哦?嗯。”王羽微微一怔,繼而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在刺史府進行的招募,只能是他開出的招賢令,這事兒也能引出麻煩來?

老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就有閑人眉飛色舞的插嘴道:“哈,這事兒有意思著呢,這位小先生應該知道吧?那榜文上說,不限身份地位,門第高低,只要有一技之長,就能參加考核,合格后,進將軍幕府或刺史府當官。”

“莫非有府衙中人徇私舞弊?”王羽語聲一寒。

雖然沒想過現在就搞廉政、整風之類的事情,可幕府是他剛設立下的,里面也沒多少真正的世家子弟,基本上也是按照軍紀來約束的,應該不會一開始就出現這種問題才對。若是真的出現了。那青州的官制就大成問題了。

“不,不是……”王羽身經百戰。直接死在他手上的性命早已過百,身上的殺氣何等驚人,盡管是無意間爆發出來的,可還是把那幾個圍觀眾嚇了一跳。

好在他很快就意識到,現在就是個微服私訪的好機會,當即收斂殺氣,在臉上堆起了很陽光的笑容,接著問道:“嗯。我就說么,青州轄下的吏治應該還是很清明的。”

殺氣來得快,去的更快,圍觀眾一時也搞不清楚是錯覺,還是什么,最后還是由那個老頭出面,將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遍。

聽了幾句。王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好氣又好笑,轉頭與國淵對視一眼,見對方也是一副引俊不止的模樣。

“咱們青州跟從前可不一樣嘍,以才舉士,只有武帝那光景才有的善政。比起前些年當官還要花錢買,唉,可真是……”老頭搖搖頭,頗有感觸的嘆了口氣:

“真要說舞弊啊,其實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子舞弊了才對。這古往今來,就沒聽說過有女子當官的。以為穿了男裝就能蒙混過關?嗨,就算能逃過府吏們的眼睛,也不可能逃過府內諸君的銳目啊。”

老頭說話有些絮叨,有那不耐煩的直接直入主題,“可話說回來,那小娘子說的也有道理,榜文上說的明白,不限身份!這男女之別,難道不也是身份區分的一種嗎?不限身份,自然也有男女不限的意思。”

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反對者撇撇嘴,反駁道:“那還用說嗎?幾千年來,就從來沒有這種規矩,要是將軍府特意將‘只要男子’四字寫上去,那才真的是貽笑大方呢。女子……嘿嘿,圣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這位似乎還是個讀書人,表達過觀點后,順口還引了句經典為自己的話做毀擰

他不說最后這句還不要緊,一句話出口,當下就捅了馬蜂窩。漢代的男女之防沒有后世那么夸張,在城內,有閑工夫看熱鬧的倒是女子居多,此人自然是要引起眾怒的。

“女子就比男子差嗎?這位小哥,圣人也好,你也好,難道不是娘生出來,養大的嗎?圣人愿意忘本,咱們管不著,可你身上的衣裳,吃的飯,難道不是出自女子之手?長大了就忘了娘,說女子沒用了嗎?”

聽明事由,王羽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不是吏治出問題就好,當成件趣事倒也不錯。不知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連田豐的空子都敢鉆,而且還鉆的滿有道理的。

看那些圍觀眾已經吵成了一團,無暇搭理自己,王羽笑笑,引著國淵往內圍擠了進去。

將將靠近內圈,衙門口的爭執聲便清晰的傳入了耳中。

首先入耳的是一個清脆的聲音,說話很快,像是炒蹦豆似的。

“古語謂之……嗯,不教而誅是為虐,反之亦然。王君侯乃是天子親口敕封的大漢冠軍侯,驃騎將軍,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自然要一言九鼎才對,既然榜文已經宣之于眾,出現漏洞,就應該由張榜者承擔責任,不能出爾反爾。”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此長彼消,這邊氣勢如虹,府吏就顯得吞吞吐吐,很沒氣勢了,“古往今來,就沒有女子當官的成例啊,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還用特意寫出來么?”

“士庶有別還是古往今來,約定俗成的規矩呢,君侯還不是一樣打破了?既然做了初一,就不怕十五,君侯那樣的英雄人物,做起事來豈會象你這個沒擔當的府吏一樣沒氣魄?你若是做不了主,就趕快去請君侯定奪!別讓我家小姐久等了。”

聽到這里,王羽終于也擠到了前排,正好聽到最后一句。心道:原來這個小辣椒是丫鬟,還有個小姐的,女扮男裝的戲碼自己聽得多了,類似今天這種,還是第一次呢。

一邊想著,王羽一邊抬眼看去,正見衙門前站著兩個男裝女子。

一個落后半步,櫻唇輕啟,似乎在低聲提示,另一個也不顧身上穿著男裝,叉腰仰脖。動作十分女性化。那張快嘴更是一刻不停,將府門那個苦著臉的府吏說的頭都抬不起來。

仔細打量一下。王羽就明白為什么這二女一下就被識破了。

那個快嘴丫鬟生了一張娃娃臉,吵架的時候,臉上還有淺淺的酒窩在,這要是笑起來,只有瞎子才會認不出她是女子;

站在后面提點的那個小姐長得更勝一籌,眼睛大大,眉毛長長,還是一雙柳葉眉。看上去我見猶憐。別說穿的是男裝,就算是身盔甲,只要露出臉,正常人也一下就能看出她的身份。

王羽觀察到,那丫鬟看似威風,其實就是個傳聲筒,真正出主意的都是那個小姐。

這時。見那丫鬟占了上風,圍觀眾也都紛紛起哄,擠兌起那府吏來。

“小娘子說的也有道理,這位令君,你就去問問君侯唄!”

“可不,聽說君侯的兩位夫人。現在也都在幕府幫君侯做事呢,君侯素有風流之名,這位小娘子又是這等人品,若是再有些才學,不正好……嘿嘿。你懂的,這種事。還是請君侯親自定奪的好。”

“考試,當眾考試!”

那府吏的臉色越發苦澀了。就算眾人不起哄,他也想到此節了,否則所以才一直好說好商量,而不是想辦法趕人。自家君侯那點愛好,世人皆知,萬一被自己攪了好事,那豈不是……

“可是,我家君侯正在東萊剿匪,不在府中……”

“那就先考試唄,合格了就在府中等等,以君侯的勇武,區區海匪,還不手到擒來?”圍觀眾繼續起哄。

在多年的動亂中,青州的讀書人損失很大,死的死跑的跑,普通百姓對于男女之別沒那么多講究,更樂于看場熱鬧。何況,大伙兒也很好奇,這嬌滴滴的小娘子到底有什么本領。

那府吏砸吧砸吧嘴,沒招兒了,轉向二女,苦著臉問道:“那就冒犯了,敢問小娘子有何手段?”

“小女子擅長算學。”一直沒出聲的那位小姐開了口,她的語態比她那個丫鬟穩重得多,后者嘰嘰喳喳的就像是只小麻雀似的,這位小姐的語速不快,語氣平緩,聽起來就讓人覺得信心十足。

“算學?”府吏一愣神。

這也是門學問,政務也用得到,但先前很少有人單獨憑借算學來晉身。一般來講,有志于政務的,多少都會懂些算學,這名府吏自己也是如此。

因此,這女子今天報考,也是連開了兩個先例,不過,事到如今,要拒絕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出題了。

他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選了道很有難度的題目,問道:“今有人一同買物,每人出八錢,盈余三錢;人出七錢,不足四錢,問人數、物價各幾何?”

王羽想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了,這不是一道方程式的題目嗎?

他側頭看看國淵,見后者微微皺眉,顯然正是在心中演算;圍觀眾議論紛紛,但大多都沒什么頭緒,只是起哄罷了;再轉頭看那女子時,只聽對方再度開口,淡淡回答道:“七人,物價五十三。”

眾人先是一怔,隨即目光全都看向了那府吏,后者目瞪口呆的表情告訴了大伙兒一切,視線再次轉了回來,同時,驚嘆聲四起。

王羽心中也是頗為驚訝,他知道這題目屬于方程式解答范疇,但讓他心算,他可沒這個本事。而且……

他又轉頭看看國淵,發現后者剛剛才抬起頭,神情正從茫然轉向驚訝。顯然,他的算學水準比王羽高,但比那女子落后了至少一籌。

誰家女子,居然這么厲害?

“請令君再出題目。”除了眾人拿王羽的二位夫人舉例起哄時之外,那女子的臉色一直很平靜,早先這種平靜還不算什么,可現在卻給那府吏帶去了極大的壓力。

剛才那題目,已經是他在求學時,聽老師提過的高深題目了,解出來不算是什么,但解題的速度快到這個份兒上就……

盡管才是初春,天并不太冷,但他的額上、背上,冷汗都是涔涔而下。最難的題目已經出了,再出題考,八成也只是助長對方氣勢罷了;可若不出題,就只能讓對方通過……

眼下君侯不在家。元皓先生也出外實地走訪,安排屯田事宜去了。能做主的只有文和先生,可文和先生那脾氣……

唉,找他的話,最后決定權八成還會落回自己身上。貂蟬夫人倒是個有擔當的,可是,拿這種事去請示,那不是沒病找病嗎?

眼見著圍觀眾的勁頭越來越足,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他越發的躊躇不定起來,就在這時,忽聽人群中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小娘子好本領,淵不才,愿與小娘子切磋一番。”

府吏抬頭一看,只見一儒士排眾而出,心下已是一喜。待看清對方容貌時,這一喜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子尼先生!您怎么在這里?有您出面,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那府吏迎上幾步,眼角余光突然又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另一個目標,他身體頓時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張口就要喊人。

“吾已受了君侯的征辟,特來府中效力。適逢其會,自忖在算學一道也有些造詣,故而冒昧出面,與小娘子切磋一番。也算是為幕府盡些心力。”國淵反應也很快,斜跨前一步。擋在那府吏面前,沖著后者使了個眼色。

“呃,哦,有子尼先生出面,自然萬無一失。”

那府吏官職不高,但既然被委派做這種接待性的職務,當然也不會是個反應遲鈍的。他馬上就明白了國淵的暗示,心中塊壘盡消,交代兩句,一臉從容的退到了一旁。

他之所以這么從容,主要是因為看到了王羽,既然決策者來了,無論出什么問題,都不管他的事。可他這番做派看在其他人眼中,味道就不一樣了,眾人紛紛看向國淵,議論紛紛。

“這是誰啊?很厲害的嗎?”

“你們不知道?他就是樂安國子尼,大儒鄭玄的弟子!”

“喔,原來是他啊!難怪呢……”

“國子尼也回來了,咱們青州真是一日賽過一日的興旺啊。”

“那還用說?國子尼可是大才子,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的!看來,這位小娘子要麻煩了。”

議論聲傳入耳中,快嘴丫鬟心下當即就怯了,“突然來了個這么厲害的……小姐,這怎么辦吶?”

“不要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比才學,我比不過那些名士,比算學,連大哥都在三年前甘拜下風,國子尼名聲雖大,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安撫了丫鬟,那女子揚聲道:“子尼先生,請出題罷。”

“好。”國淵也不客氣。

對于他這個專精實務的學者來說,算學是必不可少的知識,他在這方面下的苦功和造詣,猶在老師鄭玄之上。可通過剛才那一題他發現,眼前這位嬌滴滴的女子心算之快,比自己更勝了一籌,即便以他的寬和性情,多少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今有雞翁一,值錢伍;雞母一,值錢三;雞R三,值錢一。凡百錢買雞百只,問雞翁、母、R各幾何?”

三元方程式……王羽搖了搖頭。

圍觀眾更是直接把目光轉向了那女子,這種題目,聽了都迷糊,還談什么算啊?

“這一題……”女孩偏頭想了片刻,櫻唇微啟,吐出了一連串的數字:“雞翁四,值錢二十;雞母十八,值錢五十四;雞R七十八,值錢二十六……”

國淵微微點頭,看起來像是贊許,又像是松了口氣

還沒等眾人琢磨明白國淵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女篹艚幼龐值潰骸盎潁杭ξ貪耍登氖患δ甘唬登八十一,值錢二十七……”

國淵臉色頓時一變,圍觀眾一下明白了,原來這是個一問多答的題目。

事情還沒結束,不等眾人發出驚嘆聲,只聽那女篵值潰骸霸倩潁杭ξ淌登患δ桿摹⒅登患八十四,值錢二十八。”

國淵一拱手,臉上的贊嘆之色,掩都掩不住:“小娘子妙算無方,淵佩服,可否再請教一題?”

“請。”女孩回答的很干脆,現在沒人覺得她是托大又或如何了,人家這是底氣十足啊!

國淵凝神思索了片刻。這才沉聲問道:“今有戶高多于廣六尺八寸,兩隅相去適一丈問:戶高、廣各幾何?”

得。勾股定理都出來了……這場比斗沒有刀來槍往那么動人心魄,但令人驚嘆的地方實在很不少。王羽不奇怪國淵懂幾何學,在路上討論挖掘水渠、丈量田畝的時候,就能猜出幾分了。

他只是很好奇,這次女孩是否能回答得上來。

幾何題目,顯然更難一些,女孩的心算有些不夠用了,她低下頭。用腳在地上劃來劃去,顯然是在計算。

沒多久,她的頭又抬起來了,展顏一笑道:“高九尺六寸,寬二尺八寸。”

國淵長揖到地,嘆道:“小娘子天賦異稟,于算學一道已是登峰造極。淵拜服!”

“那,”快嘴丫鬟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我家小姐是通過考試了?”

“這個么……”國淵微一遲疑,這事兒可不歸他管。

王羽微微一笑,正要揚聲發話,卻聽那小丫頭氣哼哼道:“那還是要說話不算數嘍?王君侯這人什么都好。就是說話總是不算數,總是騙人……”

她說話快,聲音也有些尖利,周圍的一片驚嘆聲都壓不住她。

眼下,王羽的威望在青州如日中天。若是換了其他人說這話,怕不得被圍觀眾群毆一通。可看這小丫頭委委屈屈,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的模樣,誰會跟她認真計較?

別人不計較,王羽卻覺得有些委屈,尤其是看到國淵和那幾個府吏怪怪的眼神時,他就更憋屈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干好不好?這小丫頭怎么就跟個棄婦似的呢?

“翠兒,不要亂說話。”

小丫頭梗著脖子,反駁道:“翠兒沒亂說,以前的事暫且不提,今天小姐你明明把刺史府的人都打敗了,結果他就是不認賬!”

“你還亂說!”女篺繃耍腫魘埔潁啥宰乓黃鴣ご螅峙闋拋約呵Ю鍰鎏觶宦吠量喙不寄雅芾戳僮偷難訣擼幟睦鏘碌萌ナ幀5饣叭舨喚饈頹宄約夯固甘裁叢詬綹緱敲媲罷豢諂咳媚歉齦盒娜肆硌巰囁矗

又氣又急,一向堅強的她,此刻也是滿心彷徨,眼圈一下就紅了,晶瑩的淚珠不停的在里面打轉。

丫鬟見小姐氣成這樣,也大是后悔,可心里卻又咽不下那口惡氣,一面低聲認錯,一面也是垂淚欲滴,眼見著主仆二人就要哭成一團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又走出一名少年,悠然道:“不如這樣,某也出上一題。如果小娘子答對了,某就幫你去尋王君侯問個清楚,問他到底為何負心薄幸;若是答錯,就請小娘子暫且忘了那負心人,安心在書院中做個教習如何?”

“尊駕是……”透過朦朧的淚眼,出現在視野中的是個身長玉立,豐神俊朗的少年,人長得不錯,口氣卻大的有點嚇人,女孩一時忘了哭,只是呆呆的望著對方。

“這都是細枝末節,總之,本人作保,管教你達成心愿如何?”發話的當然是王羽,風流之名沒啥,可這種莫名其妙的風流債,他卻是卻之不恭的。

二女不似作偽,這其中八成是有什么誤會。誤會可以慢慢化解,但女孩在算學上的本領,卻很讓他心動,數學是基礎科學,看似不起眼,應用的領域卻極多,與其讓女篹桓鍪攏共蝗縟ジ嚏敝幟亍

府中眾吏和衛兵都得了先前那府吏的通知,此刻自然不會給自家主公拆臺。不過圍觀眾卻沒幾個認識王羽的,此刻都是訕笑不已。

“這位小郎君,想討小娘子歡心,也不能用這種法子啊?這和故意認輸有什么差別啊?”

“可不,別說小娘子這種心生九竅的玲瓏人,就算是俺這老粗,也能猜到你的心思啊。下作,太下作了。”

“少年郎,還是知難而退吧,王君侯的墻角可不是那么容易撬的!”

王羽無心理會這些湊熱鬧的,只是淡淡的看著那女孩,期待著對方如何作答。

女孩看看王羽,又側頭觀察了一下國淵等人的神態,若有所思,然后突然俏臉一紅。再深深的注視了王羽一眼,眼神意味深長。聲音卻低如蚊吶:“便依郎君……”

正主兒都答應了,圍觀的自然不好再起哄,嘈雜聲漸息,衙門口安靜下來。

“請聽題……”

果然是個七竅玲瓏心,反應不是一般的快,這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可這女孩明明就沒見過自己,這幽怨之氣到底從何而來呢?奇怪。太奇怪了。

心中納悶,王羽的嘴上卻不慢,只聽他朗聲道:“有一商人,八錢買了一只雞,九錢賣之;后來感覺不劃算,又花了十錢買回來,最后十一錢賣之。問:其盈虧如何?”

“……”話音落下,寂靜持續了那么一小會兒,下一刻,眾人轟然大笑。

“哈哈,這哪是算學題目啊?分明就是小孩過家家的把戲么!第一次賺了一錢,第二次又賺一錢。加起來就是二錢,俺這老粗都能算得明明白白的帳,虧他也好意思拿出來賣弄!”

“可不就是,這也算是個題目?”

相對于先前那幾道高深莫測的題目,這道題簡直弱爆了。也難怪眾人訕笑。刺史府的眾人這會兒是最難過的,跟著笑也不是。不笑還憋得慌,一個個都是神情古怪,面色發紫,倒是確信了自家主公和這小娘子的關系。

這哪是出題考試啊,分明就是打情罵俏么。

快嘴小丫頭這次不說話了,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說不出話來。直到她看向自家小姐時,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小姐不但沒笑,面色反而有些凝重,這是在認真思考的表現。

轉頭再看,只見那位名士國淵竟然也在凝神思索。一個人是偶然,在場算學造詣最高的兩個人都這樣,那就是真有問題了。

“小姐,這題目有什么不對嗎?”

“嗯,咋看很簡單,可越是仔細思索,就越覺得有玄妙……”女孩沉吟著點頭。

“莫非……答案是盈利一錢?”沒等女孩開口,國淵突然問道。

“何以見得?”王羽笑著反問。

“既然是經商,就要考慮每筆交易的盈虧,第一次交易中,商人八進九出,盈利一錢;第二次,十進九出,虧損一錢;第三次,十進十一出,再盈一錢,加減之下,最終盈利一錢。”

聽了國淵一席話,眾人一下就安靜下來,仔細一思考,覺得也很有道理。

王羽卻不作答,而是笑著向那女孩問道:“小娘子以為如何?”

女孩再沉吟片刻,忽而抬起頭來,不答反問道:“若是小女子答對了,郎君要怎么替小女子討還公道呢?”

“人與人相處,就像做生意一樣,有時虧有時盈,到最后,總是有辦法的,小娘子以為如何?”女孩問的沒頭沒腦,王羽的回答也像是打啞謎一般。

“那……”忽閃了幾下大眼睛,女孩展顏一笑:“小女子的答案和子尼先生一樣好了。”

“正確答案是虧了二錢,所以……”一邊宣布正確答案,王羽心中卻是暗贊,這女孩不是一般的聰明,不但智商高的嚇人,這情商一樣了得,卻不知是哪家奇女子,是不是自己知道的哪位名人?

他二人在這邊玩心有靈犀,心照不宣,一邊圍觀的眾人卻是炸了鍋,這個答案太莫名其妙了,明明就是賺了,怎么就說虧了呢?

“小女子愿依前議,去書院幫忙。”他們急,當事人卻不急,只見那女孩扯著裙裾,微一蹲身,直接來了個愿賭服輸。

她服了,大伙兒卻不服,眾人紛紛叫道:“小郎君,你行行好,告訴咱們到底是為什么吧?這怎么就虧了呢?莫名其妙啊!”

“很簡單,若是這個商人買完雞之后,不瞎折騰,等到雞價變成十一錢的時候直接賣掉,就可以賺到三錢。結果他折騰來折騰去,最后只賺到了一錢,這不是虧了兩錢是什么?”

王羽笑著擺擺手,然后虛手延請,引著那女子入府去了,全不理會身后到了一地的下巴。

“這……這是個什么道理啊?”

“君侯說的,總是有道理的吧?”

“君侯?”

“能做得了君侯的主,府中官員對他又那般敬重,而且生得如此英武的少年,除了君侯還有哪個?”

“天啊,俺真是瞎了眼,剛才居然沖著君侯大呼小叫!”

“沒事,沒事,君侯大人大量,不會跟你計較的,何況君侯現在心情正好,就更加不會有事了。”

“也對。君侯出的題目,果然玄妙非常,看似簡單,其實變化無窮,這題目好,回頭啊,俺也拿著找幾個高明人糊弄去……先裝高深,最后揮揮手,告訴他們,少瞎折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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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35:02 |只看該作者
二四四章 夫唱婦隨

女子應募,對很多寒門士子,甚或真正平民出身的人是一個極其鼓舞人心的消息。連女子都可以去應募了,招賢令上的不論身份自然毋庸置疑。

對注重傳統的世家豪門來說,則反之,在他們眼里。王羽就是個破壞分子,人人得而誅之。

算學被單列受到重視。鼓舞的則是另一群人,表面上。這些人以商人居多,對算學、經營之道最重視的就是他們。此外,其中的深刻涵義,卻也打動了另一些人。

董仲舒之后,先秦百家如墨門一樣,或遁入民間,或隱于朝堂,或放縱山水,沒有人敢于明目張膽的重新宣揚本門理念。試圖入主朝堂的。

現在,他們看到了希望。

同樣的,對于那些相對頑固的儒家士子,以及豪門世家來說,這就是一種令他們深惡痛絕的作法了。

所以,表面的爭論之下,隱藏著的,是洶涌的暗流。

不過,這些跟王羽都沒有關系。或者說他根本就沒在意。

輿論之爭,自然有禰衡等人負責,反正比罵人,比臉皮厚。正常人肯定是搞不過禰衡的。至于世家的排斥,說老實話,王羽先前還有點在意。到現在,他已經沒有關注的心情了。

世家的勢力再大。也伸不到青州來,根據地是穩固的。

青州之外更簡單。要知道,現在是亂世,就算是袁紹那種家世,也不可能每次都讓人望風而降,孰強孰弱,總是要靠刀子來說話的。

只要自己一直贏下去,戰無不勝的同時,不被勝利沖昏頭腦,問鼎天下并不會很遙遠。

單以目前來說,隨著自己的名氣和理念傳播的越來越廣,再加上王修、國淵這兩個典型的作用,返鄉的青州士子是越來越多了。有田豐居中調度,再有這些干才的襄助,本來最令王羽頭疼的內政問題,已經不再成為麻煩。

眼下需要他關注的,只有練兵備戰,及準備做新郎這兩件事。

前一項他得心應手,后一項卻是麻煩不斷,主要的麻煩來源于兩位新娘。

“王家哥哥,你查到貞兒妹妹的身份了嗎?”或許受了貂蟬的影響,蔡琰將對王羽的稱呼,又換成了初見時的那個,算是個獨家稱謂的意思,更顯熱絡之余,也時刻提醒著王羽過去的好時光。

“怎么,她有什么不妥么?”王羽有些心虛。

沒事就往家領美女,這種事是男人的夢想,令人心曠神怡,但換到蔡琰這個正妻的立場來說,只怕就有些泛酸了。當然,蔡妹妹是個很溫柔,很傳統的女人,肯定不會為此跟自己鬧,但那溫柔之中透出來的幽怨,卻讓他很不自在。

理虧么,不用正面較量,就已經輸了三分了。

“你這人啊,總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

蔡琰白了王羽一眼,埋怨道:“貞兒妹妹的言行舉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獨自跑來臨淄應募,這事本身就透著不尋常。旁的卻也不去說它,只說貞兒妹妹的名節問題,知道的,當她是在幕府中做從事,不知道的……唉,人言可畏,你以為女兒家也跟你一樣么?”

“這和查她身份有什么關系?”王羽松了口氣,然后撓撓頭。

“當然是盡快尋到她的家人,上門提親了。”蔡琰放下手中的書簡,嗔怪道:“貞兒妹妹對你的情意,你難道看不出嗎?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她那天已經算出了答案,卻還是認了輸么?不是為了你這冤家,她又……”

“這樣啊……”王羽心里樂開了花,倒不是為了多討個老婆,關鍵是蔡妹妹的氣度實在令人心折,和諧后宮的要素,就是大婦要鎮得住場子啊。

“不過,說來也奇怪,我和她從未見過面,她怎么就……”

“你自己做過的事,妾身卻又要去問誰?”蔡琰幽幽一嘆。說心里一點都沒異樣的感覺是不可能的,但此刻,她心里倒是甜蜜比酸味更多一點。

這時代本身就是這風氣,象王羽這種少年英杰,又是一方諸侯,以后少不得要沾花惹草,聯姻,本就是加強友誼和忠誠的最佳紐帶。

說起來,貞兒雖然是自行出現的,但究其根本,和聯姻也沒什么兩樣。

蔡琰的性格本就恬淡,自然不會做那小女兒狀,讓她心生甜蜜的是王羽的態度,那似懼實愛的態度。

不管家中最后會有多少個姐妹,王家哥哥心中都有我。而且會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這樣就足夠了。

“這樣說來。很可能真的是誤會,我說的話被人理解錯了。”王羽其實已經有了個模糊的目標。雖然對方報的名字他沒聽過,可是將所有的線索結合起來……

精通算學,很可能是商人之家;而招賢令目前只在相鄰的州郡中有些影響力;對方的名字中又有個‘貞’字;自己還和她的家人接觸過,說了讓人誤會的話……

種種的跡象表明,此女八成來自徐州。

蔡琰用一個優雅的姿勢拿起書卷,意味深長的說道:“有心栽花也好,無心插柳也罷,總之,現在已經是這樣了。”

“咱們先不說這事兒了行不?”王羽拿蔡琰套綿里藏針的招數沒什么辦法。只能高舉免戰牌。

“那說些什么?”竹簡微微放低,露出一雙美眸,眸中閃動著一絲狡黠之意。

“這個……”王羽很遲疑。

蔡妹妹最喜歡的話題,肯定不是北上冀州,或者練兵進度這些,而是詩詞曲賦那些東西。抄襲一首詩詞或者曲子,八成能哄她開心,可是,自己肚子里就那點干貨。眼見著就被掏空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吶。

以目前這進度來看,家里面以后還不一定有多少人呢,總要給以后留點底子吧。

王羽眼珠一轉。憋出來個話題:“伯父的史書寫的怎么樣了?”

“你關心這個?”知道他沒話找話,蔡琰抿嘴輕笑兩聲,見王羽有些尷尬。又適時轉換話題,正色道:“父親這些日子都忙于書院的事。暫時讓我做相關的準備工作。”

“準備?要準備什么?”

“主要是整理典籍,按照一定規律。將其分門別類,將重要內容謄抄下來;有那存放時間太久,保護不周的典籍,還要進行校對鑒別,然后同樣要將其謄抄……”雖然明知王羽是沒話找話,但蔡琰回答的還是很詳細,很認真。

“這么大的工作量啊……”王羽雙手一抄,將那雙柔荑握在手中,借著燈光一看,他心疼了:“只能用刀刻嗎?這樣太辛苦了!”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熱力,還不太習慣這么親熱的蔡琰俏臉飛紅,不過她也沒有掙脫的意思,這樣的接觸帶來的是陣陣溫暖。

“這些都是時常要翻閱的,用墨寫的話,容易脫落;用絹帛的話,耗費大,也不易保存,所以……”

“干嘛不用紙?”王羽不假思索的反問。造紙的是蔡倫,東漢人,這點歷史常識他還是有的。

“紙?”蔡琰有些意外,她沒想到王羽會關注這些與軍事無關的東西,“你怎么會對此物感興趣?不過,紙,不是很合用……”

聽了蔡琰的解釋,王羽才知道,這個時代雖然有了紙,但由于種種原因,并沒有推廣開。沒有市場,就沒有技術進步,因此三國時代的紙不但造價高昂,而且質量也很差。

文人們用的很少,倒是張角那樣的道士用的很頻繁。

張角當年用來糊弄人的符水,就是黃紙做的,反正他就是在上面弄個鬼畫符,然后就燒了,需要的量不大,對質量也沒要求。

“你暫時不要謄抄那些資料了,等我改進了造紙技術,有了合用的紙,再抄寫不遲,省得這么辛苦。”

“這……”蔡琰沒想到話題突然變成這樣了,她無不擔憂問道:“王家哥哥,這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她倒是不懷疑王羽這話的真實性,比起飛天躍海,改進造紙術的技術含量未必很高。何況,如果真的如王羽所說,能將紙改進得質美價廉,毫無疑問,他的作為對于文化界,將會產生極大的推動作用。

不過,這些跟王羽爭雄天下的大計似乎沒什么關系。

“怎么會呢?這就是正事,推廣文化傳播,還有……”王羽想了想,補充道:“嗯,成功后還能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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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章 生機勃勃

作為豪商之家的主事者,糜竺沒少在各地東奔西跑,對各地的了解,猶在四處游學的士子、名士之上。

實際上,這兩者之間沒多少可比性。

士子們游學在意的多半是當地有哪些名士或世家;而糜竺更在意的是每個地方有什么特產,什么貨物更有銷路,民間富庶程度如何,以及當地的吏治清明與否這些商業訊息。

徐州毗鄰青州,早年也是富庶之地,糜竺當年也沒少往這里跑,直到青州開始動亂后,他也當家了,這才來的少了.

此刻故地重游,他饒有興致的攬目四顧,見到的盡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糜杰,你上次來青州是什么時候?”

“回稟老爺,是去年春天。”一個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此人頗為干練,不等糜竺再問,就竹筒倒豆子般把去年的經歷述說了一遍。

“當時有傳聞,說有海商大批收購糧食和種子,用來換的貨物是中原緊缺的皮子和藥材,我覺得能賺一筆,打算冒險通過北海去東萊,結果剛入境不久,張饒就舉旗了,要不是見機得快,又拋棄了一些貨物,恐怕……”

去年那筆損失,是糜家近年來為數不多的虧本記錄之一,糜竺當時沒有追究,此刻卻突然舊事重提,糜杰心底多少有些忐忑。雖說有風險才有利潤,可他去年的冒險之舉,確實是太過冒失了一點。

“過去的事就算了,做生意賺錢,不冒點風險怎么行?”糜竺擺了擺手。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糜杰松了口氣之余。也感到奇怪,老爺這聲感嘆。似乎……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今年青州的景象,比之去年如何?”糜竺又問。

“完全沒法比!”糜杰收斂心神,認真回想了一下,答道:“去年來的時候也是春耕時節,可田里根本沒什么人,蒿草長得有一人多高,風一吹,就能看見白骨,就算是打從官道上過。也得小心翼翼的,總感覺會遭埋伏似的,現在么……”

他抬眼望去,不再多說,周圍的景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蒿草早已被砍伐一空,變成了草木灰,拿在那些粗手大腳的農婦和面黃肌瘦的孩子手里,在白發蒼蒼的老人的指揮下,將其與糞土攪拌均勻。然后仔仔細細的灑在剛翻過一遍的泥土之中。

男人們或是操控著或新或舊的農具,一邊吆喝著,一邊努力的翻動著泥土;或者成群結隊的組織起來,在地方官吏或者亭長們的指揮下。賣力的修整、挖掘著通往田間的溝渠。

無論做什么,都是汗流浹背,卻沒人喊一聲辛苦。

青州這個山海之地。雖然山丘較多,但卻也是個水力資源豐富。土地肥沃的地方。

在這樣的地方,一分辛苦就代表著一分收獲。可以想象,在青州軍民上下一心的努力下,除非有極重的天災,否則無論旱澇,都不可能太嚴重的威脅到青州來年的收成。

有這種覺悟的不單是糜竺,所有忙碌著的似乎都有類似的想法,所以他們的心情都不錯。

雖然衣衫破爛,工具簡陋,活計也很重,但農夫農婦們臉上卻都帶著笑容。時不時的,田間還會有孩子們稚氣未消的歌聲傳來,隱隱約約,杳杳裊裊,在這副濃墨重彩的祥和圖畫中,又描上了種種一筆。

勞碌著的大人們聽到歌聲,就會抬起頭,沖著歌聲傳來的方向喊上幾句,或是呵斥,更多是叮囑,聲聲透著關心,透著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只有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人,臉上才會有如此輕松的笑容。

看著這樣的祥和景象,有誰能想象,就在去年差不多的時候,青州還是個人間鬼蜮一般的地方呢?又有誰會想到,這些忙碌著的人們,就是曾經橫行青州,隔絕了商路,將人間化成鬼蜮的黃巾賊眾呢?

破壞者到建設者之間,其實只有一線之隔,能推動其轉換的,不是昏聵透頂,就是治世能臣。

“大哥,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關心這個?還不趕快想想,到了臨淄后,要怎么……”糜芳可沒兄長這么從容,青州的前景再美好,只是在外圍旁觀的話有啥用啊?要想辦法融入進去,變成美好未來的一部分才是正經。

“怎么什么?”糜竺收回看向四野的目光,帶著笑意,轉向了弟弟。

糜芳沒說話,眼角掃了一眼管事,糜杰見事頗快,趕忙施禮告退。

待礙事的走了,糜芳才壓低聲音道:“大哥,那個去刺史府應募的,八成就是小妹!死丫頭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既然要去,事先說明白多好,跟我們商量一下,最后也不至于雞飛蛋打,現在好了,徹底完了!咱們這次去,可怎么辦吶!”

糜竺漫不在意的擺擺手,淡淡笑道:“傳言中的女子是不是小妹,還是未知之數,就算是,也談不上雞飛蛋打吧?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子方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怎么就是杞人憂天呢?”糜芳有些著惱。

以前自己確實浪蕩不羈,可現在,自己已經收斂很多了,是認認真真的在為家族的未來籌謀!可是,在兄長眼中,似乎還是把自己當成原來那個游俠兒,一談起正經事,就是這副模樣。他決心,在到達臨淄之前,他一定要爭出這口氣來。

“大哥,你自己也說了,說你可能誤會了君侯的意思。現在,小妹又來了這么一出,別人不知道,朐縣城內可是傳得沸沸揚揚了,誰不知道小妹算籌的本領啊?這種事傳的最快,要不了一個月,肯定傳遍整個東海郡。夏天之前,整個徐州都會傳開!”

糜芳臉紅脖子粗的嚷嚷道:“君侯那邊沒著落。家里的名聲又……小妹將來要如何是好啊?大哥,你還笑。你到底……”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用心為小妹,為糜家著想了,”糜竺被弟弟纏得沒法,只能苦笑一聲,安撫道:“也罷,你且不要嚷,我從頭解釋給你聽。這樣行了吧?”

“成。”糜芳點點頭。

“當初的確是我誤會了,可誰又能想到,君侯對經商之道也這么有心得呢?其實,仔細想想,現在這樣倒也不錯……你別急,聽我說完。”

糜竺一手放下車簾,一手按住弟弟的肩膀,“君侯通曉經商之道,當日所言。應該就是招攬的意思,何況,青州殘破,君侯采取了休養生息的屯田之策。這耗費恐怕也不小,我觀其意,應該是要與我糜家商量出一個生財之道。”

“生財之道?不是要我家貢獻錢糧么?”糜芳瞪圓了眼睛。

陶謙也好。還是他遇見過的其他大漢官吏也好,對商人之家的看重與否。全得根據貢獻錢糧的多寡。當時有效,時間一長。這人情就沒用了,須得有新的貢獻才能鞏固。

所以,糜芳才覺得,貢獻錢糧的同時,最好再加上姻親這條紐帶,這樣才最為穩妥。

“君侯豈同凡俗?”糜竺淡然一笑,眼中卻有精芒閃過,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眼中的笑意與適才見到的農夫們一般無二。

“大哥,你這話有何來由么?”糜芳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家兄長的自信從何而來。

“以前我還不敢確認,但聽過那題目之后,我就確信無疑了。子方,你還記得為了那道題目,與我的爭論嗎?”糜竺不答反問。

“當然記得。”糜芳點點頭,“我認為答案是虧了一錢,明明就是連賺兩次,一次一錢么,不折騰的話是三錢,說虧,也只能說虧一錢啊!”

“所以君侯才說,此題從不同的角度看,得出的結論都不同。從普通人的角度上看,的確是一次賺一錢,但若是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第一次交易之后,商人手里只有九錢,要添上一錢才能進行第二次交易,這一錢從何而來,難道不是需要償還的債務么?”

“這么說,好像也有道理……”糜芳揉了揉頭皮,很苦惱的說道:“誒,這題目本身就挺折騰人的,無事生非啊。”

“做生意,本來就是無事生非,商人不產一針一線,何以致富?所以世人才……”糜竺搖搖頭,又是一聲苦笑,商人不事生產,卻能致富,很是招人之妒,即便是當年呂不韋那般權勢,在史書刀筆之下,還不是被鄙視得一塌糊涂?

“這些都是旁枝末節,關鍵是,若只是詭辯,君侯給出的答案應該是虧一錢才對,既然他給出的答案是虧二錢……呵呵,很顯然,君侯除了用兵如神,而且還深諳經營之道!”

“這樣說的話,就算沒有小妹的事,君侯也是要拔舉你,重用我糜家的了?”對復雜的過程,糜芳不怎么感興趣,但兄長的推論,卻讓他眼前一亮。

“應該不會錯。”糜竺微微一笑:“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大婚在即,君侯卻花了不少時間在改良造紙術,現在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

“紙?這東西也能賺錢?”

“怎么不能?”糜竺抬手往懷中一探,拿出一張白紙來,“子方,你且看看,覺得此紙如何?”

“這是……”一眼看到兄長手中之物,糜芳的眼睛就轉不動了,他抬手掀開車簾,讓車廂內的光線更亮,臉直接湊到了糜竺手上。

明晃晃的陽光透過車窗,將車廂內照得亮堂堂的,比陽光更亮的,是糜竺手中那張紙,白紙!

那紙反射出來的光芒潔白,細膩,勻密,色澤光亮,一看就讓人愛不釋手。糜芳情不自禁的用手摸了上去,那柔軟的感覺,更是讓他錯以為手中之物是上好的絲綢,而非是紙。

“子方,你說,這樣的一張紙,在徐州能賣出什么樣的價錢?”

“十錢?不,若是咱家來賣,三十錢也沒問題啊!”糜芳脫口而出。

自黃巾之亂以來,徐州是少有的未經戰亂之地,當地的名士本來就不少,再加上從外地避難來的,更是群英薈萃。

名士出手都很豪闊,對文房之物尤不吝嗇,青州的新紙,質地遠勝原來的蔡侯紙,一經推出,就算不進行任何商業操作,都很可能引起搶購風潮,要是有糜家從中調度,那……

糜芳一陣眩暈,眼前仿佛看到了無數的五銖錢從天而降。

“我明白了,傳說是真的,君侯手中有墨家遺卷,所以才能造出這么多……”感慨了好一陣子,糜芳才想起最初的主題:“那小妹,要怎么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臨淄后,看明情況再說不遲。”糜竺再次將目光投向四野,欣賞起青州的勃勃生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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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六章 針鋒相對

“徐州使者來了?甚好,來的還是子仲先生嗎?”
“來的正好,快快有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王羽很滿意。陶謙沒能親自過來,多少讓入有些失望,不過在眼下這當口,比起陶謙,糜竺對青州才更加重要。

如今改進造紙術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馬上就要進入大規模生產制造,以及銷售的環節了,在這方面,糜家兄弟的重要xìng,甚至比田豐、國淵等入還要大。

田豐雖然有智有才,但他對商賈之事可是一無所知,國淵倒是懂一些,但也就是觀其大略那種懂而已,落實到實務cāo作上,還是得靠糜家兄弟這種專業入士。

除了紙的生產銷售之外,王羽還有別的計劃,他最初籠絡糜竺的時候,還沒想到要造紙呢。而青州的重建工作,需要耗費的資源極其龐大,光靠屯田的收獲可不行。

由于去年的戰事一直綿延到了冬夭,先期準備工作不足,所以開荒和耕種的任務很重,秋夭的收獲可能僅夠溫飽而已。以此類推,至少要等到兩年以后,屯田的成效才會全面體現出來。

農業是維持穩定的根本,卻不能指望以此致富,更別提短期內的收效了,想渡過最初的難關,還得靠商業來賺錢。

“糜竺(芳)參見君侯,恭喜君侯,賀喜君侯。”無論私下有什么想法,名義上,糜家兄弟都是代表徐州,為了祝賀王羽大婚而來,兄弟二入的禮數也是周全得很。

“子仲先生無須客氣,子方兄也不要拘謹,請上坐,奉茶。”王羽笑容滿面的迎到了門外,態度極為熱情。

“君侯面前,哪有竺等上座的道理?”王羽的態度讓糜竺心下更為篤定,行止卻更為恭謹。

“子仲先生是代陶公出使而來,如陶公親臨,自然是要上座的,不必客氣,請!”

一番推讓之后,糜竺還是拗不過王羽,只能依從對方的意思,做了上座。

他心下有些忐忑,本以為王羽是要將自己直接招入幕府,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沒有挖角的意思,反倒極力坐實了自己徐州使者的身份。是不想因此和陶謙鬧別扭,還是說,他考慮得更加長遠?

糜芳沒自家兄長那么多心思,他一方面滿足于王羽的盛情接待——這個時代,茶還沒有普及,屬于皇家貴族的高檔次飲品,既然奉了茶,這招待的檔次也就上去了,對賓客的重視程度不言自明。

另一方面,他還很焦慮,因為沒有看到想見的入。

若是傳言中的真是小妹,按說現在君侯也應該有所察覺了才對。糜家大小姐出走,在東海鬧得沸沸揚揚的,以泰山軍情報網的本領,應該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找到線索的話,至少應該跟自己兄弟確認一下,或者將小妹領出來,把話說清楚才對,可是,無論自己怎么看,君侯似乎都沒這方面的意思o阿?

難道傳言中另有其入,還是說……糜芳不是拘謹,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因此才顯得坐立不安。

再寒暄幾句,王羽話鋒一轉,直入正題:“子仲先生若是不來,羽就要走一趟東海,去府上拜見了。”

“勞動君侯虎駕,竺惶恐。”糜竺急忙起身辭謝,上次就是這句話讓他誤會了的,這一次,他就不會亂想了,只是靜靜的等著王羽的下文。

“子仲兄無須客氣,先生的才華,羽仰慕已久,若不是先生家在東海,又在陶公手下做事,羽實是恨不能請陶公割愛呢。”王羽呵呵笑道:“先生既來青州,就不要這么客氣,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就好了。”

“蒙君侯錯愛,竺……”

王羽站起身,直接將糜竺按回座位,朗聲笑道:“好了,咱們直接說正事,省得在這里客套個沒完,某最不擅長的就是這個了。”他稍一停頓,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子仲兄可知進來冀、兗二州的變故?”

“君侯指的,莫非是兩地糧價飆升之事?”糜竺來之前也做足了功課,王羽問的雖然突兀,但他依然對答如流。

“然也。”王羽很滿意的點點頭,又問:“此事,子仲兄怎么看?”

“中原戰亂,糧價飆升并不為怪,不過,糧價開始飆升的時間點卻不太對,竺留意過,糧價最初開始不正常波動,是在去歲秋收之后不久,正是君侯平定黃巾前后,是以,其中必然有其他情由。”

糜竺心知這是王羽在考校自己,當下抖擻jīng神,對答如流。

“糧價暴漲雖然波及數州,但究其根本,卻是從冀州開始的,而冀州與君侯并幽州,都處于敵對狀態,青州屯田伊始,幽州素來貧瘠,由常理推測,此番漲價,應該是在有心入的推動下,針對君侯與公孫將軍的計謀。”

“子仲兄果然有見地,”王羽撫掌而笑,再問:“子仲兄既然有見于此,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這一次,糜竺先是想了想,這才答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另尋糧源,或者事先有所預計,屯糧備用。不過,青州尚且可以就近與徐州交易,但幽州就……而且,周邊糧價上漲,徐州的商賈也不會視而不見,待漲勢一成,必成席卷之勢,君侯亦不可不慮。”

以他對商道的理解,回答這種問題當然不在話下“此外,或可通過陶使君,施以政令,強行抑制徐州糧價;或者開官倉,以官倉之糧向民間發售,借以打壓糧價。不過,行此法的弊端也很多,就算陶使君能力排眾議,單以徐州官倉之糧,也未必能起到足夠的效果。再有……”

糜芳在一邊聽得暗暗發急,兄長一番長篇大論,沒有一個是足夠牢靠的辦法。

老陶要是有這種控制力,徐州的糧車早就源源不斷的往來于青徐之間了,他自己這次也會登門……最直接的辦法不是大哥說的那些,而是糜家出錢出糧,雪中送炭,幫青州渡過難關!

這不是明擺著嗎?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行之有效之策?入家君侯又何必這么鄭重其事的和自己兄弟商量?

糜芳著急,卻又插不上話,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端起茶杯猛灌,茶一入口,他當即就是一愣,這茶好像有些不對勁吧?

“子方兄,有何不妥嗎?”他臉sè一變,王羽關切的詢問也是接踵而至。

“沒,沒……”糜芳連連搖頭,“就是這茶……呃,是芳少見多怪了。”

糜竺被兄弟的失態搞得有些氣惱,皺著眉頭呵斥道:“子方,君侯駕前,你不要太隨意了。”

王羽笑著一擺手:“不妨事,是我這茶的喝法比較特殊,子仲兄不妨也嘗嘗。”

“君侯的新法?那是一定要試試的了。”糜竺正好借機下臺,端起茶杯,放在鼻端吸了口氣,他神情頓時一動,“這茶似乎……敢問君侯,這茶也與今夭要談的事有關么?”

這個時代的茶之所以是高檔飲品,并不是因為茶葉本身有多貴重,主要還是喝茶的方法。此時茶道還沒形成風cháo,卻也有了雛形,按照通常的方法,飲茶是經過相當繁瑣的步驟,或者說禮儀,最后的味道也很特殊。

而王羽這茶,似乎就是將茶葉煮了一下,無論味道還是火候,都與世風不同。

王家本身是豪強之家,馬上又要與蔡邕聯姻,當然不會在利益方面出丑賣乖。這茶的問題,只能說是王羽有意為之。

做生意有成就的,多半都是心思機敏之入,糜竺更是其中翹楚,故而他當即便有所領悟。

“正是。”王羽點點頭,“子仲兄所說,都是良法,不過也都有其優劣之處,某思得一法,或可解此難題,想向子仲兄請教。”

“不敢。”糜竺拱手辭謝,繼而問道:“未知君侯之法……”

“某的辦法就是針鋒相對。”王羽本著一貫的作風,直截了當的說道。

“針鋒相對?”糜竺看看手中茶盞,又看看王羽,一時有些理不清頭緒。

“就是他們賣他們白勺,咱們賣咱們白勺。”王羽豎起一根手指,解釋道:“糧食,沒入能壟斷得了,頂多就是囤積居奇,而青、徐,幽州聯手,卻足以壟斷很多項產品,到時候,各漲各的,說不定是誰先投降呢。”

“……”王羽這番話里的新鮮概念太多,即便是糜竺這樣的商道高手,也著實花費了些時間,才理解了個大概,“君侯的意思,竺明白,可這茶葉似乎……”

“茶是后話,”王羽擺擺手,“這種東西在中原不是必需品,壟斷了也沒多大利潤,要壟斷,就要找跟糧食差不多的生活必需品才行,比如……”

“鹽?”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想不到王羽要說什么,那就不是糜竺了。

青、徐以及公孫瓚的領地都臨海,再加上他從袁紹手里奪到的渤海、樂安兩地,整個北方的沿海地帶,已經全部控制在了三方聯盟手中。如果能達成協議,那么……多年的經驗告訴糜竺,這是一筆大買賣,無論是利潤還是影響力,都將是很可觀的一筆大買賣!與之相比,糜家的億萬家財,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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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40:14 |只看該作者
二四七章 好大一盤棋

“明面上好說,不過,想完全控制住這么大的范圍,恐怕……”
到底是名動一方的豪商,糜竺很快就從王羽描繪出的美好愿景中清醒過來,開始考慮起實際問題來。

壟斷鹽鐵,并不是王羽的獨特發明,而是前人早就干過的。

當年漢武帝為了集權,打擊敵方豪強勢力,就推行了以桑弘羊為主所制定的鹽鐵官營、酒類專賣及均輸、平準、統一鑄幣等一系列財經政策。..

之前沒人想,是因為涉及的地方太多,在朝廷失去了權威的時候,任何一路諸侯,也不可能單獨成事。

而王羽或是誤打誤撞,又或是提前布局,在整個北方沿海地帶形成了統一的勢力,壟斷海鹽的計劃這才有了施行的基礎。

不過,光有基礎是不夠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足夠的利潤,可以催生出足夠的亡命徒。別說是王羽,就算當年的漢武大帝,也不可能完全禁絕私鹽。

如果王羽以鹽為武器,與冀州、兗州的各路諸侯交鋒,鹽的價格勢必一漲再漲,其中的利潤,將會使得無數鹽販子鋌而走險。在利潤面前,王羽的勇武之名,也只有靠邊站的份兒。

另外,除了王羽提到的這些地方之外,還有江東。雖然那里的人口少,鹽的產量也少,運到中原的路途也遠,但若是有足夠的利潤可圖,未必不能成為供應源。..

再有,青州、幽州豪強少。但徐州可是繁榮之地,涉及鹽鐵生意的豪強不計其數。糜家就是最好的例子。陶謙對徐州的控制力有限,不可能同時開罪這么多豪強。

最后。如果鹽價太離譜,最后苦的還是百姓,對王羽的名聲也有影響。

總之,這個設想很不錯,施行的難度卻很高。

本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原則,糜竺將這些顧慮一一道來,一通長篇大論之后,也是口干舌燥,告了聲罪。端起茶杯一頓豪飲。喝完,意外的發覺口中一陣清涼甘甜,對王羽這特別的飲茶方法,倒是來了點興趣。

“子仲兄想的果然比羽更周到些,不過,羽這里也有些對策……”王羽沉吟片刻,忽然一抬頭,揚聲道:“來人,去請宮校尉來見我。”

“喏!”門外親衛應諾一聲。不多時就帶了個人上來。

“參見主公,”來人是個圓頭圓腦的胖子,滿臉堆笑,看起來頗有些滑稽。“末將宮天,二位糜先生。”

還沒等王羽介紹,糜芳突然一蹦老高。指著那胖子大叫道:“宮將軍?你不就是宮傲天嗎?起了個大言不慚的名字的那個,丹陽來的私鹽販子!你。你不是殺了人,充軍了嗎?怎么。怎么在這里?”

胖子豎起大拇指,贊道:“子方兄好記xìng,當rì只是見過一面,居然到現在還記得,幸哉,幸哉。當rì宮某確實被充了軍,然后去了洛陽勤王,再后就歸于主公麾下了,承蒙主公不嫌某庸碌無為,一直讓某在軍中留任至今。”

“難怪……”糜芳點點頭,又搖搖頭。

“子方,你與宮將軍相熟?”他二人說的熱鬧,糜竺卻是一頭霧水。

看樣子,此人與君侯的計劃有關,今后說不定要經常打交道。若是弟弟與此人有故,自然最好,可是,就自家兄弟那脾氣,和剛才咋咋呼呼的樣子,說不定反是有嫌隙在先,那就麻煩了。

糜竺信奉的是和氣生財之道,于人于己,都喜歡先留下余地,現在的情況讓他有些緊張。

糜芳看了胖子一眼,悻悻道:“大哥你也知道他,他當年是跟著笮融來的,專門跑鹽瀆那條線,后來不知怎么跟張闿那些人起了沖突,結果這個胖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那次卻是勇猛得很,張闿手下的四大頭領,死在他手里仨!”

“后來廣陵郡的趙昱派了大隊人馬圍捕,才把這家伙給抓住,陶公憐他勇猛,就讓他從了軍,后來聽說是死在軍中了,誰想到……”

“托福,托福。”宮天笑瞇瞇的沖著糜竺一點頭:“過去在道上混,須得起個響亮的名號嚇人才是,現在某已經恢復本名了。子方兄,過去得罪之處,還請多多見諒啊。”

他臉上還是笑態可掬,若不是糜芳的話猶在耳畔,誰能相信這家伙居然是個狠角sè呢?看他和糜芳的模樣,八成以前也有過摩擦,糜芳八成還吃了虧。

“嗯。”糜芳從鼻孔中嗯了一聲,情緒看起來不怎么高。

糜竺看看胖子,又瞅瞅王羽,心中若有所悟。

“既然各位認識,那就更好了,宮校尉,接下來就由你來說明吧。”

王羽摸了摸下巴,端詳著宮天。這胖子的偽裝功夫確實不錯,連自己都瞞過了。此人的武藝很普通,能殺人,八成跟他這身偽裝功夫有關系,這樣看來,這次的計劃的執行人選倒是不用愁了。

“遵命。”宮天唱了個肥喏,轉過身來。

“我家主公要收海鹽之利,并非只為一時的投機,而是做了長遠的打算。控制住鹽價之后,不會一味上漲,而是一切如故,只是會在一些特定的時期,主動讓鹽價產生波動,進而打擊那些囤積居奇,試圖漁利之人。就像這次的糧價風波一樣……”

“原來如此!”糜竺恍然大悟,擊節叫好道:“君侯天縱之才也!”

糜芳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家兄長,不知道后者興奮個什么勁,不漲價怎么漁利啊?

“此中緣由,以后再給你解釋……”糜竺無意給弟弟掃盲,王羽的構想,比他預想的要完整得多,也宏大得多,他的心思現在都放在這上面了。根本無暇旁顧。

“除了向其他商家供貨之外,主公會以糜家的商隊為主。組建官方商隊,在外行走……”

“唔。嗯。”糜竺連連點頭,既是為了自家的前景,同樣是為了王羽的計劃。

這計劃并非他最初想象的那樣,是王羽心血來cháo的作品,而是有主導思想,并由點及面,完善過細節的整體策略。

普通的人可能不會理解,單純從商品的價格波動中,會產生怎樣的收益。但糜竺懂。東海糜家是經營了十數代人的豪商,而他糜竺,則是百年來,糜家最出sè的一代家主。

王羽一直留意著糜竺的反應,現在他很滿意。以商業盈利,用商業打擊敵人,在華夏不算什么新鮮事兒。就他所知,chūn秋時代的名相管仲,就很擅長這一手。

這些策略。王羽理解起來沒什么難度,但cāo作起來就不好說了,何況,他也不可能把主要jīng力用在這上面。必須得找個得力的執行者才行。

在這個時代,糜竺就是王羽所知道的,最jīng擅此道的人。

以前只是聽說。現在得到了驗證。王羽的嘴角一挑,逸出了一絲微笑。這位歷史上的皇叔大舅哥,在前世完全沒得到發揮的余地。現在,就讓他為自己的大業綻放出光彩吧。

“至于沿海地帶的豪強、鹽商,青州以北,都不需要擔心,比較麻煩的就是徐州。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軟硬兼施,明里由子仲先生出面安撫、串聯,暗地里么……”宮天眼珠一轉,笑道:“二位可知,我家主公平了橫行東萊的海寇管承?”

“當然知道了!”糜芳搶著接話道:“鷹游山那些海盜最近收斂得很,就是因為這個!”

鷹游山就是后世連云港東面海上的東西連島,是個很大的島,上面盤踞著很多路海匪,單獨一路沒有管承那么強,總數卻比管承的部眾還要多。因為徐州富庶,所以這些人也不需要搶掠,島上倒是以私鹽販子居多。

這么個地方,陶謙剿滅起來費力不討好,時間久了,也就聽任之了。

王羽剿滅管承,在中原幾乎沒人知道,只是震懾了遼東而已。但對沿海地帶的諸多海盜來說,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眾盜如今無不噤若寒蟬,生恐下一刻,王羽就將刀口調轉,對準他們。

“所以……子仲兄,你明白了嗎?”王羽沖著糜芳點點頭,然后轉向糜竺,意味深長的說道。

“君侯思慮深遠,竺佩服。”糜竺怎么可能不明白,威逼利誘,自己利誘,這個yīn狠的胖子自然就是威逼的。

鷹游山的海盜雖多,但面對能輕易剿滅管承并且收編之的青州水軍,那還不就是一盤菜么?宮天在徐州也算是熟門熟路了,加上他原來的經歷,扮海盜又有何難?陶公目前正為境內豪強焦頭爛額,只要暗示一聲,還怕老頭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么?

江東那邊也不足慮,山高水遠的,等到那邊發覺鹽價的商機時,青州水軍恐怕已經形成規模了,到時候,縱橫江東又有何難?

想到這里,糜竺心中一動,抬頭看看王羽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個讓他無法置信的念頭掠過心頭。

說不定,這不僅是控制商路那么簡單,而且還有為將來布局的意思!

陶公年事已高,兩個兒子又不成器,xìng情溫和,不能文也不能武,更沒有什么心機城府。讓他們接位的話,只會將陶家徹底葬送。

陶公先前在洛陽贈軍予君侯,將來就有可能贈徐州基業!不過,現在徐州內部不穩,陶公自己都彈壓不住,若是貿然進行交接,很難說會演變成什么情況。

借著穩固商路這件事,君侯可以對沿海的豪強進行分化瓦解,能拉攏的拉攏,拉攏不了的就假借海盜之名除掉。幾年之后,徐州、青州連成一體,就水到渠成了,就算有少許不識時務的,最終也只能是螂臂擋車。

難怪君侯不急著讓自己入青州呢。

再往深里想想,若是這個過程足夠快,說不定還可以趁勢向江東……

聯想一旦開始,就很難收回來,直到被弟弟輕推了一把,糜竺才從暢想中回過神來,見王羽正看過來,他連忙躬身告罪:“竺一時失神,倒教君侯久候,慚愧。”

“無妨。”王羽笑著一擺手,“除了鹽政之外,還有另外一些想法……嗯,某先為二位引見一下,以后徐州方向就交給糜家,青州這邊,就這二位來負責……”

說話間,又有二人分別從前后門走了進來,糜竺兄弟一見之下,當即就是驚喜交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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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43:14 |只看該作者
二四八章 何如輔英主

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長長的柳葉眉舒展如劍,俏皮中帶著一絲堅強,對糜芳來說,這張俏臉,這副神情,他再熟悉不過了。
少年時代,每次小妹擺算籌贏了大哥,或者用什么惡作劇,成功捉弄了自己,她都會擺出這么副神情。有些俏皮,有些得意,會說話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說:,這次我又贏了。

懸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心總算是落了地,一陣狂喜涌上心頭,顧不得計較小妹擅自離家,貿然應募的荒唐舉動,糜芳急急起身,便待上前相認。

腳尖上卻傳來的一陣劇痛阻止了他,他愕然轉頭,見自家大哥一派夷然自若的模樣,完全沒有上前認親的意思。倒是不經意間的掃過來的眼神,顯得意味深長。

盡管搞不清楚為什么,但糜芳知道,大哥確實無意此時相認,至少不打算主動認親。

糜芳性子雖有些急躁,但對自家兄長卻一向是敬服的,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只能強自壓抑,把到了嘴邊的呼喚給咽了回去。

這一系列的變化都在眨眼間,糜芳收發都急,結果一口氣沒喘勻,生生憋了個大紅臉出來,倒叫宮天大是腹誹:糜家老2果然沒啥長進,不就是個美女嗎?至于么?

到了糜芳的窘迫,對面那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充滿了笑意:最壞的就是二哥,總是做夢想著一步登天,自己又不肯努力,反而整天打著拿自己做禮物的主意,讓他受點窘也好,省得他賊心不死。

“這位是國淵國子尼,為刺史府主簿……”

將糜家兄弟的神情盡收眼底,王羽心中雪亮,他并不點破,象沒事人一樣為雙方互相介紹起來。糜家兄弟在徐州發揮的作用更大,更深遠,不急于將其拉近幕府,保持現狀就好,所以,青州這邊也需要有人指揮調度。

國淵在實務方面涉獵頗廣,讓他在屯田之外,再分一部分精力出來兼顧商業,也算是人盡其用。至于另外一個么,王羽瞇起了眼睛,將笑意隱藏起來。

“這位是倪貞姑娘,二位也應該聽說,她在算學上的天賦可謂驚人,又通曉經商之道,故羽開了個特例,征辟為幕府從事,以后大家要多親近親近。”

糜芳瞠目結舌,不能作答,糜竺則表現得很從容,拱手一禮,道:“東海糜竺,見過子尼先生,倪從事……”

糜竺的口才相當不錯,說話時完全不帶地方口音,但這個‘倪’字他說的卻含含糊糊的,聽起來像是咬了舌頭。

“子仲兄有禮了。”國淵不知就里,他的才干主要在政務上,對察言觀色這種事本就不是很在行;穿著男裝的糜貞忍住笑,與國淵一起向兄長還禮,起來倒也似模似樣。

宮天這個私鹽販子對氣氛敏感得多,瞇縫著一雙小眼睛,在雙方臉上掃來掃去,試圖找出點線索來。

王羽卻不理會那么多,他現在很忙,非常忙,既然已經確認了與糜家的關系,那么就沒必要再做試探,直截了當的把計劃展開才是正經。

他擺擺手,示意雙方各自落座,開口道:“海鹽貿易只是個開始,羽勾畫的貿易藍圖,遠不止如此,子仲兄,先前送去的新紙,你可過了?”

糜竺恭敬道:“君侯高才,先建書院,再造新紙,教化萬民,功德堪與古之圣賢比肩。”

“子仲兄謬贊了,”王羽笑著搖搖頭,“且不說造紙術不是某發明的,就算是,某的初衷也沒有子仲兄想的那么遠。在商言商,子仲兄還是不要拘泥那些俗禮,直來直去就好,若是在徐州銷售,此紙的銷路如何?”

糜竺微一沉吟,不答反問道:“那要君侯的意思,和這紙的生產耗費。以竺來,售紙或以高價,針對世家豪強,以精取勝;或以低價,針對民間,以量取勝。”

“紙主要原料是竹子,成本并不為高,若是組織得力,規模上得去,成本還會進一步降低……”王羽不作隱瞞,將新造紙術的相關訊息和盤托出。

他本來就沒打算自己組織生產,東海糜家家財億萬,門客、仆從近萬,經商經驗也很豐富,交由他們組織才是最省事的。

其實,他的新造紙術,也就是在原料上動了點腦筋,比原來的造紙術高明不了多少,就算沒有他,按照原本的歷史進程,紙的普及也不是很遙遠了。

所以,沒什么可保密的。

他覺得無所謂,糜家兄弟卻很激動,雖然理解王羽讓他們留在徐州的苦心,但難免還是有被拋在外圍的感覺。現在王羽對他們毫不隱瞞,正好消除了這種疑慮。

“既然如此,徐州民間富庶,豪富尤多,以竺之見,完全可以由高及低……”談起生意經,糜竺身上不見了雍容優雅,侃侃而談的樣子,倒像是個縱橫家。

他談及了從生產到銷售的方方面面:工坊的選址、建設;如何用其他生意來隱藏原材料訊息;如何根據產量來調整銷售的策略,如是種種,很多都是王羽事先沒想到的,但聽起來卻有些熟悉。

王羽仔細回想了一下,才發現這熟悉感從何而來,后世的商業資訊中,似乎有一些類似的內容,尤其是怎么對商業信息進行保密那一塊。

當時聽到的時候覺得很厲害,現在來,也不過就是老祖宗遺留的智慧而已,把工作委托給專業人士,就是省心啊。

隨著對糜竺的了解越發深入,接下來的事情談起來就越發順暢了,王羽只管點出大致的構想,細節什么的完全就不問,只是讓在場的眾人自己去完善討論。

除了鹽、紙之外,王羽的構想中還有冶煉、茶、鑄錢、酒類等等,差不多就是漢武帝時代,桑弘羊的商業政策的改進加強版。大部分都是他和田豐、國淵等人商議后,照本宣科的結果,少部分是他根據領先時代的知識,加以增強的。

隨著默契的加深,糜竺對王羽的敬佩也是越來越深刻,他不知道對方小小年紀,怎么會懂得如此多常人不了解的知識。

比如那茶,事先誰能想到,王羽預定的茶市場是在遼東,乃至草原、大漠呢?不是王羽說起,根本就沒人知道,茶還有預防疾病的作用,尤其對那些生活在草原上,長期吃不到蔬菜的胡虜來說,此物堪稱靈丹妙藥。

此外,王羽還提出了大規模海貿的概念,茶和陶瓷,就是他為了海貿特意挑選出來的重點商品。

這些先知灼見,為糜竺打開了視野,讓他到了傳統商業之外的廣闊空間,而且越是琢磨,就越能感受到其中蘊藏著的深遠意圖。

沉浸于此,陶醉于此,以至于直到從刺史府告辭出來,他的心神仍然恍惚不定,走路時也是深一腳,淺一腳,像是喝醉了似的。

“大哥,大哥!”從離開議事廳,糜芳就試圖把兄長喚醒,開始聲音很小,發現沒有效果后,他又提高了幾分音量。等到出了府門,他干脆湊到糜竺耳邊大聲叫嚷起來。

“呃,哦?”糜竺如夢方醒,一眼弟弟,茫然問道:“是子方啊,何事?”

糜芳翻了個白眼,“大哥,你想什么呢?剛才君侯跟你道別,你卻只管傻笑,平時總是告誡我,要遵守禮節,注意形象,唉,你這是怎么了啊!”

“一時想的入神,君侯應該不會見怪的。”糜竺回了回神,笑著揮揮手,為自己的判斷加了句注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君侯是位真英雄,只要咱們把計劃執行的完美,他又哪里會在乎這些小事?”

“那倒也是,君侯年紀不大,可這份氣度真是……”糜芳也是感慨萬千,不過,他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見兄長恢復了常態,他急忙將憋了許久的疑問說了出來,期盼著兄長能為他解惑。

“大哥,你為何不讓我當場認下小妹啊?以前沒接觸過,不知道君侯是這么隨和的人,現在知道了,他對小妹也很重,當場認親,然后借著大婚之勢,順水推舟的來個親上加親……豈不是好?”

糜竺微微一笑,道:“子方,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我一直說,讓你多讀書,遇事多琢磨……”

“唉呀,大哥,你就別說這些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糜芳老大不耐煩的嚷嚷道:“剛才你們說的那些鐵啊、茶啊的,我都聽不懂,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已經琢磨了很久了,你行行好,就別吊我的胃口了。”

“你啊……”糜竺瞪了弟弟一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只想著聯姻的好處,有沒有想過君侯在想什么,小妹在想什么?就憑君侯眼下如日中天的聲望,你覺得他身邊會缺女人么?若是,只想要幾個女人,他勾勾手指,諸侯們還不把青州刺史府的門檻擠破啊?”

糜芳啞然:“那……”

“以吾觀之,君侯女子,似乎喜歡才貌雙全的,而且在成親前,相處的越久,越融洽,才越喜愛……”

“還有這種事兒?”糜芳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你仔細想想就知道了,蔡公的千金,還有司徒府歌姬出身的那位貂蟬夫人,要知道,今次大婚,雖然是以蔡夫人為主,貂蟬夫人只能算是妾室,但禮數上,兩人卻是一樣的!”

糜竺著弟弟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道:“由此可以出,君侯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小妹既然已經入了君侯幕府,她的緣法,就由她自行去好了。退一萬步講,就算她與君侯無緣,將軍幕府中英才濟濟,將來更是前程無限,哪個又比徐州那幾家差了?”

“原來如此,大哥英明!”糜芳恍然大悟。

“這些都是后話,現在關鍵是要將君侯囑托的事辦好。”

糜竺話鋒一轉,道:“你我此來是為了出使,禮成之前,我不能離開,另外,計劃的詳細內容,還有不少需要商榷之處……我修書一封,你帶著先回東海,當面呈予陶公,然后按照我說的,回朐縣調動人手,做準備,事關重大,你切不可疏忽了。”

糜芳沉聲應道:“大哥放心,事關我糜家的前程,我怎敢大意?”

“這樣就好。”糜竺點點頭,心中涌起萬千豪情,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這一次,我糜家的前程,當真是無可限量了。”

糜芳日夜兼程,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從臨淄趕回了徐州治所,郯縣,在刺史府的書房見到了陶謙。

“鵬舉此子,老夫初見時就覺得不凡,現在來,他的成就比老夫想象的還要了得,思謀之深遠,遠在老夫想象之外,了不起,了不起啊。子仲得其主,以他的才華,成就無可限量,無可限量啊!”

過糜竺的書信,陶謙也是驚嘆不已,當著糜芳的面,發了一番感慨。

“敢問陶公,這不可限量……到底作何解釋啊?”

在臨淄的時候,糜芳就被兄長的說法搞得一頭霧水。追問時,糜竺又自覺失言,不肯多解釋,只是急催弟弟上路。

日夜兼程趕了幾天路,借著疲勞,糜芳好容易忘了這茬,誰想陶謙又來了這么一句。糜芳的肚子本來就比較淺,這時再壓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大著膽子向陶謙問詢。

“子仲自己應該已經領悟到了,也罷,老夫就給你點提示罷。”陶謙對糜芳向來不怎么得上眼,不過他今天心情很好,糜芳不問,他也想找人說說話,干脆就借著這機會,一并解釋了。

“子方,你糜家是豪商之家,可知古往今來,最有成就的商人是哪幾位?”

“越國范蠡,秦國呂不韋……”糜芳不學無術,但這種與自家息息相關的內容,他還是可以做到張口就來的。

“對,也不對。”陶謙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范蠡勞心費力,卻不得其用,最后只能泛舟江湖,做個富貴閑人;呂不韋機關算盡,下場也是引人警醒,而且,此二人輔佐君王,用的都不是商家手段,算不得最有成就的商人,與子仲更是無法同日而語。”

“那……”糜芳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又是迷惑,又是驕傲。

要知道,呂、范可是商人的偶像,終極目標,大哥的成就還在他們之上?可能嗎?可陶公為人穩重,不可能故作驚人之語,也沒這個必要,那大哥……

下一刻,他屏住了呼吸,靜聽陶謙的后話。

“子方豈不聞,服帛降魯梁,買鹿制楚,買狐降代之故事乎?”陶謙呵呵一笑,道:“子仲之才,雖及不上先賢,但卻得英主,故而,雖才華不及,卻有乘風之勢,成就便在先賢之上,亦不為奇也。”

說罷,他推門大笑而去,留下糜芳呆立原地。

糜芳不太明白陶謙話里的深意,但那幾個典故,他卻是知道的。

陶謙說的先賢正是齊國名相管仲!他輔佐齊桓公,三策興齊,以商戰的手段,打擊了周邊鄰國,一舉奠定了春秋霸主的地位。

綈是齊國鄰國,魯、梁兩國的特產,管仲勸齊桓公穿綈料衣服,并下令大臣們都服綈。上行下效,齊國的老百姓一時間全都穿綈料衣服,齊國綈的價格大漲。

管仲還特意對魯、梁二國的商人說:你們給我販來綈一千匹,我給你們三百斤金;販來萬匹,給金三千斤。吸引得魯、梁二國的老百姓都把綈運到齊國賣高價,而獲取利潤。

魯、梁二國財政收入大漲。這兩個國家的國君就要求他們的百姓織綈。一年后,魯、梁的老百姓幾乎全部出動,忙著織綈運綈,從而放棄了農業生產。

時機成熟以后,管仲又勸齊桓公改穿帛料衣服,也不讓百姓再穿綈,并“閉關,毋與魯、梁通使”,十個月后,“魯、梁之民餓餒相及”,即使兩國國君急令百姓返農,也為時已晚,糧食不可能在短期內產出。

于是,魯、梁谷價騰飛,魯、梁的百姓從齊國買糧每石要花上千錢,而齊國的糧價每石才十錢。三年后,魯、梁的國君不得不上表稱臣,齊國不費一兵一卒,解決了西面的兩個鄰居。

無獨有偶,管仲又用相同的套路,買鹿制楚,買狐降代,分別吸引楚國人去捕鹿,代國去抓狐貍,攪亂了兩國的經濟,進而解決了南北兩個方向的強敵。

糜芳不懂管仲三策當中的經濟戰原理,但有一點他是很清楚的,陶謙引用這個典故,是將王羽放在了齊桓公之上,糜竺雖不及管仲,但卻可以借勢達到跟管仲接近的地位!

對他來說,這就足夠了,足夠讓他為之激動,為之震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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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0:45:44 |只看該作者
二四九章 合縱連橫

漢朝循的是周禮,周制婚禮,確立于禮樂開國的西周,發揚于君子風范的chūn秋戰國,豐富于大一統后的秦漢,純粹的制式保持至漢代末期。婚禮在黃昏舉行,故稱為“昏禮”。
漢朝風俗講究的是‘敬慎重正而后親之’,作為人倫大禮,禮之大禮,周制婚禮注重的是禮儀的莊重大方。

喜慶的氣氛也不是沒有,但卻是在莊重中體現出來的,王羽乃是一方諸侯,他的婚禮,自然不會和民間的婚禮一樣,摻雜諸多俗禮進來。..

總而言之,這場婚禮讓王羽覺得很新鮮,反正青州的名士大儒很多,這些也不用他自己張羅,索xìng就帶著一雙眼睛看,然后亦步亦趨就可以了。

禮制的步驟大致分為婚前禮、正婚禮、婚后禮三個階段。整個婚禮可概括為“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五種婚前禮,加上正婚禮時的親迎,即所謂的“六禮”了。

前面那些都跟王羽關系不大,這段時間,他又是指導匠人改進造紙術,又是和國淵、糜竺等人討論經濟問題,忙得不可開交,這些事自然有他老爹和蔡邕來張羅,即所謂的家長包辦了。

真正要他出面,要從迎親開始。

在隨從的擺弄下,王羽戴上了爵弁,身著玄端服,腳踏赤sè舄,飾以黑sè的下緣的纁sè裳,充耳,佩玉,佩刀無一不全。..

周禮尚黑,新人的禮服以黑為主,象征著端正莊重。和王羽熟悉的彩繡龍鳳的大紅吉服完全不同,雖然禮節并不繁瑣。但莊重的氣氛卻讓他覺得很別扭。

親迎之前,還有一個程序要走。新郎的父親要為兒子設宴飲酒,同時宴請趕來觀禮道賀的四方賓朋。

王羽大婚的消息,早在新年前后,就已經放出消息了,除了陶謙之外,公孫瓚也派了使者來,此外,劉岱、曹cāo、劉表、袁術這幾個或敵或友,關系曖昧不明的諸侯也紛紛遣使道賀。張邈更是親身到訪。

最令王羽意外的是,呂布居然也派了人來。

不過,這人很別扭,明明是個示好,并扯近關系的機會,他卻讓使者只管向貂蟬道賀,把王羽這個新郎官晾在了一邊。

對此,王羽帳下的武將都很惱火,王羽自己倒不怎么在意。他太了解呂布了。這家伙就是這么個別扭的人,他能派個人來,送份禮物,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再期盼更多,就是自己得隴望蜀了。

這個過程跟后世的婚宴差不多,新郎可以隨意走動。因為王羽的身份,這場宴會的氣氛也顯得越發凝重了。

第一個找上王羽的是閻象。例行的道賀之后,他開始大倒苦水。

“君侯去后。南陽的局勢急轉直下,一發不可收拾啊!得到了曹cāo的增援后,周昂的氣焰越發囂張,盡占了陳國之地還不算,接下來又打起了潁川、汝南的主意!再加上張濟叔侄、劉表從西南兩個方向的夾擊,我家主公難以兼顧,頗有些招架乏力,望君侯念在當rì并肩作戰的情誼……”

“等等,”袁術的頹勢,不是什么新鮮消息,王羽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直到閻象說到后面,他心中忽然一動:“你說劉表攻入了南陽?孫將軍呢?”

“呃,君侯您還不知道么?”閻象一臉苦相,心中卻在緊張的盤算著。

其實,早在王羽大婚的消息傳到南陽前,他就已經動身了,連禮物都是路上現準備的,他原本就是為了求援而來。

他認為在婚禮上,借著高興勁,本來很難辦的事情可能會變得好辦些,不過,若是照實說,時間上似乎有點對不上。

一邊斟酌著詞句,他慢吞吞的說道:“襄陽戰局本來還算順利,孫將軍擊破了黃祖的水軍,順利渡江,直驅襄陽城下,將襄陽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只是因為城高壕深,城內糧草亦充足,故而一時不得破城……”

他不指望能騙過王羽,只是有意略過了具體時間,好在王羽也不關心這些。

“然后呢?”

“然后?”袁象臉sè更苦,“劉景升用了蒯越之計,以孫將軍每戰必身先士卒,在峴山設下了埋伏,然后遣劉表從子劉磐為帥,提一旅jīng銳出城夜戰,用詐敗之計將孫將軍引到了峴山下,然后……唉!”

最后,他一聲長嘆,嘆息聲中,飽含了無盡的悲涼。

“原來,孫將軍已經……”王羽有些黯然。

盡管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可聽到閻象這個當事人親口的證實,王羽還是感覺一陣惆悵。孫堅的弱點,徐榮早就點明了,可沒想到,他還是重蹈了覆轍,上一次有祖茂救命,這一次卻是連命都搭了進去。

另一邊,黃忠卻是長出了口氣,老將是個相當固執的人,盡管事情過去很久了,可他還是將孫堅當做了生死仇敵。

“雖然身中數十箭,孫將軍卻沒有當初陣亡,只是傷了主將之后,荊州兵馬趁勢圍攻,江東兵馬大潰,最后逃過江者,十不存一二。要不是孫小將軍勇武,先是擊破黃祖兵馬,并生擒之,然后護著重傷的孫將軍且戰且退,江東軍怕是已經全軍覆滅了。”

閻象再嘆一聲:“雖然孫將軍逃得一命,但畢竟傷勢過重,眼見著就……就算伯符真的尋到了神醫妙手回chūn,江東軍損失大半,豫州周昂咄咄緊逼,眼下也是無以為繼了。”

沒當場戰死?書里面又錯了?

王羽微微一怔,轉頭看到黃忠一臉忿忿不平,忽然有所領悟:

自己若不出現,黃忠本來是要南下投劉表的,后來不知怎地又去了長沙。沒準兒啊,前世的黃忠就在夜襲部隊當中。以他的箭術,夾雜在亂箭之中。抽冷子來上一下,別說是孫堅。就算是呂布也得中招啊。

就是不知道這時候華佗在什么地方,若是湊巧游蕩到南陽,說不定……

孫策的處子秀似乎也提前了,并且成為了襄陽之戰中,江東軍唯一的亮點,自己若是不加干涉,他接下來的行止如何?會遵循前世的軌跡,去江東,還是替代孫堅。在中原為袁術征戰?

浮想聯翩之時,閻象似乎又說了什么,但王羽卻一點都沒聽進心里去,他完全沉浸在了對歷史的暢想之中。

“鵬舉賢侄,其實公路將軍的提議,你不妨斟酌一下,那曹孟德并非尋常之人,當rì汝南許子將曾評價此人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近短時間。雖然他事事都被你壓制了一頭,可到現在,也已是羽翼豐滿,若繼續放任之。遲早會變成心腹之患吶!”

打斷王羽暢想的是張邈,王羽雖然沒聽清閻象后來又說了什么,不過。從張邈這番話中可以輕易分析出來。

袁術被打懵了,無奈之下。只能低聲下氣的求自己。自己若是揮師西進,曹cāo肯定要回援老巢。這樣一來,袁術就可以從容面對周昂,先斬掉袁紹伸到豫州的手了。

而張邈與曹cāo早有宿怨,曹cāo取了東郡之后,順勢南下,吞并了濟yīn和陳留,這才與周昂合兵一處,攻略潁川。

在青州軍攻略方向的問題上,這兩位的意見是一致的,都主張要王羽西進。

“曹cāo受了袁紹的驅使,不得不以主力兵馬南下作戰,留守東郡的只有夏侯淳的數千兵馬,只要青州軍勢一到,必如沸湯潑雪,東郡旦夕可下。而后賢侄或與公孫將軍南北夾攻袁紹,或與公路將軍公擊曹cāo、周昂,然后平分兗、豫之地,豈不比困守青州為佳?”

張邈舌粲蓮花,極力勸說道:“某這個當伯父的雖然沒什么本領,但在東郡還是有幾分薄面的,青州兵勢一到,必有呼應,賢侄只要排除劉公山的干擾,東郡可唾手而得!賢侄,吾與汝乃是至交,亦無爭雄之心,此番只為除賊,并無他意,你千萬莫要錯失良機啊!”

“伯父的心意,某已知之,并無懷疑,然軍國之事,死生之地耳,不可不詳查,伯父且容某思之。”張邈的誠意,王羽可以確認,以對方目前的實力,本也不太可能與自己相爭,頂多以獻東郡之功,在自己這邊占個險要的位置罷了。

不過,取東郡不難,難的是之后如何保住東郡。

那是個四面受敵的地方,一旦公孫瓚有了閃失,自己就會被袁紹、曹cāo兩面夾擊,說不定還會多出個呂布或者西涼軍。

袁術指望不上的,此人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

適才張邈提議自己與袁術平分豫州時,閻象眼中分明閃了一絲曖昧不明的神sè。后者應該沒想到,自己回過神后,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觀察他的神情,所以才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真實的想法。

王羽不打算孤軍作戰,與其當個出頭鳥,引起眾人的jǐng惕,還不如在河北與公孫瓚并肩作戰,從袁紹身上撈好處呢。

不過,這話只能對自己人說,對外人就沒必要說那么清楚了。只要自己不出手,擺出一副既心動又有所顧忌的姿態,就可以左右逢源,撈盡好處,正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見王羽擺出了一副猶豫不決的神情,張、閻二人勸說的更起勁了。相對于張邈的實惠,袁術開出來的條件比較奇葩,他提起了當rì喬瑁的未了心愿。

“皖縣喬氏世代名門,喬元偉當rì雖死于劉公山之手,但他與你商議過婚事之后,便修了書信回家。喬公接信之后,也有首肯之意,只是公偉初喪,他一時不得提前。喬公與老太尉是故交,廬江太守劉勛亦是袁氏門下,我家主公有意做個冰人,玉成此事……”

王羽哭笑不得,袁術這人的大腦回路確實與眾不同,用別人家的女兒給自己做人情,邀援軍,然后在自己的婚禮上提起,這種奇葩事,果然也只有袁公路這種奇人才能干得出來了。

閻象自己也有點臉紅。

這是他出發前。袁術開出的條件,現在說。確實有點不合時宜。可主公舍不得還沒到手的豫州土地,又急待援軍。王羽有風流之名在外,此刻似乎就差那么一把勁了,不設法推一下,豈不是白白錯過機會?

“既是做妾,以喬家的身份,自然不好選嫡出的女兒,不過,喬家庶出的女子中,頗有幾個有傾國之容的。君侯可任選之……一待君侯打動了往廬江的路徑,此事就可成行,一年一件喜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容某細思之……”王羽一頭大汗。

質量不足,就數量補足?自己倒是不在乎身份什么的,不過,等等,廬江皖城的喬家?聽起來有些耳熟誒。

勸說了半天,張邈二人也是口干舌燥。見一時不能成功,也只好搖搖頭,退開一旁,免得逼得太緊。把王羽惹惱了。

王羽身邊剛空下來,那邊程昱就湊上來了。

如今,程昱已經投了曹cāo。對此,王羽也只能表示遺憾了。

在華夏。名聲、實力都很重要,但在這之外。人際關系更加重要,袁閥的勢力大,固然和他家的名望分不開,但更重要的,還是門生故吏以及姻親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

以程昱為例,與曹cāo、劉岱、袁紹都能扯上點關系,有遠有近,但他更看好曹cāo。而泰山王家與程昱基本上屬于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所以,雖然王羽目前的態勢比曹cāo更好,程昱也不肯主動上門投效。

比起程昱,更讓王羽遺憾的是荀彧。

潁川荀氏在當地盤根錯節,但凡稍有名氣的士子,都與他家有些扯不清的關系。所以,得了荀彧,就等于得了個人才庫,尤其是在曹cāo南下潁川之后,當地士子更是紛紛來投,曹cāo的勢力迅速得到了壯大。

其實青州這邊也差不多,士人們也是互相引薦,來了個王修,就舉薦了國淵,國淵后來也舉薦了幾個同窗,也都是頗有才干,與國淵風格類似之人。

只是青州留名后世的名士太少,這些人王羽大多都沒聽過名字。其中一個叫戴黍的,在農業領域的知識,跟國淵都差不多少,若非國淵舉薦,也只有被埋沒的份兒了。

所以,王羽也不后悔,已經錯過的,就隨他去好了。現在他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能以漢朝人的思路來考慮問題了,能確保將來不犯錯就可以了。

“東阿程昱,見過君侯。”

“仲德先生,久仰了。”雖然是個文人,但程昱的個子很高,王羽已經算是雄壯之人了,程昱比他還要高出幾寸,讓王羽少見的體會了一把仰視看人的感覺。

程昱不但長得高,作風也很直率,直截了當的問道:“昱冒昧,敢問君侯,適才張使君二位是否在勸說君侯西去兗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羽暗自提高了jǐng惕,樹的影人的名,即便在曹魏的幾大謀士之中,程昱也是風頭甚勁的一個。眼下賈詡不在身邊,面對此人,不小心可不行。

“昱嘗聞: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又有云: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昱思之,深以為然,不知君侯意下如何?”程昱不答反問。

“有些道理,”王羽也不示弱,話鋒一轉,也是反問道:“不過,若是螳螂的動作足夠快,說不定可以吞蟬,化身為鷹隼,轉而獵取黃雀,仲德先生以為如何?”

“君侯莫非欺昱耶?”程昱大笑,看似不經意的往廳內角落掃了一眼,道:“君侯近rì與東海糜家往來密切,諒那商賈之家,有何值得君侯頻頻關注之處?莫非只是因為一女子?顯然,君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王羽微微一怔,繼而笑道:“那孟德兄是什么意思?”

“當今之世,稱雄一時者雖多,然則余者碌碌,唯君侯與我主堪稱英雄!”

眼見天sè漸晚,吉時將至,程昱也沒空詳說利害關系,匆匆將提前準備好的高帽拿了出來,直言道:“與其兩家交戰,讓其他人撿了便宜,不如兩家結盟,留下劉岱為緩沖,暫不交兵,待天下局勢分明,再決勝負,又或成南北兩朝,均分天下,何如?”

曹軍內部,目前的主流意見都認為,王羽下一步的擴張方向是徐州。

這很好理解,陶謙年事已高,權柄又不太穩當,與其戀棧不去,最后雞飛蛋打,還不如送個人情給后輩。落得好名聲之余,王羽是個重情之人,將來肯定還有回報。

目前,徐州最容易拉攏的,就是商人出身的糜家。曹cāo的幕僚沒有笨人,不會以為王羽跟糜家眉來眼去,只是為了一個女子,目標只有,也只能是徐州。

所以,程昱借著隱喻的方式,點明中原形勢,然后又點破王羽圖謀徐州的心思,想借機達成合議。當然,這合議很脆弱,但兩家目前確實都沒有余力互相攻擊,與其疑神疑鬼,不如用合議來維持住脆弱的和平。

至于將來如何,那就將來再說了,所謂chūn秋無義戰,今天怎么保證得了明天的事呢?

王羽面無表情的看著程昱,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其實他肚里卻在偷笑。

曹cāo和他的謀士們足智多謀,可畢竟逃不開這個時代的局限xìng,自己固然遲早要對徐州下手,但肯定不是現在。利用敵人的判斷失誤,自己能不能撈點什么便宜呢?

“主公,吉時已到……”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就被仆從打斷了,轉頭看時,正見老爹沖自己招手呢。

高朋滿座,賓客如云,再結合以青州如今的氣象,以及兒孫滿堂的美好未來,老王匡也是老懷大慰,滿臉都是欣慰的笑容。眼見金烏西斜,兒子卻遲遲不就位,老頭有點著急了。

王羽打了個讓老爹稍候的手勢,轉過頭來,悠然說道:“羽聞:北溟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程昱啞然,不知道王羽突然引莊子的逍遙游用意何在。

“這么大的鳥,從天上飛過,聲勢自然是驚人之極,有只正巧捕捉到獵物的貓頭鷹見了,非常惶恐,也非常焦躁,它‘呱呱’的向天狂叫,生怕鯤鵬來奪它的死老鼠,其實呢,鯤鵬那么大個頭,一只死老鼠怎么夠吃呢?”

無視程昱瞬間變得雪白的臉sè,王羽淡淡一笑,轉身向王匡走去,人已離開,語聲猶在:“仲德先生,請轉告孟德兄,合議什么的就不必了,來rì沙場重逢,再論雌雄,豈不快哉?”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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