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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章 攀龍附鳳
徐州,下邳,糜府。
“哥,大哥!”
一個興奮的大嗓門從門口傳來,嚇得仆役們紛紛退避,尤其是那些手里捧著東西的。這個聲音他們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糜家的二老爺,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誰沾上誰倒霉。
最近一段時間,糜二老爺的樂趣從走馬斗狗,花天酒地中轉移了出來,轉而喜歡上了在府里橫沖直撞。每次都是以對老爺呼喚開頭,然后,他就像是一頭見了母牛興奮不已的公牛,紅著眼睛就往府里闖,逮什么撞什么,一往無前。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每次進入這種狀態,二老爺都會變得很專注,無論是被潑了一頭湯水,還是蹭了一身炭灰,他都不會計較,而是視而不見的繼續往老爺的書房跑。
再次聽到熟悉的呼喊,仆從們自然不敢怠慢,他們齊刷刷的把身體貼到了墻壁上,將手中的物什高高舉起,像是訓練有素的儀仗隊。
隨即,一陣風從兩列儀仗中卷過,吹開了書房的大門,門板撞在墻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子方,你還記得父親給你起表字時的期待嗎?”糜竺放下手中的毛筆,皺著眉頭訓斥道:“君子之道,當持之以方正,現在你也不是少年人了,行事怎地還這般莽撞冒失,還不把門關上?”
“好了,大哥,要教訓我,也等聽過消息再說。”
糜芳滿不在意的晃晃腦袋,將兄長的話當做了耳邊風,喘著大氣說道:“泰,泰山有消息了,你猜怎么著?”
“這么快?”糜竺臉上微微動容,直身坐起時,袍袖卻劇烈的顫動了一下,抬眼看向弟弟時,眼神中充滿了震驚。
“比你想象的還要快呢!”
糜芳伸出一根手指,一臉有榮與焉的神情。煞有其事道:“一天,不,是一夜!一個晚上就決出勝負了,泰山的大軍剛一出城門,幾十萬黃巾就跑得跑。降的降。什么是真英雄?王君侯就是了!”
“……莫非,君侯又用了什么法術?”糜竺愣了一會兒,緩緩坐倒。
消息匪夷所思,但糜竺卻沒懷疑。自從他出使泰山回來,將泰山的見聞說與弟弟之后,糜芳就一心撲在了對奉高之戰的關注上。
弟弟雖然不成器,但卻認識很多彎門邪道的朋友,其中有些人與瑯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瑯琊對青州、泰山的關注,更在徐州之上,從那邊得來的消息,八成不會有錯。
“可不!”糜芳一邊回答,一邊轉身關門。
糜芳關注的是泰山之戰,糜竺也沒閑著,他研究的是王羽過往的經歷。借著近水樓臺的便利,連王羽沒成名之前,在泰山老家的經歷都被他給翻出來了。
越研究。他就越心驚。
沒成名前,王羽就是個很神秘的人物。以王家泰山郡的地位,整個奉高城,卻沒幾個人見過王公子。
泰山王家和東海糜家的家世非常接近,都是祖上出過小官。借著祖上的積累,百十年經營下來,一躍成了當地富豪。
這樣的暴發戶雖然入不得世家豪門的眼,但在當地還是有些地位和聲望的。就算不出門,總也有人上門拜訪。見一面又有何難?
但在奉高城,見過王公子的人卻如鳳毛麟角一般,這大大的增強了他的神秘感。
糜竺的猜測跟賈詡頗有異曲同工之意,他也覺得王羽早年是在修煉,至于膽小什么的,很可能是他裝出來的把戲!
鯤在淵,一朝化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沒錯,就是這個套路。
有了這樣先入為主的判斷,所以,糜竺毫不費力的猜到了王羽的手段。
“萊蕪那邊的黃巾也降了,青州指日可定,”轉過身,糜芳一臉興奮的搓著手,急切問道:“大哥,貞兒的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你若是沒空,我去泰山走一趟如何?”
“亂來!”
糜竺把臉一板,斥道:“婚嫁乃是大事,自有禮儀規矩,哪有女方主動上門提親的道理?再說,王君侯到底有沒有這個意思,尚未可知,都是你一廂情愿的猜測,若是猜錯,豈不是兩家都尷尬,不妥,不妥。”
“大哥,你想得太多了吧?”糜芳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直勾勾的盯著自家兄長,問道:“君侯親口說,要擇日登門拜會,這總沒錯吧?”
糜竺攪他不過,只好點點頭。
“君侯是什么人?大漢冠軍侯,當朝驃騎將軍,坐擁一州之地,麾下虎賁無數!咱們家呢?東海巨富?有個屁用?遍數徐州,有幾個正眼瞧咱們的?窮酸陳元龍?神棍笮融?還是趙昱、張昭、蕭建他們?”
糜芳越說越起勁,手舞足蹈的,吐沫星子濺了糜竺一臉。
“沒有!這幫人看咱家時,都是斜著眼睛的,前次陳家來提親,我還以為陳元龍那小子終于開了竅,結果,居然要貞兒做小!還是第九房的小妾!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啦,好啦,這些陳年舊事總是掛在嘴邊作甚?”糜竺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弟弟的心結,他擦擦臉,溫言勸道:“說正事,說正事。”
世家與寒門間的壕溝是巨大的,糜竺對此早就有了清晰的認識,所以,當陶謙將出使泰山的機會委派給他的時候,他才寧愿自己出錢糧,也要冒著風險走這一趟。
“我就是氣不過……”
糜芳猶自不滿的哼唧一陣子,這才轉回先前的話題:“連徐州這些鄉巴佬都看不起咱們,王君侯那樣的身份,又圖一啥?還不就是貞兒?王君侯少年得意,與當年的霍驃騎一樣,也有風流名聲在外,咱們家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貞兒了唄。”
“那可不一定。”糜竺不置可否的搖搖頭。
“大哥,你是說君侯……要錢?”糜芳也不笨,妹子雖然漂亮,但糜家更出名的卻是豪富,兄長的顧慮確實不無道理。
“當日黃巾攻破臨淄,滿帳文武盡皆色變。獨有君侯處變不驚,談笑自若……”
當時的情景給糜竺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一邊回憶著當時的細節,一邊緩緩說道:“事后我就一直在想,這不僅是氣度的問題。而是君侯早有成算在胸。子方。大勝之后,君侯行止如何?”
“呃,”糜芳一怔,然后撓撓后腦勺。回答道:“萊蕪那邊正在疏蒭抵冢焙潛咭丫及才琶髂甑耐吞鍤亂肆耍罡吣潛嚀雋蘇邢桶瘢凳恰
他人雖莽撞,但記性卻不錯。把幾方面得來的情報匯在一起,一一道來。
“子方,你還看不出嗎?君侯無意立刻擴張,而是要在青州休養生息。他出身與你我相差仿佛,沒有門戶之見,說不定只是想征辟某為官;又或擔心錢糧不足,想從我糜家得些助益;或者就是純粹的客套話罷了。”
糜竺嘆口氣道:“我當時的想法,跟你也差不多,可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不對勁。王君侯是個有雄圖大志的,豈會把區區美色放在心上?”
“那可不好說,外面人不都是那么說的嗎?”
兄長的話好像一盆冰水迎頭潑來,一下將糜芳的熱情澆熄了大半,不過。他也是個執拗的性子,只聽他不死心的嘟囔道:“再說了,反正都是做小,何不嫁給王君侯。年齡相當就不用說了,這樣的英雄妹婿。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哎呀,子方,讓為兄怎么說你呢?”
糜竺指指弟弟,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現在還不懂嗎?我的意思是,人家君侯可能根本看不上咱家貞兒!要是會錯意,上門提親被拒,你讓貞兒以后怎么做人?就算看在錢糧的份兒,勉強答應了,你要讓貞兒獨守空閨嗎?”
糜芳目瞪口呆,“怎么可能看不上,他在洛陽不是納了個歌姬嗎?”
“那是普通的歌姬嗎?”
糜竺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為了那個歌姬,呂溫侯與王君侯血戰長街,殺傷無算,而后又反出了西涼軍!什么叫傾國傾城?這就是了!貞兒才貌俱佳,在徐州薄有美譽,可能跟君侯身邊那二位比嗎?”
“你再想想,連蔡中郎的千金還沒過門呢,你現在就上門去提親,又將蔡中郎置于何地?想高攀君侯,談何容易啊,何況,貞兒,貞兒,唉!”
糜竺又是一聲長嘆:“貞兒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平時柔柔弱弱的,但性子倔強著呢,要是知道我倆這般……還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亂子呢。”
“那,那現在怎么辦?”美夢落空,糜芳徹底傻眼了。
糜竺攤攤手:“還能怎么辦?等唄,若真是有那福氣……”
有關于此的種種,這些日子同樣也困擾著糜竺,他現在只有個大致的想法,遠談不上成熟。本想和弟弟商量完善一下,可沒等他在肚子里將語言組織全,忽然,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啪!”一只盤子,幾個碗兒,于寒風中碎了滿地。
“誰?”聽到外面的聲響,糜竺報以一聲怒喝。
糜家在官場上沒什么地位,但在商場上卻是舉足輕重的角色,做生意最怕的就走漏風聲,被對頭竊取了商業情報,以糜竺行事的嚴謹,當然不會留下什么漏洞。
他們兄弟探討機密話題的時候,除了少數心腹管事之外,其他管事根本沒有參與的資格,尋常人等更是被嚴令禁止靠近書房二十步之內。
所以,糜家的一切秘議,外人根本沒有偷聽的機會,更甭說發生受驚而打碎器皿的失誤了。
書房外無人回應,只有呼嘯的寒風從門外卷過。
“誰在外面,給我滾進來!”
糜芳比兄長沖動得多,他一個箭步就躥到了門前,一手推門,另一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刀柄。他的武藝算不上高明,但從小就經常打架,經驗也是異常豐富,對付三五個尋常人的圍攻,完全沒問題。
“老爺,二老爺,是奴婢……”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糜家兄弟認得,是妹妹身邊的丫鬟翠兒。
“翠兒,你怎么在這里?”糜芳推開了門,糜竺也是長身而起。
“回老爺的話,奴婢,不,是小姐聽說二老爺回來,所以,所以和奴婢到廚房端了些參湯來!”小丫頭膽子非常小,強忍著眼中的淚,用顫抖的聲音回答。
“奴婢,小姐和奴婢剛到這,然后小姐就從奴婢手上接過參湯,準備親自進門。然后,然后奴婢就看到托盤,托盤從小姐的手中掉到了地上,然后,然后小姐就哭著跑遠了!”翠兒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像針一般,刺得兩個大男人無地自容。
剎那間,糜竺臉上憂色盡消,只剩下了深深的疲倦,自己顧著權衡利弊,考慮家業了,卻沒想到這些話對外柔內剛的妹妹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他揮揮手,低聲吩咐道:“你下去吧,好好陪著小姐,轉告她,我回頭就去看她。”
“是。”翠兒蹲蹲身,走了,剩下兩兄弟面面相覷。
“大哥,這……”
“罷了,我明天就去見陶使君,王君侯大勝,徐州這邊也不可能不聞不問,拼著讓人詬病,我再往泰山走一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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