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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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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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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14:2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一喝退千軍

“且慢!”張濟和胖子異口同聲的叫道。
胖子只是開口,張濟干脆一把拽住了牛輔的手,指著河對岸說道:“將軍請看,沿河列陣的,乃是王匡的泰山兵,其人數雖不多,但人手一把大黃力弩,破甲摧鋒,極為犀利。我軍甲仗精良,對付其他兵馬自是無往不利,可若是貿然前沖,恐怕……”

張濟在河陽吃過虧。從絕對數目上來說,他的損失并不大,但他卻很心疼,因為折損的都是他麾下最精銳的重甲步兵!

“那怎么辦?”看著仇人就在眼前,卻奈何不得,牛輔又直勾勾的盯著張濟,一定要對方拿出個主意來。

“可以……以正兵攻之,檣櫓在前,藏兵于后,陣列而前,次第推進……”不知為何,張濟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一邊說著,一邊四處張望。

盡管如此,他的意見算是說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頂盾推進。強弩也不是無敵的,用騎兵沖陣是自找不痛快,用步兵就沒什么壓力了。

“也好,就這么……”牛輔只想快點解決問題,并不拘泥于具體形式。

“牛將軍!”胖子急了。

張濟的辦法不是不行,問題是時機錯了。若是剛抵達那會兒,牛輔沒陷入王羽的陷阱,跟他玩將領單挑,而是直接揮軍進攻,就算拿不下河內軍,也不會有什么后患。

可現在就不行了,軍隊的士氣已經下降到了崩潰邊緣,對王羽的恐懼更是達到了頂點。前軍若是接戰不力,王羽那邊再耍點花樣,恐怕要糟糕啊!

胖子目視張濟,矬子里拔大個,后者還算有點腦子,能保持清醒,一起力勸,說不定還能……

結果,這一轉頭,胖子徹底傻眼了。張濟剛才還只是有些走神,現在,他干脆閉上了眼睛,一副神游天外,很陶醉的樣子。

這是什么情況?饒是胖子智計百出,人情練達,這會兒也有點發懵。靜下心仔細聽聽,他才算是有了點頭緒。

河對岸,似乎有人在彈琴,樂師的技藝還很高明,用一張瑤琴,竟然彈出了金戈之音!曲調很特別,在沙場上聽來極有味道,可問題是……

那少年怎么會知道,張將軍沉迷此道的?

胖子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自己,也是在很偶然的機會,在張府做客時,才知道張濟酷愛音律,為此,他不顧身份的娶了個歌女為妻。

因為身份不搭調,所以張濟很少宣揚此事,其他人私下里也不敢多議論,張濟自己手握重兵,而且,他還有個很能打,也很沖動的侄子。

“你到底有何話說?若是耽誤了戰機,本將饒不了你!”胖子千念百轉,其實只是一瞬間,但牛輔依然很不耐煩。

“屬下……”胖子本來是要勸諫的,西涼軍和河內軍誰輸誰贏他不在意,可他現在身在西涼軍中軍,很危險滴!

不過,張濟走神,牛輔一意孤行,敵人則把功夫做到了這種程度……事情好像已經難以挽回了,與其跟著倒霉,不如還是自尋出路吧。

胖子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他一改之前圓滑的態度,換上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語調和表情:“將軍,不能進攻啊!屬下適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字字都是真心,不能攻,強攻的話,恐怕……”

牛輔大怒。雖然對方變臉的速度讓他驚訝,但他無暇多想,他只知道,進攻在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死胖子把動搖軍心的話說出口。

“滾,賈文和,你給本將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本將看到你!”

“屬下……遵命。”胖子一臉悲憤的走了,看起來很是狼狽,但若有人細心觀察的話,就會發現,胖子離開的時候,嘴角是帶著笑的,那是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全軍前進!”趕跑了礙手礙腳的人,牛輔意氣風發的一揮手,傳令進攻。

可是,戰鼓昂揚,號令嘹亮,軍列卻只產生了一陣波動,而非牛輔預想中的全軍突進。

“怎么回事?你們都是怎么帶的兵?”牛輔大怒,召集眾將,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將軍,末將麾下士卒,懾于那王鵬舉之威,畏縮不前!”

“將軍,我軍士氣本就萎靡,此人孤身突前,揚聲叫陣,連殺四將,卻無人應戰,士卒懼已膽寒?”

“將軍,不除此人,恐怕……”

眾將叫苦不迭。

“胡說,上萬人的大軍,怎么會害怕一個人?看清楚,他只有一個人,兩手兩腳,不是三頭六臂!大軍直接碾過去,他就死定了!”牛輔暴跳如雷,他其實也后悔了,后悔開始的時候上了當,如果那個時候不理會對方的挑釁,也許……

“各歸本陣,傳我將令,全軍前進,有畏縮不前者,殺無赦!”

嚴令之下,西涼軍的軍陣終于開始向前移動了。

牛輔籌謀的時間并不長,王羽一直在冷眼旁觀,他不怕耽誤時間,耽擱得越久,西涼軍的士氣就越低,要擔心的是對方。

“推進?還真的是在推呢,這速度都趕上烏龜了。倒是剛才那個胖子,賈文和?難道是那位毒士賈詡?可是,這形象似乎有點……好吧,以貌取人是偏見的開始,胖子,也不一定就是老實人,不過,無雙毒士是個胖子,好像很違和啊。”

賈詡并沒有注意到,從他出現開始,王羽鷹隼一般的眼神,就一直盯在他身上。等到牛輔一聲怒喝,將其斥退的時候,王羽的眼睛更是大亮。

還好,不管是不是本尊,反正是不受重用的,那就沒什么威脅,反而會成為戰利品。價值么,可能還在贏這一仗之上!

王羽縱聲長笑。

西涼軍再次止步,他們被嚇到了。

牛輔高聲怒吼,各級將校狼狽不堪,揮舞著馬鞭或是連鞘的鋼刀,拼命驅趕著,想讓士卒恢復斗志,繼續前進,但收效甚微。

士卒們彼此推搡著,就是不愿意前進,仿佛前面等著他們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魔神似的。

將西涼軍的亂相看在眼中,王羽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時機到了。

他單臂持槍,斜舉向上,舌綻春雷,猛然喝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有敢決一死戰者,盡管放馬過來!”

“不用理他,只當是敗犬狂吠,全軍殺上去,將他斬成肉泥,取得首級者,賞萬金!”牛輔這次學乖了,單挑?若是沒把呂布趕走,還可以試試,現在么,還是陣列而戰的好。

重賞喚醒了士卒的理智和斗志,他們重新站齊了隊列,開始緩緩前進。

牛輔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就在這時,他身邊的衛士突然從馬上站了起來。

“何事?”牛輔剛落回肚里的心又懸起來了,他急問道。

“將軍,遠處似乎有煙塵……”衛士向北眺望著,面露驚容。

“煙塵?”牛輔心中一凜,急忙起身觀望,一看之下,更是大驚失色。

煙塵起自大河北岸,由東方滾滾而來!從那個方向來的軍隊,不可能是友軍,很可能是……

“援兵來了!”

“是袁將軍,盟主的主力大軍到了!”

“盟主來了,眾人還不奮勇向前?追隨少將軍,殺西涼人一個片甲不留!”

“對,不要讓袁將軍奪了頭功去!”

“進攻,進攻!全軍前進!”

河內軍爆發出了一陣震天般的歡呼聲,隨即,將校們的號令聲也開始響起,口令只有一個,前進!

作為前鋒的泰山兵更是士氣如虹,在第一時間踏上了河冰。弩矢發出了森寒的光芒,殺氣四溢。

與此同時,西涼軍的動搖更加劇烈了,后軍甚至已經出現了零星的逃兵,前軍也多驚慌失措,倉皇四顧。

“元江,怎么辦,現在怎么辦?”牛輔慌了,他確實沒什么將才,更談不上大將之風,董卓蹂躪,早就將他性格里那些積極進取的因素抹殺光了。

“將軍,你有沒有聽到琴曲?”張濟臉色也有些蒼白,聲音也略帶顫音,但是他回答卻讓牛輔恨不得踢他兩腳。

“什么琴曲?這當口了,哪還有什么精神管那些?”

“此曲的意境是……”下一刻,張濟臉色大變,突然高喊起來:“十面埋伏!對,一定是十面埋伏,將軍,有伏兵,快,快快撤兵!”

“……”唯一的助手也亂了手腳,牛輔更加無所適從了。

然而,這里是戰場,他面對的敵人把握戰機的能力更是天下無雙,哪里有時間讓他發呆?

王羽發動了沖鋒!

他沒有等待后續部隊,視面前的上萬人馬于無物,就那么端著長槍沖了上來,吼聲如雷:“不要走了牛輔,殺!”

“殺!”河內軍齊聲響應,泰山兵持弩走的稍慢,輕裝的郡兵后發先至,已經沖過了河中央。士卒們完全沒有以寡敵眾,以弱擊強的覺悟,只是恨不得多生幾條腿,好能追隨在那個雄武無雙的身影身后,殺敵制勝。

“咚!咚!咚!”少見的,戰鼓聲在沖鋒之后發起,不過,對河內軍的將士來說,他們已經不需要戰鼓來激勵了。英勇無敵的主帥,以及聲音雖小,但卻始終縈繞在耳邊那一縷琴音,已經足夠讓他們熱血沸騰了。

玉帶般的河面上,滿是攢動的人頭,閃亮的刀槍,人人爭先,個個奮勇,河內軍展開了全面反擊。

西涼軍沒能撐到最后關頭,王羽的沖鋒,成了天平上的最后一顆砝碼。

西涼軍的士氣降到最低,他們崩潰了!

士卒們忘記了身邊還有同伴,忘記了自己一方人多勢眾,他們的眼里,只有那個恐怖的煞神挺槍殺來,槍尖上,依稀還有鮮血滴下!每個人都覺得,那個殺神是沖著自己來的。

既然無法匹敵,那就只能逃跑,將校們為遠方的煙塵所懾,也正六神無主,哪里還顧得了許多?

于是,再沒什么可以阻擋西涼軍的潰敗,龐大的軍陣瞬間瓦解,紛亂的人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面,然后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寨墻上,韓浩與司馬馗驚駭至極,久久無語……

名震天下的西涼鐵騎,在只死了四個人的情況下,被人一聲吼,就全軍崩潰了?這……究竟是西涼軍徒有虛名,還是那個王羽真有神助?

韓浩沒注意到,他身后的幾個親衛都是汗出如漿,臉色煞白,戰栗得站都站不穩了。

就在不久前,他們去河岸勘查地勢時,曾親耳聽到王公子的長嘯,當時,他們還很是嘲諷了對方一番。現在一回想起來,自己這些真是不知死活啊!那天哪里是勘查地勢去了,分明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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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14:2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河畔追賈詡

“疑兵,分明就是疑兵啊!而且還很粗淺,袁本初若是要來,早就來了,哪里會等到現在?罷了,就是一群扶不上墻的爛泥而已……”
“完了吧,被那煞星追上了,牛輔這下算是沒救了……沒決斷,沒見識,還是個死腦筋,嗯,跑的還這么慢,你不死誰死?”

“好在咱見機夠快,提前躲到了后面……嗯,我算算,河內軍過河耽擱了一下,抓牛輔又耽擱了一下,張濟夠聰明,知道要和牛輔分開跑,估計還能耽擱一下,再加上后面的潰軍……接下來么,就是回洛陽了,然后想辦法給自己開脫,勸諫的功勞,千萬不能領,否則肯定遭人嫉恨,危險得很,反正要升官,也不急在一時。”

全軍崩潰后,逃兵們都恨不得多生幾只腳,或者背上生出兩根翅膀來,無不拼盡全力,亡命而逃。

在一片豕突狼奔之中,有個胖子卻逃得從容淡定,游刃有余。他體型雖胖,但手中沒有兵器,身上也沒有甲胄,沒有負擔,步伐自然輕快。

不過,他淡定的主要原因,還是心態夠好。

盡管西涼軍慘敗,但局勢卻一直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敗,也只是因為主事的幾個白癡太無能,跟他賈某人可沒關系。就算有關系也無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胖子從來就沒把這種無謂的榮譽感放在心上過。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在亂世中,沒有家世,沒有勇力,單純用腦子來保全身家,本就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幾個相識的潰卒見他走的慢,好心勸了兩句,胖子擺擺手,笑著回絕了,只要能達到逃生的目的就好,跑那么快,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干嘛?

他事先已經觀察過了,這個方向上,沒有任何重量級的人物,只是些雜兵而已。以河內軍那點實力,打一場擊潰戰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有全殲西涼軍的打算和能力,所以,這個方向是絕對安全的。

然而,世事無常,有些時候,十拿九穩的局面,也會發生意外,而且是相當致命的意外。

“牛輔完了……那個小家伙可真兇悍,十幾個精銳護衛,就那么斬瓜切菜似的被殺了……下一個,輪到張濟了,但愿他跑得快點,不要被……咦,那小家伙眼神有問題嗎?張濟明明往西面跑了,他怎么往東面追?難道是殺紅眼,分不清方向了?”

“不對!這個方向似乎……”

“糟糕!怎么追到我這邊來了?”有了這個驚人的發現,胖子背后的汗毛都炸起來了,斗智的話,他當然不怕王羽,但要比打架,一百個胖子也打不贏王羽啊!

李蒙等四將死的這叫一個慘;牛輔那十幾個親衛的圍攻,同樣是飛蛾撲火;別說胖子為了避免目標太大,孤身逃跑,身邊根本沒保鏢,就算有,幾十個雜兵能有啥用?

“要命了,趕緊換個方向……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小家伙很有些分不清主次呢,殺紅眼了就到處亂撞……”

然而,下一刻,胖子發現了更多的問題,無論他怎么改變方向,王羽都死死的追在他身后,他向東,王羽就不朝西,眼角都不掃那些雜兵一眼。

為了加快速度,王羽把長槍都扔了,手里只拿著一把匕首似的短刀。不過,要是有人以為這樣就能揀便宜,那就大錯特錯了,王羽身后的累累尸骨,以及匕首上的血跡都提醒著眾人,沒了長槍,他一樣是猛虎,兇猛絕倫!

“難道……他就是為了追我!?開什么玩笑,放著堂堂一軍主帥,堂堂校尉張濟不追,來追我這個剛晉升沒幾天的平津都尉?這小子是瘋了嗎?這……這不合理哇!”

胖子終于慌神了,饒是他計謀百出,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智慧想要轉化成實力,須得有勢可借,現在兵荒馬亂的,哪有勢給他借?

西涼兵?

那些潰兵也不傻,都學乖了,一個個都緊盯著自己的行動,自己一轉向,他們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別說上前阻擋王羽了,若是有可能,這幫人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推倒,好讓王羽得償所愿,放過他們一馬……

最要命的是,胖子的智慧也不管用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王羽為什么要追自己,而且還追得這么緊,看那架勢,若不是牛輔的親衛自作多情,自己跑上去找虐,也許對方會連牛輔都棄而不理,直追下來。

這事兒咋就這么荒謬呢?他到底為啥死追著自己不放,自己什么時候有這么大的魅力了啊!

帶著滿心的疑惑和不解,胖子平生第一次,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胖子凌亂了,腳下的步子也是越來越慢,另一邊,王羽卻是越追越起勁,一邊追,他還一邊喊:“文和先生休走,且留下來和本將一敘!”

賈詡自己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情,在王羽來說,那真是再合理不過了。

賈詡!

三國最出名的謀士之一,無雙毒士,亂武天下的賈文和!

這種大人物出現在眼前,焉能不追?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

追!當然要追,追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也要追!

對于這種超出預計的目標,王羽不會再象刺殺時那樣,輕輕放過了。當然,這兩件事的性質也不一樣。不殺董卓、牛輔,是為了長遠打算;追賈詡,同樣也是如此。

無論在什么時代,人才,都是最寶貴的資源。

牛輔算什么?張濟算什么?跟賈詡比起來都是浮云!

若不是牛輔這個廢物當主將,這一仗哪能贏得這么輕松?就算換個沒腦子,肯虛心接受意見的,有賈詡在,也會成為大麻煩啊。

初聞賈詡在敵軍陣營時,王羽也是大吃一驚,好在牛輔跟他想象的一樣無能,否則,想獲勝可就難了。既然牛輔不聽勸解,現在就是自己接收戰果的時候了。

“文和先生……”王羽腳下生風,渾身是勁,越追越快,喊聲更是傳遍四方。

王羽這一喊,目標就算是徹底擺明了,西涼潰兵象避瘟疫似的躲開了正在追逐中的這一對,朝其他方向抱頭鼠竄去了。

那王鵬舉是個瘋子,不過卻是個有原則的瘋子。他既然認定了那個胖子,大家自然不好去打擾,趁機逃命才是正經,沒看后面那面山字旗也是越追越近嗎?

賈詡見狀,也絕望了。

他停下腳步,瞪著跑近的王羽,氣喘吁吁,欲哭無淚。

人心難測,算人者不謀己身,古人誠不我欺啊。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自己有這么大面子,居然受到了這么隆重的待遇,雖然自己一點也不想要,不過人吶,該認命的時候就得認命。

見賈詡識相,王羽自然不打算動粗,長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文和先生,怎么走得這么急?”

賈詡愁眉苦臉的說道:“原不知王公子留客之意,竟如此之盛,連賈某這樣的無名小卒都能得如此看重,詡實是受寵若驚,不勝惶恐啊。”

“哈哈,”王羽樂了,識時務,明進退,連諷刺都諷刺的這么委婉,確實是本尊沒錯了,“昔日蕭何月下追韓信,成就了大漢四百年江山,成為千古佳話;今日王羽不才,在河畔追到文和先生,他日未嘗不會流芳千古,尤勝先賢呢。”

“公子果然志向高遠,賈詡佩服。”王羽語出驚人,但賈詡一點都不意外,一般人哪能干出王羽做的那些事?

仔細想想,盡管自己名聲不顯,只是在老家武威才薄有聲望,但王羽會死追自己不放,也只能往愛才如命這方面想了。否則,他還能圖什么啊?

至于王羽怎么知道的……也許就是他情報得力唄,連張濟那點小愛好都能打聽出來,當年閻忠對自己的評語也不是機密,想打聽的話,又有何難?

唯一的意外,就是王羽的口氣太大了,和蕭何、韓信比肩?賈詡自己從來就沒那么想過,亂世里,他唯一的信念就是保全自己和家人,蕭、韓那些傳說中的人物,實在太遙遠了。

不過,想到王羽的作為,賈詡也沒什么好驚訝的,這少年本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

對賈詡來說,一個新的挑戰擺在了面前,這一次,是在他擅長的領域里開戰,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帶來制勝的契機。

“文和先生,本將已經備下了酒宴,為先生接風洗塵,請先生移步營中。”王羽指著河對岸的營帳,很鄭重的說道。

賈詡抬頭看看,河內軍的營寨不但簡陋,而且空蕩蕩的,在大勝的刺激下,連伙夫都追出來了,大概是報著抓不到俘虜,也能揀點輜重的念頭追出來的,否則,他們為啥連武器都不拿?又不是人人都有王公子這樣的本事。

賈詡一本正經的拱拱手,稱謝道:“公子美意,固不敢辭。”

“先生請!”

“公子請!”

一個滿身鮮血,另一個則是袍亂襟散,連發髻都散落了下來。然而,在喊殺聲震天的戰場上,作為抓捕者和俘虜,兩人表現出來的,卻和身份完全不相符,倒象赴宴的貴族一般,從容而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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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17: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賈詡入王營

歸途上,試探性的對話還在繼續。
“吾之軍士,可雄壯否?”王羽學著書里看來的臺詞問道。

“泰山勁卒,河內精兵,真熊虎之士也。”賈詡欣然應對,對周圍的情況視若無睹。

泰山勁卒此言倒是不假,但河內兵馬就差得多了。在最初的興奮勁消退后,河內郡兵已經徹底沒了陣型,漫山遍野的散布在戰場上,跟一群乞丐似的,什么都揀。

盔甲、武器倒也罷了,這是軍資;旗幟、印信也是好東西,可以拿來報功;可是,連鍋碗瓢盆,甚至馬桶都不放過,這就太過分了。

再窮,也不能這么沒志氣啊。

“少將軍威武!”

“少將軍真神人也!”

“少將軍……”

見到王羽,撿破爛的郡兵們紛紛起身致敬,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郡兵們眼中,王羽是比戰利品更偉大的存在。

以王羽的聲望,想約束隊伍倒也不是不行,但河內軍畢竟不是他的直屬,而且窮的確實也太久了,嚴令他們放棄戰利品也不太可能,只能隨他們去了。

反正他也沒想著單憑軍容就折服賈詡,這位毒士的官職雖不高,但從西涼到洛陽,見過的世面卻不少。憑河內郡兵的底子,想達到能折服賈詡的程度,至少還得再練十年。

反正自己贏了這仗,麾下兵馬也不是沒有出彩的地方。

泰山兵在于禁的約束下,就沒有參加撿破爛的行列,他們一直保持著完整的隊列,一旦發現西涼軍有從混亂中恢復建制的跡象,就會予以迎頭痛擊,將所有隱患消弭于未成形之際。

能在大勝之后,還保持這樣的冷靜,也是相當罕見的。就連一直打哈哈,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賈詡,都多打量了于禁和泰山兵幾眼。

大勝而不驕,這是名將之姿啊,難怪王公子放心大膽的孤身突前,一點都不擔心后續部隊的銜接問題呢。

“此乃泰山于文則,日前才出任軍侯一職,帶兵不過三日,如此英杰,堪入文和先生眼界否?”除了自己,王羽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么點東西了。

“勝而不驕,居功不傲,幾有當年馮公孫之風,稱為英杰,并不為過。”賈詡點點頭,給出了很高的贊譽,但語氣神態卻與剛才差不多。即便以王羽的本領,也摸不透對方這話里,到底有幾分誠意。

而且,馮公孫又是誰?

想不出來答案,并不妨礙王羽繼續試探,此時,兩人已經進了營地了,王羽指指半滿的糧倉,問道:“吾之糧草,頗足備否?”

“兵精糧足,名不虛傳。”賈詡的回答依然很公式化。

這老狐貍,很不好搞啊!王羽摸摸鼻子,有點郁悶。

想招攬個人才咋就這么難呢?抓的倒是挺容易的,但他擺出一副徐庶入曹營,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這就麻煩了。怎么才能讓老狐貍歸心?難道要來個七擒七縱才行?

小滑頭,看你還有何伎倆?賈詡摸摸下巴,微覺得意,終于占了次上風,不容易啊!

其實賈詡很清楚,現在這點小上風,根本算不得什么。王羽要擺出禮賢下士的架勢招攬人,他摸清了對方的心思,自然可以拿捏拿捏,尺度若是掌握不好,把對方惹翻臉了才糟糕呢。

何況,讓王羽碰軟釘子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把這少年忽悠的暈頭轉向,把自己給放了,那才是值得慶祝的大勝利。

只是,想想王羽剛剛追人時的熱情,賈詡無聲的嘆了口氣,這事兒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嘍。

接下來,類似的對話依然進行著,王羽從各個角度試探,賈詡則絲毫不露口風。在他嘴里,河內軍的一切都變得很完美,仿佛搖身一變,成了河內軍的官方代言人。

對王羽來說,這也是個新的挑戰,招攬人才,到底要怎么搞,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收服于禁比較簡單,對方原本就是自家人,只是提高忠誠度,變成心腹而已,露一手本事就行了;方悅更簡單,直接打一架,就納頭便拜了;現在的這個胖子,就麻煩了……

本事已經展示過了。

軍略上,自己以弱勝強;勇武方面,孤身突進,斬將奪旗;智謀,這場仗,打的就是心理戰,賈詡既然曾被牛輔找去問計,應該不會看不出,若是這點東西都看不出,他就不是那個無雙毒士了。

很顯然,賈詡看破了自己的招攬之意,卻不怎么動心,所以才擺出這么副事事配合,就是不用真心的態勢。

一直到追擊結束,打掃完戰場,大軍收兵回營,眾將來回報請示,王羽的招攬行動依然沒什么進展,他也只好將此事暫且放放,先處理軍機了。

當然,處理的過程中,他也拉上了賈詡,說是讓后者參贊軍務。賈詡也不拒絕,施施然跟了過來,其實胖子心里明鏡似的,人在屋檐下,拒絕也沒用,有敬酒不吃,何必上趕子吃罰酒呢?

“本部兵馬斬首八百,俘虜五百,奪旗……”

“河內郡轄下齊成部,斬首十五,俘虜三十,繳獲……”

“河內……”

勝利,是一場大勝不假,但收獲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大,至少殲敵的數目確實不多。西涼軍的崩潰,發生在兩軍發生接觸之前,而西涼軍的騎兵比例又高,除了列于陣前的少數親衛,騎兵基本都跑掉了。

河內軍最大的戰果,除了抓到對方的主將牛輔之外,就只有郡兵撿回來的那些輜重了。

方悅對此倒是很滿意,王羽就沒啥感想了,他轉頭問道:“文和先生以為如何?”

“戰果輝煌,煊赫神京。”賈詡的回答依然如故。

好話人人愛聽,本來方悅等人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賈詡的出現也很莫名其妙,這下算是松了口氣,看賈詡的眼神,也帶了幾分善意。

郡兵之所以斬首少,繳獲多,倒不是因為怯戰,全都是錢惹的禍。

最開始,只是零星有人揀東西,西涼軍發現郡兵的斂財傾向后,看到有人追來,都直接往身后丟東西,什么盔甲、衣袍、兵器、錢財,丟得滿地都是。郡兵們很快也學了乖,專門挑那些看似將領的人追,追不上不要緊,只要追得對方丟東西就行。

這一來二去的,郡兵的繳獲量自然大增,斬首什么的,就聊勝于無了。所有的斬首加起來,還沒有泰山兵五百人的多。

“嗯,各位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王羽不咸不淡的向方悅點點頭,然后轉向于禁吩咐道:“文則,外圍警戒的事情就交給你安排了,警戒線你先布置,然后本將再與你商議。”

“喏。”于禁領命。

方悅遲疑著問道:“少將軍,西涼軍敗得這么慘,難道還能卷土重來?”

“短時間內,牛輔部已經不足為慮,可西涼軍又不是只有牛輔,其他人還不好說,收到軍情之后,有個人只怕……”說著,王羽看了賈詡一樣,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發令道:“文則,將牛輔帶到中軍帳,本將要親自審問。”

“喏。”

被俘之后,賈詡的神情終于發生了變化,他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

審問牛輔,倒沒什么,這種主將級別的俘虜,知道的軍情肯定不少,但王公子那個眼神……好像有深意啊!難道,會是自己最擔心的那種情況么?

“文和先生,可有話說?”王羽悠然問道。

“……”賈詡欲言又止,他決定還是觀望一下,不能就此喪失了主動權。

還是差了一點,不過沒關系,哥有時間,也有耐心,王羽微覺失望,不過依然信心十足,牛輔這個殺手锏的作用大著呢,不信你能一直沉得住氣。

送走賈詡,于禁回來復命,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王羽見狀笑道:“文則可是奇怪,本將為何對賈先生如此看重?”

“末將不敢。”于禁搖搖頭,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末將只是在想,主公難道是想放走牛輔,以此來迫降?可如此一來,老主公那邊……”

“父親那邊,我自有主張,至于這位賈先生的價值……”王羽賣了個關子,“如果一切順利,待本將與他詳談時,文則也一起聽聽就明白了。”

雖然是俘虜,但賈詡享受的待遇卻不錯,飲食都很豐盛,還有個獨立的軍帳可住,另外,還有四個長得很壯的貼身護衛,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但賈詡依然很焦慮,對他這個擅長把握人心的智者來說,這種情緒相當之陌生。不是他的智慧突然縮水了,而是他的對手太過違背常理,難以評估。

此外,正如他把握了王羽的一部分思路一樣,王羽似乎也掌握了他的要害,這才是最要命的。

“不能這么下去了,王羽此人行事果斷,殺伐之氣極重,跟他磨蹭,耗他耐心,很可能引起未知的反應,若是他真的……罷了,還是換個思路,跟他好好談一下比較安全。”

思前想后了很久,賈詡終于做了決定。

就在這時,帳外也傳來了他期待已久的召喚聲:“賈先生,少將軍有請。”

“知道了。”賈詡整整衣衫,長身而起,他知道,自己生平最兇險,也是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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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何事不得歸

中軍帳內,燈火通明,人倒不多,除了起身相迎的王羽,就只有面無表情,侍立其后的于禁了。
果然,這是要攤牌了,小家伙不是一般的急性子呢。

賈詡不敢托大,急忙辭謝:“階下之囚,哪敢當將軍如此相待?慚愧,慚愧。”

“文和先生過謙了,先生有洞徹人心之能,通達世事,乃是天下奇才,本將又非桀驁昏聵之人,自然要以禮相待,以誠相待。羽有勇,先生有謀,羽若能有幸得先生之助,自是如虎添翼,或曰如魚得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王羽開門見山,直接將醞釀已久的臺詞說了出來。

“將軍的自謙和對詡的推崇,都太過了……既然將軍提及要坦誠相待,詡冒昧,敢請與將軍開誠布公的一談,未知將軍意下如何?”

賈詡的語氣很誠懇,但王羽今天已經領教過很多次了,知道眼前這位毒士控制情緒的本領,堪稱天下無雙,想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看出點什么不太現實。

不過,聽了賈詡的話,王羽知道,自己的暗示對方已經收到了,并且愿意為此做出一定限度的讓步。

肯正經八百的談,那就有門兒。

“自當如此,先生請坐。”王羽抬手延客。

“將軍請。”

賓主落座,見賈詡看向身后,王羽心知對方在疑惑什么,解釋道:“文則乃是本將心腹,如手足一般,參贊軍機,諸事皆不必相瞞,先生大可不必在意,有話不妨直說。”

賈詡笑瞇瞇的全不介意:“無妨,無妨。”

于禁在泰山軍中的地位,在他的預料之中,王羽有大志向,又有智謀,而無論泰山還是河內,底子都很薄,這樣的將才自然是要重用的,否則哪里又談得上愛才若渴?

倒是此舉的用意很耐人尋味,如果自己猜的不錯,小家伙一方面是想向自己表達人才觀,另一方面,則是示恩于人。

這兩個效果,都圓滿的達到了。

那于文則臉上神情依然平靜,但眼神中的熱切,卻是無法遮掩的,根本瞞不過自己的眼睛。而自己的心思么……至少,小家伙的開場白確實很坦誠,只是后面那招,似乎有些太心急了……

也罷,那就有話直說好了。

“將軍既知賈詡微末之名,當對西涼之地的局勢民情有些了解吧?”

王羽硬著頭皮答道:“略知。”

就知道老滑頭不會這么容易就范,這個問題確實有點難啊,

自己只知道西涼很亂,勢力很多,具體是怎么個亂法,那就兩眼一抹黑了。至于民情,這種事別說是自己,就算把后世那些個開講壇的大拿找過來,恐怕也只能干瞪眼啊。

好在賈詡沒打算難為王羽,這一問雖少有些試探之意,但更多的卻是為了承接話題。

“西涼之地,向來混亂,自漢武時代的西進之后,逐漸形成了以漢、羌為主,諸胡混雜的局面。諸胡皆是欺軟怕硬的性子,大漢強盛時,就算受到官吏欺壓,也只是忍氣吞聲,笑臉相對,而漢家百姓素來良善,少有欺人之舉,當時的西涼,和中原并無多大的區別。”

“后來王莽亂政,光武中興,經歷了這場大亂之后,大漢江山江河日下,對西涼的控制開始減弱。自安帝時起,羌人便連結諸胡,反亂不休,綿延至今已有八十余年,規模最大的一場,莫過于中平元年時,邊章、韓遂為首的那場大亂了……”

賈詡的長篇大論,讓王羽漲了不少知識,不過,他卻有些摸不到頭腦,不知道西北形勢,跟現在的話題有什么關系。

莫非,對方是想要自己經略西北?不可能!即便沒有后世的見識,單憑這番話,也知道西北河山殘破,難有作為了,賈詡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知道自己話里蘊含的意思吧?

只聽賈詡語氣深沉的繼續說道:“諸胡自認受到了欺壓,所以要報仇,但他們尋仇的對象,卻不是欺壓他們的官吏,而是無辜百姓!而朝廷屢次征討,收效甚微,亦生出了放棄西涼,退守三輔的念頭,一時間,在朝中喧囂塵上,幾成事實。羌人聞訊之后,氣焰更是高漲,反亂愈發難平……”

王羽接口道:“守護不了疆土,亦保護不了百姓,沒能力也就罷了,連這樣的心思都沒有,還算是什么朝廷?簡直丟盡了大漢列祖列宗的顏面,這樣的朝廷,確實該進垃圾堆了。”

“……”賈詡微微一愣,王羽這話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他再次感嘆,那個一根筋的王匡,到底是怎么生出這種兒子的?差太多了吧?驚訝過后,他心中卻微微有些痛快。這種念頭,在他心里未嘗沒轉過,但卻從來不敢訴諸于口。

“想要在西涼那個混亂之地立身保命,只有兩條路,第一條是光明大道,出仕為官。如前所說,欺壓諸胡的是官吏,如今與羌胡眉來眼去,稱兄道弟的,同樣是他們,有個官職在身,或者和大人物們扯上關系,就可在西涼行走無礙。”

賈詡稍一停頓,提起一樁往事來:“將軍知詡之名,應當也知道當日之事。詡曾舉孝廉,卻無缺可出,只能黯然返鄉,途中路過汧地,與同伴為胡人所執。詡詐稱段太尉外孫,故而得脫,同伴則都被活埋了。”

說著,他苦笑一聲:“此舉頗受閻公推崇,在西涼也頗受贊譽,但是,在中原就頗遭詬病了。說詡不仁不義者眾多,可諸公身居萬全之地,又哪里知道西涼百姓的苦楚呢?”

王羽曬然道:“演戲演全套,西涼世家名士,皆視百姓如螻蟻,文和先生既然假托世家子的身份,借以脫險,自然不能回頭去救別人。救不救得出來還在其次,搞不好,先生自己也要搭進去,先生的處斷全無不妥之處。”

“將軍此言……”賈詡感慨萬千,這件事發生得很早,聽說并評價過的人也很多,但類似王羽這樣的評語,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即便那位對他甚為推崇的名士閻忠,也只是稱贊他機敏靈活,對仁義之類的,都是避而不談。

閻忠的見識未必比不上王羽,他人在西涼,對西涼的情況肯定也更熟悉,他不會看不出王羽說的這些道理,回避不談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士庶之別,在這位名士的心中早已扎了根,根深蒂固,無可動搖。

王羽擺擺手,笑道:“就事論事罷了,文和先生可別誤會了,以為羽是在拍你的馬屁。”

“將軍見識獨到,語出驚人,賈詡佩服。”賈詡拱拱手,稱贊了幾句,繼續講述著他的故事。

“仕途走不通,就只能自謀生路。賈家不是世家,但親戚鄰里,也多半有親緣關系,集合眾人之力,建設堡寨以自保,乃是唯一的可行之道。若非如此,在羌胡和官府的內外煎熬之下,西涼哪里還有生民在?”

聽到這里,王羽開始明白賈詡的意思了,賈詡接下來的話,也驗證了他的猜想。

“董仲穎少游羌中,盡與其豪帥相結,時日久了,難免也沾染了不少胡人之氣,將軍只消觀其麾下兵卒即可知曉。此人殘暴成性,與羌胡無異,詡降將軍本不要緊,但若為董卓知曉,那賈家上下幾百口,恐怕就……”

于禁突然接口道:“牛輔既是董賊女婿,若以之為質……”

“不成的。”賈詡頹然搖頭,也不看于禁,視線只在王羽臉上打轉。

“的確不行。”王羽點點頭,“若董卓那只耳朵尚在,此事倒大有可為,但現在么……何況,如文和先生所說,董賊性情與羌胡相似,胡人重勇力而輕血緣,牛輔一敗再敗,在西涼軍內部的威望恐怕已經下降到了一定程度,以他為質,董卓只怕不會就范,反而會惱羞成怒。”

“將軍英明。”賈詡松了口氣。

王羽沉吟道:“文和先生的意思,本將已經明白了……”

賈詡長篇大論的說了小半夜,其實都是在旁敲側擊的說明苦衷。

西涼那地方很兇險,而且賈家寨那幾百號人,幾十年的生死與共下來,就算血緣關系淡點,也跟一家人無異了。賈詡若叛,董卓知道后,肯定不會手軟,關西都是董卓的地盤,賈家就算能提前收到消息,也逃不出來。

想強行招降賈詡很容易,正如王羽之前暗示的那樣,只要把牛輔放回去,傳遞點假消息就可以了。可是,若是賈家的人都死了,這樣的招降也沒有意義,賈詡說的很明白,家人是他的重要依靠,也是最為珍視的。

除非對方是個老實人,否則,害死人全家,還將人留在身邊當軍師,純粹是自找不痛快。賈詡是老實人么?開玩笑,他若也算是老實人,天下早就大同了。

賈詡這一招訴衷腸非常犀利,連消帶打的消除了王羽的威脅不說,還動之以情,把一個巨大的難題擺在了王羽面前。

想要招攬咱?沒問題,首先你得把我家人給救出來,沒有后顧之憂,咱們才能接著往下談,否則的話,說啥也是白搭。

想救人?這事兒可不容易,至少一個牛輔的分量是肯定不夠的,一旦搞出差錯,那就徹底搞砸了。即便以賈詡的智謀,也想不到妥善的解決之法。

擺在王羽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就是放人,留點情面以待他日再相見。

然而,王羽是什么人,哪會這么容易就放棄?他舍不得誒,天大地大,人海茫茫,這一錯過,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相見?誰又能預估到時候會碰上什么其他的麻煩?

不就是一個條件嗎?

不怕條件太高,毒士值這個身價,就怕不得其門而入,只要對方擺明車馬的亮出條件,問題就只剩下怎么解決了。

王羽喜歡這種模式,很直接,很對他的胃口。

“文和先生,那就一言為定,賈家的人,由本將設法營救,待先生與家人團聚之時,就是先生正式成為本將軍師之日,如何?”

“……須得毫發無傷才好。”

“那是自然。”王羽答得干脆。

王羽答應得太干脆,賈詡有些不放心,思索著其中會不會有什么漏洞:“那時日……”

“一年之內。”

賈詡遲疑道:“那這期間,詡……”

王羽大大方方的答道:“先生就留在營中,本將自會設法,不使董賊生疑。先生若是不放心,待本將定計之時,就請一同參詳,以免本將慮事不周,有所疏漏,如何?”

“……”賈詡無語,他發現自己這個老狐貍被小滑頭給圈進去了。

救人?沒問題,肯定要救,這期間你也可以出工不出力。但是,如果你完全甩手不管,出了問題,就怪不得別人了,誰讓你袖手旁觀來著?

“也罷,此事且依將軍。”賈詡苦笑一聲,隨即肅容道:“既然將軍有言在此,那詡亦有幾事不明,還望將軍不吝為詡解惑。”

來了!

王羽大喜。

論策略,問志向,小說里面招攬謀士,通常都有這么個步驟,到了這一步,說明對方已經動心了。拋去家人的問題不談,只要過了這一關,這個軍師基本上就跑不掉了。

他抖擻精神,凝神靜聽。

賈詡緩緩道:“敢問將軍,若無賈詡之事,將軍原定何時回返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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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相識莫恨晚

“回泰山?”于禁大吃一驚。
他剛才插話,存的是替王羽分憂的心思。主公說話被否定,比較失面子,這種不確定的提議,當然由他說出來才更妥當。

不過這一次,他卻是失聲驚呼。

王家在河內的局面不算好,可主公接手之后,已經開始見起色了。

徹底收服郡兵,只是時間問題;有了這場大勝,豪強們也未必敢怎么樣;即便有幾個不開眼的想鬧騰鬧騰,主公的手腕可不是擺設,還是那句話: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這樣的大好局面,豈能說放就放?

王匡在河內是太守,有官方的名義,但若是回了泰山,就是一普通的豪強。

泰山郡的太守應劭也是名士,其名聲也許比不上后來居上的王羽,但卻遠在王匡之上,最關鍵的是,應劭的同僚故舊太多了,比不怎么會做人的王匡何止強出十倍?

此外,泰山郡遍地豪強,誰的家世也不差,收服起來的難度,比河內這些可大多了,回河內,就相當于重頭開始啊!

如果這位文和先生說的沒錯,那主公很早就有這種判斷了,于禁不理解,因而驚愕。

“文和先生果然知我。”王羽卻絲毫都不意外,面前這位的本事越高,就越值得高興,他撫掌笑道:“卻不知先生何以有見于此?”

“將軍欺詡乎?”賈詡笑道:“河內四戰之地,各方皆有圖謀,將軍若貪戀權職留在河內,即便能在諸侯間的勾心斗角中勝出,始終也要面對西涼鐵騎的兵鋒。腹背受敵,內憂外患,將軍縱然勇武,亦是無法可用,不回返泰山,又待怎地?”

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賈詡接著說道:“詡先前也被將軍瞞過了,對將軍的作為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看來,將軍只是內無忠義之心,外無敬畏之事,天生氣魄,無所畏懼罷了。不過,詡之所以能窺得將軍的打算,將軍的戰后處置才是最關鍵的。”

“哦?”王羽來了興趣,“先生何出此言?”

“很簡單。”

賈詡摸著下巴,笑瞇瞇的說道:“將軍的本部兵馬由于軍侯率領,令行禁止,不動如山,而郡兵完全是另一派模樣。其實郡兵的作為,才是常態,但見過泰山兵的表現后,若是詡還沒點想法,那還真是愧對將軍的看重呢。”

“郡兵多是拖家帶口,世居河內,將軍對其放任自流,自是無意于河內。此外……”賈詡想了想,又補充道:“將軍或許還想借著雙方的對比,激起有志向,且無家世拖累者的想法,趁機將他們甄選出來,重新整編入伍。”

“實瞞不過先生,羽確有此意。”王羽臉上笑意更濃。

從本心講,賈詡就是最適合他的謀士。

他不缺那些大局觀好的,因為他有后世的資訊,隆中對他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也不缺那些擅長處理政務的,這時代的名士多半都只擅長夸夸其談,擅長實務那些人,多半都在官場的中下層掙扎呢。招攬后者,比前者容易太多了。

王羽知道自身的缺點,那就是對人心的把握度不足。

開始的時候,他或許能仗著預判占得先機,但隨著接觸的名人漸多,他發現,小說和史書中的記載,并不準確。

或者太過簡略,不足以形成鮮明的印象,如王匡、蔡邕、乃至蔡琰都是這樣;

或者有所偏頗,比如于禁就是如此。自己的這位頭號心腹,和近代軍人驚人的相似,作風、理念、軍事思想,無不如此。

王羽甚至懷疑,在水淹七軍之后,于禁之所以投降,會不會僅僅是為了保全手下將士的性命?以后世的觀點來說,已經失去了抵抗力的軍人,就應該投降,生命可貴,保全有用之身才是正理。

還有呂布也是,后世的觀念中,呂布就是個有勇無謀的白癡,但實際交手之后,王羽卻覺得這個觀點不大靠譜。呂布或許的確不擅權謀,但絕對不是腦子里光有肌肉的那種人,他只是太傲了,驕傲到了明知道有誤解,都不肯好言解釋的地步。

最離譜的就是面前這位無雙毒士,好吧,賈詡是個胖子,而且看起來人畜無害,還是個草根……這跟王羽從前的觀念完全不一致,但卻完全合情合理。

亂世之中,梟雄們想的是如何問鼎天下,草根們想的則是如何活下去。后世人覺得賈詡很神秘,很不可琢磨,實際上,他就是個努力活下去,并為此動用所有智慧的小人物。

因為地位權勢來之不易,所以他格外珍惜,輕易不與人爭執,沒人問就不發表意見,發表意見的時候也很委婉。

如果非要比擬的話,賈詡的心態,和后世那些小白領完全一致,小心翼翼,瞻前顧后,有點小狡猾,逼急了偶爾也會露一下鋒芒……不同的,只是他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逆天,遠非尋常人能及罷了。

自己把握大勢,賈詡在細節上拾缺補遺,再加上于禁這個完美的執行者,爭雄天下的三駕馬車就已經基本成型了。

當然,目標還沒徹底實現,至少要把賈家的人從武威弄出來才行。這事兒可輕忽不得,否則好事就變成壞事了。另外,賈詡的問題也得解釋清楚了,至少,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志向有多大,能給對方帶來多大的回報。

通常來說,這都是草根最關心的問題。

“不過,歸期一時還無法決定,即便沒有先生的事,本將也不會提前退出這場戰事。在這里折騰這么久,總不能空手回去,名聲是虛的,還得撈點實際的好處才能值回本錢啊。”

“哦?”賈詡眼睛一亮,隨即又瞇成了一條縫,“將軍可否明示?”

“先生以為,諸侯們打這一仗的目的何在?是要誅殺董卓,匡扶朝廷,還是……”

“將軍怎么看?”賈詡反問。

王羽曬道:“本將認為,無非撈取政治資本罷了。”

“政治資本?”賈詡將這幾個字反復念了幾遍,品出了幾分味道。

“這個說法倒是有趣,也很貼切。將軍說的不錯,除了令尊之外,諸侯私下都各有打算:袁本初出任盟主,調遣諸路人馬,借以提升威望;曹孟德假意行刺,以此得名;袁公路與其兄爭勝……韓文節鼠首兩端,被脅迫而來,余者……”

王羽接茬道:“余者不過隨行就市,跟風罷了。”

“這二字用得也甚妙,就是群跟風眾。”賈詡大笑,兩人越談越投契,大有相見恨晚的樣子。

不過,于禁認為,這都是表面現象,這倆人肚腸里的彎繞多著呢,說是九曲十八彎也不為過。他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才知道了。

“這樣說來,將軍下一步是要移兵酸棗了吧?”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如此。關鍵,還得看下一個對手是誰,如果是軟柿子,那自然要捏兩下。不過,我琢磨著啊,下一個來的,很可能是個硬骨頭,能不啃,還是不要啃為妙。”

“嗯,的確會是個硬骨頭,以將軍你的軍容,八成……咳咳,將軍勿怪,一時說順口了。詡的意思是說,這塊硬骨頭,將軍啃掉了也是得不償失,避其鋒芒方是正理。不過,就這么輕輕退卻,就太便宜了點,將軍不妨來個順水推舟。”

套出了賈詡的話,王羽樂了:“正要請先生相助!”

賈詡當然不肯就范:“將軍早有成竹在胸,何須賈某多此一舉?”

“計策雖已有了,但苦無實施之人,尤其是這幾封信……非先生,又有何人能為之?還請先生當仁不讓才好。”

“也罷,既然將軍有命,賈某豈敢不從。”

一番令于禁莫名其妙的對話之后,王羽和賈詡達成了多項共識,并就這些共識,達成了某個分工協議。

賓主盡歡,就此散去。

賈詡回營帳去了,王羽也無暇給于禁解釋,反正過兩天就真相大白了,沒必要浪費唇舌。他還有很多事要忙,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去向幕后功臣們致謝。

“父親,伯父,孩兒魯莽,今日又讓二位擔心了。”

“不妨事,不妨事,有此大勝,足慰平生,羽……鵬舉啊,你真是王家的好兒子,將兵權委任于你,是為父做得最明智的決定!”

為了避免影響王羽的權威,王匡白天一直和蔡邕在遠處觀戰,這場大勝讓他老懷大慰,擔憂之情也沒之前那么強烈了,或者說,他已經開始習慣了。

陣前搏殺再兇險,還能有潛入敵營刺殺兇險?現在,他關心的是接下來的軍事行動。

“接下來,我軍行止如何?”

看著老爹熱切的眼神,王羽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看老爹那架勢,應該是恨不得舊議重提,直取函谷關,跟自己的戰略南轅北轍。不過,該說的也得說,好在跟賈詡斗了一晚上心機,自己口才大有進步,眼前這點小麻煩不值一提。

“父親,接下來,孩兒將率軍前往酸棗,與盟軍主力會師,以堂堂之陣,攻取洛陽。”

王匡神情一黯:“會師么……”

蔡邕知他心意,從旁勸道:“孤軍不可久,先被刺傷,又損兵折將,董卓盛怒之下,很難說會干出什么事來,避敵鋒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未來老丈人真會說話,把見好就收說得這么委婉,連自己都有點信了。

有人幫腔,王羽趕忙趁熱打鐵:“孩兒敢請父親與蔡伯父先行前往酸棗,一來向各路諸侯傳達軍情,順便也可求援,若有援兵到,孩兒自當堅守不退,縱是反擊也大有可為。”

“也好,事不宜遲,那就明日動身。”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主力不動,光憑河內軍還能把西涼鐵騎打光不成?王匡終于拿定了主意。

“兵兇戰危,侄女也須得跟我們一起走,鵬舉,今日你多仗琰兒之助,琰兒也是累的不輕,小別在即,你須得前去探望一番才好,記得不要失了禮數。”

“孩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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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世態在人心

離開王匡的營帳,王羽面帶微笑。
百煉精鋼化成繞指柔紅,從前他也只是聽說過,并不怎么相信,現實中,確實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帶給他類似的感受。

不過,想到那個蘭心蕙質的女孩,王羽心中便感到一陣溫馨,佳人如玉,確是個溫暖人心的存在。

這仗能贏,與蔡琰也不無關系,在戰場上彈琴,分散了張濟注意力的人,正是這位在后世有樂神之稱的女子。

王羽算準了牛輔久受壓迫,魄力、毅力必然不足,所以效法演義中,當陽橋的典故,挺身出戰,設下疑兵。

不過,牛輔的反應容易推測,但張濟卻是個麻煩。從攻營之戰看來,此人具備相當的判斷力和決斷力,是個很棘手的人物。

好在張濟雖然默默無聞,他卻有個很有名的老婆。那位美女也是才貌雙全的,在音律上極有造詣,為此還引發了一場血案,直接斷送了惡來典韋的性命。

所以,王羽推斷,張濟可能頗好此道。

開始他還擔心一個嬌弱女子不敢上戰場,琢磨著要不要搞點擴音設備出來,誰知道那個水一般柔弱的女子,魄力卻十足,直接應諾下來。到了盟津后,蔡琰選中的地點讓王羽很有感觸。

琴臺,就設在一個小山丘上,王羽清楚的記得,那個山丘,就是自己來渡口勘查地勢時,在上面遠眺的那個。

有緣?也許是吧。

思緒紛飛,王羽竟然感到陣陣忐忑,對他這個鐵血戰士來說,這種心情實在太陌生了。

等下見面,應該說些什么?還是聊音律嗎?可是除了那首霸王別姬,勉強還帶點古風之外,自己也不知道其他類似的歌曲了啊?盡管人家妹子要求比較簡單,只要有意境就行,可是意境這東西,總得能讓人共鳴才好。

說起來,如果能搞些給力的軍樂出來,對于提升士氣,乃至增強凝聚力都能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呢……不對,怎么又跑題了?自己現在好像是要去約會啊,怎么想著想著,就又變成軍務了?唉,慣性啊,真是沒救了。

“參見少將軍。”將王羽從苦惱中拯救出來的,是方悅。

“方都尉?還有幾位,你們一直在等本將?”方悅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后還跟著幾個軍官,王羽打眼一掃,立刻將對方的來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少將……不,主公,弟兄們都商量過了,想投效于您的麾下,跟著您一起打天下。”方悅還是保持著一貫的風格,直來直去,絕不兜圈子。

王羽同樣沒有那種壞習慣,他直接反問道:“此言何出?”

“俺是粗人,不太會講話,不過大伙兒的想法都差不多,朝廷不行了。如果還是從前的太平光景,哪里會有地方官自命諸侯,舉兵攻打京城的事兒?先是董卓,又是……咳咳,主公您別誤會,俺說的可不是老主公,老主公赤膽忠心,一心為國,大伙兒都很景仰的……”

方悅的口才確實不咋地,心有顧忌,一番話更是說得磕磕絆絆的,不過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

世態自在人心,亂世的征兆,連尋常的將校也看得一清二楚。再看了自己本部泰山兵的軍容,兩相對比之下,有志者豈能不生出點想法來?

“幾位都是這個意思?”王羽點點頭,向那幾名將校問道。

“若得主公接納,屬下等必誓死報效!”幾人聞言都是面泛喜色,舉拳應諾時,激動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他們的軍職都不甚高,最高的兩個也不過是軍侯,連個軍司馬都沒有。這也難怪,因為他們都還比較年輕,三十歲的方悅在這里,已經算是年紀最大的了。

年輕人一般都不擅長控制情緒,而王羽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又很高,高到了讓他們視若神明的程度。

對時人而言,亂世并不陌生,東漢初年的戰亂,距離現在也不過百多年而已。其他姑且不論,想在這種世道中保全性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找顆大樹靠著。勇武無雙,智謀過人的王公子,無疑是個上佳的選擇。

“方都尉你呢?有些話我須得說在前面,你現在是一郡都尉,若是跟了我,就只能從軍司馬乃至軍侯做起了,這樣你也愿意?”

漢朝在地方實行郡國并行的制度,郡國同級。郡的最高官職是郡守,國則是國相,只是名稱不同,職責、地位完全一樣,都是兩千石的大員,主導郡國內大小事務。

郡守也被稱為太守,下設從事官,亦稱從事掾,根據事務的多少,可由郡守自行招募。

在地方官制崩壞之前,郡守主要執掌的是文事,由從事輔佐,兵事則由都尉全權負責。因此,后者的權責只比郡守略低,從秩俸上就可以看出,比兩千石的都尉,是相當大的官職了。

盡管如今亂世的征兆已現,官制開始崩壞,地方官的割據性質越來越明顯,王匡用以拉攏韓浩的,就是個從事的官職。

不過,方悅如果想待價而沽,找個好主家,也不會很難,誰想在河內站穩腳,總是要拉攏這位擁兵數千,甚得軍心的都尉才行。

王羽早有去意,能不能開創出新局面,還在兩可之間,他并不打算瞞著對方。

“呵呵,什么都尉不都尉的,俺根本就不是當官的料,帶出來的兵,就是一幫烏合之眾,真上陣,只有挨宰的份兒。”

方悅咧嘴笑笑,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俺佩服主公的豪氣和武功,還有練兵和識人的本領,這才想要追隨左右。主公大才,麾下遲早有天下豪杰匯聚,俺吶,就想混個老資格,等主公得了天下,念著舊情,給俺封個閑職養老,那就最好了。”

說著,他向身后一指,道:“欲投效主公的,都是軍中精銳,比不過主公本部的令行禁止,不過也都是精壯,不少還人精通馬術,也沒有家室拖累。一共五百四十人,不合格的,都被俺攔下來了,主公只管放心便是。”

世上,哪有什么沒腦子的人?

王羽頗為感慨,方悅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粗人,但辦起事來,卻一點都不糊涂。

兵練的不好,未必就是他這個都尉的錯。依照賈詡的說法,現在打仗都是類似的套路,西涼軍打勝了仗,搶東西的時候比河內軍兇多了。

也就是于禁的軍事素養好,再加上泰山兵的供給充足,因此才能壓住局面。換成是郡兵,就算孫武再世,岳王提前出世,恐怕也是白搭。

送上門的好資源,自然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尤其是對方的前戲做得還這么足,王羽當下應承道:“方將軍和各位的意思,本將都知道了,各位信任王羽,羽自當以誠相待,今后多有借重之處,望諸君努力,共舉大義,重興漢統!”

“喏!”回應有些氣虛,那句重興漢統的殺傷力實在有點大,眾人心里都有點沒底,主公不會也跟老主公一樣吧?

王羽冷眼一掃,便將眾人的疑慮盡收眼底,暗嘆:大漢朝廷真是日暮西山,難以挽救了,一句場面話,居然將人嚇成這樣。當然,自家老爹那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忠誠,也是重要因素,人人都佩服忠臣,但沒人想做那個無私者,至少,對這些普通人來說,是這樣的。

“無忌。”王羽直接稱呼方悅的字。

“屬下在!”

“本將有一事托付于你。”聽完這個計劃,自己和老爹的不同,就一目了然了,王羽沉聲說道:“你將馬術好的人留下,帶著剩下的人回郡城,明天一早就啟程。”

“回郡城?”方悅一愣。

“對,回郡城,本將要你們把郡城的庫藏搬空,我指的是父親征收的那部分,然后偽裝成失火或是怎樣……總之,要保證那筆錢糧控制在本將手上,表面上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的借口,能做到嗎?”

“……主公放心,此事萬無一失!”方悅發了會兒愣,然后象是吃了仙果似的,精神狂振,高聲應諾。其他人也都是喜形于色。

王羽知道他們為何而高興,這是他這個命令的附帶效果。

破家為國?口號可以這么喊,也可以當榜樣來用,卻不能以此作為準則來要求別人,以身作則更是大錯特錯。大漢養士四百年,怎么可能養出一群傻子來?這是亂世,有權變之能的領導者,才更受推崇,仁義道德什么的,都得靠邊站。

而且,那筆錢糧確實也很誘人。

河內毗鄰洛陽,多有豪富,老爹手段強硬,著實榨出了不少油水,當然,也得罪了很多人。人已經得罪了,想修補關系也不太可能,而且沒斬草除根,對自己來說,河內也是步步荊棘,不過,錢糧可不扎手,哪怕只是一半,其數目也是驚人的。

花了這么多代價換來的好東西,白白拱手讓給別人?王羽可沒那么無私。

就算沒法全部帶走,也可以拿來送人情么。結交諸侯,不能只靠一點名聲和嘴皮子,總得有點實際的東西才好。

方悅手下的郡兵都是地頭蛇,陣前爭鋒不夠給力,挖墻腳就再拿手不過了,這也是因人致用的一種形式呢。

“光是這幾百人,可能不太夠,無忌,你可以從郡兵中挑出可靠的人手,一同前往,事成之后,以錢財酬之,以封其口。至于咱們自己人……”

方悅瞪著牛眼,向身后來回掃視:“既為屬下,奉主公號令便是本份,哪里能和外人一樣?誰敢鼓噪,俺老大耳光搧他!”

“方大哥說的對!奉主公號令,必不私取!”

“主公放心!”

對眾人的反應,王羽很滿意,這些人剛入伙,想讓他們嚴守軍令恐怕很難,但規矩還是得先定下來。至于這次會不會有人中飽私囊什么的,他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錢糧很多,偷拿又能拿多少?

“可是主公,末將帶的人手若太多,盟津這邊……”興奮過后,方悅有些擔憂。

王羽擺擺手,低聲道:“不用擔心,本將不會在這里耽擱太久,事成之后去何處匯合,我自會遣人知會你……”

“末將明白了。”方悅本就是粗中有細的人,一聽這話,當即心領神會。

計議已定,眾將各自散去,安排人手,準備起行。

耽擱了半晌,王羽看看天色,有些猶豫,這么晚跑去人家妹子的帳里,似乎有些不合禮法。可是,不去的話,明天人就走了,想再見面,怎么也得半個月以后,有點想念啊。

“主公,末將還有些事,想私下稟報。”就在這時,方悅卻一臉猶豫的開了口。

“哦?”王羽有些意外,這次的話題,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何事?”

“關于……主公的武藝。”方悅欲言又止。

“哦?”王羽的注意力徹底轉移過來了,“愿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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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敵友難分明

翌日清晨。
孟津大營的中軍帳中,豪強們正面色慘白的坐在一起,爭論不休,從尚未熄滅的油燈,和幾攤燭淚看來,他們似乎剛剛渡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在主位上坐著的是韓浩,這個讓他一度感到榮耀的位置,如今已經變成了針氈,他恨不得跳起身來,逃得遠遠的。

但是他不能,他不是王匡,也沒有神勇如王羽的兒子,沒有得到在座眾人的認可,他怎么也不可能甩脫身上這副重擔,只能硬著頭皮強撐下去,聽著眾人爭論不休。

爭論因王羽而起,完成了華麗轉身之后,原來的笑柄,已經變成了噩夢,豪強們惶惶不可終日,都想盡快避開這個煞星。

然而,對于如何規避,卻眾說紛。

“退兵,必須即刻退兵!”

“對,夜長夢多,現在不走,等王公節父子修整完畢,再想走都來不及。”

“哪至于如此,難道他父子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火并友軍嗎?”

“有什么不敢的?那個王羽根本就是瘋子,連董卓的耳朵都敢割,連袁將軍的旗號都敢打,這天下還有什么他不敢做的?這種瘋子,只能盡快避開才行,不走,還要等他秋后算賬嗎?”

“陳公差矣,王使君畢竟是名義上的主帥,其行事諸多混亂,可以此為由不聽他調遣,但若是不得將令,擅自退兵,豈不是給了他口實?退兵之議,委實不妥。”

“季才說的不錯,一動不如一靜。日間那王鵬舉一吼退萬軍,我等雖知其用的是疑兵之計,但士卒卻不了解。軍中如今已是人人自危,在營寨中尚可拼死防守,若是退兵之際,那王鵬舉現身挑戰,恐怕……”

“有道理,不能出營!”

“有什么道理!在營寨中,難道就能逃得過去嗎?你們白天難道沒聽到,那王羽刺董,是潛入了河陰大營的!西涼軍中有董賊在,防守何等嚴密,自是可想而知,現在他擁兵數千,就在營外,你們還想憑區區一道木柵將其擋住嗎?做夢!”

“對,伯槐言之有理,還是盡快撤退的好。瞻前顧后的,又有何用?”

“速速撤兵!”

“不能出營!”

“大家不要吵了,還是讓韓別駕拿主意吧。”

爭執不下,終于有人想起了主帥,然而,韓浩又能拿出什么主意。

兩邊說的都有道理,哪個策略更合適,要根據對方行事風格才能決定。王匡的風格韓浩很了解,也有把握應對,但王羽……

就算是賈詡,和王羽實際接觸前,都猜不透王羽的心思。在這方面,韓浩比賈詡差了十萬八千里,叫他如何預判?

“此事……”韓浩愁眉苦臉的看著眾人,左右為難,躊躇半晌,他干脆把司馬馗也拉下了水,“季達賢弟,你怎么看?”

司馬馗正后悔著呢,昨天他本來有機會先溜的,結果被他自己給放棄了。雖然嘴上說是要看王羽父子的下場,其實他只是害怕河內軍敗得太快,亂軍中太危險罷了。

局勢已經演變成了這樣,他還能有什么看法?

“一人計短,大家……嗯,還是集思廣益罷。”

主事的拿不定主意,眼見著爭執又起,就在這時,營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仔細一聽,聽得人喊馬嘶,車輪轆轆,眾人都是大驚失色,一起看向韓浩。

韓浩也是心中一緊,在心里盤旋了一天一夜的擔憂脫口而出:“來人!快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是王羽要攻寨了嗎?”

這話一出口,爭論聲戛然而止,帳內變得死一般寂靜,連喘大氣的聲音都沒有了。

好半天,人群中才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不然,還是出營請罪去吧,好歹是同盟一脈,頂多出點銀錢,總不至……”

“荒謬!”韓浩大怒起身,臉上斥罵,可沒罵幾句,他就罵不下去了,因為沒人附和,眾人的眼神飄忽,視線游移,顯然對那個提議很心動。

韓浩的臉色陣紅陣白,幾次抬起了手,又放下,顯然內心里正在反復掙扎。

司馬馗注視著他,心里也非常緊張。

他先前曾向韓浩轉達過一項提議。提議是通過他長兄司馬朗的家書傳達過來的,代表了一位大人物的意思。

正是有了這項提議,才有了韓浩的縱敵之舉和退兵之意,他不怕王匡算后賬。

盡管那位大人物還不知道河內戰局的變化,可提議始終是有效的,只是完成的難度越來越大了而已。

但兵法中,也有死中求活,背水一戰的典故,如果韓浩能痛下決心,亡命一搏,未必不能成功剪除王匡父子,只是代價可能會有些大,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報……”出去查探的人回來了,帶來了一個讓眾人松了口氣的消息。

“王公節走了?他們分兵了?”

“正是。營外兵馬兵分兩路,一路留在原地,加固營寨,似乎要死守到底;另一路沿河西進,聽說是要去酸棗,與聯軍主力匯合。”

“這個時候分兵?那王羽到底是何用意?”韓浩茫然,其他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嘀咕了一陣子后,有人遲疑著提議道:“不然,派個使者去探探口風?”

“也好,”韓浩點點頭,然后向兩邊一張望,問道:“只是這使者須得膽大心細才好,不知各位……”

眾人紛紛回避他的視線,開玩笑,去見那個兇神?不要命了?隨便派個雜吏不就結了。

“在下愿往。”萬馬齊喑之際,忽有人長身而起,排眾而出,眾人循聲急看,見是獲嘉人楊俊。

“那就有勞季才了。”韓浩大喜。

獲嘉楊家,在當地根深蒂固,楊俊又曾游學陳留,師從名士邊讓,極得邊讓贊許,頗有名士之風,尤擅識人。

由此人出使,應該能窺得幾分虛實,并因此定計。如果出使不順利,楊俊被王羽殺了,對韓浩而言,也是個很不錯的結果。

畢竟是個名士啊。

“名士楊俊?”盡管小說和影視作品都看過不少,但三國時代的名士,還是讓王羽感到十分陌生。老爹王匡也就罷了,好歹還露過面,這個什么楊俊,根本就是聞所未聞啊。

可是,看郡兵將領的意思,這人還頗有些名望。

“讓他去見文和先生。”王羽沒興趣跟這種沒名的人見面,他現在很忙,也很累。

“要知道,斥候最重要的就是隱藏自己,司隸周邊地勢平坦,沒有山林,想隱蔽,只能靠堅忍。只有把自己當成巖石和泥土,才能瞞過敵人的眼睛……”

后世的潛伏技巧,都是為了規避衛星、紅外線這種高科技的東西,這個時代的斥候,只需要避過人眼就可以了,在這方面,王羽是很有優勢的。

有優勢就要發揮,為了接下來的戰斗,訓練一批斥候出來是當務之急。王羽沒醍醐灌頂的本事,不過,教授些潛伏觀察的技巧,卻沒什么難的。

至于累,則是因為昨夜和方悅的長談,這個時代,其實也有領先后世的東西,比如武術。

其實王羽早就有所懷疑了。

突圍時,他接了呂布一戟,結果受了輕傷。他的戰術動作沒什么問題,身體也一樣,問題只能出在呂布身上。

先前和方悅的比試,王羽就有驗證的意思,但那場比試太早就分出了勝負,他沒得到相關的情報,只是確認了自己的武力遠在三流將領之上。

通過和方悅的長談,他才算是有了相對準確的了解。

這個時代的武術,是搏殺之術。沒有武俠小說里那么神奇,但殺傷力卻比小說里更恐怖。

系統性的練武,可以增強力量,改善體質,掌握運用力量的技巧,發揮更強的威力。

根據方悅的說法,他幼年時體弱多病,少年時練武有成,便有了殺狼之力。只是先天不足,資質也不高,所以成就有限,始終只能在三流水準徘徊。

“西涼眾將多半都是行伍出身,不少還有胡人血統,自然不易得到武學傳承,這種人,膂力再高,戰力也有限,能勝過末將者不多,主公殺之如殺雞,無須多慮。然則,中原之地人才眾多,世家出身者不知凡幾,主公若是遇上,千萬莫要大意輕敵……”

方悅之所以在臨行前說這番話,主要還是出于擔心。

王羽聽過,也是暗自警惕。

武功練到高深處時,力量會增長得極大,通過高明的使力之法,更是能將力量成倍的發揮出來,甚至形成類似特效的效果。

比如呂布投出那一戟,看似平平飛來,實際上,畫戟是一直處于高速振動之中,用普通的應對之法,肯定是要吃虧的。

其實這些東西不算多玄妙,王羽前世也練過包括武術在內的各種格斗術,發揮力量的程度也很高,否則他也不可能連殺西涼軍四將。

他那招快槍,實際上就是爆發全身之力于一招,所以才能擁有那樣的速度和力量。這招對付三流武將足夠,對上真正的高手,八成就有些不夠看了。

高明的將領,在馬術上也有非凡的造詣。

似梁蕭那種控制自如的馬術,只能算是初級;更厲害的人,能做到人馬合一,出招時,帶著快馬奔騰之力,閃避之時,也比徒步時更快,更靈活;最厲害那種,方悅也沒見過,據說那種境界依靠的不光是馬術,還需要一匹駿馬……

聽到這里,王羽算是知道了,他跟呂布的差距比想象中還大,馬中赤兔,呂布那匹馬可不是一般的好。而他的馬術,連被他挑殺那幾個西涼武將都不如。

消長之下,正面對戰的結果自是不言而喻。

其實別說是呂布,依照這個說法,那些他所熟知的名將,恐怕沒一個容易對付的,現在還不是盲目樂觀的時候。

他之所以敢于向西涼軍挑戰,也是知道對方那里沒什么高武力的名將,三流武將的戰力,他又通過方悅驗證過了,所以,那不是輕敵。

訓練部下只是一方面,自己的新訓練計劃,應該也要提上日程了,馬術和長兵器是重中之重。

王羽發現,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不過,這正對他的胃口。

對戰強敵,才是樂趣所在,無敵,那多寂寞啊。

“將軍,將軍……”

正想得入神,卻聽得有人呼喚,會這樣稱呼自己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王羽抬頭笑道:“文和先生,辛苦了。”

“跟人說說話,辛苦倒也說不上,不過,將軍,你我似乎有言在先,您完成許諾之前,詡還不算是你麾下之人,怎地還讓詡做這接待之事?”雖然是在質問,但賈詡的語氣還是那么平和,沒有半點煙火氣。

“本將沒有命令先生啊。”王羽一聳肩,很委屈的說道:“本將只是讓人引那楊俊去見先生,要不要見,全憑先生自己的意思。先生見了,足見盛情,若是不見,也是應有之意,先生高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好,好,好,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將軍方是高才啊。”

王羽胡攪蠻纏,賈詡倒不以為忤,他似笑非笑的贊了一句,不等王羽琢磨明白這話是真心還是反諷,便接著說道:“將軍的意思,詡已經傳達給那楊俊了,若是他們愿意回頭,想必入夜前就會出營請罪;若是不來……呵呵,將軍,您明白的。”

王羽會心一笑:“這種時候還心存僥幸,那也確實是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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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17:4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再會呂溫侯

“他真這么說了?只要今后某等服從他的號令,他就既往不咎?那個小……王鵬舉真的這么好說話?”
“韓別駕,諸位,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在忠義方面,王使君父子其實是一脈相承的。王使君為了國事,忽略了人心,王公子為了國事,愿與諸君盡釋前嫌,以在下之見,此事并無可疑處,諸君且與我同出大營,拜見公子吧。”

楊俊雖然沒能見到王羽本人,但受到的款待卻比想象中好很多,最重要的是,接待他的那位胖幕僚,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說老實話,他本來也對王羽挺發憷的,這少年讓人琢磨不透,給人的印象似乎是隨時都會翻臉殺人的那種。

楊俊雖然想成名,但卻非不怕死,跟個看起來很和氣,實際上也很通情達理的胖子打交道,自然要比殺人如麻的煞神輕松些。

那位甄先生說話言之有物,鞭辟入里,而楊俊本身就有意改弦易張,因此雙方談得極為投契,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回營后,楊俊也是極力游說,并引起了一定的反響。疑慮者有之,贊同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中軍帳內,爭論再起。

趁著眾人議論紛紛,韓浩低聲向司馬馗問道:“季達賢弟,你怎么看?”

“是個機會……”司馬馗思考片刻,臉色變得森然:“那王羽想打這支兵馬的主意,肯定是不會錯的,為了安撫人心,他也不可能大肆殺戮,但元嗣兄,你恐怕就……”

韓浩心中凜然,完全不追究這種事,也許王匡能干得出來,但王羽就不太可能了。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統領,八成是要被殺雞儆猴的。

“計從何出?”他又問。

“他既然要在孟津迎敵,我等自可與其虛與委蛇,拖延時間,等到西涼兵馬到來,元嗣只管下令全軍撤退,甚或反戈一擊!只要結果了此人,袁渤海入主河內便成定局,到時候,縱有些壞名聲流傳在外,元嗣也不必擔心有人追究了。”

司馬馗的話聽在韓浩耳中,仿佛毒蛇吐信的聲音似的,但卻擁有極大的誘惑力。

仇,已經結下了,結果無非兩種,一方屈從,或者一方毀滅。

王羽分兵,想來也是做好了撤退的打算,如果讓此人挾大勝之勢退走,以后再想報復,就遙遙無期了。

那少年精通刺殺暗算,與他結仇,著實讓人寢食難安。另一方面,有四世三公的袁渤海撐腰,就算遭人詬病,也沒什么大礙。

兩害取其輕,顯然,司馬馗的意見才是正理。

“便如此,某先設法拖住他!”韓浩下定了決心。

向司馬馗簡單交待兩句,韓浩又揚聲道:“季才所言雖然有理,不過,營中軍務繁多,本將與諸位都是無暇分身,這出營拜見之事……此議是季才的意思,還是王公子的?”

“王公子仁義大度,不拘小節,自不會糾結于此,在下以己度人,先行向甄先生提出的。”楊俊自己也有點納悶。

他知道這事很難,對方也沒強求,但說著說著,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了。只能說,自己心里早就有這么個想法,一時忘情,就表露心跡了。

“既然如此,那拜見之事就不必太急了。”韓浩這話讓眾人齊齊松了口氣,但接下來的幾句話,又讓眾人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浩舅杜陽為董賊所執,王公子既然生擒了牛輔,尚未殺之,是否可以……”

投靠的一方向強勢的一方索討戰利品?這條件太過火了,這不是逼著那邊翻臉嗎?牛輔可是董卓的女婿,就算拿腦袋換功勞,換點什么不行啊?

“此事……”楊俊也遲疑了。

韓浩一手掩面,大哭道:“浩母早逝,見舅如見娘,如今舅父落在賊手,浩心如刀絞,實無暇理會軍務,不敢因私廢公,就此讓賢,還望諸君……”

“元嗣何出此言,百行孝為先,此議并無過分之處,季才,就以此與王公子磋商吧。”眾豪強哪里肯放過韓浩,現在聯軍統領這個位置可不是一般的燙手,誰敢坐啊?

韓浩這個提議也不錯,若是王公子真的答應了,說明他確實有誠意籠絡大家,那自然可以討價還價,若是不答應,雙方也可以扯皮。

反正盟主袁紹轉眼就到,有了這位大人物壓陣,區區一個豪強之子,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文和先生,你怎么看?”消息傳遞的很快,王羽聽過轉述后,不由哈哈大笑。

“將軍已是成竹在胸,何必問詡?”

“終究瞞不過先生。”王羽又問道:“洛陽那邊有消息了嗎?”

“回主公,董卓毀書斬使,如今已在調動兵馬,起兵報仇了。幸好得主公叮囑,屬下沒有親身入城投書,而是雇人前往,否則就見不到主公了。”一邊侯立的斥候恭敬答道。

勇武無雙,又愛兵如子,不做任何不必要的犧牲,跟了這樣的主公,實是三生有幸呢。

“調動的是哪支兵馬?”

“這個……”斥候微一遲疑,解釋道:“眼下,洛陽城中兵馬調動極其頻繁,所有部隊都在戰備狀態,屬下無能……”

“不關你的事。”王羽擺手笑笑,下一個對手的身份,他已經猜得差不多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句話用在此刻,再恰當不過了。

“文和先生,麻煩你對楊俊說,說事關重大,本將要考慮考慮。”

賈詡笑瞇瞇的點點頭,他越來越欣賞王羽了,小家伙年紀不大,但行事果斷毒辣,肆無忌憚,甚是對他的胃口。

往洛陽送的那封信,是以牛輔為質,討要贖金的。賈詡心知,這是王羽在試探,準備待價而沽。不出所料,董卓的反應很強硬,牛輔的價值相當之低,可以說是可有可無。

不過,那是對普通人來說的,在王羽手里,石頭也能榨出汁來。

用牛輔吊著韓浩,就是出自王羽的授意。就算韓浩自己不提出來,王羽也會主動提出的,當然,這是在王羽確定了豪強們的態度之后。

若是有可能,王羽也想收編豪強聯軍,開始示之以恩,然后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最后掌控全局。這些具體的步驟,王羽打著商量的名義,跟賈詡商量過,胖子想躲也躲不開,只能聽著,聽完之后,也是暗自心驚。

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掉,似乎也有對自己的警示在其中呢。

此外,王羽還對牛輔進行了一番審問,賈詡沒有親自到場,卻聽在場的衛兵描述過當時的場景。

據說,王羽離開后,牛輔委頓于地,臉色煞白,篩糠不已,就好像是剛被幾十個壯漢蹂躪過的小媳婦,遠非一個慘字所能形容。

慘絕人倫!

別看這小家伙現在很好說話,當初招攬的時候,自己若是擺出誓死不從的架勢,恐怕……好在自己見機得快,否則,身死族滅,就在眼前啊!

想到這里,賈詡也是一陣陣后怕。

算了,既然上了船,以后就多出點力吧,別把小家伙惹火了才好。

賈詡打起了精神,楊俊自然徹底轉了向。別說話題的走向,他連自己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都確定不了,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上。

這就是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的結果。

因此,韓浩等人了解到的情報,以及他們做出的反應,也就盡在王羽的預計之中了。

“發現韓浩的信使了?哼,自己找死,須怪不得我,傳我將令,往來信使盡數放過,密切注意洛陽兵馬的動向。”

“喏!”

再過兩日。

“報……有兵馬出了洛陽城,往北而來。”

“何人旗號!”

“溫侯呂布!主公,來的是并州狼騎!”

“果然是他……”王羽冷笑著對賈詡說道:“文和先生,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將軍放心。”

“洛陽已經出兵了,來的是呂布,這次,看那小賊還如何囂張,就不信他還能故技重施!元嗣兄,你務必派人盯緊了外面動靜,別讓他提前跑了。”

“放心,他跟王公節同出一轍,想立功都想瘋了,這幾天只在修筑營寨。之前他分兵,除了保護王公節之外,也是為了把傷兵送走,他還是打算決一死戰的。”

韓浩笑得極為得意:“這不,為了拉攏咱們和他一起對敵,他答應明日就把牛輔送進來,到時候,咱們再無顧忌,只消坐山觀虎斗,待小賊覆滅,交換人質就可以了。”

“如此甚好。”

次日清晨。

晨曦早早的散去,戰云再次籠罩了盟津這個古老的渡口。

并州鐵騎掀起了漫天的煙塵,殺氣騰騰的自南而來。與之針鋒相對的,是河邊那個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數日前那場大戰的再現。

不過,沒人認為那場大戰會重現,這次來的主將,是威震天下的呂布,而不是沒用的牛輔;河邊站著的那個人,也不是勇冠三軍的王羽,而是個無名小卒;而且,他站的位置是大河北岸,而不是南岸。

與此同時,河內軍的兩座營寨中間,正進行著一場近似內訌的爭執。

“韓浩,本將已經將人送進你的大營了,誠意表達得不可謂不足,你卻依然緊閉寨門,這是不是表明,你鐵了心的背叛同盟,故而對友軍見死不救,作壁上觀嗎?”

“王公子神勇無雙,天下無敵,區區呂布,又豈在話下?韓某有自知之明,豈敢涉入當世英豪的對戰?還是結陣自守,為公子后勁的好。背叛同盟,卻是談不上的,若公子交戰不利,韓某自當大開寨門,與公子并肩作戰。”

“韓別駕如此說法,諸君可有異議?”王羽不跟韓浩多做糾纏,而是轉向了其他豪強。

“……”一陣靜默之后,有人揚聲答道:“軍令如山,韓別駕為一軍統帥,既然他做了決斷,余者自無異議。”

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說話者,看起來是個比自己還年幼的少年,王羽點點頭:“很好,既然如此,本將與各位就無話可說了。青山不剛綠水長流,諸位,后會有期。”

不等寨墻上諸人反應,他一揚手,高聲喝令:“退兵!”說罷,他一騎當先,揚長而去。

“諾!”于禁一聲應諾,緊緊跟隨,他身后是數百騎兵,一人雙馬,卷起一陣塵煙,一同向東疾馳而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座空蕩蕩的營寨。

“糟糕,中計了!小賊早有準備,他居然……”韓浩大叫不妙,王羽顯然也是有防備的,表面在備戰,實際上卻化整為零,將部眾分批遣離了!

“哪里走!”對岸吼聲如雷,一騎快馬越眾而出,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疾沖而來。此人身穿金甲,馬身遍體通紅,遠遠看去,仿佛一道火影穿梭而來,令人望之心驚。

那騎士速度太快,不但讓河內一方心驚,連并州軍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眼見著馬蹄已經踏上了河冰,才有數百輕騎追了出來。

大軍隨之而動!

追逐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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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17:5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欲求殺人手

李十一的手在發抖。
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面對的敵人太可怕了。

那匹紅馬不但速度快,而且平衡性極佳,在冰面上也是如履平地,速度不但沒減,反而比先前更快了幾分,轉瞬間就沖過了半程!

其實,即便沒有這個恐怖的敵人,看到數百輕騎狂飆于前,上萬大軍推進在后的陣勢,李軍侯也一樣心驚膽顫。

當日看著王羽過河迎敵,似乎很輕松,但實際上面對一下才知道,這需要何等的勇氣和定力。自己跟并州軍之間,好歹還有黃河做屏障,身后還有兩匹快馬呢!

主公神勇無雙,自己也不能丟了他的臉!

李十一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將雙手穩定下來,張弓,搭箭,將弓拉圓,射出了生平最完美的一箭,正式拉開了這場追逐戰的序幕!

然后,他扔掉弓箭,敏捷的爬上了戰馬,頭也不回的往西邊落荒而逃。

戰果?怎么可能會有?紅馬上的那位可是天下無敵的呂奉先!

李十一徹底明白了,為什么自家主公會叮囑自己,要自己朝著遠離本隊的方向逃。不怎么逃的話,根本就逃不掉,隨手就被人殺了。

策馬狂奔的時候,李十一回頭看了一眼,他那支鐵箭,正被敵人握在手中,老老實實的,根本看不出離弦時的殺氣。

呂布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隨手將箭向后一擲,厲喝道:“誠明,箭上似有書信,你將信交給文遠。”

雖然只是隨手一擲,但那箭的去勢卻不亞于李十一引弓射出之時,而這么強勁的一箭,卻再次被人接住了!

李十一看得膽邊直冒寒氣,難怪主公早早的定下了撤退計劃呢,并州軍中藏龍臥虎,不是一般的強啊!

“曹性領命!”接箭之將應諾一聲,略帶不甘的望了李十一一眼,這才調轉馬頭,往大隊去了。

對他來說,讓這么個小卒射主將一箭,是種恥辱,若非溫侯有令,他肯定要追上去,讓這個小卒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箭術!

呂布眼角都沒掃李十一一下,這種螻蟻,不值得他關注,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王羽!

前次在河陰,呂布和王羽過了一招。王羽認為自己輸了,呂布的挫敗感卻更強。

王羽刺傷了他保護的目標,然后又嫁禍于他,引得西涼兵士圍攻于他,全營大亂,最后他還因此被董卓斥責。

呂布為人極有傲氣,哪里受得了這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兒了,他奈何不了董卓,也不好追著牛輔不放,想要發泄,無疑只能找王羽這個罪魁禍首。

然而,牛輔起兵的時候,董卓擔心路上再遭毒手,不肯放他離開。牛輔兵敗之后,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爭取到這個出兵的機會,結果王羽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開溜了。

呂布焉能不怒?

豈能不追?

“王羽休走,納命來!”

王羽跑的很果斷,也很快,但架不住追的更快,因啟動早而拉開的距離,在赤兔逆天的速度之下,迅速被拉平。

剛逃出數里,并州的輕騎也才渡完河,呂布就已經追到王羽身后了。不但怒吼聲聽得清清楚楚,連呂布臉上的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這是馬還是摩托車啊?怎么能快到這種地步?”王羽結結實實的被嚇了一跳。他不是不知道赤兔馬的名頭,但不實際見識一下,根本沒法想象這匹名馬的速度有多快。

王羽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赤兔的速度,至少是普通戰馬的一倍以上,要知道,他的騎兵也都是輕裝的,而呂布手持方天畫戟,身上還披著鐵甲,赤兔的負重要遠遠高于王羽的戰馬。

但雙方的距離卻不斷被拉近!

一匹好馬,對武將來說,果然很重要。王羽不知道赤兔還有沒有別的特異之處,但只憑這速度,就已經讓他警惕心大起了。

速度就是生命!

對戰時,一方的機動力是另一方的一倍,將會造成多么致命的影響,他再清楚不過了。只要想象一下,他就能模擬出對戰的結果,就算他的武力跟呂布相仿佛,依然不可能獲勝。

“小子無狀,不敢當溫侯遠送,溫侯還是盡早請回,以免傷了兩家和氣。”

“哼,有何伎倆,不妨盡數使出來,且讓你看看本侯的手段!”一聽這話,呂布不愉快的回憶又被勾起來了,他心中怒氣更盛,同時也提高了警惕,甚至還向四周張望了一圈。

在呂布眼里,王羽的身手雖然詭異,但也不足為奇,倒是詭計多端,讓他很是忌憚。此刻的情況,最有可能出現,也是最有威脅的,就是伏兵。

詐敗設伏!本就是兵家常用之道。

然而,周圍雖然有些丘陵,但卻不足以遮掩大隊人馬。若是小股伏兵,則不足為懼,王羽一個少年都敢直面萬軍,百十個雜兵,又豈能給他呂布造成麻煩?

就算王羽返身來戰也不要緊,他一個人當然應付不了包括王羽在內的數百騎兵,但他身后還有宋憲的數百輕騎,他只要拖住敵人就行了。

如果敵人沒有埋伏,只是埋頭逃跑,那么,憑借赤兔的速度,他一個人就能殲滅王羽這支騎兵。

意外?對方無勢可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還能搞出什么意外?

只有死路一條!

赤兔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長嘶一聲,速度竟然又提升了幾分,看得王羽眼熱萬分,這樣還沒到極限,真是神馬啊!

只可惜……

赤兔跑得越快,自己就越危險,盡管有些惋惜,也只能下狠手了,只希望呂布和傳說中一樣逆天,能保住這匹良駒吧。

王羽緩緩抬起了手,身邊騎兵見狀,紛紛減速,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

“果然有詐?還是……”呂布第一時間發現了異狀,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他不確定王羽是在使疑兵計,借機換馬,還是真有什么殺招。

不過,他縱橫一世,從來就沒怕過誰,別說還不能確定有陷阱,就算真有,他呂奉先又何懼之有?

“找死!”他全不減速,疾沖而前。

“架弩……”

可是,就在下一刻,呂布發現自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王羽這種人,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的!他這支騎兵看似無奇,其實卻是一支很罕見的騎兵,弩騎兵!

即便強如呂布,面對強弩的射擊,也不敢掉以輕心。

對方手里的弩,可不是一般的貨色,而是大黃力弩!

他能隨手接下一個膂力過人的軍候的箭,卻不敢空手去接弩矢,那玩意的力道太強了,用手去接,純屬自找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對面的強弩不止一具!減速轉身的騎兵足有近百名,人手一具強弩,他即將面對的是近百強弩的攢射!

“射!”

“嘣!嘣!嘣!”

王羽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哪里肯給呂布調整的機會?

射人先射馬,強弩只有一小半瞄的是呂布,倒有一大半是奔著赤兔去的。能射死射傷呂布自然最好,如果不行,只要傷了赤兔,讓他追不上來也就是了。

松弦聲連響,近百支弩矢,化成了巨大的風暴,將那一人一馬卷了進去。

“將軍!”

“溫侯!”

并州輕騎看得睚眥俱裂,膽戰心驚,自家主公很強,可終究還是個人,血肉之軀怎能抗衡這樣的鋼鐵風暴?

連王羽都覺得有些惋惜,這么強的對手可不好找,就這么死了,確實可惜了。

然而,呂布畢竟是呂布,被稱為天下無敵,自有其道理所在!

鋼鐵風暴之中,驟然亮起了一片光華,隨即,是接連不斷的金屬碰撞聲!

“當當當……”聲音很響,極為厚重,和黃鐘大呂的聲音倒有幾分相似,就像是金屬風暴撞上了銅墻鐵壁一般!

王羽看得分明,面對風暴一般的弩矢,呂布將手中畫戟舞成了一片光影,連挑再撥,竟是盡數擋了開去!

馬快的不像是馬,人強的也不像是人啊!

“走!”感嘆歸感嘆,王羽不會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地。

聽到他的號令,泰山兵這才驚醒過來,他們用強弩對敵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景呢。

發射過的騎兵迅速插向前排,前列的騎兵自動變成后隊。雖然由于馬術一般,過程中略顯混亂,但卻秩序井然。

“這小子治軍也有兩手么……”擋了這一輪箭,即便強如呂布,一時也有些氣力不濟,只能目送王羽加速離開。

不過,由于這一耽擱,宋憲的輕騎也追上來了。

“將軍!”宋憲高喊問令。

看到剛才的一幕,他也是心驚,泰山兵有數百架強弩,不是什么秘密。他可沒有自家將軍的本事,不用近百具,只要有十架強弩瞄過來,就足夠送他歸西了。

不過,他也不敢臨陣退縮,呂布的脾氣跟他的武力一樣恐怖,臨陣退縮,說不定當場就被砍了。

呂布臉色變幻不定,視線由東至西,來回逡巡。

以他本心,肯定是要追的。兩次都是自己兵多勢大,結果兩次都沒能留下人,傳出去,定會極大的影響自己的名聲。

可是,依剛才的情況來看,追的話肯定會付出慘重的傷亡,而且還未必追的上。王羽準備充分,他這邊卻是倉促追擊,本以為對方的步兵也在,結果面對的是一人雙馬的騎兵。

若有他領軍,倒是有希望成功。可他擋了前一輪箭,多少有些脫力,萬一對方再來一波,自是難保萬全,一時間,呂布也是猶豫不決。

“將軍!”正猶豫間,后面又有一騎趕來,此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相貌極為不凡。

“文遠,何事?”見是張遼,呂布一喜,這名部將智勇雙全,甚得他倚重,兩難之際,正好讓其參詳。

“箭書是那王鵬舉寫給將軍的,信中說……”

“牛輔在韓浩軍中?韓浩軍無備……倉儲頗豐?還有前次和牛輔作戰的籌劃?”呂布聽得驚異連連,“這算是什么?炫耀智謀,還是想……”

“他要借刀殺人。”張遼點點頭。信中的措辭很客氣,對呂布更是恭維有加,不過轉移矛盾的意思卻很明顯,對方似乎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呂布看了眼東面遠去的煙塵,又轉過頭,打量著韓浩的營寨,眼神中滿是殺氣:“文遠,你怎么想?”

“韓浩與丞相通過幾次信,似乎有些默契……”張遼有些遲疑,他看出主將的心思了,但卻想不出有力的理由阻攔。

“沒人跟本將提起這個,倒是文遠,你前些天是不是跟我說過,最近軍餉不足?”

“……正是。”張遼也開始動搖了。

并州軍不是董卓的嫡系,待遇自然比不上西涼軍,兩者的差距,和泰山兵與郡兵的對比差不多。

如今董卓處處吃緊,想要驅使西涼軍迎戰強敵,就得重重打賞,可西涼軍進京以來,一直就沒消停過,到處劫掠,胃口早就不比在西涼的時候了。

董卓再有錢,也滿足不了嫡系部隊的需求,又哪有余暇理會其他非嫡系部隊?并州軍跟郡兵一樣,也是窮了很久,雙方只在戰力上有區別,貧困程度和對財富的渴望是完全一致的。

定計之人端的好算計,寫信之人揣摩人心也夠透徹,更重要的是,對方將并州軍的情況掌握得太詳細了……

張遼連聲慨嘆。

號令不一,沒有戰備,且軍心動搖,擁有極大財富的敵軍,分明就是砧板上的肉,窮了這么久的并州軍憑什么放過他們?何況,自家主將積累了不少怒氣,急需發泄,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攔呢?

“算了,且放他一馬……”此時,并州軍主力已經過了河,眾將也都趕過來了,呂布最后看了一眼東方那依稀可見的煙塵,一揮手,喝道:“循義何在?”

“高順在此!”一將應聲而出。

“帶你的人,為大軍前驅,攻破韓浩營寨,任憑取用,進攻!”

“喏!”高順神色不動,轉身而去。

過不多時,一營步卒已經列陣于前,隨即,號令聲起,軍陣滾滾而前,殺氣沖天。

“攻營陷陣……”

“所向披靡!”

戰號聲中,寨墻轟然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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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18:02: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寧枉亦勿縱

“陷陣營?真的這么厲害?”
“怎敢欺瞞主公!那一營兵馬尚不足千人,卻在數息之間,就攻破了韓浩的寨墻,韓浩全無抗力,簡直就是長驅直入,用刀子切豆腐也不過如此啊!”

對李十一來說,今天受到的震撼,全不在盟津之戰那一日之下,給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無堅不摧的陷陣營。

呂布很厲害,不過,他已經見識過了王羽的身手。考慮到兩者年紀上的差距,李十一不認為王羽就比呂布差了。

至于并州軍中那些強將,其實也沒什么,強將手下無弱兵,呂布看得上眼的將領,能有廢物才怪呢。

陷陣營摧城拔寨的氣勢和戰力,才是他聞所未聞的。

“沒和并州狼騎正面沖突,果然是明智的選擇。”王羽不無遺憾的說道。

早知道傳說中的陷陣營會出手,他就應該潛回戰場去觀摩一下。

而且,面對并州軍這個超強的對手,他也很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不過,單憑他手上這點人馬,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獲勝,戰爭的勝負,終究還是要決定于實力的。

若是河內那些豪強放聰明點還好,結果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居然敢算計老子,不借刀殺人,又更待何時?

可惜了那近萬勁卒了,王羽摸了摸下巴,很是不爽。

“主公,咱們還是速退吧,并州兵馬現在正在四下追殺潰卒,萬一要是撞上了,恐怕……”

“無妨。”王羽笑著一擺手,道:“李軍侯,本將正在封鎖道路,攔截潰兵,你熟悉地理情況,又認識不少豪強,正好幫忙。”

“……喏。”李十一略一遲疑,然后就明白了。

他暗中也是咂舌不下,自家主公報復心很重啊,借刀殺人還不算,居然還要截殺!好吧,主公沒說要殺人,只說要攔住了,可既然攔住后,殺不殺就都在一念之間了啊!

狠,真狠!

“不收編潰卒,卻去攔截各路豪強,莫非,將軍打算再從他們身上榨出點什么來?”王羽的做法讓賈詡頗為不解,以他對王羽的了解,這場攔截行動,演變成打劫的可能性相當之大,可是,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傳出去,名聲可不大好聽。

“誒,文和先生,你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將會那么沒有節操嗎?”

王羽理直氣壯的說道:“再說,這些人多半都跟父親打過交道,又被呂布洗劫了一通,估計也沒什么油水了,再榨也榨不出什么。本將何必妄作小人?”

“這么說,將軍圖的不是錢財……”

王羽給外界留下的印象,和他老爹很相似,這也是韓浩等人輕易上當的原因之一。但賈詡跟他接觸了這么久,早就對他很有研究了,知道這位未來的主公是個貌似沖動,實則厚黑的人物,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他一手在下巴摩挲著,似乎想讓那里變得更加光滑圓潤,片刻之后,他笑了。

“原來如此……”

兩人相視一笑,一個比一個笑得奸詐,看得周圍的衛士身上都是一陣發寒。

“主公……”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聲,隨即,于禁快步走了過來,見狀也是一怔。

“如何?有收獲了嗎?”王羽問道。

“是,主公,韓浩已經落網。”

“很好。”王羽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冷笑:“消息且先保密,本將要親自審問他。”

“諾。”

被帶到王羽面前時,韓浩的形象頗為狼狽。發髻散亂,衣衫不整,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非常形象的詮釋了,什么叫做殘兵敗將。

倒不是泰山兵虐待他了,不這樣,他根本逃不出來。

并州狼騎的戰斗力,韓浩還沒見識過,攻營的陷陣營很恐怖,卻是步兵,不能完全代表狼騎。不過,狼騎的兇殘他算是見識到了。

以陷陣營為先鋒的步兵發動進攻的時候,并州的騎兵一直游曳在四周。韓浩從驚恐之中恢復過來之后,還以為呂布想威嚇他,好把牛輔救回去,于是,他派人出營談判,想討價還價一番。

結果,使者剛出寨門,陷陣營就發動了攻勢。

盡管韓浩為了防備王羽殊死一搏,布置了不少防御措施,但是,在陷陣營排山倒海般的攻勢下,他的抵抗很快就瓦解了,就像是被一個壯漢壓在身下的小女子,只有蹬蹬腿的份兒……

然后,他就知道并州狼騎為什么包圍營寨了,他們就是要一網打盡。

騎馬的、著甲的、儀表不凡的人,都是被重點關注的目標。狼騎并不熱衷于殺人,他們的眼睛里只有財物,這些人看起來就比較有錢,所以一出現,就會招引到一群狼。

丟盔卸甲,手中連兵器都沒有的逃兵,就屬于沒人關注的了,只要不自己撞上去,肯定沒人攔截。并州人對俘虜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們只是很專注的在收繳戰利品。

對韓浩來說,既是幸運,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他想保命不難;不幸的是,想順利逃亡,他就只能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模樣。

逃亡路上,他不止一次的幻想,日后要如何報今日的一箭之仇,在他復仇名單上排第一位的就是王羽,其次就是呂布。

前者自不用說,沒有王羽的話,他根本不會遭此劫難;后者更是讓他悲憤莫名,明明他已經跟董卓通過信,有了不沖突的默契啊!

天殺的王羽,沒人性的呂奉先!

結果,還沒等他將復仇計劃構思出來,他就再次墮入了深淵。

“方在渡口分別,這么快又重逢于道左,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呢。韓別駕,別來無恙啊。”

看著王羽笑吟吟的模樣,韓浩恨得牙都快咬斷了,奈何形勢比人強,想到王羽的手段,他的心里已是陣陣發寒了,有哪里敢當面發狠?

他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其實,本將去而復返,是發現盟津戰局不利,想要救援接應的,誰想……”王羽輕輕嘆了口氣,看起來很惋惜的樣子,“不過,本將還算趕得及時,從亂軍中救出了韓別駕,避免了我大漢再損失一名棟梁之材,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

韓浩猛然抬起頭,眼神中滿是驚恐。

王羽這話說得輕巧,可他也是飽經世故的人,如何聽不出其中濃濃的威脅之意?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公子既有話,何妨直言?”

“韓別駕確是聰明人。”

王羽的作風就是直來直去,威脅人也是一樣,點明了自己殺完人之后,會采用什么樣的善后之法,他直接提出了要求:“你要做的很簡單,任由敵軍潛越,坐視友軍被夾擊,此事關系重大,想必不是你一個人做得了主的,本將問你,背后還有何人?”

“你怎么……”韓浩再吃一驚,不過他恢復的也很快。下一刻,他冷笑起來:“哼!張濟過河,純屬韓某一時不察,或可說是失職,但王公子你說的這些,就是欲加之罪了。你以為你父子是什么人,還值得什么大人物關注?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吧。”

說罷,他兩眼一閉,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想死?”王羽悠然一笑:“韓元嗣,你別以為本將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認為泄密后,你一樣是死路一條,與其被滅口,還不如博一鋪?你這樣想就錯了,同樣是死,但怎么個死法,區別可就大了,比如說……”

王羽猛然上前一步,在韓浩反應過來之前,拉住了對方的手臂,順勢一扭,再一抖……

“咔!”骨骼碰撞的聲音很清脆,但卻一點都不悅耳,韓浩愕然看著自己扭曲了的手臂,似乎不理解發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沒想通,怎么可能有人微笑著做出這么殘忍的事。

“啊……”再下一刻,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在了曠野之中。

“你,你……”

“這才是熱身而已,你就叫得這么慘?等下正式開場要怎么辦?”王羽臉上的笑容一點變化都沒有,仿佛他剛才只是跟韓浩握了個手而已。

“韓別駕,你知道嗎?本將對用刑也頗有幾分心得,折斷手臂,其實不是很疼,十指連心,用刀片從指甲縫戳進去,才是真疼……不過,那也不是最疼的,我知道一種刑罰,叫梳洗,就是在身體上澆上開水,然后用鐵刷子用力刷……”

王羽越說越起勁,韓浩的臉色則越來越蒼白,別說他,就連旁聽的賈詡和于禁,也是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勇武、多智、寬仁、殘酷……這位少年主公簡直就是個千面人,了解越深,驚異就越多。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他敵我分明,殘酷的一面只是針對敵人,寬仁與慷慨,才是他對自己人的態度。

想到這個,兩人在驚怖之余,才稍稍放心。

一邊恐嚇韓浩,王羽也在觀察其他人的反應,他是故意在部下面前展露這些手段的。

他不想被人當成一個嗜血的變態,但恩威并施,他示恩示得不少了,總要展露一下雷霆手段才好。

此外,韓浩的背叛行為也讓他極為不恥,左右也是要殺的,能問出幕后主使者最好,問不出的話,拿他當儆猴的雞也不錯。

“我說,我說……但你要答應我,給我個痛快!”身體上的劇痛,加上巨大的精神壓力,韓浩終于崩潰了。

“本將答應你,你應該知道騙我的后果,說吧。”王羽淡淡說道。

其實韓浩也算是個名人,至少王羽知道他的名字,殺了多少有點可惜。

但機會已經給過了,如果不是對方一心要致自己于死地,原也不至于如此。比起收服一個不安定份子,還不如從他嘴里問出點什么來。

王羽一直存有疑慮,韓浩縱敵,表面上看,只是怨恨所致。但實際上,若是豪強們早有此意,他們大可以在老爹搶錢的時候,就群起而對抗之。

泰山兵雖然精銳,但一共只有五百人,郡兵只是當差的,關鍵時刻八成靠不住。豪強聯軍足有上萬兵馬,只要有人組織,怎么可能會對付不了一個外來的太守?

連郡兵中那些低級軍官都知道,現在是亂世,太平年月的規矩都不好使了。若是兩邊各行其是,倒可以相安無事,但老爹的行為……

寧殺錯,莫放過!

本著這個原則,王羽在此設伏,擒下了韓浩,并且將其他豪強也一起攔截下來。他要把事情弄清楚,沒有陰謀最好,有的話……要知道,來自背后的刀子是很難防備的,所以,還是事先有點準備的好。

至于另外那些人,再搶他們也搶不到什么,白白承擔惡名,不如威逼利誘一番,暫時壓制住,以備后用。

“其實……”在暗啞晦澀的陳述聲中,一樁算不上陰謀的陰謀,浮出了水面。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羽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局勢比他想象中要惡劣很多。在酸棗,他將要面對的依然是內憂外患并存的嚴峻形勢。

沒什么大不了的,再怎么艱險,還能難過剛穿越那會兒?形勢雖然更惡劣了,但自己現在有兵權在手,更有了兩個得力臂助,有什么可擔心的?該擔心的,是自己的敵人!

“來世別做叛徒了。”手起刀落,血光飛濺,王羽霍然轉身,揚聲發令:“傳我將令,進兵酸棗!”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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