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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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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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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21:13: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一擲定乾坤

看到白馬義從亮出了弓箭,灑出了第一片箭雨的時候,胡軫就已經有了覺悟,
敗局已定!

其實,從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王羽的意圖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勝負已分了。不過,公孫瓚看似亂來的一招,又讓他生出了些許希望,覺得還有奮力一搏的機會。

結果,他看到的只是幻象,希望轉瞬間就破滅了。

在西陲從軍多年,胡軫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騎射,算不上多稀罕的玩意。漢軍也好,胡虜也罷,都能玩上幾手。

不過,白馬義從這樣的騎射戰法,卻是他生平僅見!

這么糟糕的時刻,碰上這么可怕的戰法,結局是毋庸置疑的。

西涼軍的士卒不可謂不勇,但失去了組織,沒有包抄,沒有有效的反沖擊,也沒有遠程兵種的掩護,他們只能亂糟糟的往前沖!

因貪婪和仇恨而來的血氣,不可能持久。當最敢戰的士卒死傷殆盡,原本追逐的目標也遠遠脫離,頭上的箭雨卻不斷落下,還有那些白馬……

胡軫不知道前鋒的士兵的感受如何,但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些白馬本身就很壓制士氣。

因為都是白馬,所以很難分清敵人哪個是哪個,唯見眼前白茫茫的一大片,來回晃動,耳邊則全是同袍的慘叫聲,如同置身夢境一般。

哪怕最堅強的人,也會感到絕望。

等到西涼軍發現敵軍的大隊步卒也逼近的時候,潰敗已成必然!

平心而論,白馬義從的戰法雖然可怕,但卻嚇不倒胡軫。陣列而戰的話,他自有辦法對敵,無非就是拼消耗。

騎射的陣型松散,射速也快,但步弓的射程更遠,威力也大,以西涼軍的悍勇,哪怕三五個弓箭手換一個白馬義從,也能堅持得住。

反過來,公孫瓚卻未必愿意這么對耗。

如果說訓練一個弓箭手耗時耗力,十個士兵里才能選出一個;那白馬義從,就至少也得是百里挑一!

縱橫往來,進退有據,騎術不好能行嗎?騎術好還不夠,射術也得相當高超才行,說個個都是神箭手可能有點夸張,但白馬義從的將校,無一不是神射!

這樣的軍隊用起來很順手,威力超絕,但訓練的難度一樣很高,公孫瓚會拿他們來對耗嗎?不可能!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留給胡軫的只有一條路了,逃!

“撤,快撤!”他招呼著身邊還能指揮的幾百近衛,向關門處潰逃。

關里還有兵,雖然只是些殘兵敗將,但堅守幾日還是可以的,聯軍主力還沒到,至少要爭取點時間,給丞相報個信。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爭得幾分先機。

不得不說,胡軫對戰機的把握還是不錯的,他的敗逃和大軍的崩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

西涼軍瞬間完成了角色的轉換,由無畏的勇士,變成了怯弱的懦夫,他們丟盔棄甲,亡命而逃。

而他們的對手,白馬義從也不再后退,開始隨后掩殺。

追殺,本來就是輕騎兵最擅長的,作為輕騎兵中的佼佼者,白馬義從的表現自然也是不凡。

原本的百人隊一分為二,一隊人放下弓箭,拿起了近戰武器——掛在馬鞍上的長槊,然后不急不緩的追在西涼潰兵的身后,成片的殺傷外圍的士兵。

如果說先前的騎射攻敵,像是用倒刺在放血,現在白馬義從的追殺,就是剝皮,一層又一層,鮮血淋漓!

另一隊騎士手持弓箭跟在同袍后面,時不時的就會向潰兵比較集中的地方,來一輪射擊,既是為了殺傷敵人,同樣是為了不給敵人重新集結的機會。

追殺一陣,兩隊人馬互換位置,換用武器,繼續重復先前的動作。看著白馬義從訓練有素,好整以暇的樣子,王羽羨慕得牙都有點發酸了。

身為武將者,看到這樣的強兵,誰能不見獵心喜呢?騎射無雙,來去如風,除了正面攻堅和消耗戰之外,無往而不利,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騎兵的威力,再適合自己不過了。

虧得自己被后世那些韃虜自我吹噓的資料所蒙蔽,竟然以為騎射真的是蒙元韃子發揚光大的。居然忽略了,以大漢朝的鼎盛武功,和對騎兵的應用,怎么可能沒有點心得,反而讓一群沒開化的野蠻人占了先呢?

看來,自己結交公孫瓚的行為,是一招始料未及的好棋呢。除了招攬名將,購買戰馬之外,自己還可以弄些教官過來,甚至借兵!

公孫瓚很大方的,先前就主動要求要借兵給袁術,自己與他的交情這么好,想借兵應該也不難吧?

“先斬猛將華雄,然后以一人之力,破萬軍之陣,鵬舉賢弟,今日之戰后,你勇武之名勢必傳遍天下,再沒人敢質疑孟津之戰是否屬實了!哈哈哈哈……”

正出神時,身側突然有人高聲大笑,王羽轉頭一看,正見公孫瓚滿面春風的策馬而來。

“哪里當得起大哥的夸贊,此戰獲勝,全仗大哥練得強兵。早知大哥有這等強兵在手,羽也不必行此險著,勞大哥接應了。”

“賢弟說的哪里話?”

見王羽不居功自傲,公孫瓚心下更喜,他抬手向前一指,感嘆道:“這些親衛都是追隨某多年的老兄弟,多次共歷生死,如兄弟手足一般,若不是兄弟你引得西涼軍自相踐踏,亂成一團,沒了成建制的弓箭手,某又豈敢放手一戰?此戰,你的首功當之無愧,愚兄不過從旁幫襯一二罷了。”

王羽本待謙虛,聽到這話,卻是微微一怔。

原來公孫瓚之所以發動奔射,并非純粹要展示軍容,或者接應自己,而是要盡可能的減少傷亡。

突擊中軍見效快,但容易被潰軍卷入,造成無謂的損失。以騎射來殺傷亂軍,就安逸得多了,跟演習差不多,結果也不比突擊中軍差。

西涼軍的弓箭手被騎兵踐踏,只能說是個細節,連胡軫自己都未必注意到了,但公孫瓚卻觀察到,并以此來做了決策……盛名之下無虛士,三國的名人們,的確沒有一個簡單的。

“眼下全勝在即,大哥,咱們順勢就取了虎牢關罷。”

“取關?可是……”公孫瓚略一遲疑,取關的機會不是沒有,順利的話,胡軫進城時,潰兵會一擁而入,只要守城的牛輔稍一遲疑,城門就關不上了。

挾大勝之勢的白馬義從,只要一個突擊,就能搶下城門,主力潰敗的情況下,牛輔也不可能搞什么巷戰。他要是有那膽魄,孟津也不會敗得那么慘。

可是,眼下的情況有些詭異,胡軫已經到了城門下,但城門就是不開。似乎牛輔突然果決起來,發現了危機,打算嚴防死守一樣。

白馬義從再精銳,騎兵也沒辦法攻城,哪怕城里只是一群殘兵敗將。就算后面的步兵到了也白搭,公孫瓚很清楚,王羽的輜重里面,錢糧布匹都應有盡有,就是沒有半架攻城器械。

“大哥放心,牛輔屢敗之人,哪里還有堅守的勇氣?且看羽給他最后一擊,打消他那點僥幸之心。”王羽朗聲而笑,向公孫瓚打了個招呼,然后縱馬前行。

公孫瓚本心是有些疑惑的,怎么也想不通,牛輔既然要跑,何必還差這所謂的最后一擊?何況,牛輔人在城內,王羽又不會飛,還能把牛輔怎么著了呢?

不過,經歷了今天這一戰,他對這個小兄弟已經佩服得不得了了,普通人,哪能有這般膽魄和謀略?既然王羽說行,那就一定行。

公孫瓚拍馬也跟了上去,倒讓后面跟上來準備恭維他幾句的劉備等人撲了個空。

“督帥,追兵殺上來了,除了騎白馬的之外,那個王鵬舉也來了!”

“你跟我說有什么用!”胡軫臉漲得通紅,脖子漲得粗了好幾圈,他指著城頭,咬牙切齒的喊道:“沖那里喊,告訴牛中郎,他開門讓咱們進去,大家攜手共度難關,還有一線生機。他閉門死守,只有死路一條!喊,快給老子喊!”

西涼兵都知道到了生死關頭,即便胡軫不說,他們也是要喊的。

怎奈牛輔也不知是聾了,還是被嚇傻了,城頭就是沒有動靜,如果不是還能看到有人影在上面晃動,牛輔的將旗也好好的豎著,眾人準以為牛輔已經跑了。

“牛輔,你這個殺千刀的,不得好死!等著瞧!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眼見追兵越來越近,城下擠擠挨挨的全是潰兵,想繞城逃跑也來不可得,胡軫等人徹底絕望了,一個個都是破口大罵。

白馬義從外型優雅,但動起手來可不是一般的狠辣,除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否則撞上了就是一槊,根本就沒有留活口,抓俘虜的意思!

“將軍,咱們到底是戰是退啊……那個王鵬舉殺過來了,萬一他……”

其實,城頭上的兵將也都在發抖,不開城門的確是持重之舉,可就這么挺著也不是辦法啊!等胡軫他們死光了,自己這些人還不是要被甕中捉鱉?

“怕什么?他又不會飛!”牛輔眼神飄忽,但還算沉得住氣,嘴里喃喃道:“千兵萬馬避黑騎,好殺氣,好威風……以后,沒人會揪著咱們不放了吧?不是本將不中用,實在是他太厲害,遇上他的人,都這德性!”

“將軍說的是……”牛輔部下的將校互相看看,又往城下張望幾眼,紛紛點頭贊同。

牛輔微覺得意,守得云開見月明,總算是要熬出頭了啊。

“可是,將軍,咱們在這里……不好!”

“小心!”

話說到一半,眾將都是臉色大變,驚呼聲響成了一片,牛輔剛回過神,就感覺一陣巨大的風聲從身邊呼嘯而過,仿佛有人在身邊揮舞一柄巨錘似的。

“咚!”一聲巨響,木制的城樓一陣搖晃,灰塵撲撲而下,搞得眾將灰頭土臉的。

好在沒倒。

“好險……”

牛輔拍拍胸口,大有死里逃生的感覺,回頭一看,才發現,從身邊呼嘯而過的,竟是一桿長槍!顯然是被什么人從城下投擲上來的,看那樣子,投手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大。

“將軍您沒事吧?這槍是王羽投的,他這是要您的命啊,將軍,咱們還是快點……”

“等等……”牛輔不為眾人的勸說所動,他直勾勾的看著那柄長槍,然后一步步的走了過去,步子越賣越大,最后用一個餓虎撲食般的動作,直接撲到了槍桿上面。

眾將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只有幾個站得近的有心人猜到了點什么。那槍桿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象是一卷絹帛……

到底有沒有,他們已經沒機會證實了,因為他們的中郎將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只見牛輔從容站起,轉過身,意氣風發的一揮手:“開門,撤兵,回洛陽給丞相報信去!”

“喔!”城頭上下,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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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0 21:20: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不慚世上英

城頭上的歡呼是最先響起的,牛輔的部下為終于可以逃跑而興奮;
城下的則稍微慢了一拍,他們的眼里只有城門,那是逃生的通道,所以,直到緊閉的城門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有了開放的跡象,他們的喜悅這才宣泄出來:終于有路逃命了!

更遠處,聯軍將士們同樣爆發出了震天的呼喊聲,從他們的角度看來,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年英杰,再次大發神威,一擲定乾坤,為攻克雄關,掃平了最后的道路!

神槍一出,誰與爭鋒!

正是虎牢關這座當世雄關,將十多萬聯軍阻擋在外,讓他們躊躇不前;

正是虎牢關,使得洛陽城顯得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正是虎牢關,讓將士們離鄉背井,遠赴異鄉,生死難料!

如今,雄關已下,通往洛陽的大路已然暢通,擒殺國賊,重興大漢,全天下都恢復和平的希望近在咫尺了,這讓他們如何能不興奮欲狂?

參與戰事的將士,尤其是立下汗馬功勞的白馬義從,自然最為興奮。

多年來,他們一直在邊疆浴血奮戰,打了不知多少場勝仗,可是到了中原,卻連受冷遇,不但沒人知道他們的勇武之名,甚至連糧餉供應都要被刁難。

在聯軍大營的那幾天,他們沒少聽到閑話,其中最讓他們惱火的一種說法,是說:公孫瓚打腫臉充胖子,只顧眩人耳目搞出了這么一支華而不實的部隊。沒實力,耗費卻不小,說是來助戰,實際上就是來混飯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馬義從的這群精銳老兵都快氣瘋了,可是又沒法正名。

幽州軍遠來,人數既少,友軍也有限,兼之供應不足,主公似乎也沒有拼死決戰的打算。

不打仗,怎么正名?難道打友軍?

可是,真說要打,幽州軍也提不起什么勁頭,西涼軍跟自家沒什么根本性的沖突,他們的實力也不是假的,跟他們戰得兩敗俱傷,只會讓那些說風涼話,看熱鬧的卑鄙小人們得意而已。

這里面的帳,幽州將士們都算得很清楚。但心里面那股火,卻怎么都撲不滅,反而越來越旺了,以至于他們對后來的一系列變故,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他,雪中送炭,讓自己的愛馬不至挨餓;

他,豪爽仗義,與自家主公兄弟相稱,大有古之任俠之風;

他,天賦驚人,只是數日時間,就將平平無奇的騎術,提升到了駕輕就熟的水準,與那匹烏桓王的神駿,仿佛天作之合一般;

當然,這些都是旁枝末節,最讓人驚嘆的,還是他的武勇和謀略!

是他斬將破陣,這才給了義從們正名的機會,經過今日此戰,王鵬舉之名必將名動宇內,同時,與他并肩作戰的白馬義從,一樣會名震天下!

混雜著崇敬和感激,白馬義從望向王羽的眼神已經全然不同,他們完全將這個少年當成了自己人。

來遲一步的徐州兵和郡兵雖然也同樣興奮,但總是帶了點失落。

這場勝利的意義非同一般,但他們卻分不到多少功勞。首功自然是王羽,其次則是白馬義從,他們純粹就是擺設,一刀一箭都沒放出去,只是跟在白馬義從身后撿了點漏,抓了些俘虜什么的,這算哪門子功勞啊?

河內軍還好,他們有自知之明,王羽又是他們的主將,主將建功,部下自然也有榮與焉。

但徐州將士心里就不好受了,他們原本是當救世主來的。

丹陽兵精名滿天下,公孫瓚是孤軍,河內郡兵又不中用,想要取得戰績,當然只能靠他們。懷著這樣的信念,最后卻成了看客,徐州軍上下的情緒自然不會太高。

倒是他們的主將依然淡定,陶謙已經趕上了公孫瓚,正微笑著恭賀對方呢。

“白馬義從,天下強兵!伯珪,你這白馬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啊,老朽今日算是大開了眼界。”

說著,陶謙面露緬懷神色,語氣也變得有些低沉起來:“可惜,當年邊章、韓遂叛亂時,張純也在遼東作亂,拖住了伯珪的行程,否則有白馬義從助戰,區區羌胡何足為慮?”

“恭祖兄謬贊了,”公孫瓚謙遜道:“西涼戰事,某未親歷,知之不詳,但聽聞當年不能成功,主要是因為將帥不合,難以協力,而非是軍力不足。想西涼各部,兵精甲堅,遠在叛賊之上,又哪里差了瓚這點助力?恭祖兄實在太抬舉瓚了。”

“各懷心思,離心離德……”

陶謙回頭看看,遠處觀戰的那些人已經停下了,似乎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轉過頭來,他向西遠眺,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雖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吶!”

他這話說的有些含糊,但沒挑明的意思,眾人都懂,若是聯軍真的有進取之意,虎牢關雖雄偉,又豈能擋得住十多萬大軍的眾志成城?

無非是悲劇重演罷了。

見氣氛有些低沉,公孫瓚連忙開解道:“漢統未率,吾道不孤,恭祖兄,有鵬舉這樣的少年英杰在,你又何必憂愁?說起來,此戰瓚雖出了些力,但首功卻非鵬舉莫屬!每到生死存亡之際,總有英才輩出,恭祖兄又何必憂慮?”

“是極,是極,卻是老朽糊涂了,大勝之際,說這些煞風景的事情做什么?”陶謙自嘲的笑笑,隨即,老頭眉宇間憂色一閃,左右看看無人,這才啞著嗓子說道:“福兮禍所伏,此次鵬舉雖獲勝,但隱患卻也不小,早先就已經有些風聲……”

公孫瓚傲然一笑道:“恭祖兄勿憂,瓚不會就此便去,劉公山那些人應該兩不相幫,你我再加上公路,又何懼之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鵬舉勇武無雙,又有某等襄助,誰又能是抗手!”

“話雖如此……”陶謙想了想,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他擔心的就是這個,本來他見袁家兄弟對立,又多方排擠公孫瓚,想著以自己的力量,讓雙方的實力趨近一些,以保持平衡。

可事情的發展,還是滑向了不可預知的方向。公孫瓚心高氣傲,王羽也不像是能受氣的人,再加上袁公路那個混世魔王,聯軍的未來只怕……

明明是勝利在望了,可自己怎么就高興不起來呢?難道真是老了,想得太多了嗎?聽著身遭震天般的歡呼聲,望著滿目瘡痍的戰場,老陶謙悵然若失。

他只是悵然,后方觀戰的諸侯們的心情,就只能用百感交集來形容了。

首先是震驚!

對王羽,他們已經無話可說,這少年身上發生的奇跡太多,已經讓人感到麻木了。在他身上糾結,只會導致生平的常識被顛覆,思維陷入混亂而已。

要糾結,也得等以后心情平復了再說,眼下,只能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并且籌謀應對之法。

王羽名聲大振,公孫瓚等人同樣如此,騎射無雙的白馬義從,給諸侯們帶來的震撼,全不在王羽之下。畢竟前者創造奇跡,不是一次兩次了,此番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壯哉,壯哉!盟主,諸君,虎牢已下,通往洛陽之路已是一馬平川,匡扶社稷就在此時!董賊喪膽,又有南陽兵馬呼應,諸君何不以鵬舉為先鋒,奮勇向前,一舉建功?”

孔融是最興奮的一個,他覺得這場勝利,跟他自己也有不少的關系。

王羽是他頗為看重的一個后輩,這層關系還在其次。關鍵是禰衡!沒有禰衡的罵陣,就沒有后來的一切,可以說,他是這場大勝的先鋒!

當然,孔融沒有爭功的意思,反正只要有人提起這場大捷,就一定會從禰衡罵陣開始說起。看到滿腹才華,卻處處碰壁的友人一舉名揚天下,他孔文舉自然有榮與焉。

至于罵陣的過程中的瑕疵,孔融是不會在意的,名士么,總是要有點與眾不同的。

孔融的激昂情緒沒有引起任何共鳴,諸侯們神情各異,就是沒有一個興奮激動的。

韓馥面色鐵青,緊緊皺著眉頭。

白馬義從的強大,讓他感到十分恐懼,早知道公孫瓚這么猛,就不應該跟劉虞有所牽扯,這下事情可棘手了,萬一公孫瓚圖謀冀州,自己要如何抵擋?

解說戰局的曹操,臉色同樣不太好看,他的解說,雖然也點明了幾次要點,但錯漏之處更多,而且還都是后知后覺,這讓自認精通韜略的曹操如何自處?

反觀王羽的策略,和公孫瓚的戰法,都是前所未有,讓人匪夷所思的。雖然曹操用田忌賽馬的故例,解釋了王羽的策略,但憑良心講,這根本就是兩碼事。

從戰局上看,王羽和公孫瓚配合無間,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斬首,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攪亂西涼軍的陣勢,給白馬義從贏得戰機!

雖然沒人說什么,但曹操只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狠狠搧自己兩下,然后找個地縫鉆進去。在這場無形的交鋒中,他再次一敗涂地!

除了他倆之外,袁紹的情緒同樣很糟糕。

實際上,從收到王羽搞了一批輜重和公孫瓚會師的消息之后,袁紹的心情就沒好過。

那批輜重的來源實在太可疑了,如果是最糟的那種情況,自己的規劃就會大受影響!

想追究吧?王羽方才大勝,聲望空前,等到消息傳開,名聲恐怕比自己這個盟主還要響亮,這個時候追究他,豈不是會被說成是嫉賢妒能?

不追究?那這口惡氣怎么忍得下?而且,放任王羽如此發展,也是個大大的隱患啊!

現在,自己已經得罪了公孫瓚,渤海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了,太危險!如果再失了河內,那自己就剩個盟主的空頭銜了,沒有地盤,怎么屯兵養士?

不行,得想個辦法!

其他諸侯的心思沒這么復雜,可是,幾位重量級人物都如此,象孔融那么不靠譜的諸侯,畢竟不多,其他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坦白說出來。

關墻內外,歡聲雷動,一片沸騰景象;相形之下,諸侯們這邊就顯得有些過于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愁云慘淡了。

士兵們開始還歡呼了兩聲,但很快發覺了不對勁,再過片刻,他們都被主將們的情緒所感染,望著盟主袁將軍與幕僚們秘議不休,眾兵心下皆是惶然。

明明是贏了的啊?怎么沒人高興呢?難道自己眼睛花了,看錯了旗號守關的才是友軍么?

“報……”打破沉默的,是自東而來的幾騎快馬,看樣子,似乎是信使,但為首之人做文士打扮。

有將校認得此人,正是袁紹帳下的幕僚之一,逢紀逢元圖。

到得近處,逢紀滾鞍下馬,連滾帶爬的向袁紹跑去——也不知是太著急了,還是心不在焉,沒多遠的距離,他居然連摔了兩個跟頭。

“元圖,何事驚慌?”袁紹見狀,心中當即一沉。

“果然如主公所料,顏良、文丑二位將軍遣使回報……”聲音漸低,直至微不可聞,但袁紹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他將馬鞭摔在地上,怒吼道:“豎子安敢……”

“主公!”身邊幾位謀士同聲勸阻。

“罷了……”勉強控制住了情緒,袁紹咬牙道“傳令下去,且回酸棗大營,此間事,再做計較!”

“啊?”眾皆愕然,但卻也無人出言反對。

袁本初和他那個兄弟可不一樣,城府深得很,喜怒全不形于色,能讓他氣成這樣,肯定是出大事了。

歡慶中的士卒無暇其他事,但主將們卻為之而震驚,陶謙目瞪口呆的望著袁紹等人離去的方向,喃喃道:“袁渤海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就這么走了!”

這場大捷不僅僅是王羽和公孫瓚的勝利,同樣是聯軍的勝利,身為盟主,就算心里不高興,表面上也得來恭賀嘉獎幾句啊。

就這么走了,豈不是……

“哈哈,我早就說了,那個妾生子成不了大器,隨他去,隨他去,西涼軍連戰連敗,已經不足為慮,待我手書一封,令孫文臺加速進兵,會師洛陽城下,一舉成就不世之功!到時候,諸君皆有公侯之賞!”

袁術大笑幾聲,看看一臉平靜的王羽,又嘖嘖贊道:“別人倒也罷了,可鵬舉年方弱冠,就以戰功封侯,這不是千古佳話是什么?哈哈哈哈……”

公孫瓚也是意氣風發的模樣,指著豕突狼奔的胡軫潰兵道:“董賊的四大中郎將已去其二,只剩本隊兵馬,以及兩個外系,敵人削弱至此,我軍又得了敖倉之糧,此時不進取,又更待何時?”

王羽并沒有被盟友們的情緒所感染,他的表情比作戰時平靜得多,全然看不出那個叱咤千軍的無雙豪杰的影子,倒像是個被長輩夸張,有些羞澀的少年郎。

眾人只當他不居功,好感更增,但實際上,王羽的心里正在緊鑼密鼓的盤算著。

趁著說話的空當,他揮手招來了軍侯李十一,在后者耳邊低低吩咐了幾聲,然后揮揮手,讓對方離開。

李十一領命而去,招了幾個隨從,齊齊上了戰馬,往東面,酸棗大營的方向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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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 02:4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煊赫洛陽城

洛陽。
太尉府。

“子琰,子琰……”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喊著登堂而入。

太尉是三公之首,黃琬更是當世大儒,在他的府上大呼小叫,自然是很失禮的一件事。不過,府中上下對此都視若不見,聽而不聞,原因很簡單,那高喊之人的身份同樣不一般,乃是尚書令王允。

聽到老友的聲音,黃琬不敢怠慢,遠遠的就迎了出來,撫掌而笑道:“子師來的怎么這樣急?莫非你遷司徒的旨意已經頒下來了么?”

“誒,國難……嗯,都什么時候了,還談什么司徒不司徒的。”王允跺跺腳,嗔道:“子琰,虧得你還能穩坐家中,莫非……你還不知道嗎?”

“何事?”黃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這幾天一直告病在家,根本沒上朝,不過,看到王允眼神中那掩飾不住的狂喜之意,他心中忽然一動,顫聲道:“難道,難道……”

王允不敢高聲叫喊,但又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只能湊到黃琬耳邊,啞著嗓子低吼道:“虎牢關大捷!”

“什么?”黃琬渾身劇震,一臉的無法置信,“此話當真?”

“豈能有假?允接到消息后,親自去開陽門看過,全是牛、胡二賊將的潰兵!開始董賊措不及防,還試圖封鎖消息,結果潰兵從四面八方的涌了進來,又哪里封鎖得住?如今,半個洛陽城都知道了,虎牢關易手,胡軫全軍覆滅!哈哈哈……”

說到后來,王允再也壓抑不住,忘情的大笑起來。

黃琬被驚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壓抑著心中的狂喜,挽住了王允的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子師,你我書房詳談。”

“正要如此。”王允欣然舉步。

將下人遠遠遣開,二人進了書房,尚未坐定,黃琬便急切的問道:“此戰詳情如何?先前聯軍不是尚且難做寸進,被胡軫拒于關外嗎?怎么突然就……”

“是王羽!”

“王羽?在河陰刺殺董賊,在孟津大敗牛輔的那個泰山王鵬舉?王公節的兒子?”

“正是此人!”王允猛一點頭,“之前我們卻是冤枉了他,他從孟津撤軍,須不是懼了呂奉先,而是以退為進,轉戰東線!據說,他在酸棗大營昂然請戰,語聲鏗鏘,以忠義之氣,折服了各路諸侯,擔任了先鋒大將……”

王允自承消息是從潰兵處得來,描述的細節中也有不少很夸張,不盡不實的地方,但黃琬還是敏銳的發覺,對方似乎另有消息來源。

想想看,潰兵怎么可能知道請戰之類的?

不過,黃琬也不打算多問,都是名動一時的名士高官,誰還沒點私下里的情報來源啊?倒是虎牢關之戰的過程和結局都很耐人尋味。

“前次斬將敗敵,今番斬將奪關,用的策略看似相同,實則迥然有異,此子……”黃琬拂著長須,沉吟半晌,感嘆道:“甚不尋常啊!”

王允也深有感觸的附和道:“是啊,王公節何幸,竟生得這般虎子,真是讓人羨煞。從前聽人說,王公節的兒子不成器,可現在看來,這傳言果然不足為信吶。這等虎子若還算是不成器,那天下還有人敢自稱豪杰么?”

“子師說的是。”

黃琬微微頷首,然后話鋒一轉道:“這樣一來,聯軍當長驅直入洛陽了吧?王公節父子都是忠義之人,那王鵬舉更是虎膽之將,孤身一人,尚且敢于深入虎穴,刺殺董賊,現在擁兵近萬,又挾了大勝之威……”

“允也如此作想。”王允臉上喜色頓消,他略帶憂慮的說道:“勤王之兵擊敗賊兵雖然很好,可是,若是雙方真的展開大戰,那洛陽豈不是……其實,以允之見,如果能修書一封,勸退勤王軍,方是上策。”

“子師你……”黃琬欲言又止,再次壓低聲音道:“你仍然沒放棄那個計劃?”

王允搖搖頭:“董仲穎此人,性子粗野蠻橫,與胡虜無異,被逼得急了,難保他不玉石俱焚!與其從外圍緊逼,莫不如從內部下手……賊軍的實力已經被削弱了很多,只消能說動那二人其中之一,大事可成矣!”

“子琰,你想想,董卓之禍,本就因外藩之兵入京而起,關東兵馬,雖打著勤王的旗號,但卻未得圣旨,若當真成功,與那董卓又能有多大差別?”王允意味深長的說道。

“嗯……”黃琬沉吟不語。

差別?差別可大了!

董卓不過是個武將罷了,在朝中沒有任何勢力,與天下士人,也沒什么瓜葛,聞名提拔的名士,全都成了反董聯軍的骨干。這樣的人,就算一時占得上風,又豈能持久?

而聯軍那邊就不一樣了,為首的除了兗州那幾位自成一派之外,剩下的,大多都跟袁家兄弟有瓜葛,可以說是以那兄弟二人為首!

袁家在朝中本就黨羽眾多,聲望極隆,門生故吏也是遍地都是,如果再有人掌控了兵權,徹底控制了洛陽,誰還能與其抗衡?

大漢朝如今本就在風雨飄搖之際,再這么一來,豈不是要重演王莽之禍?

這后果,比董卓亂政可嚴重多了。

“子師既有見于此,可有退兵之策?”

這些算計,很多都只能意會,一旦傳出去,可就驚世駭俗了。黃琬思忖半晌,卻一籌莫展,見王允似乎胸有成竹,他干脆直接問計。

“關鍵是那個王鵬舉!”王允沉聲道:“若無此人在,袁家兄弟即便有心,亦是無力。若此人肯依言退兵,諸侯雖眾,亦無能為也。態勢將會恢復到最初之時,而西涼軍的實力卻大為削弱,正好從中取事!”

“話雖如此,”黃琬先是一喜,繼而面露難色:“可是,那王羽性情究竟如此,暫且不論,王公節可是個死腦筋,想勸動他,恐怕……”

“此事不難,允保舉一人,若得此人出使,定能馬到功成!”

“此人是誰?”黃琬急問。

王允微微一笑,氣定神閑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執金吾胡母班!”

“原來是他……”黃琬恍然大悟。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腳步聲響,隨即,有人低聲稟報道:“老爺,王公,丞相府遣人到訪,請二位過府一敘。”

來了!

黃、王二人對視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不過倒還沒有絕望。既然董卓要私下會晤,而不是直接召集百官進行朝會,那么,就算是最壞的情況,事情也還有挽回的余地。

“稟丞相,若非牛中郎遲遲不肯開門,末將本來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呸!你能重整旗鼓?你的兵一進門,就四下亂竄,某的兵馬被你一沖,陣勢一下就亂了,本來能守住,也變得守不住了!當時要不是你們那些人苦苦哀求,求得某心軟,某又豈會因為一念之差,失了關隘?如今你竟然還反咬一口,真是無恥之尤!”

“你胡說!你也不看看,你開關的時機!那都什么時候了?幽州兵馬已經殺到城門前了,你叫我怎么組織兵馬抵抗?你若是早點……”

“早點?早點什么?早知道你一敗涂地,早點回洛陽來報信嗎?虧你先前還對某極盡嘲諷之能,現在看來,你胡督帥也不過如此嘛!”

“你……”

“吵,吵個屁!”看著跪在眼前,猶自不忘互相指責謾罵的二將,董卓暴跳如雷:“兩個廢物,沒一個好東西,來人,把這兩個廢物給我拖下去……”

一旁李儒勸道:“丞相息怒!二位將軍雖敗,可如今正在用人之際,斬殺大將,難免動搖軍心,還是暫且饒過,容二位將軍戴罪立功為好。”

董卓氣咻咻的哼道:“戴罪立功,就憑他們這兩個廢物?不再給本相添亂,就已經是邀天之佑了。”

李儒緩聲寬解道:“丞相,此事也不能全怪兩位將軍,那王鵬舉背后,恐怕有高人指點,一計二用,效果卻截然相反,能想出這種戰術的人,想必有著洞徹人心的本領,二位將軍棋差一招,并非皆是戰之過也。”

“高人么……”董卓沉吟不語,左手已經扶在了臉側。

傷口已經愈合了,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感到一陣疼痛,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在疼。但他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掉那個可怕的夜晚。

果然,還是應該有高人隱藏在后面吧?又或者是……

“眼下,虎牢關失守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百姓爭相奔走相告,百官也是暗自串聯不休,王鵬舉之名,已經煊赫全城,好像他和幽州軍明天就要兵臨城下似的……”

李儒繪聲繪色的形容了一番城內的景象,讓董卓的一顆心吊得老高,然后語聲一凝,道:“丞相,黃河如今已經解凍,是該決斷的時候了!”

李儒的聲音不高,卻像是雷霆霹靂一般,在幾人耳邊轟然炸響。

胡軫高聲叫道:“丞相,不能退,不能退啊,一退就什么都沒了!”

“丞相,小婿愿意戴罪立功,死守偃師!”牛輔喊得沒那么大聲,但也嚷嚷著表忠心。

董卓本來也有不舍之意,畢竟他剛在洛陽呆了半年,屁股都沒坐熱呢。結果被這倆貨一嚷嚷,他又怒了,一抬手,指著牛、胡二人喝罵道:“你們兩個就是掃把星!有你們在,本相不倒霉才怪,滾!給我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

“喏……”牛輔、胡軫一縮脖子,訕訕而退。

出了門,倆人都是長長出了口氣,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同時轉頭,互相怒瞪了一眼,哼一聲,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文優,現在撤,來得及嗎?”趕跑了兩個礙眼的,董卓重重坐回榻上,臉上沒了怒色,反而顯得憂心忡忡:“洛陽有人丁數十萬,想要盡數撤走,沒有幾個月時間,恐怕……那小賊就是個瘋子,他豈會放任本相離開?”

雖然連戰皆北,但董卓身邊還留有一支強兵,就是他麾下最精銳的飛熊軍,未必就怕了白馬義從和諸侯聯軍。

可是,盡管不想承認,但他真的怕了,他不怕諸侯,只怕王羽!

“丞相放心,那王鵬舉雖強,但也未必就毫無破綻。”李儒冷笑道:“小婿有雙管齊下之計,雖不能擒之,但卻可暫且退之……”

“哦?文優既有計策,還不速速道來?”

“首先,調并州兵馬東進,擋住聯軍鋒銳……”見董卓臉上有猶疑之色,李儒勸道:“丞相,此時用人之際,還是不要多疑的好。那日丞相去的突然,溫侯事先并不知情,豈能就和外人串通?”

“嗯。”董卓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回避開了這個問題,道:“你繼續說。”

李儒心中暗嘆,若是放在兩月之前,有心結也就有了,放在眼下這個危機時刻,唉,就是隱患了。不過,以岳父的脾氣,再勸的話,容易把他惹火,只能先放放了。

“另一邊,派使者前去議和……”

“不可能!”董卓連連擺手,“收買有用的話,哪里還有什么聯軍?除了袁、曹二賊,那些人可都是本相提拔的!”

“此一時,彼一時,此時聯軍內部,恐怕也不是很太平,再加上朝中原本就有諸多不和。呵呵,”李儒微微一笑,附到了董卓還健在的那只耳朵旁邊,“等黃太尉他們到了,您只消……”

董卓眼中異芒連閃,聽罷,更是呵呵大笑,煩憂盡消:“文優,你果然是本相的子房啊,好好去做,將來……”

語聲漸低,但氣氛卻越發的熱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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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波瀾猶未息

洛陽城暗流涌動,大勝之后的虎牢關就太平多了。
盡管損失微乎其微,但聯軍還是沒有采取果斷行動,乘勝追擊。

袁紹等人的突然退兵,是最關鍵的因素,在摸清楚其他盟友的意圖之前,無論是自信心爆棚的公孫瓚,還是老成持重的陶謙,都不敢輕率行事。

背后被人插刀子的經驗,公孫瓚是很豐富的。

當年張舉、張純叛亂,勾結烏桓、鮮卑,大掠青、徐、幽、冀四州,無人可制,氣焰囂張至極。

當時,漢廷正為了鎮壓黃巾起義和西涼叛亂而疲于奔命,根本抽不出手來,唯一的對策就是:先是傳令給正往西涼赴援的公孫瓚,令他中途折返,回援幽州;再就是派遣宗室劉虞出任幽州牧,總督戰事。

公孫瓚千里奔波,不顧疲憊,在回返的第一時間發動了反攻。

在相當不利的局勢下,他以寡敵眾,其中艱辛自不待言。饒是如此,公孫瓚不愧白馬將軍之名,先是在石門之戰中,擊敗了張純、丘力居、鮮卑三方聯軍,張純僅以身免,與鮮卑人一道狼狽北逃。

然后公孫瓚繼續追擊丘力居,結果因軍情泄露,后援不濟,被丘力居反包圍在管子城。一直被圍了二百多天,才尋找到了戰機,和丘力居拼了個兩敗俱傷,令后者遠遁柳城,從而化解了這一場大危機。

帶著一身傷口和征塵,回到了右北平,公孫瓚得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就在他浴血奮戰的時候,劉虞已經和烏桓、鮮卑人展開了談判,如今已經取得了相當的成果,鮮卑人表示,如果漢廷愿意不計前嫌,他們愿意把張純送回來,以示誠意。

公孫瓚不知道和談時,劉虞的心情到底如何,和談背后有沒有什么陰謀,他不擅長這個。

他只知道,將士們的血不能白流,胡虜入寇的仇,也不能輕易放過,而且,自己的背后,不能暴露給無法信任之人。

所以,在判明袁紹等人的動向前,他不打算繼續進兵。

袁術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他的直屬部隊不在身邊,跟公孫、陶謙只是盟友,也談不上指揮調度。

唯一的不安因素,只有王羽。

公孫瓚很擔心,這個少年會再次不管不顧的請戰,如果真是那樣,他可就要頭疼了。他和陶謙商量了不少借口,比如要等王匡來匯合,去敖倉搬運糧草需要時間,敵情不明,不好輕進什么的。

結果,這些借口一個都沒用上,王羽一個字都沒提請戰的事,而是一頭扎進了白馬義從的軍營,白天晚上的都泡在那里。

眾人松了口氣之余,也不由生出了些疑惑:這位少年英杰又要干什么?

對此,不同的人,得出的是不同的結論。其中,以劉備最有危機感。

“諸君,鵬舉他還在伯珪兄的兵營,備請他來軍議時,他說若是沒有大事,他就不過來了,讓賈先生來旁聽即可。”

“又去了?他老是在別家的兵營泡著作甚?攻打洛陽才是當務之急啊!”袁術本就口無遮攔,此刻一著急,更是什么都顧不得了,直接把最大的忌諱給挑明了。

陶謙也急了,袁紹已經撕破了臉面,聯軍內訌已然呼之欲出!在這關鍵時刻,王羽也不知犯了什么邪,不顧分寸的亂來,跑去別人的軍營拉關系,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挖墻角么!

王鵬舉少年心性,袁公路又是個莽撞人,這倒也罷了,劉玄德分明是個穩重君子,怎么也不知道輕重,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這要是公孫瓚一惱,聯軍可就徹底分崩離析了。

內訌事小,葬送了大好局面是大,老陶謙憂心忡忡,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出來打圓場。

“伯珪的戰法,獨出一格,威力絕倫,便是老夫,也是見而心折,若是年輕幾十歲,肯定也是不肯放過的。”先輕輕幫王羽開脫了一句,陶謙話鋒一轉道:“伯珪,敖倉的糧草何時能搬運完?”

“呵呵,恭祖兄,別人不知某,難道你也不知?莫說瓚與鵬舉相交莫逆,知他磊落,就算不是,瓚對一心為國之人,也是敬重有加的。再說了,少年人,肯虛心求教,是好品格,瓚贊許還來不及呢,又豈有發怒阻撓之理?隨他去,隨他去。”

公孫瓚比眾人想象的豁達得多,對王羽有些肆無忌憚的挖角之舉,他半點都沒放在心上,反而對王羽的好學上進,頗多贊譽之詞。

“西涼兵進京的時間不長,但這份搜刮的本事卻不一般,敖倉的糧草,比想象中少得多,尚不及鵬舉前次運來的。不過現在軍中并不乏糧,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最棘手的,還是酸棗那邊……”

公孫瓚前一句話寬了陶謙的心,后一句話卻加重了老陶的煩惱,無法齊心合力,形勢再好,也沒法利用啊。

“沒什么可擔心的,南陽方面,應該很快就有捷報傳來。雖然不知比鵬舉和伯珪如何,但那孫文臺也是一員猛將,當日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叛亂,無人能制,孫文臺一出馬,旦夕而平,此番北上,他也是信心十足,在某帳中下過軍令狀的!”

袁術得意洋洋的說道:“董卓的主力都集中在洛陽周邊,南線并無大將,孫文臺這種猛將秉決死之心而戰,董卓焉能擋之?等南洋消息一到,確認了孫文臺的位置,我等出兵西向便是,何必理會酸棗那些庸碌之輩?”

公孫瓚與陶謙對視一眼,都是一陣振奮。

能形成分進合擊的態勢,讓董卓顧此失彼,那酸棗方面的后援就不重要了。除非那幫人不顧顏面,徹底撕破臉攻打友軍,否則就無須多慮。

然而,就在氣氛剛剛變得有些熱烈時,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主公,城外截獲一名哨探,自稱是南陽信使……”

目前的局勢很復雜,聯軍前鋒不僅要籌謀進兵,還要提防西涼軍的反撲和自己人的暗算,所以,虎牢關周邊也是戒備森嚴。

負責外圍的是王羽的河內兵,郡兵戰斗力普通,但更熟悉地形。在關隘周邊巡視的,則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輕騎兵做這個本來就很擅長。

一聽南陽二字,袁術當即大喜,越俎代庖的嚷嚷道:“哈,來的真是及時,快,讓他進來!”

“……喏。”斥候愣了一下,見自家主公微微頷首,這才應喏一聲去了。

不多時,那信使被帶上來了,一見袁術,便伏地大哭:“主公,孫將軍在梁縣大敗,全軍覆滅,生死不明!”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袁術原本笑得正得意,結果吃了這一驚,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哪里又說得出話來?

“軍情到底如何?”陶謙急問道。

他在西涼時,跟孫堅打過交道,知道對方的勇猛,所以袁術吹噓時,他不時還會幫幾句腔。突然聽到這么個消息,他自是震驚非常。

全軍覆沒!

以孫堅的本事,怎么可能敗得如此之慘?

“具體情況尚且不知,自離開魯陽,孫將軍一路進展極快,閻主簿供應糧草,一時難以跟上,故而遣使告孫將軍,請他放慢進兵速度稍待。誰想使者未至梁縣,就已經遇到了潰兵,皆言全軍盡墨,孫將軍中軍被擊破,生死不明……”

“……”陶謙目瞪口呆,公孫瓚神情黯淡,寄予厚望的友軍慘敗至此,進取洛陽的希望一下子就變得渺茫了。

難道,還是只能寄希望于別人么?

“報……主公,去酸棗的信使回來了!”想什么來什么,正茫然間,又有消息到了。

“這么快?”陶謙很驚訝,“是哪位諸侯有了決斷?”

去酸棗的使者,是陶謙的幕僚。虎牢關內的幾個人之中,也就是他的立場相對中立,人緣也比較好,自然只能由他出面。

“稟主公,酸棗諸君如今正爭執不下,全無出兵匯合之意!”

“爭執不下?贊成出兵的是誰?”陶謙眼睛一亮。他對諸侯們的期望越來越低,到現在,能有一半諸侯的支持,他就已經喜出望外了。

“稟主公……”信使遲疑道:“諸侯的分歧,非是出兵與否,而是如何處置洛陽來的使者……”

“使者?這又是怎么回事?”陶謙徹底糊涂了。

“是這樣……”

“等等。”公孫瓚突然出言打斷了使者,他對陶謙疑惑的目光視而不見,轉向劉備吩咐道:“玄德,你去請鵬舉過來,就說有軍情要事相商。”

“伯珪不說,老夫幾乎忘了。”陶謙恍然,他拍拍額頭,唏噓道:“如今形勢突變,一下子變得如此復雜,正得靠鵬舉的魄力,才有撥云見日之望啊。”

“對,對!”袁術終于從震驚中清醒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他連聲附和道:“孫文臺名不符實,現在,也只有鵬舉才能力挽狂瀾了,快,快去請他來!”

“……喏!”劉備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了心中的郁悶。

自己明明就是宗室,行事大有君子之風;而王羽,就算有些謀略勇力,終究不過是個豪強之子,只是膽子夠大,敢拼敢闖而已,可是境遇怎么就差了這么多呢?

王羽是力挽狂瀾的希望,自己卻只能跑腿?那小子正在明目張膽的挖人墻角好不好!怎么這一個個的,都只把他當好人呢?

蒼天啊,你睜睜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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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謀事貴深遠

盡管公孫瓚一笑置之,袁術全未留意,陶謙轉圜的也很合理,王羽的行為之中,也看不出什么玄機。但劉備認為,這里面一定有點說法。
原因很簡單,王羽的行為不夠自然。

袁術目中無人,公孫瓚為人豪爽,這兩個人心機都不算多;陶謙久經世故,但總體而言,也是個表里如一的人,他們不會花太多心思去琢磨一個人是否表里如一。

王羽的年紀,和他的事跡,都是很好的保護色,所以順利瞞過了那幾個人,但他瞞不過劉備。

從第一眼看見王羽開始,劉備就知道,王羽和他是同一類人。

忠誠是說給人聽的,直率是做給人看的,胸懷大志者,都有著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們無論做什么,都是在將事情,朝著于己有利的方向推進,至少主觀上如此。

王羽的具體想法,劉備無從估量,但自刺董開始,王羽做的每件事,無不名利雙收。

刺董不用說,見識過王羽槍挑華雄,在萬軍之中縱橫捭闔的威風后,就王羽的武藝,劉備再次向兩位義弟確認了一次。

這一次,關、張的評價,比虎牢之戰前又高出了一籌。

關羽的說法是:他戰前的提議,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的,他只是個無名小卒,華雄多少會有些輕敵,借馬速突襲的可行性很高。而王羽早已名震司隸州,華雄也是沙場宿將,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不會真的輕敵。

臨陣之際,關羽看得很清楚,華雄臨敵的那一刀,并不是隨手而揮,王羽馬速驟升的時候,華雄也在第一時間發現危險,采取了應變措施。只是王羽的槍勢太快,他沒能防住。

張飛的說法更直白些,他說:“鵬舉兄弟的武藝,就是遇強越強的那種類型,就算俺自己,不全神貫注的話,只要稍有疏忽,怕是也要糟糕。”

總之,劉備很確定,只要王羽想殺董卓,董卓就已經是冢中枯骨了,董卓還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王羽沒有殺意!

董卓若死了,哪里還有他后面這一連串的勝利?哪里輪得到他揚名天下?讓他受到這般追捧看重?

越是深思,劉備越覺得王羽深不可測,這少年行事看似沖動莽撞,實際上,他的計劃一環扣一環,從來就沒出過錯,也沒吃過虧。

請戰之舉,看似得罪了公孫瓚,結果他藏了一手送糧的妙棋;送糧看似不劃算,可先得了寶馬,再收獲公孫瓚的友誼,卻一點都不虧。

等到在虎牢關一開打,劉備更是恍然大悟。

王羽把自家最精銳的人馬全都留在老爹那里,跟運糧的郡兵匯合后,又遣了四五百精銳回去。此舉看似出于孝心,實則是在保存實力,他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借公孫瓚的力,成就他自己的名!

要是沒那批糧草,公孫瓚會這么幫他?不爭功,不借刀殺人就不錯了!

只出了一人之力,結果卻是這場大捷的首功,這買賣,簡直太劃算了!

更讓人叫絕的是,他竟然還把本錢撈回來了,敖倉的糧草雖然少了點,但也有差不多二十萬斛。王羽手下這些郡兵也是要吃飯的,他一點虧都沒吃,全是凈賺的!

這還不算完,還有更絕的,王羽調遣精銳回酸棗,也不是無謂之舉。他早就預料到了袁紹等人的反應,所以特意遣精銳去保護,而且在戰后的第一時間,就派了信使回去,讓王匡前來匯合。

滴水不漏!

便宜占足,風險全規避掉,若不是全程觀摩,劉備打死也不會相信,這些事是出于一個弱冠少年的手筆。相比于這個整體策略,那些戰術上的疑兵、斬將、亂陣等驚艷之策,統統不值一提。

劉備自忖也是有大志向之人,并且一直堅定不移的努力著。

起初之時,他手頭的資源其實也不錯。武有兩位義弟,智有他自己,再加上他的人格魅力,以及宗室身份的加成,在中平元年就擁有數百精兵的他,本來應該大有作為才對。

實際上,他確實也立了不少戰功,可是,這些功勞并沒有轉化成實實在在的好處。

名聲,在冀州,劉玄德之名算是小有影響力,運氣好,捧到名士,人家會說一聲:久仰。

官職,劉備做過不少官,但職位最高的,也就是個縣令而已。

實力,開玩笑,一個小小縣城,能養得起二位義弟和他自己,就已經老天保佑了,還談什么養兵,他現在就是個光桿將軍。

這些年,他一直想不通,人家都是越混越好,比如曹操、董卓,自己怎么就越混越差了呢?

見到王羽,并觀摩了對方的行事后,他明白了,差距就在于他自己。

表面上看來,王羽的成功在于他的勇猛,但劉備知道,那是假象。王羽成功的秘訣,在于他很擅長借勢,每次借勢,他都能成功,然后更上層樓。

除了河陰行刺似乎出于偶然之外,孟津勝牛輔,借刀殺韓浩,借公孫瓚之力攻虎牢,王羽都是拿自身的勇武當幌子,借勢破敵。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借勢,借一次是運氣,借兩次就是眼光,三番五次的借,每次都能成功,這就是大智慧!

劉備混的這么不好,就是因為總是借不到勢,或者借錯勢。

剛出道那會兒,他投奔的是恩師盧植,立的功勞不少,結果功勞還沒兌現,盧植就倒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功勞自然是白立了,一切只能重頭再來。

后來大將軍何進上位,跟十常侍起了爭端,劉備再一次把握了機會,搭上了出京募兵的府掾毌丘毅的線,一起去了丹陽,又立了不少功勞。

結果毌丘毅剛回到洛陽,十常侍之亂就爆發了,何進,毌丘毅先后死于大亂,劉備的功勞又打了水漂,只給他換來一個高唐縣令的官職。

再后來,劉備在公孫瓚和劉虞之間做出了選擇,他覺得自己跟公孫瓚的關系更近,結果劉虞在幽州大占上風,把公孫瓚壓得難以立足。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知道差距了。看看王羽,再看看自己,劉備覺得自己這幾十年算是白活了。

朝悟道,夕可死,認識到問題,就比瞎摸索強,劉備倒也沒什么氣餒之心。亂世方見端詳,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不過,對王羽,他比之前更加關注了。

劉備不相信,在現如今這么緊要的關頭上,王羽會拋下所有軍務,跑去幽州軍的軍營,就為了學習騎射之術!

以王羽跟公孫瓚的關系,什么時候學騎射不行啊?非得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而且,公孫瓚為人大方得很,只要王羽開口,別說幾個資深教官,就算借上一兩千騎兵,也不是啥難事,到時候怎么學不行啊?

所以,這里面肯定有說法,王羽肯定有所圖謀!

如果能識破王羽的計謀,把好處搶過來,那就最好;就算不能,也應該盡量的揭穿他,讓他無法達成目標;至不濟,也要從中學到點什么,這才是正確處事觀。

只可惜,觀察了這么久,劉備也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截胡、妨礙什么的都化為泡影。他沒少向公孫瓚暗示,王羽在拉攏軍心,圖謀不軌,可后者就是不在意,他也無可奈何,現在也只能期盼,事情水落石出后,能從中汲取經驗了。

可是,差距就是差距,他明里暗里觀察很久了,就是看不出,王羽的行為到底有什么深意,這一次也不例外。

“有沒有什么秘訣,能最快的達到人馬合一的境界?”

“秘訣?馬術和武術一樣,容不得取巧的,不過,鵬舉將軍要是不嫌棄,俺倒是有個笨法子……”

“哦?”

“辦法倒是很簡單,俺年輕的時候就是這么干的,不過,將軍您是貴人……”

王羽一拍腰間刀鞘,發出‘砰’的一聲大響,曬道:“什么貴不貴的,男兒生逢亂世,想安身立命,除了胯下馬,手中槍,還有什么靠得住?各位肯傾囊相授,就是沒把王羽當外人,如果說什么貴人不貴人的,老吳,你信不信我轉身就走?”

“說的好!就是這個理兒,鵬舉將軍果然是痛快人,好漢子!”

“老吳,你那點心思就別藏著掖著的了,痛快點說了,俺也有秘訣要跟鵬舉將軍講呢!”

白馬義從都是豪爽的軍漢,王羽的態度正對了他們的胃口,雙方早就打成了一片,劉備眼前的見聞,只是眾多對話中的縮影罷了。

不過,這招他是學不來的,也只能看著王羽發揮,贏得騎兵們的擁戴了。

“馬是有靈性的,想人馬合一,先得消除馬的戒心,讓它把你當成同伴。親手伺候戰馬,和它朝夕相處,效果要再好,就得和馬一起睡!”

“哈哈,老吳,你真是的,這招也算秘訣?誰還不知道啊,咱們軍中,有幾個沒這么干的?”

“誰說的,俺不說,鵬舉將軍就不知道,不信你們問他。”

“嗯,老吳說的這個,我確實不知道,今天回營就去試試,多謝吳大哥了。”王羽的目的,當然是尋訪趙云。

挖墻角這種事,當然不能做的太直白,要是擺明車馬的對公孫瓚說:我對你屬下一個叫趙云的人感興趣,請伯珪兄幫忙找一下,然后在割愛讓給我吧。

那公孫瓚再豪爽,也是要翻臉的。就算不翻臉,多半也會對這個叫趙云的很有興趣。畢竟王羽名聲在外,一舉一動都是會引人關注的。

歷史的大勢或許很難改變,但王羽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文字或者數據。自己隨便做點什么,都可能會對身邊的人造成影響,不慎重可不行。

借著在軍營請教馬術武藝做掩護,先跟白馬義從們混熟了,然后暗中尋訪才是王道。這些騎術方面的秘訣要領,都是意外之喜,王羽事先也沒想到。

他本以為公孫瓚教的已經很全面了,但實際上,有些技巧,公孫瓚即便知道,也不會說。比如跟馬一起睡的那招,公孫瓚應該是知道的,但他肯定要自重身份,普通士卒就沒那么多顧忌了。

“鵬舉將軍,俺也有話要說,你上次不是問槍術高手的事嗎?俺知道。”熟了之后,眾兵的話也都是知無不言,說話的方式不怎么講究,但蘊含的信息卻很多,這正是王羽要的,不經意說出來的東西,就是線索。

“河間郡有四大高手,其中三個是用槍的,在韓冀州帳下效力的張儁乂,還有袁渤海帳下的驍將文丑、高覽,還有……”

王羽耐心聽那人講了一大通,說了不少成名的高手,不過就是沒有他想要的那個。其實,這時代,成名的人,多半都早有了官職,或者是有了官職,之后才出了名。

王羽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他的名聲恐怕比呂布還要大了,但真正打起來,兩個王羽恐怕也打不贏呂布,但誰讓他的事跡比呂布多呢?

理論上來講,他現在就是比呂布強,他倆都沒處說理去。

“老趙,你說了這么多,怎么都是冀州的?咱們幽州軍這么強,就沒幾個用槍高手?”王羽用上了激將的技巧。

“這個……”說話那個騎兵砸吧砸吧嘴,很遺憾的嘆道:“真沒有。”

一句話出口,他馬上感覺到了同袍們憤怒的目光,白馬義從的心氣高得很,哪肯如此示弱?老趙急忙改口補救道:“咱們幽州軍不是沒高手,就是高手都不用槍,騎兵沖陣的時候,馬槊、長矛都比長槍更好用!”

“是啊,鵬舉將軍,你在亂軍中沖殺的時候,不是也覺得長槍不順手么,所以,你把長槍掄圓了砸人,以在下之見,將軍的武藝,更適合用槊,而不是用槍。”眾人紛紛附和道。

“嗯,嗯?”眾人七嘴八舌的,搞得王羽有點愣神,他對冷兵器沒了解,哪里知道槍、矛還有區別,還有槊?這玩意不是隋唐時才應用得多嗎?

眾騎兵見他不懂,更來勁了,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要給王羽徹底普及一下相關的知識。

劉備見不是個事兒,連忙就要上去叫人。

觀察王羽,是他的個人問題,跑腿打雜,才是本職工作。軍情緊急,因私廢公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他剛抬腿,卻有人搶先一步,擠入人群,在王羽身邊一陣低語。

說不幾句,王羽眉宇便是一皺,雖然沒說話,但只有一股凌厲氣勢散發出來,不怒自威。

眾騎兵都是愕然收聲,一起混跡久了,他們幾乎都忘了,這位少年將軍可不是普通角色,而是真正的傳說中的人物。雖然不知是什么人惹得他發了怒,但那人肯定要倒霉了。

“玄德公也在啊,正好和本將一起去見伯珪兄,本將有要事與他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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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禍端起蕭墻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竟然使得將軍急切若此,連此間的要事都拋下了。”
被王羽扯住就走,劉備的腳步有些踉蹌,但神情舉止卻依然從容,甚至還有余暇在言語中稍作試探。他覺得,王羽現在的行為也很異常。

劉備尚未表明來意,而兩人表面上的交情還湊合,但暗地里卻已經交鋒數次。劉備一直沒占到上風,而且沖突也未表面化,但劉備相信,對手心里應該有數。

平時交情泛泛,此時故作熱絡,這里面沒點問題才怪呢!

“此間哪里有什么要事?不過學習騎術,請教經驗罷了,眼下軍國之事,方是當務之急啊!”王羽的回答還是那么密不透風,合情合理,讓劉備一點破綻都找不到。

“看將軍的屬下神情惶急,是軍情有變?”劉備原本也只想著,是不是能趁王羽急怒之時,趁虛而入,本來也沒報多大希望,試探既已失敗,他又問起正事來。

“算是吧。”王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反問道:“玄德公來尋王羽,是否伯珪兄也收到消息了?”

“正是。”劉備心中暗恨。

王羽對待其他人都很直率,只有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喜歡繞來繞去的。按說這種對話方式,自己應該更擅長,奈何對方的身份地位高自己太多,自己縱有些本領,也施展不出,實是郁悶難當。

“玄德公既無心多說,我等還是速速去見伯珪兄吧,軍情如火,千萬耽誤不得。”

王羽的確不擅長拐彎抹角,不過,所謂近朱者赤,他一天沒事就和賈詡這樣的心理大師斗嘴,多少練出了點本事,尤其擅長以身份壓人,無往而不利。

“……喏。”面對王羽隨手扣過來的大帽子,劉備半晌無語,最后只能暗自苦笑,這次試探,又是以失敗而告終了。

不過,對方也高興不了多久,因為他即將面對的,是一群身份地位更高的人,稍有差池,就會身敗名裂,把先前贏的東西,全都輸光!

擺脫了劉備的糾纏試探,王羽一點興奮勁都沒有,他對口舌之爭本就不感興趣,要不是劉備身份特殊,他都懶得跟對方廢話。敢啰嗦?老子手下可是有大能在的,禰衡雖然還沒改口稱自己為主公,但儼然已經以幕僚自居了。

對劉備,王羽是以防范為主,別的不用擔心,關鍵是趙云不能讓對方搶了先。

至少在表面上,劉備行事的作風,是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君子之風的,而且他還有個宗室的身份,也是滿口的仁義道德……盡管王羽的名聲已經遠在對方之上,但在趙云問題上,王羽依然沒有必勝的把握。

人心,本來就是世上最難測算的事物。誰知道歷史的慣性會不會發揮作用,讓這倆人一見如故呢?

要知道,劉備有識人之明,卻未必會用人。

看過白馬義從的戰法后,王羽已經明白,歷史上的趙云,為何在投效劉備之后,只能一直擔當近衛保鏢,很少出來獨擋一面了。

趙云精擅騎射,在劉備手下,他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

劉備前半生基本都在寄人籬下,與逃亡流竄中渡過,哪里養得起騎兵?等他發達了,地盤卻是荊襄、西蜀這種地方,山地河流很多,平地相對較少,根本沒有騎兵發揮的余地。

所以,趙云當了大半輩子保鏢,臨到老來,蜀漢故將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才在孔明的第一次北伐中,撈到了個先鋒的位置。

英雄無用武之地,王羽對此有過切身之痛,就算不考慮他自己的訴求,又焉能讓劉備得逞,埋沒英雄?

當然不!

要不是劉備和關張食同桌、寢同帳,出入皆同行,王羽都有心暗中把他給作了,徹底消除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的威脅。

當然,現在劉備離成氣候,形成威脅還遠得很,犯不上因小失大,只要不讓他識破自己的意圖,搶不到先手就足夠了。

眼下最緊要的,是回師酸棗!

“借兵?回酸棗?”進了中軍帥府,王羽劈頭就是這么一句,把公孫瓚給搞糊涂了。

“鵬舉,你現在回去,難道是要……你可要三思啊!奪人或許不難,你擺出強硬姿態,袁本初未必敢撕破臉動手,但這樣一來,他肯定會把挑起內訌的名聲推在你身上。那些名士,最擅長的,就是這個,某在幽州,就沒少吃虧。”

公孫瓚感慨萬千,王羽能聽得出來,對方這話也是發自肺腑。

“是啊,鵬舉,此事最好還是從長計議,公節與袁本初交情甚篤,多少也要看些情面。袁本初是個好顏面的,實在不行,送二十萬斛糧食予他,再尋人居中轉圜一二,將事情揭過去也就是了。你若是帶兵去討說法,事情恐怕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陶謙依然老樣子,擺出了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

袁術對陶謙的態度很不滿意,對送還糧食的提議更是不甘心,但他也只是哼哼了兩聲,并沒象往常一樣,暴跳如雷的反駁喝罵。

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他不忍耐。

王羽見狀,心中也是暗嘆一聲,人算不如天算,饒是自己布置周密,終究還是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可誰又能想得到,董卓和袁紹配合的如此默契,形勢一下就急轉直下了呢?

連袁術都啞火了,足見形勢之惡劣。

讓王羽無奈的是,這還不是他考慮不周全的問題。

按照先前的布置,老爹身邊,留下了足夠的兵力護衛。虎牢大捷之后,自己更是第一時間就遣人回報,通知老爹前來匯合。

這個計劃算不上萬全之策,可在當時的情況下,已經是最佳選擇了。

更穩妥的,就是出兵時就將老爹、蔡伯父父女都帶在身邊。這樣倒是能消除來自背后的暗算,但兵兇戰危,出戰之前,王羽可沒有十足的勝算。

他對公孫瓚等人的了解,都是從小說中得來,未必就準,何況公孫瓚在小說里本也沒多少戲份,性格什么的,根本就形不成明確的概念。

萬一施恩借勢的計劃失敗,聯軍關前慘敗,老爹、妹子都在軍中,那王羽就真的要學趙云,保護一群沒戰斗力的人,在亂軍之中殺出條血路了。

早知道,就應該提前打聽一下自家的親戚才對。王羽有些懊惱,他確實想不到,自家在洛陽居然還有親戚!老爹明明就是個龍套啊!怎么涉及的關系這么復雜呢?

和蔡邕是好友,是何進的心腹,跟袁紹、鮑信等人是同僚,現在,又冒出來了個官任執金吾的妹夫——胡母班!而且,此人還被董卓當做議和的使者,派去了酸棗大營!

胡母班的意外出使,直接打亂了王羽的計劃。

接到王羽的捷報后,王匡第一時間就動了身。接下來就是攻打洛陽的戰役,對老人來說,此戰意義非凡,就算不能親自上陣,能旁觀也足慰平生了。

畢竟領軍的人,是自己的兒子,父子同心,勤王救國,根本沒必要執著于領軍不領軍的問題。

到這里,王羽的計劃一切順利,他的信使比返程的袁紹到得更早,王匡這邊也沒耽擱。等到袁紹回營的時候,王匡一行已經在半路上了。

如果酸棗的兵馬都是袁紹轄下的,可能還存在風險,他可以當機立斷,率軍追擊。可聯軍就是聯軍,即便是盟主,也不可能令行禁止。

何況,王匡是去虎牢關助戰的,袁紹也沒法明目張膽的追殺,否則消息傳出去,他的名聲就全完了。

袁紹跟王羽的矛盾,根本沒有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河內的錢糧,袁紹原本打算獨吞,作為底牌,為日后做準備的。這種理由,怎么說得出口?聯軍現在正乏糧,他這個盟主卻私下里搞小動作,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啊!

即便袁紹真的氣昏了頭,不顧一切的展開追殺,王羽也不擔心。

護衛王匡的是泰山兵,加上投奔而來的郡兵,都是精銳,忠心耿耿,又有于禁帶隊。就算追兵數倍于己方,以于禁的本領,堅守一陣子肯定沒問題。

酸棗距離滎陽,路途不過百里,于禁都不用派信使求援,只要點起狼煙,沿途接應的哨探就看到了。到時候,王羽只要拉上公孫瓚馳援便是,在平原地帶,袁紹的兵馬拿什么和白馬義從抗衡?

可是,就在王匡啟程的時候,洛陽的求和使者到了,正副使一共五人,其中就包括了胡母班。結果,王匡又回去了。

于禁知道王羽的顧慮,有心勸阻,可王匡的脾氣也很執拗,于禁不是賈詡,口才本非他所長,又哪里勸得動?

他雖然已經是泰山兵的統領,但王匡畢竟是家主,想用強也不可能。無奈之下,于禁也只能加強護衛,同時給王羽送信了。

后來的發生的事,就是酸棗信使帶來的消息了。

袁紹回營,聽聞有使者到,連見都沒見,看過名單之后,就下令將五人拿下囚禁,并力主盡殺之,他放出話來,誰反對,誰的立場就不堅定!

除了胡母班,其余四人分別是: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環。都是朝中大臣,和諸侯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袁紹的命令一下,眾諸侯當即一片嘩然,

然而,袁紹也有充分的理由。

因為他出任盟主,袁家在洛陽的數百口,已經被董卓殺了個干凈。正邪不兩立,這五人擔任的是大漢朝的官職,拿的是漢廷的俸祿,卻為國賊奔走效勞,當然要殺。

有人贊同,有人反對,都有理由,各有立場,于是,兩邊各執一詞,鬧得不可開交。

王匡掛念妹夫安危,當然沒法置身事外,實際上,他是反方中,最堅定的那個。

袁紹要的就是王匡出頭,他正好借故發作,趁機連王匡一起拿下,扣個人質在手里,他就可以慢慢收拾王羽了。

不過,現在正反雙方還沒分出高下,王匡身邊的護衛也很嚴密,袁紹一時還下不得手。

但形勢已經相當危急了,由不得王羽不急。

現在還不要緊,可是,一旦洛陽的消息傳到酸棗,均勢恐怕立刻就會被打破,回師是必行之策!

王羽派往洛陽的斥候回報,董卓已經放出了風聲,要撤出洛陽,退往雍州!

沒人比王羽更清楚,一旦董卓這個大目標消失,關東諸侯們會做出什么事來,董卓撤退,就是內訌的信號!

王羽打定了主意要回師,上述的理由能說的,都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袁紹公報私仇,置國家大事于不顧,執意為難王羽。我若妥協,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反而會變本加厲。若父親被當做人質,羽忠孝難兩全,到時候又如何面對諸位?”

公孫瓚拂衣起身,昂然道:“鵬舉言之有理,男兒立于天地間,行事原不該瞻前顧后,只消勇往直前,總能破荊斬棘,殺出條路來!也好,某便與你一同走一遭!”

“某也與你同去,若非那個妾生子只顧自己出風頭,叔父一家,原本也不至如此!”有了公孫瓚帶頭,袁術也恢復了幾分精神,他咬牙切齒道:“某倒是要當面問問他,他莫非要把所有人都害死,只剩他一個,這才稱心如意嗎?”

“那就有勞二位兄長了。”王羽也不客套,當即向二人一拱手,然后向陶謙點點頭,“虎牢關就有勞陶公費心了。”

“老夫自當精心守護,只是……唉。”陶謙還想勸說幾句,可能說的都被王羽說完了,他哪里還說得出有力的言辭?最后,也只能長嘆一聲,目送幾個盟友出門遠去了。

國事艱難至此,好容易有了點曙光,卻又禍起蕭墻,這大漢朝當真沒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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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聯營劍弩張

自從聯軍匯聚酸棗以來,酸棗城內,便呈現出了一片蕭索景象。
對百姓來說,兵災,是世間最可怕的災難,沒有之一!

絕大多數人都出城避難去了,只有那些實在無處可去的貧民,以及少數大戶人家,才留在了城中。前者是無可奈何,只能盼望奇跡的出現;后者則是心里有底,無論世道怎么變化,他們都可以安然無恙,因為他們有財有勢有人脈!

不過,近幾天來,大戶們也開始心神不定了。原因很簡單,比他們更有權勢人脈的五位大臣,正面臨滅頂之災,士人的身份,已經不再是免死鐵券了。

如果說操刀的是董卓那種粗鄙武夫,還好理解,但這一次,要殺人的,卻是同為士人的眾名士們,酸棗城內的豪強,一時也是人人自危,大有兔死狐悲之意。

其實,消息原本傳的沒這么快,但縣衙大牢里,不絕于耳的罵聲,已經說明了一切。消息早就已經傳播了全城,甚至擴散到了整個陳留國。

“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表面銜奉王命,不敢玷辱。實則不過嫉妒董卓,意圖效仿罷了,都是一丘之貉,如今更是擅囚國家大臣,意圖謀害,此等之人,還敢談什么王佐大義?”

罵的最兇的,就是胡母班。盡管這次出使,并不是以他為主,但他卻是最激憤的一個。

當年他和張邈等人并稱八廚,就是因為他們仗義疏財,在黨錮之禍中,靠著義憤和錢財,救過不少士人,人緣極好,他自己也深以為傲。

誰想到,以朝廷的名義出使,卻落得這般田地,他既羞且怒,正是氣不打一處來。

被罵的狗血淋頭,但王匡依然苦口婆心的勸著:“季友,你稍安勿躁,渤海只是傷心與家人慘死,一時激憤罷了,匡和諸君會努力勸說他的,你就不要火上添油了。”

“激憤?董卓入朝,好歹還是奉了故大將軍的命令,卻不知袁本初奉的又是誰的命?三公?笑話,三公好端端就在洛陽,何時何地,將命令傳達于何人?又是何時,方才到了袁本初手里?”

名士暴走起來,狂勁都差不多,胡母班的言辭倒是沒有禰衡那么刻薄,但也很有點不分敵我的意思。

“袁本初無端生事,咎由自取,害了袁公一家。公節你呢?你又是奉了誰的命令,先在河內橫征暴斂,暴虐害民更盛董卓,然后又屯兵渡口,劍指洛陽?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行為形同叛逆嗎?洛陽軍民一夕三驚,皆因你而起嗎?”

他越罵越激動,最后站起身,指著王匡的鼻子喝道:“尤為可恥的是,你遣子行兇,卻又處事不周,只傷了董卓一耳,未曾斬草除根,如今董卓兇焰更盛,朝野荼毒,都因你父子而起!你還有臉來勸我?還不速去,免再遭辱,傷了兩家親緣!”

王匡勸不動妹夫,只能嘆口氣,訕訕而退,身后,胡母班猶自叫罵不絕。

一出門,于禁就迎了上來。

“主公,您還是不要再來了,尊使心志甚堅,遠非言辭所能動,反而您輕車簡從而出,容易給人留下可趁之機。”

王匡搖搖頭,“本初只是一時傷心,怒生惡言,并不是真的要對我怎樣,不過,季友就……”說著,他又是一聲長嘆。

于禁沉聲道:“主公放心,公子已經得信,說不定已經在回營的路上了,有公子在,一切難題都當迎刃而解。”

“什么?鵬舉要回來?”

王匡臉色劇變,頓足道:“他回來做什么?以他的脾氣,回來只會添亂啊!而且,他回來了,虎牢關怎么辦?進兵洛陽之事又當如何?因私情而廢國事,這又豈是臣子所為?”

“……”于禁不能答。

按照王羽事先的布置,和他一貫的風格,這次回來,八成是要大鬧一場,說不定還要搶人什么的,所以,于禁已經做好了翻臉動手的準備。

不過,搶人容易,善后就麻煩了。

王匡的擔憂,于禁是明白的,但他沒多做考慮,那不屬于他的職責范圍。按照主公的交代,他只要練好兵,做好保衛工作就可以了,大局戰略什么的,只要信任主公,奉行不悖即可。

王匡也沒指望得到答復,相處這些天,他已經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屬下很熟悉了。

正如王羽所說,此人性格嚴謹,做事井井有條,表面上的確不出彩。可是,但凡懂些兵法之人,看過于禁練兵的成效,以及布置的營盤和警戒線,就會知道,什么叫做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對此,王匡也只有驚嘆感慨的份兒了。

他聽管家王朗說過,王羽當日挑人的時候,就是在人群里隨意走了一圈,然后隨手點出一人,問了個名字,結果就挑出來這么一位堪稱名將之人。

是運氣?還是眼光?只有變得高深莫測的兒子自己才知道,老王匡無暇深思。

實際上,若不是胡母班之事牽涉太多,后果太嚴重,他原本不打算再插手家事,尤其是軍務。兒子做的很好,只要交給他就可以了。

可胡母班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恐怕……唉!老王匡再次嘆了口氣,舉目希望,只見殘陽如血,天空陰霾,他的心情越發的沉重了。

因為心情太過沉重,所以他并沒有留意到,于禁臉上不動聲色,但手卻一直按在刀柄上!從手背上的浮現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握得相當用力!

這是一個信號,接到信號的泰山兵,都打起了全副精神,手中的強弩上,雖然還沒放上箭矢,但弓弦卻早已張緊,隨時可以進入戰斗狀態!

劍拔弩張!

于禁的嚴陣以待,并非無的放矢。

路邊的一處院落中,正擠滿了人。

一眼望去,盡是形容彪悍的甲兵,逢紀混在其中,顯得分外瘦削。此刻,逢紀也是手握劍柄,滿臉急切,一副恨不得破門而出,大開殺戒的樣子。

“怎么樣?有沒有機會?”

他問詢的對象,是個軍將,后者站在墻角,借著屋檐的掩護,窺看著外面的動靜。他半晌沒出聲,直到外面的腳步聲漸遠,他這才轉過身來,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不行?”逢紀很不滿的說道:“高將軍,主公可是吩咐了,不要怕事情鬧大,只要能拿下王匡,就算付出一定代價也在所不惜。”

“元圖先生,非是末將怯戰,不遵從主公的命令,實在是敵人戒備森嚴,無隙可乘。”

那武將微一皺眉,不過還是耐心解釋道:“酸棗城的城防,畢竟控制在張邈等人手上,末將的兵雖多些,但面對嚴陣以待的敵人,卻也無法搶在張邈干涉之前,速戰速決。何況,敵將雖是無名之人,但觀其軍容可知,他治軍的本領卻非同一般,倉促出戰,或許反為所敗亦未可知。”

說著,他一拱手:“元圖先生,若是你一力承擔后果,那末將便遂先生所愿,這就追擊王匡如何?”

早在輔佐袁紹前,逢紀就已經是南陽有數的名士了,脾氣大得很,哪里受得了一個武將的頂撞,哪怕對方說的在理也一樣。

“哼!”他怒瞪了那武將一眼,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了。

“高大哥……”周圍士卒都有些擔憂的看著主將,他們不知道那位元圖先生到底哪里厲害,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名士確實很厲害,否則怎么會得到四世三公的袁家人的看重?

自家主將惹怒了此人,難保對方不報復,行伍出身的武將,哪怕武藝再好,又怎么當得起名士一怒?

“隨他去,我高覽還沒下作到要靠拍馬奉承升官發財的地步!傳令下去,收兵回營。”

“喏!”

“稟報主公,王使君已經從西門離開,跟城外的大隊人馬匯合,渤海兵馬也收兵回營,從東門出去了。”

“呼,還好,總算沒動手……”張邈松開捏著眉頭的手,長長出了口氣,只覺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諸侯們原本就有諸多不和,如冰層下的暗流一般涌動著。虎牢大捷就像是一柄大錘,直接把冰面砸破,將暗流顯露出來;而朝廷的使者,更是如同在烈火上澆油,一下就把聯盟推向了崩潰邊緣。

今天這種劍拔弩張的場景,并不是張邈第一次經歷,但每次都讓他心驚肉跳的。

他現在還能憑借東道主的身份,和相對雄厚的實力,讓沖突雙方有所顧忌。但這種對峙持續的久了,難保不發生意外,一旦打起來了,他一樣無法置身事外,只能選一邊加入,這才是最讓他頭疼的。

從本心來講,他更愿意選擇王匡這一邊,他跟王匡是故交,與胡母班的交情也不淺。雖然王羽的功勞讓他有些眼紅,但也就是眼紅而已,離反目成仇還遠著呢。

對袁紹,他就是純粹的不滿了。

袁紹素有名望,他原本也是很敬重對方的,可是,袁紹打著盟主旗號辦的這些事,實在讓人無法信服。就算要爭功,要火并,也得等打進洛陽之后啊,現在就抽后腿,算是個什么章程?

盡管如此,但他還是不希望真的內訌,這不是哪一方會贏的問題,而是一旦開始內訌,勤王大業就會中途夭折。袁紹等人都不用搞其他小動作,他們只要各回轄地,聯盟就得分崩離析。

韓馥回到冀州,袁紹回到渤海,公孫瓚還敢繼續逗留嗎?

孔伷、劉岱回到豫州、兗州,陶謙能沒有后顧之憂?

河內軍也一樣,上黨太守張楊跟袁紹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王羽再牛,他敢放任張楊在河內盤桓么?

最后,也只有袁術沒什么隱憂了。

可是,袁術倚為干城的孫堅在梁縣被打得全軍覆滅,即便僥幸生還,想重振旗鼓也不知要等到何時了,沒了孫堅,袁術還能有什么作為?

到時候,張邈這一路人馬就是孤軍,要么放棄,要么孤軍深入。所以,有可能的話,他還是想把聯盟維系住。

然而,事與愿違,好容易送走了搞不清狀況的王匡,和心懷叵測的逢紀,壞消息卻依然不放過張邈。

“報……主公,洛陽有信,董卓在朝會上提出了遷都之議,太尉黃琬、司徒楊彪力阻而不得,如今洛陽已經一片大亂,百姓紛紛外逃!”

“什么?”張邈大驚,這個消息來得真是太不是時候了,簡直就是重重推了聯軍一把啊!

“報……主公,袁渤海升帳,召各路諸侯前往議事!”

“……”張邈遍體生寒,袁紹此舉,分明是要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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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拔劍即生死

“諸君,自會盟以來,海內洶洶,義氛高漲,天下義士,無不歡欣鼓舞!如今,董賊已然喪膽,意圖西逃,這是聯盟的勝利,是天下義士的勝利,是大漢朝的勝利,是諸君共同努力的結果!這輝煌的成就,必將銘刻青史,流芳百世!”
諸侯大會一開場,盟主袁紹就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聞者無不精神大振。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沒錯。

經歷了近日來的變故,張邈等人不會聽不出袁紹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弱化王羽那幾場勝利,強調聯盟的作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倒也不錯,若不是聯軍四面出擊,分散了西涼軍的兵力,王羽也無法獨力取勝。即便張邈更傾向王匡一些,他同樣也認可袁紹的說法。

袁紹又大肆發表了一通感言之后,開始進入正題。

“董卓若是單純膽寒欲逃,為了免除士卒爭戰之苦,百姓不受兵災,我等不是不能網開一面,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董賊兇頑,他不是自己逃,而是要挾裹朝廷和百姓一起走!妄言要遷都!我等深受國恩,怎能讓賊子如意,社稷慘遭荼毒?”

“不能!”

“請盟主調兵遣將,進兵洛陽,擒殺國賊!”

帳下的反應十分熱烈,張楊、袁遺等人都是大呼小叫,后者更是義憤填膺的請上了戰。

不過,倒也不能說響應的那幾位表演得太過,這話本身就有相當的煽動力。

追擊逃跑的敵人,和圍攻拼死抵抗的敵人,難度當然不能同日而語。前者是打落水狗,不論打沒打到,都能撈個好名聲;后者是打餓狼,狼沒那么容易打死不說,還可能會被反咬一口。怎么選擇,自不用說。

“某以盟主的身份下令,全軍出擊,兵發洛陽!令前軍公孫太守幾位,三日內全軍出關,挺進洛陽,為大軍開路,不得有誤!”

“喏!”

果然來了!張邈與兄弟張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全軍出關西進,和西涼軍拼命,把關隘留給心懷叵測的盟友,讓后者撿便宜?只消公孫瓚等人還有半分神智在,他們就不會這么做。

要知道,西涼軍并沒有徹底失去戰斗力,威風八面的孫堅全軍覆沒就是明證!一旦進兵不利,后路又被堵住,那公孫瓚等人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此外,朝廷中出了幾個敗類,身在朝堂,不以匡扶社稷為念,反而屈于強權,為董賊張目,竟然在討董形勢大好的時候,來營中勸某等退兵!某意已決,出兵之前,斬此數人祭旗,以激勵士氣!”

“且慢!”

袁紹話音未落,王匡已是急急出列,高聲勸阻道:“盟主且聽王匡一言,朝中諸君,實非與董賊同流合污,只是或受逼迫,或以朝廷安泰,生民安居為念,不欲神京遭受兵災罷了。那五位都是天下名士,若就此殺之,恐傷天下士人之心,盟主愛才之名啊!”

“公節此言大謬!”類似的勸言,袁紹這些天不知聽過多少,哪里會放在心上?他嚴詞反駁道:“正因為是名士,所以要格外認清是非善惡才對。若是在涉及國體的大是大非上,為天下表率的士人都含糊其事,天下人會怎么想?”

他抬起雙手,高舉過頂,一臉肅穆的說道:“國家大事與私人名聲情誼,孰輕孰重?我袁失為國為民,已經搭上了數百口人的性命,哪里還會在乎些許身外薄名?”

袁紹能以庶子的身份,在名望上壓過袁術這個嫡子,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的儀容風度。這個時代,以貌取人的風氣很重,禰衡之所以一直不受人待見,性格和他那張臭嘴固是重要因素,但長得丑這個缺陷,也是不可忽略的。

袁紹的口才也不錯,配合以莊重的神情,這一番大義凜然的發言,直接將王匡駁得啞口無言。

張邈等有心打圓場的,同樣打了退堂鼓。

袁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勸的話,很容易把公事變成私仇。王匡有親戚在,不得不出頭,但其他人和那幾位都只是有交情而已,犯不上強出頭。

如果殺了那幾個名士,就能維持住聯盟的團結,那么,這點代價也是值得的。

打圓場的退縮了,王匡勢單力孤,又顯得理屈詞窮,袁紹的氣勢大漲。

用不著他示意,張楊等人已經開始推波助瀾了。

“《左傳》有云: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公節,你一生忠君為國,向來一往無前,怎么涉及到私情,就做此婦人之態?”

孔伷跟袁紹交情普通,不過,說風涼話什么的,他一向樂而為之。王匡生了個好兒子,他早就嫉妒得兩眼發紅了,有落井下石的機會,他豈能輕易放過?

“不如這樣,公節本就是天下忠臣義士的表率,不如就由公節親自行刑,大義滅親,以全氣節,為天下人留下一段佳話如何?”

“此議甚善。胡季友此番出使,攜二子而來,公節為國事而斬其父,為親情而生其子,正是忠義兩全之法。”

“大義面前,容不得含糊遲疑,王使君,你可要想清楚啊!”

袁紹黨羽眾多,在加上孔伷等推波助瀾的,聲勢高漲,一下就把王匡給逼到了死角上。

老王匡渾身顫抖,神情凄惶,他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殺不殺妹夫,應該只是件小事,怎么可能牽扯到忠誠問題?

自己父子一直以來的努力和奮戰,卻無人提及,那幾場大勝又算是什么?與忠誠無關?

如果是這樣,那組成這個聯盟又是為了什么呢?自己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又算是什么?

還有,自己和在場諸人的交情,又如何呢?

王匡老淚縱橫,萬念俱灰,“本初,念在你我相交一場的情分上……”

“大義面前,豈容私人情誼?來人,將罪臣退出營外,皆斬之!”袁紹疾聲厲色,全然不為所動:“另外,王使君累了,去幾個人,帶他下去休息。”

“喏!”兩邊自有袁紹的甲士應命。

大事成矣!

一時間,袁紹也是志得意滿,殺了胡母班等人,可以立威,還可以警告王羽;眼下無人能與他抗衡,正好借機扣下王匡,作為人質。

有了這一急一緩的兩手,不愁王羽不乖乖聽命,此子勇猛善戰,正好拿來做先驅,就算不能盡破西涼兵馬,也能極大的消耗西涼軍的實力。到時候,自己再趁虛而入,還愁大事不成嗎?

若不是場合不對,城府也夠深,袁紹幾乎要得意的大笑出聲了。

帳下眾人則是神情各異。

王匡摟著兩個外甥大哭,幾個甲士圍在他身邊,另一群甲士則是隱隱圍住了王匡的護衛。

于禁苦勸王匡不要參會而不果,干脆留在了營中。他擅長的不是武藝,跟來也意義不大,反倒是掌控住兵權,就有反擊的機會。

見過剛才的一幕,胡母班對王匡也沒了怨懟,望著抱頭痛哭的三人,他只是搖頭嘆息。

其他各路諸侯,或是目露悲憫之色;或是別過頭去,不忍再睹;或是面帶冷笑;也有不少人一臉木然,就是沒人打算為王匡出頭。

再這么下去,討董的功勞,就要被王羽占盡了,大家豈不是白跑一趟?他父子既然不識進退,借袁本初之手,煞煞他們的銳氣也好。

反正董卓已經準備逃跑了,勤王大功,已是觸手可及,瓜分戰果,分配功勞才是主題。

“王使君,這就請吧。”為首的甲士不耐煩的催促著王匡。

元圖先生事先交代過,泰山兵的統領不是個普通角色,須防夜長夢多。

所謂同行相輕,使臣中為首的韓融,也是潁川人,名望素在孔伷之上,他早就懷恨在心了。此刻,看到那幾位階下囚的狼狽相,孔伷也是冷笑有聲:“既然從了賊,就要有身死的覺悟,自古正邪……”

一句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帳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開始是有人叱喝怒吼;隨即,兵器碰撞聲和慘叫聲大作;不等眾諸侯怒喝出聲,令人去外面查看,亂戰的聲音已經接近了中軍帳!

光是聽聲音,眾人就已經可以想象出外間的情景了,有人闖營!而且攻勢極猛,極為堅決,可以用勢若破竹來形容。

結合當下的局勢,再稍加聯想,闖營者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來人……”袁紹臉色驟變,駭然起身。

“轟!”結果他的手剛抬起,帳門處就傳來一聲巨響。

“嘩啦啦……”袁紹定睛急看時,卻見一名甲士撞破帳門,正在地上翻滾,甲葉與地面摩擦,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噪音,顯然,他是被人丟進來的。

待到人肉沙包終于停止滾動,袁紹才看清對方面容,一見之下,他也是驚怒交集,這個生死不知的甲士,正是他的親衛統領蘇由!

“何人膽敢……”

“是誰……”袁紹的質問還沒說完,就被帳門外傳來的一聲怒喝給打斷了。

那個聲音相當年輕,但卻沒人敢忽略其中蘊含的怒意,那不是用一句少年人行事魯莽,就能詮釋得了的……

匹夫之怒,尚血濺五步;霸者一怒,非流血千里,不能消也!

“撕拉,撕拉!”一刀一矛,穿破了軍帳,一左一右向兩邊一扯,把帳門徹底撕爛。

“崩!崩!崩!”隨即,松弦聲急響,破風聲大起,強勁的弩矢,準確的指向了圍在王匡身邊的幾名甲士!

“啊!”慘叫連聲,血光飛濺!

“是誰,要囚我父親?殺我姑丈?”

怒吼聲隆隆,一個英武少年昂然入帳,雄姿英發,顧盼之間,霸氣四溢。

“王羽在此,誰敢放肆,不妨拔劍一戰,分出個生死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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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亮劍誰爭鋒

從闖營奪門,到擲人破帳,再到架弩殺人,王羽現身,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數息時間之內。但就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王羽已經徹底展示出了決心和魄力,將一眾諸侯震得目眩神馳,久久不能自已。
如今,亂世的征兆已經很明顯了,但名士們還沒完全適應過來,他們更熟悉的,還是過去的那套東西:武力只是籌碼,權謀才是根本。

從權謀方面考慮,袁紹的計策是很完美的。

進可攻。

袁紹占了大義的名分,王匡只能不斷讓步,最后被壓迫到死角上,把先前贏的東西,全都輸回去。

退可守。

大義不僅僅是個名分,而且還有實質上的威脅。王家父子一旦采取強硬的措施,很容易就會將已經岌岌可危的聯盟,徹底推向瓦解。這樣重大的責任,是王家父子萬萬承擔不起的。

所以,洛陽的消息一傳過來,袁紹就下定了決心,他認為,只要排除了張邈等中立派的干擾,他就吃定王家父子了。

事實上,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在他的謀略面前,王匡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只有痛哭流涕的份。而王羽還遠在虎牢關,就算真的回來,多少也要有所顧忌,到時候還不是任他拿捏?

誰想到,王羽真的回來了,而且采取行動之果斷,下手之狠辣,遠在袁紹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情況之上——他竟然連話都不說,一見面就下死手,而且還放出了拔劍生死的豪言!

王羽這一亮劍,直接把雙方逼到了決裂邊緣,退無可退!

袁紹若是讓步,盟主的威嚴就徹底沒了,世人說起此事之時,會把他形容成只敢在背后搞陰謀詭計,一到見真章的時候,就退縮的卑鄙小人,沒有膽魄,更加談不上器量。

所以,袁紹斷然不能讓步。

而王羽闖營殺人,當眾亮劍,同樣沒打算給自己留退路。

眾人受驚于王羽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同時,心中無不凜然:今天這場是誓師大會?不,這分明是鴻門宴啊!

誰能笑到最后?

是老謀深算的豪門名士技高一籌?

還是霸氣外露的將門虎子以力破巧?

諸侯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開,將中間的寬闊地帶,留給了對峙的雙方。

“保護主公!”

名士們不擅長應付這種血腥酷烈的場面,但袁紹手下的甲士卻沒受多大影響。他們只是在最初的時候,驚愕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清醒,紛紛搶前,在袁紹身前列成了一道人墻。

刀劍出鞘,鐵甲鏗鏘!

中軍帳內,殺氣騰騰!

帳外,遠近之間,也是人聲鼎沸,顯然是諸侯們的軍隊都被驚動了,正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身前有了保護,外援也源源而來,袁紹暗中松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王羽控制了大營周邊,那樣的話,就真的麻煩了。

眾諸侯的身份固然尊貴,正常情況下,沒人敢對他們怎么樣,但王羽行事,顯然不怎么合常理。拿通常的慣例規矩往他身上套,肯定是要碰壁的。

“大膽!”

膽氣一壯,袁紹的盟主氣度也恢復了,他指著王羽喝罵道:“王羽,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豈容你這豎子放肆?若是識相,就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將與在場諸君,念你年少無知,尚可從輕發落,若是不然……”

“放肆?”

王羽眼中精光一閃,揚聲斷喝:“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廝殺,饑餐虜肉,渴飲冰雪,袁將軍您在何處?在酸棗高座置酒,大會親朋!將士們在虎牢關下血戰,袁將軍在十里之外冷眼旁觀!將士用命,攻克雄關,袁將軍卻回頭就走!”

“原本羽還以為,軍情緊急,良機難逢,袁將軍回營是為了調兵遣將,攻打洛陽,誰想到將軍回營,卻是太阿倒持,暗算自己人來了!呵呵,王羽不才,倒要在這里問上一句,諸君會盟討董,到底所為何事?到底是誰辜負了天下人的期望,因私廢公,肆意妄為!”

王羽的嗓門本來就不小,中氣又足,一通怒吼,擲地有聲,連帳外鼎沸的人聲都被壓下了不少。

正圍攏過來救援的,不僅僅是袁紹的部隊,而是各家都有,沒有統一的指揮。聽到王羽只是在質問袁紹,自家主公沒危險,眾兵將都放緩了腳步,息了拼命死戰的心思。

當然,王羽身后那十幾張強弩也是很有威懾力的。盡管強弩不多,殺傷有限,但沒有必要,誰也不想第一個上去試其鋒芒。

見軍心似有動搖的跡象,袁紹連忙高聲反駁:“十數萬大軍云集,牽涉何其多也,前哨戰告捷,本將自會與諸君商議如何犒賞;行軍之際,士卒艱苦,自有諸侯為其運輸糧草;軍國大事,大臣名士尚恐思慮不周,豈是你這豎子所能知之?豈是你一黃口孺子所能妄自揣測的?”

“哦?”王羽劍眉一挑,冷笑著反問道:“這么說,袁將軍也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了?”

“……”王羽的用詞古怪,袁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但他心知,王羽的優勢是突襲,拖延時間對自己更有利。

所以,盡管王羽的冷笑似有深意,讓他背生冷汗,但袁紹還是決定和王羽繼續對質:“是又如何?”

“果然是很大的一盤棋呢,深謀遠慮!”

王羽剛闖進來的時候,氣勢如虹,效率也很高,他第一時間殺人奪人,把老爹王匡,還有那幾個朝廷大臣一股腦的保護了起來。

隨后質問袁紹的時候,他也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模樣。但此刻,他似乎覺得勝券在握了,居然不緊不慢的和袁紹斗起了唇舌。

眾人疑惑之余,也不由松了口氣,要是就此大打出手,將會是一場沒有勝負的戰斗。最危險的未必是兩個當事者,袁紹的勢力更大,王羽勇猛無雙,但他們這些池魚就很無辜了。

“當日我父子駐守河陽,窺視敵后,使得董賊惶惶不可終日。結果西涼張濟,竟從平津潛渡,攻我側后!若非陰差陽錯,牛輔未曾配合進兵,我父子早成了冢中枯骨。究其原由,西涼軍狡詐是其一,然則,駐守盟津的韓浩,坐視敵軍潛越才是致命原因!”

“韓浩不過是個別駕,而且還是我父親手提拔的,他為何行此不忠不義之事?他哪來的膽子,目的何在?”

王羽突然提前舊事,眾諸侯都是一愣,繼而眼中都閃過了不屑的神色。韓浩和王匡那點子恩怨,還用說嗎?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就知道。

“韓別駕曾散盡家財,招兵買馬,保護鄉鄰不為盜賊所害,其忠義,我父子素來都是敬佩的,否則也不會委他以重任。所以,對他的墮落,羽倍感痛心之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羽的語氣有些低沉,眾諸侯都是面面相覷,似乎,好像韓浩是被王公子你借刀殺人的吧?你現在貓哭老鼠算是怎么回事?何況,韓浩的事跟現在的話題似乎沒關聯吧?

“當日韓別駕慘敗于盟津,身受重傷,混跡于潰兵中而逃,半路已然不支,垂垂待斃。想是天意使然,羽率兵救援的路上,正遇見了他,雖然羽不懂歧黃之術,但總算知道些急救的土辦法,讓韓別駕留下了遺言。”

“什么?”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韓浩的死訊,其實只是眾人猜測后,得出的結論。那場大敗之后,此人就此失了蹤跡,只能認為他死于亂軍之中了。

結果王羽現在突然宣布,韓浩死前跟他在一起,還留下了遺言什么的,以王羽膽大包天的性格,這豈不意味著……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韓別駕生前雖誤入歧途,但若非那權高望眾之人教唆,他也不會犯下這種過錯!袁紹,你為了籌集錢糧,指使我父搜刮河內豪強,然后為了滅口,又挑撥韓別駕等人,縱敵陷害友軍,意圖霸占河內,擴充實力,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王羽前面一句話說完,袁紹就隱隱覺得不對了,等到王羽突然說什么人之將死,袁紹更是覺得頭皮一炸!他沒想到,王羽竟然突出奇兵,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把矛頭對準了他。

這下麻煩了!

別人一時間可能還回不過味來,但袁紹如何不知道,王羽這是要混淆視線,把半公事半私仇的沖突,徹底轉化成私人矛盾!

早知道,還不如不要等援軍,直接開打呢!袁紹腸子都悔青了,如果剛才直接開打,由于王羽咄咄逼人,他又有盟主的身份,大多數諸侯還是會偏向于他的。

王羽應該是輕兵回返,河內的主力部隊并沒跟回來,人馬并不多,只要擋住他的突襲,形勢就會反轉。

可現在就麻煩了,王羽突然祭出了韓浩這張牌,以陰謀論來詮釋雙方的關系,兩人的沖突就徹底變成了私仇。

除了鐵桿嫡系的幾路諸侯之外,袁紹已經變成了孤軍,實力雖然仍然占優,但已經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萬一王羽再拉過去幾個有力人物,比如張邈之流,強弱之勢還可能逆轉……

不行,不能再跟他東拉西扯了,必須立刻動手!

“荒謬,荒謬!若是天下人都和你一樣,空口白話就來誣陷大臣,那這天下豈不比黃巾賊造反時還亂?誰與我將這豎子拿下,以儆效尤?”

“顏良在此!”

“文丑在此!”

袁紹身后轉出二人,這二人虎背熊腰,極其雄壯,隱在眾甲士之中時,已經頗為乍眼,這一站出來,更是不得了,帳中仿佛多了兩座山一般。

“甚好,速速動手!”袁紹大喜,為了這場有可能的沖突,他特意將這兩大猛將調來,就是為了對付王羽。這二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乃是河北成名的高手,兩個打一個,就不信他們拿不下一個少年。

“喏!”顏良、文丑也不答話,應諾一聲,一左一右的就沖了上去!

“咚咚咚……”腳步聲急響,仿佛戰鼓一般,兩旁諸侯無不動容,只有王羽依然從容,他也不忙著招架反擊,而是不慌不忙的探手入懷,似乎要拿什么東西。

“殺!”看了王羽的做派,顏、文二將也略有遲疑,畢竟對方的名聲太大,讓人不得不顧忌。不過,除了主公的命令,他們跟王羽也算是有私仇的。

王羽提前搬走河內的錢糧,固然是針對袁紹,但同時也擺了這倆人一道,讓他們撲了個空。這倆人都是火爆霹靂的脾氣,早就把王羽恨到了骨子里,哪里肯放過這個良機?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王羽的手終于從懷里拿出來了。讓人驚異的是,他手中不是什么秘密武器,而是一卷竹簡!

刀槍臨體,勁風甚至已經波及到了軍帳邊緣,他竟然全然不理會,不要命了嗎?

當然不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適才割開帳門那一刀一矛,又出現了!

刀矛以不遜于兩大猛將的勢頭,幾乎在同一時間,分別迎上了顏良文丑!

“當!”仿佛遠古的混沌鐘初鳴,一聲轟然大響,幾乎將帳內眾人的耳朵震聾,軍帳內外,無分兵將,盡皆色變!

“關羽在此!”紅臉橫刀的是關羽。

“燕人張翼德在此!”黑臉持矛的是張飛。

隨著關、張的現身,帳內的緊張氣氛,再次達到了巔峰,眾人驚嘆于四將的勇猛,更為王羽的定力而震驚。

但對王羽而言,他的心思完全沒放在諸侯們的反應上面,因為剛剛發生過的,和即將要進行的,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強強對撞!

關、張對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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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威勢凌群雄

趕回酸棗的路上,王羽一直在考慮如何妥善的化解這危機,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硬來最省事。
跟袁紹這種人斗心眼,他真心沒什么把握,除非賈詡肯全力出手,還有點希望。

其實,袁紹那邊的智囊也不少,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在別人的主場,先機也已經被占了,情報也少……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賈詡出手,同樣難以穩操勝券。

還是硬來最穩妥,也最符合自己的風格。

硬來不代表無謀,事實上,硬來可以直指問題的核心,不管怎么樣,先把人質救出來,其他事沒那么緊急了。

名聲什么的無所謂,現在可是亂世,只要拳頭夠硬,名聲夠大就行了,忠君、仁義、顧全大局之類的并不是很重要。有,就是賺到的;沒有,也沒什么損失。

于是,王羽策劃了這場闖營行動,為此還特意帶來了兩大打手。

不過,就算是王羽這個策劃者,也未曾想到,竟然在這里撞上了顏良、文丑,這說明袁紹也是有備而來,不是隨隨便便策劃了個陰謀就完事了的。

現在的問題是……關羽、張飛的武力值,和顏良、文丑比起來,誰高誰低?

后世的三國迷對此有過很多爭論,最終也沒有一個定論。

從戰績上來看,關張對上顏文,勝利完全就沒有懸念,因為關羽最出名的事跡就是斬顏良,殺文丑了。

不過,從實際情況考慮,關羽斬殺顏文時,都有一些特殊的因素,諸如突襲、沒防備、兵敗心怯等等。王羽不是考據黨,那些理由他也記不全,也不在乎,反正誰強誰弱,打過一場,就都知道了。

用這種模式考慮問題的,不只是王羽,那四大猛人,也都是這么想的。

對過一招,不分上下,雙方都驚訝于對手的強力,同時,也不忿于對手之強,因為他們都沒能達到出招前的目的。

顏、文的目的當然是斬殺王羽,而關、張的目的同樣是斬殺對手,至不濟,也要把對方的兵器崩開。結果,第一招的碰撞,卻是個平分秋色的局面,這叫四大猛人如何甘心?

不分上下?怎么可能?

老子才是最強的!

稍微打量了對手一下,四人不約而同的揮動起兵器,兩兩戰成一團!

關羽對顏良!張飛對文丑!

一場精彩絕倫,也激烈無比的對戰,就這么突如其來的爆發了。

刀風凌厲!

關羽顏良用的都是大刀,在這兩人的神力之下,那刀風直如實質一般!盡管兩人對戰的地點,出于軍帳的門口附近,但是,哪怕是離得最遠的袁紹,依然清晰的感受到,頭臉上的眉眼須發,皆是陣陣生寒!

吼聲如雷!

張飛用的是矛,文丑用的是槍,兩人的兵器不一樣,但卻也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這兩人都喜歡一邊打,一邊吼。

“喝……”

“哈……”

“當!當!當!”

吼聲并上槍矛碰撞聲,仿佛形成了某種韻律,但卻沒人有余暇欣賞,因為對大多數人而言,那是死亡的旋律!

中軍帳是很大,很結實的,但王羽突入的時候,就已經進行過一次破壞了,哪里還經得起這四大猛人的折騰?

刀風過處,布破幔裂,轉眼間便已支離破碎!

槍矛交擊,繩斷柱折,欲藕斷絲連亦不可得!

軍帳很快就變得搖搖欲墜了,再過片刻,仿佛天崩地陷一般,偌大的軍帳,仿佛泄了氣一般,轟然崩塌,激起了一片驚呼聲,和漫天的塵土。

“咳咳……”

對這個結果,帳內的諸侯們樂見其成,君子不立于危巖之下,他們早就想離開軍帳了。只是帳門被王羽堵住了,從帳篷底下鉆出來又太不雅觀,所以只能苦苦忍耐。

現在,雖然飛揚的塵土很惹厭,但他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來,站到遠處,在重重保護之下,繼續看熱鬧了。

袁紹也松了口氣,看見關張,他才想起來,王羽手下確實有兩個強力打手,在虎牢關下,就曾各斬了一名西涼將校。

當時的戰斗進行的很快,禰衡又更加搶眼些,所以,袁紹也沒怎么往心里去。今天這一看,他驚訝的發現,這倆人的武藝,完全不遜色于顏良文丑,那個紅臉的甚至還占了上風!

有了這樣的發現,袁紹不緊張才怪呢!

別忘了,王羽本身也是個勇冠三軍的,這次他顯然是有備而來,還帶了強弩手,萬一要趁機殺上來,想跑都沒處跑。

現在就好了,高覽已經帶兵過來了,雖然沒了高覽的牽制,泰山兵也來了,但陣列而戰,總好過直面王羽的長鋒。

比起諸侯們的狼狽,王羽的身上就干凈多了。

他見機是最早的,眼見軍帳要塌,腰腿一用力,就從帳門跳出來了,纖塵未染,毫發無傷。

沒了帳篷更好,喊話就省事多了。不過,那四位猛人似乎是打出真火了,一定要分出勝負,軍帳都塌了,他們還是不肯停手。

嘛,隨他們去吧。反正也沒什么可擔心的。

兩邊都是猛將,誰也不差誰多少。從目前的戰況上看,關張略占上風,但一時也壓不倒對手,沒有馬,正面對戰,就是純粹硬拼武藝了。

想要分出勝負,就只能大戰三百回合了。

其實王羽看得有些眼熱,他也想跟文丑過過招呢,看過高手的槍術才知道,他自己的槍法確實有點不對頭。

不過,他現在沒那個余暇,他的對手不是顏良文丑這樣的武將,而是袁紹!

王羽將手中的竹簡展開,向眾人展示,揚聲喝道:“要證據?袁紹,你且看看,這是什么?”

“……”袁紹站得很遠,自然看不清是什么東西,他生恐又有什么陷阱,也不敢貿然作答。

“這難道……”張邈站得近些,仗著和老王匡的關系,他倒也不怕王羽暴起傷人,走近幾步端詳了一下,見得簡書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跡暗紅,似乎不是墨,他心中一動,遲疑著問道:“是血書?”

“不錯!”王羽點點頭,將竹簡舉得更高了些。

“這是韓元嗣臨終前寫下的血書!書中詳細的說明了,袁紹是如何借著盟主的權勢,陰謀暗算友軍的!各位都是王羽的長輩,今天王羽就請給位做個見證,讓天下人都知道,是誰因私廢公!是誰不以國家大義為念!是誰,與國賊同流合污!”

此時已經有近萬人圍攏在中軍帳附近,還有更多的人不斷趕過來,又有四大猛人惡斗的兵器交擊聲干擾,按說王羽的話很難讓太多人聽到。

不過,他的中氣很足,又找準了節奏,完全避開了兵器交擊的那一剎那,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反觀袁紹那邊,盡管他一直試圖打斷王羽的話,但卻一直沒能成功。

“嘩!”王羽這話相當誅心,眾人聽罷,都是一片嘩然。

盟友之間的信任度本就有限,王羽說的陰謀論,聽起來也很象是那么回事,現在他又亮出了證據,眾諸侯看向袁紹的眼神都有些狐疑。

背后捅刀子,是防不勝防的!盟主有這么個喜好,誰能不自危?

“胡說八道……”袁紹一句話出口,結果又被兵器交擊聲打斷,他惱羞成怒的喝道:“停手,停手,不要再打了!讓本將把話說完!”

他喊了幾聲,不見效,只能讓身邊的護衛齊聲高喊:“顏將軍,文將軍,主公命你們停手!”

喊了幾遍,顏、文二人卻依然充耳不聞,反倒是關羽先收了刀,他占了上風,想停就能停,顏良可沒這么從容,他得防著關羽趁勢追殺。

關羽一拂長髯,傲然道:“你這廝武藝倒是不錯,只可惜跟錯了人,可惜了,他日陣上相遇,某就不會再容情了。”

“哼!”顏良冷哼一聲:“你的武藝也不高我多少,只是搶了先手,某一時不查罷了,再打下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見這邊罷戰,張飛和文丑也停了手,他倆可能是喊累了,并沒說話,而是瞪著牛眼對視了一陣,這才分開。

王羽對關張的武藝夸贊了幾句,而袁紹則沒空理會麾下武將的心情,他正急著辯解呢。

“誰能擔保這是韓元嗣親筆所書?即便真的是,他在潰敗之際,落在你的手上,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間,你若威逼于他,讓他寫封信又有何難?更何況,就算韓元嗣未死,難道憑他的一面之辭,就能把罪責推到本將身上嗎?”

急怒之中,但袁紹的思路依然清晰,他這番話也很有道理,說得不少人都是頻頻點頭。

“王鵬舉,現在,本將倒要問問你,在私,你信口雌黃,誣蔑本將,辱我袁氏一門;在公,你擅闖中軍,大打出手,傷我衛士,攪亂聯盟,破壞勤王大計,卻又是仗的誰的勢?莫非你以為,你僥幸得了些功勞,諸侯大臣就得對你卑躬屈膝嗎!”

袁紹緊緊盯著王羽,目不斜視,但此話一出,眾諸侯的臉色都是微變。

王羽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只是冷笑:利令智昏,古人誠不我欺!

袁紹步步緊逼道:“怎么樣,你的伶牙俐齒呢?你倒是說說,就算你對本將,對我袁氏不滿,就可以擅闖中軍,不顧諸君的安全,大打出手嗎?今天你若是不給出個交代,本將須容不得你,會盟的諸君也饒不得你!”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袁紹一系的諸侯兵馬都在摩拳擦掌,再加上一些跟風的墻頭草,數千人馬,殺氣騰騰,只待袁紹一聲令下,就要圍攻上去了。

泰山兵不足千人,相形之下,弱勢得很。

張邈等人遲疑不定,有心幫忙,又有所顧忌,心中陣陣暗嘆,認為王羽錯過良機,沒有在軍帳內解決了袁紹,反倒變成了被動的一方。

反正也是擔個罪名,何不干脆殺了袁紹再說呢?

“哈哈哈哈!”面對氣勢洶洶的袁紹等人,王羽仰天大笑,向營外一指:“袁紹,你問我仗了誰的勢?你且聽聽……看我到底是仗了誰的勢!”

袁紹半信半疑的凝神一聽,臉色當即劇變,他指著王羽,語聲發顫:“你竟敢……”

“你敢,我便敢!”

王羽冷聲斷喝:“敢向我的人伸爪子,就要做好斷手的準備!敢殺老子的親友賓朋,就要做好被滅門的準備!伯珪兄乃是仗義之人,若有人向盟友出手,擅起刀兵,他一定是要主持公議的!”

像是給王羽的話做注腳似的,營外的馬蹄聲越來越響,白馬義從的戰號也從依稀可聞,變得驚天動地起來。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見證過虎牢之戰的人,無不色變氣沮,面對那支如颶風般的強兵,誰敢當其鋒芒?

“如果這還不夠,不怕死的盡管上來試試!就算你們仗著人多,擋住了白馬義從的鋒芒,打敗了泰山兵,但只要你們留不下我,哼,將來你們就別想安寢!某能在河陰割董卓一耳,就能關隘之內往來自如!”

借了兵勢,王羽猶閑不足,他再次加碼。

營內,王羽的厲喝聲震耳發聵;

營外,白馬義從的呼嘯聲勢如山洪!

袁紹面如死灰。

王羽的指證,雖然沒能動搖他盟主的位置,但諸侯們對他的信任肯定要打個折扣,搞定王羽之前,這些墻頭草是不會跟他跟得太緊的。

現在又有了公孫瓚的助陣,再加上王羽本身的威懾力,動武這條路算是被堵死了。

不除王羽,他這番作為又有何意義?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就在這時,袁紹忽覺身后有人扯他衣襟,側頭一看,卻是潁川名士郭圖。

“主公別忘了,衛先生那邊……”

“咦……哦!”袁紹略一遲疑,既而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幸得公則提醒,有此一著,卻看那小賊能囂張到何時,總有他進退兩難,左右兼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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